精彩段落
谈恋爱?试试?
赵殊意简直怀疑中文水平不好的人不是谢栖,而是自己。既然互相不喜欢,为什么要试试?
他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谢栖:“你什么意思?”
谢栖答得有点不自然:“字面意思啊,谈恋爱。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每天相处怪无聊的,不如找点乐子……”
“就这样?”
“对啊,不然呢?”
谢栖视线偏移,从赵殊意敞开的领口落到浴室门外的衣架上。
他的表情实在可疑,像是在闪躲,但又理直气壮。
赵殊意昨晚和他上床之后,不是没有过担忧:如果谢栖有雏鸟情结,黏上自己就麻烦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多虑了,谢栖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因为做了个爱就性情大变?
见赵殊意迟迟不答话,谢栖似乎没耐心了,催促道:“你在犹豫什么?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又不是大事。”
“……”赵殊意瞥他一眼,“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谈的必要。”
谢栖卡壳了一下。
赵殊意狐疑地逼近:“你确定一点也不喜欢我,对吧?”
“对、对啊。”谢栖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下,随即讥笑一声,“赵殊意,别这么自作多情好吗?”
赵殊意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昨晚体验很好,你想继续和我做吧?”赵殊意仿佛看穿他,“想做就直说,打什么恋爱的幌子?脸皮真薄。”
谢栖沉默了一下。
赵殊意当他默认了:“你先让开,我洗个澡再说。”
谢栖侧身让出一条路。
浴室里面还有一道玻璃门,水流洒下,赵殊意的身影模模糊糊。有蒸腾的热气飘到门口,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
隔着水声,赵殊意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你还有偷看别人洗澡的癖好?”
“……”
谢栖一哂,回击道:“谁偷看你了?我在想事情!”
“嗯,你想出什么了?”赵殊意的声音也有点模糊,但不妨碍交流。
谢栖说:“我承认,我就是想和你做。”
“哦。”
“哦什么,你呢?”
“我无所谓啊。”赵殊意说,“有一就可以有二,有二也可以有三……”
谢栖紧接着道:“好,但我话还没说完。如果你愿意,我们提前讲好,以后你只能跟我做,不许找别人了。”
“?”
“你知道的,我有心理洁癖,不能接受我的伴侣同时跟其他人上床,可以理解吧?”
“理解是理解,”赵殊意停顿了一下,心想,但关我屁事?
谢栖猜到了后半句,“对你也没坏处吧?”
说完,浴室里的玻璃门忽然被打开,谢栖衣服都不脱,顶着水流走了过来。
是猝不及防的袭击,赵殊意被推到墙上,谢栖一身西装,纽扣摩擦着他湿漉漉的皮肤,冰凉硌人。
“……你干什么?”
已有过亲密接触的身躯沉重地压过来,谢栖一声不吭,有意炫耀自己天生的资本,胯骨紧贴着他,轻轻蹭了蹭:“我会进步的,赵殊意。”
“……”
“你跟谁睡不是睡?睡我更方便,还免费呢。”
谢栖一脸严肃,赵殊意差点笑出声,“也是,我可以考虑一下。”
谢栖却道:“现在就考虑。”
“你先出去。”
“不,你先回答我。”
谢栖逼视的目光简直像审讯,脸却是红的,大概因为穿着衣服泡在浴室里太热了,他被水汽蒸得耳根都泛红。
“我数到三,如果你不拒绝,”谢栖抬起三根手指,在赵殊意眼前晃,“一,二,三——好,你同意了。从现在起,我们开始谈恋爱。”
“?”
赵殊意眼前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我只是同意不睡别人。”
“有区别吗?”谢栖十分肯定,仿佛是情感领域权威专家,“一对一的关系就是谈恋爱,难道还有其他定义?”
见赵殊意一脸不赞同,谢栖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飞快退出玻璃门,把外面的门也关上了,“嘭”的一声,音讯断绝。
赵殊意:“……”
十分钟后,赵殊意镇定地洗完了澡。
谈恋爱——虽然他感觉有点微妙,但也不至于特别较真。
他怀疑谢栖表现得这么兴奋,是因为正处于刚开荤的兴头上,等多睡几次,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
但赵殊意很快就发现自己猜错了,谢栖对床事竟然不太热衷,反而是别的——
“你把我的备注改一下。”
晚上十一点,他们又睡回同一张床上,谢栖指着他的微信说:“我们现在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冷冰冰的‘谢栖’两个字,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难道你想随夫姓?”赵殊意奚落道,“那我给你改成赵栖。”
谢栖噎了一下,见他竟然真的要改,立刻来夺手机。
赵殊意被按倒床上,谢栖把手机高高举过他的头顶,单手摆弄了几秒,还给他时,微信备注从“谢栖”变成了“老公”,后面还带一个粉色爱心表情。
赵殊意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没事吧?”
