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乔文君很在意自己的地位和形象,梁郁知道这回事。
他是乔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作为公司未来的当家人,他几乎样样都很出色,受尽别人的敬仰,自信而高傲。
梁郁以前很爱他这点,觉得他骄矜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高贵的猫咪。
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当梁郁和他突然提分手时,乔文君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办”。
“……你说什么?”乔文君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和难堪。
这也正中了梁郁的下怀。
周围人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似乎是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惊诧地往乔文君身上不住乱瞟。
乔文君脸色发青,梁郁却笑了笑,将手指沾上的奶油抹到乔文君脸侧,随意道:“宴会结束,没你的份了小少爷。”
“……什么啊,原来是开玩笑,吓死我了,哈哈。”
“没事没事儿!文君,蛋糕还没吃完呢,我这还有一碟。”
“靠!搞这么严肃,我差点就当真了!”
紧绷的氛围一下子松懈下来,大家乐呵地笑闹着,梁嫣砸了他哥一拳头:“哥!你乱开什么玩笑不好?吓到人乔大哥了!”
乔文君拿纸将奶油擦去,不经意间松了肩膀,恢复了得体的模样,笑着说:“没事,寿星最大。”
庆生之后,梁郁站在天台上,夜色弥漫,他晃悠着手里的红酒杯,眼底晦暗不明。
“阿郁。”乔文君款款从后面走过来,和他碰了一下玻璃杯,眼里泛起柔波,小声问:“你之前说过生日宴上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
“啊,什么?”
梁郁脸上一片茫然,他刚重生,很多记忆都断了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乔文君捏了一下腰,乔文君不满地瞪着他:“你该不会忘了吧?!”
盯着他微红羞涩的脸颊,梁郁这才想起来,如果自己刚才没有提分手,那么按照之前的发展,他应该当众会向乔文君求婚的。
婚戒还藏在口袋里,梁郁无趣地歪了歪头,随手摘下捧花里的一枝玫瑰,递给他:“喏,送你。”
“你……!”
见他态度轻浮,乔文君被激怒,用力将玫瑰花砸在地上,质问他:“梁郁,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一晚上故意和我对着干是吗?!”
梁郁要伸手,乔文君却退开一步,赌气不让他碰,梁郁失笑,使了点力气,凑近他耳畔吹了口气。
“文文,是我故意对着你干,还是说你在期待着什么,嗯?”
乔文君耳朵发烫,身子顿时软了一截,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了。
梁郁说得没错,他确实有所期待。乔文君之前查过梁郁的信用卡记录,知道梁郁在珠宝店有一笔花销,他心里惊讶又窃喜,某个念头灵光乍现,因此乔文君在参加宴会之前,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等待着梁郁为他准备的最后惊喜。
是自己猜错了吗?乔文君无比懊恼。
梁郁勾了一下他的眉梢:“皱眉干什么,难道我说对了?”
“才没有!”
乔文君看着梁郁自然倚在栏杆边,心弦不由得一动,梁郁本就长得十分英俊,如同一汪美酒,经过岁月的沉淀,气质变得愈发成熟。而此刻他的眼底却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嘴角微微勾着,衬着月色,整个人显得风流肆意,散发出十足的男性魅力。
这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梁郁,像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狠狠掐了一下乔文君的心脏。
梁郁转身倒酒,不动声色地躲开乔文君炽热的视线,梁郁提醒道:“文文,你最近是不是要出差?”
“啊?哦,我差点忘了。”
乔文君有点尴尬,他细心缜密,很少出现忘记工作安排这种情况,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梁郁的衣角,带着歉意说:“阿郁,对不起,我们的蜜月可能需要暂时延后了。”
蜜月旅行是梁郁规划了好久的夏威夷假日计划,但乔文君工作很忙,所以总是被打断。上一次乔文君提起这事的时候,两人甚至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想起这个,乔文君担心梁郁又要生气,脑子里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反正下半年时间这么长,只要狡猾地将错误推给公司,说年终假申请在下个月生效,总能糊弄过去的。
哪知道梁郁非常爽快地应道:“好啊!那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再说吧。”
“……嗯,谢谢阿郁理解了。”
乔文君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还以为梁郁非常期待这次旅行呢。
“既然这样,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梁郁低头看了眼手表,无意再纠缠,抬腿要走,乔文君忙抓住他手臂,无措地问他:“等等,你不送我回家?我今天没开车过来。”
梁郁和乔文君同居过一段时间,几乎是每天都腻在一起,乔文君也习惯了梁郁的专车接送,更何况天色晚了,打车也麻烦,梁郁平常是不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回家的。
梁郁转头对上乔文君诧异的眼神,轻笑一声:“我妈还有事找我,文文,你也是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要一直麻烦别人。”
“可是……你以前都是会送我回去的。”
乔文君咬了下唇,不满地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对吧?难道你妈妈不可以多等一会儿吗?送我回家又不占用你太多时间。”
梁郁眸光一黯,知道乔文君又开始玩弄小性子伎俩,这点也让他觉得糟心,往日梁郁几乎什么都宠着他,要什么给什么,导致乔文君恃宠而骄到根本不在意另一半的感受和想法。
“好啊,”梁郁摆了摆手,给他两个选项:“既然这样,跟我去度蜜月,和让我送你回家,选一个。”
乔文君一怔,立刻嚷嚷道:“你太卑鄙了!这两个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啊?!”