“这叫代入感。”谢栖振振有词,“就算是演,也得入戏深一点,不然怎么会有乐趣?——对了,我也改一下,你喜欢什么称呼?”
“……”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
赵殊意简直刷新了对谢栖的认知,评价从“幼稚”变成了“极其幼稚”。
但他不配合也没关系,谢栖自顾自地把“赵殊意”改成了“老婆”,后面加了一个红色爱心表情,末了提醒他:“你不许改掉,我会不定时检查的。”
赵殊意的回应是关掉床头灯,转身背对他睡下了。
谢栖遭了冷落,神情微微一滞。但他似乎不介意,今晚那莫名其妙的兴奋也没遭到破坏。赵殊意只觉腰上一紧,谢栖竟然从背后搂住了他。
“晚安。”谢栖用他特有的傲慢腔调说,“你真是讨厌死了,赵殊意。”
“……”
拜谢大少爷一晚上的瞎闹腾所赐,赵殊意又忘记吃药了。
他睡得不实,久违地做了一个噩梦。
梦的背景是一片惨白的灵堂。
灵堂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面带微笑的黄金佛像,他爸爸的灵位摆在佛像下,“赵怀德”三个大字漆黑冰冷,在空间里扭曲。
赵殊意回到六岁,身高缩短一大截,踮起脚也够不着摆放灵位的供桌,香火味儿从头顶飘来,难闻得很。
忽然,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无处可躲,他便钻到了供桌下面。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秦芝和赵怀成:
“你拉我来这儿干什么?”
“想我大哥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事,都是我的错。”
“假惺惺。”
“殊意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跑出去玩了吧。”
“他不知道我来吧?”
“知道又怎样?他一个小孩子……”
空间越发扭曲,袅袅香烟遮住视野,画面一转,赵殊意站在一扇门外。
是秦芝的卧室。
才玩耍完回家的他抱着一个足球路过门口,却听见门内传出奇怪的声音。
女人呻吟不断,像是很痛苦,又好像不是。
男人粗声道:“我爸偏爱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咱俩的事捅出去,别说继承公司,他不把我腿打断都算下手轻了。”
“但他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
“还有殊意呢。”
“殊意才几岁?”
“总会长大的,将来恐怕会跟我争啊……”
秦芝没接话,赵怀成逼问她:“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帮我,还是帮你儿子?”
秦芝仍然不言。
但床上男欢女爱,到激烈时人总是口不择言的,秦芝不回答赵怀成就不肯放过她。年幼的小殊意听着那声音,脑袋里朦朦胧胧,想象不出他们在干什么。
只听到秦芝突然说了句“帮你”。
赵怀成兴奋道:“不如把殊意送去我爸那边,你给我生一个小的,到时候我们……没人知道是你生的……”
赵殊意脸色惨白,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回到自己房间里,把门关了。
保姆们不知去向,估计都被提前支开了。
他放下足球,找到座机电话,拨通赵奉礼的号码。
当时是想求助的,但接电话的是赵奉礼的秘书,说董事长在开会,问他怎么了,找爷爷有事吗?
赵殊意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想他了。”
秘书慈爱一笑,哄着他说,晚上会派司机接他去爷爷身边用晚餐。
果然,司机来了。但赵奉礼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哄小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听下属汇报工作,不巧的是,那天似乎出了什么事,赵奉礼大发雷霆,全屋子的人战战兢兢。
赵殊意坐在他对面,一声也没敢吭。
赵殊意又回到了那间灵堂。
记忆错乱,不知道哪一段是真哪一段是假,眼前那座佛像突然活过来,镀金的手臂缠住他的脖子,冒火星的香烛戳上眼睑,赵殊意痛苦地挣扎着叫“妈妈”,可他妈妈却早已抛下他不知去处——
“赵殊意。”
“赵殊意!”
赵殊意猛然惊醒。
眼前是谢栖放大的脸,带着关切:“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
天已经亮了,赵殊意的睡衣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缓了好几秒也没说出话。
“你没事吧?”谢栖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有点受惊。
赵殊意摇了摇头,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没事,你这么早就醒了?”
谢栖道:“今天我要去公司,处理点事。”
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两遍,“本来想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公司……但如果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没有不舒服。”但赵殊意不解,“我去你家公司干什么?”
“我们结婚了啊。”谢栖说,“你是环洲集团少夫人,早就该陪我去亮个相了。”
“?”
环洲集团在几年前迁过址,新总部是一对双子大厦,建在奉京市环湖经济区的西岸,赵殊意曾经在朝阳白塔上远眺过几眼,没有亲身参观过。
早上八点多,他食欲不振,只吃了片吐司,喝几口咖啡,就坐上谢栖的车,前往“亮相”。
亮相是假,参观是真。赵殊意对环洲集团很感兴趣,对谢栖的工作内容更感兴趣。
环洲集团的主营业务是地产,投资,酒店,文娱,也做电商,基本各行各业每个风口都不错过,只要能赚钱就掺一脚。
他们主营的这些,恰恰是朝阳集团不怎么碰的。
朝阳是科技企业,业务包括但不仅限于通信,软件及芯片研发,人工智能,网络社交,移动支付,云服务等。
虽然对文娱等领域也有一部分投资,但只是非常小的部分,都归下面的人管,不在赵殊意关心的范围内。
想到这些,赵殊意一早就不太好的心情不禁又雪上加霜。
——朝阳集团内部分裂,可以说人尽皆知,早就不是秘密了。
总部每年科研投入巨大,财报紧张,董事会从年头吵到年尾,超过半数的人认为该减少科研投入,把集团发展重心倾向更赚钱的业务,或者索性上市,引全球资本进入,一步解决财政问题。
但资本入场会导致企业性质变质,如果不是赵奉礼有一票否决权,好几个烧钱的科研项目都早就被砍了。
赵奉礼的原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科研,这是朝阳的命脉和根基。
他想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而非当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每次听见这些训话,赵殊意就皱紧眉头,一声不吭。
而他二叔赵怀成连声附和,给老爷子戴高帽,说我们是民族企业,您是民族企业家呀,百年以后史书上会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
——赵怀成就是这么虚伪。
人前一套,背后又一套。
现在老爷子还没撒手归西呢,他就开始暗中活动了。
赵殊意听说,这几天他为了在董事会上得到更多支持,迎合主流的声音,承诺只要他将来入主白塔,就从根本上解决财政问题。
换句话说,赵怀成带头当“资本派”,把那些老董事都说动了,一个个跑去老爷子面前当说客,近乎于逼宫地表明自己支持赵怀成的决心。
而赵殊意之前查了一整年高层贪腐的问题,把人都得罪完了。
现在除了老爷子的偏爱,几乎没什么优势。
但赵奉礼的偏爱也不是免费的。
赵殊意从小受训,长得令他满意,可以继承他的意志,这才有资格得到他的垂青。
除此以外,他们之间有没有爷孙亲情,赵殊意不知道。
权与利当头,亲情是奢侈的,反正赵殊意没感受过。
连他的亲妈都站在赵怀成那边,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于不顾,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殊意靠在副驾上,有些头昏脑涨。
他从早上醒来就一直脸色不好,谢栖边开车边瞟他,问了好几次:“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赵殊意说,“梦到了一点晦气东西罢了。”
“什么晦气东西?”谢栖很好奇。
赵殊意不回答,他自己联想:“跟你吃的那些药有关?你平时都睡不好吗?”
“嗯。”赵殊意敷衍地应了声,没有下文。
如果谢栖情商高,就该略过这个话题,可他偏要刨根问底:“这类药都有副作用吧?你从哪年开始吃的,多久了?”
赵殊意皱起眉,横他一眼:“你好好开车行不?”
“……”
谢栖哽了下:“你凶什么凶?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我打听几句怎么了?不识好歹。”
赵殊意不理他,低下头看手机。
可见手机是个好东西,缓解僵硬气氛专用道具。
然而,谢栖开了五分钟,又忍不住了。
他突然说:“我想起一件事。高二下学期,我们去外地比赛,在一起住过酒店,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赵殊意无情地说。
谢栖很不爽:“你是不是记忆力衰弱啊?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服了。”
赵殊意道:“你直接说不就完了。”
谢栖冷哼一声:“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那天的你好像也没睡好?我好心买了两份早餐,去敲你的门,没想到你起床气那么大,一开门就骂我,像个神经病……”
当时赵殊意的脸色和今天一样苍白,表情也极其相似,没有温度,好像活着找不到一点乐趣,厌世极了。
谢栖仔细想想,大概能猜出点原因。
但赵殊意自己是真不记得了,谁会清楚地记得过去的每一天?
那天普普通通,又没什么特别。
而且赵殊意觉得,谢栖自我粉饰的鬼话只能信一半,他高中时素质很好,肯定是谢栖先出言不逊,他才会骂人。
送早餐就更假了,谢栖哪有那种好心?
但赵殊意还没计较,谢栖先倒打一耙,竟然做出宽容的姿态说:“算了。虽然你以前总是不给我好脸色,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既往不咎,原谅你了。”
“……我谢谢你。”赵殊意无语地转开了脸。
早高峰有点堵车,好在路程不远,谢栖磨磨蹭蹭地开,也很快就到了。
他们把车停进环洲集团双子大厦的地下车库,乘电梯直上公司大堂,谢栖竟然还打了个卡。
正是上班时间,大堂里人来人往。谢栖西装革履,一改平日懒散姿态,气场严肃得近乎陌生,带赵殊意穿过人群,走向专用电梯。
一路上遇到的人纷纷向他们打招呼,亲切中带着恭敬,谢栖只冷淡地点点头。迎着无数暗中窥视的目光,他忽然牵住了赵殊意的手。
——从他们露面开始,周围人就认出赵殊意了。
虽然赵家人作风低调,不常上新闻,但赵殊意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他和谢栖订婚的消息轰动全城,没人不知道。
他们的手刚牵在一起,大堂里就响起一阵极力压制的窃窃私语,八卦浓度直线飙升。
赵殊意蹙了下眉,略微转头靠近谢栖,低声嘲讽:“你属孔雀的?这么爱秀?”
“是啊。”谢栖竟然借着他说悄悄话的姿势突然亲了他一下,“要不怎么叫亮相呢?”
赵殊意:“……”
原来亮相是这个意思,早知道不来了。
哪怕电梯门关上,仿佛也阻隔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探目光。
赵殊意始终绷着脸,直上三十层,走进谢栖的办公室之后,他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一些。
办公室门上挂的职位是“COO(首席运营官)”,在环洲集团算是二把手,但带有虚职的成分,说得好听点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白点就是“听他爸的”。
尽管如此,谢栖也比赵殊意顺利多了。
这间办公室很大,是一间套房,有浴室和休息室。办公桌也很大,豪华到近乎夸张了。谢栖不经常来上班,排场倒不小。
赵殊意走到近前,瞥了一眼桌上文件,又很有分寸地收回目光,并不细看。
他到沙发前坐下,不经意间抬头,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笔迹有点眼熟。
“你爷爷题的。”谢栖有点无语,“才过去没几年吧,你又不记得了?”
“……”
赵殊意记得。
是他送给谢栖的。
不过与其说“送”,不如说是随手扔给了谢栖。
是在他们留学回来那一年,赵奉礼亲自题了幅字送给赵殊意,叫他挂到自己新家里。
写的是“日月不淹,春秋代序”。
赵殊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吉利。
他不知道老头是怎么想的,但他不想要。而王德阳是个马屁精,惯会捧老爷子的臭脚,说是稀世墨宝,必须珍藏,要抢走挂到自己家里去。
当时是在一桌酒宴上——为他们回国接风洗尘的宴,谢栖自然也在。
薄薄一张纸而已,还没来得及裱,传到谢栖手里的时候,他忽然留下了,说:“我要了,送我吧。”
他都开口了,随便送谁都一样,赵殊意就顺水推舟,给他了。
没想到,谢栖竟然会挂在自己办公室里。
“看不出来啊,”赵殊意诧异地看向他,“你也是我爷爷的粉丝?这么看重他这两个破字儿?”
“……”
谢栖的脸色有点微妙的不自然,但没反驳,不清不楚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谢栖竟然很忙。
赵殊意在他办公室里待了一上午,亲眼见他一直在处理文件,终于得空休息片刻,秘书又请他去开会。
赵殊意独自闲着无聊,从办公桌后的书架上抽出本杂志,打发时间。
但他注意力游移,翻不到三页,心思就飞远了。
其实,有关谢栖的往事,赵殊意并非“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只是又多又杂,又碎又小:比如他和谢栖当过同桌,桌上划了一道三八线,但谢栖每天都会过界,还不承认;
比如他曾经和谢栖撞衫,被同学调侃是情侣外套,谢栖当场脱下衣服塞进课桌里,诬赖“赵殊意你这个学人精”;
又比如某次他过生日,谢栖送了一个恶作剧礼物,打开盒子跳出一条电动的仿真蛇,赵殊意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谢栖在一旁笑得仰倒,说他弱爆了,被他一顿暴打……
类似的小事数不胜数,几乎过去的每一天都在发生,赵殊意不可能全部都记得,但无数模糊的印象汇成一句“谢栖跟我有仇”。
至少在他们结婚之前,赵殊意一直这么认为。
但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和解了,赵殊意再回头想,竟然觉得那些往事都算不上“仇”,还有点搞笑。
这么多年过去,谢栖的幼稚倒是没变,亏他能在公司里装得这么正经,不愧是经常上头版的娱乐圈“男明星”,演技一流。
赵殊意一目十行地翻着杂志,忽然听见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他疑惑地抬起头,如果是谢栖开完会回来了,不会敲门。但除了谢栖还有谁会来?秘书不拦吗?
赵殊意很有主人气派,命令般蹦出一个字:“进。”
闻言,门被推开一条缝,来者身形不露,先伸进一颗脑袋,既俏皮又鬼鬼祟祟的,是个女孩。
赵殊意一愣:“谢语然?”
对方看见他也愣了一下:“殊意哥?”
“……”
两人面面相觑,谢语然扫了一眼办公桌后空荡荡的座椅,关门走进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呀?来视察我哥的工作?”
她比谢栖小一岁,今年二十四了。但穿衣风格和妆容像十八,显得格外青春可爱。
赵殊意上回见到她,是在订婚宴上。
不过当时人多,赵殊意也没心思注意别人,对她当天什么打扮、坐在哪里,都已经没印象了。
想起订婚前的误会,还有点尴尬。
赵殊意面上不显,客气一笑:“谢栖在开会,估计快结束了。”
谢语然说“不急”,“我找他没什么正事儿,随便聊聊天。”
她坐到赵殊意对面的沙发上,但好像不大好意思跟他对视,多动症似的又站起身,几步挪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对秘书说:“弯弯,送两杯咖啡进来好吗?”
很熟练的样子。
看来她和谢栖的兄妹关系不像外界传闻那么差。
秘书很快就送来了咖啡,其中一杯给赵殊意。
谢语然再次坐回他面前,低头尝了一口,没话找话地说:“唉,还是这么难喝。”
“……”
赵殊意只轻笑了一下,没接腔。他和谢语然早就不熟了,没什么可讲的。
但对方似乎对他的冷淡还是很习惯,和当年上学时一样,谢语然笑眯眯地打探:“殊意哥,你和我哥最近相处得怎么样呀?他没惹你生气吧?”
不等赵殊意回答,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谢栖会议结束,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端起赵殊意刚刚已经喝过的咖啡,皱着眉头喝了大半杯,仍不解渴,吩咐身后的秘书,“给我倒杯水。”又转头对谢语然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为什么要惹他生气?”
“哎哟,”谢语然阴阳怪气地笑,“那您真是出息了。”
谢栖道:“别废话,找我有什么事?说。”
他在赵殊意身边坐下,看样子好像刚才的会开得不太愉快,身上有一股火气,虽然进门就散了大半,但仍有残余。
赵殊意慵懒地倚着沙发靠背,继续翻那本杂志,让他们兄妹自己聊。
只听谢语然道:“我想捧个人,你给我那部电影投点钱呗,哥——”
她叫得亲热,谢栖不买账,冷冷地道:“你又要捧小白脸,我早就告诉你了,少倒贴,不长记性。”
谢语然撇了撇嘴:“你不也一直在倒贴,人家稀罕你吗?”
赵殊意闻言抬起眼皮,扫了谢栖一眼。
谢栖像是被戳到痛脚,脸色一变,简直气急败坏,故作镇定地用一根手指指着谢语然说:“你,滚出去,一分钱也没有。”
“哎呀,我开玩笑的!”谢语然垮下脸,可怜巴巴道,“投点呗,求你了!这次我是认真的,他可是我今年夏天最后一个男朋友!”
赵殊意:“……”
总共有几个?
谢语然没完没了,谢栖不胜其烦,到底还是点了头,警告她说:“最后一次。”
“嗯嗯,最后一次。”
谢语然开开心心,弯起的笑眼看看谢栖,又看看赵殊意,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谢栖抢先打断:“赶紧去找你男朋友,别在我这儿碍眼。”
“好好好,我不当电灯泡。”谢语然拎起包,跟赵殊意打了声招呼,脚踩舞步一般蹦蹦跳跳地溜走了。
门一关,赵殊意收回视线,忍不住说:“你妹妹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谢栖听了有点不高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我只是客观评价。”
赵殊意把手里那本根本一页也没看进去的杂志扔开,经过一上午的沉淀,他心情已经好多了,还有心思调侃谢栖:“刚才她说什么?你倒贴过哪位女明星?”
“谁说是女明星了?你别听风就是雨,无不无聊?”谢栖的目光从赵殊意的眉眼处偏移,飘飘忽忽地落到唇上,又下移,掠过锁骨,没入衣领深处。
他表现得明显,意图被赵殊意一眼看穿。
“谢栖,”赵殊意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想做就主动点,在你办公室也不是不行。”
“……你确定?”
“你不敢吗?”
赵殊意有开玩笑的成分,半真半假地逗弄他。但谢栖完全当真了,顺着通过领带传来的力道俯身压住他:“我怕你待会腿软,下不了楼。”
赵殊意无声一笑:“新司机学会吹牛了。”
话音未落,嘴唇就被狠狠咬住。
谢栖受不了他的任何嘲笑,爆竹似的一点就炸。办公室里没有辅助工具,谢栖竟然用桌上那杯没喝完的拿铁来帮忙。
赵殊意整个人被摁倒在沙发里,从门口的方向望,只看得见他露出的凌乱发丝和一只紧紧抠住沙发背的手臂。
一回生二回熟,谢栖今天会照顾人,也懂得折磨人了。
咖啡里牛奶和糖加得多,黏糊糊的,赵殊意有些不适,但自己也分不清是痛还是爽,恍惚间觉得那股甜味儿钻进肺腑,将他今天的阴霾一扫而空,身心放松下来,他抬手勾住谢栖的脖子,主动接了个吻。
谢栖不擅长言语上的调情,但要求不少,到了关键处,突然说:“赵殊意,你能不能走点心?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赵殊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强调。
“我是你老公,”谢栖不满地说,“你刚才用什么语气说话呢?提到那什么女明星,你都不会吃醋吗?”
“……”
原来应该吃醋。
赵殊意倒也懂配合,他有些费力地撑起身体,与谢栖姿势颠倒,将后者压在自己的身下。
反转上下位置,由赵殊意掌握了主动权。
他俯身贴近谢栖的脸,很入戏地说:“我知道啊,就算你曾经倒贴过别人,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不是吗?”
他的态度近乎严厉,谢栖整个人紧绷起来,某一处青筋直跳。
赵殊意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好像真的很介意:“谢栖,你倒贴过谁?”
“没,谁也没有。”谢栖挣扎在顺从和暴走之间,“只有你……”
“只有我?”
赵殊意冰白的脸庞滑下一滴汗,恰好落到他嘴角。
谢栖本能地舔了一下,嘴唇还没闭拢就被吻住。赵殊意总是冷淡无情,但在某个瞬间他似乎也懂得怎么爱别人——用强烈的独占欲和不悦,发狠地吻谢栖。
是真是假已经没有感知了。
谢栖全身心被他掌控,几乎晕眩。就像拍戏时演技精湛的那个前辈总能带动新手的情绪,谢栖也像是被带动了,已经臣服,要将自己整个心献出,去满足他近乎过分的独占欲。
但还是满足不了。
赵殊意掐紧他的下颌,手指扣住他的牙齿,轻轻摩挲了下:“谢栖,不准喜欢别人。”
“不喜欢。”
“嗯,说你喜欢我。”
赵殊意亲了他一下,又亲一下:“说啊,喜欢我。”
“……”
谢栖根本说不出话,一时绷不住,在他的身体里结束了。
“……喜欢你。”在赵殊意颤着腰软下来时,谢栖终于配合地说了一句。
腔调不自然,演技很拙劣。
但赵殊意没计较太多,他压着谢栖不肯起来,困倦地闭上眼说:“我饿了,叫人送点吃的上来。”
娜可露露
来了!!啵啵,给点海星给点海星给点海星呜呜(撒娇
“太黏人了。”
“我不可能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