梁郁敲了敲他的脑门:“怎么不可以?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家事,难道这不会影响到我?”
这么一敲脑袋,加上梁郁脸上扬起的帅气笑容,乔文君当即被美色打动,涌上来的愤懑被强行压下,他低声喃喃:“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分你和我……”
那可是以前。
梁郁当做没听到这句话,出了门,带笑的眼神迅速变冷,他将手洗了两遍,整理好衣衫,去见他的母亲。
上一次见梁母,是在梁郁自己的葬礼上,他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悲恸痛哭,却无可奈何。
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心爱的人受伤,梁郁在心底暗暗发誓。
小区楼道里,房门轻轻叩响了两声,一个中年女人迅速打开了门,虎着脸瞪他:“我本来要去国贸大厦了,你提前把我叫回来干什么?车费不要钱啊?”
刚在厨房忙活完,梁母身上还捆扎着围腰,家里开着金黄的暖灯,丝丝缕缕洒在梁母身上,温柔了她脸上因为岁月操劳而留下的皱纹。
梁郁眼底一片柔和,他猛地上前抱住母亲,使劲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悄然间,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这是他上一世从未注意过的,却极为珍贵的亲情。梁郁曾在鬼门关走过一截,见证了太多荒唐事,他以为乔文君会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伴侣,于是将一颗心无条件地付出,到头来落得如此结局,多么滑稽可笑。
有些人拥有了就不知道珍惜,珠宝太多也沦为了废石。不同于乔文君,梁母碌碌一生,身旁只留了一个儿子,她心甘情愿把最好的一切献给梁郁,只愿他前途璀璨光明。
幸运如梁郁,千帆阅尽,他有了挽回的机会。
“我回来陪你还不高兴吗?晚宴那么多年轻人,处着多尴尬啊。”
梁郁一边开玩笑,一边把身后藏着的蛋糕掏出来,自己给自己配音“当当当当!”,然后一把掀开奶油蛋糕的白色盒子。
甜蜜的奶油馨香飘了出来,梁母快准狠地捏起他耳朵,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梁郁随即大嚎起来,声音凄厉:“啊啊啊啊我错了!妈你最年轻了!永远十八岁!松手松手耳朵要断了。救命啊!有人谋杀亲儿子嗷嗷嗷——”
看着戏精儿子欢乐多的场景,梁母诡异地沉默几秒,一时间不知道这性格是随了他爸还是自己……
梁郁玩过瘾了,便笑嘻嘻地往她肩上靠,梁母叹了口气,嘴角却分明抿着笑意。
等蛋糕吃完,她进厨房端了一碗长寿面出来,认真地说:“梁家过生日的传统,寿星都要吃一碗长寿面,祝我的儿子永远快乐、平安、长寿。”
平凡的人有平凡的愿望,梁郁噎了一下,忍住眼泪上涌的热意,哑着嗓子道:“我会的,谢谢妈……”
怕梁母发现他的异样,他飞快眨了眨眼睛,凑过去亲了母亲一口,在梁母挥手要锤他的时机,梁郁迅速把面吞下,乖巧道:“我吃完了,生日礼物呢?”
梁母无奈,把一个小盒子丢给他,梁郁嘻嘻笑着接过,躺倒在沙发上拆礼物,这个时候手机发来了一条短信,是一个未备注过的号码。
那人说:“生日快乐。”
梁郁愣了一下,把陌生号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依然没什么印象,说明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能在这个时候记得他生日,就这么忽视过去太不礼貌了。
梁郁想了想,矜持地回复:“谢谢。”
点击发送,梁郁把手机搁在一边,却发现梁母正一直盯着他,语气不是很友好:“你在给乔家的那个人发消息吗?”
梁郁笑了笑:“不是他。”
“不是最好,”梁母站起来收拾桌子,沉着声音说:“小郁,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妈阻止不了,你也从不听我的,但你得为自己负责,找个爱你的,而不是选一个根本不尊重你的人。”
“哟哟哟?怎么突然委屈起来了?”
梁郁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搂住母亲的肩一阵乱揉:“好好,是我之前不懂事,我错了,妈,我以后都会听你的。”
梁母狐疑地盯了梁郁一眼,像是不太相信自己儿子怎么突然就变乖了。犹豫一会儿,她最后还是问:“那你告诉妈,你吃那些药,是不是因为乔文君?”
“不是。”梁郁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梁母把袋子里的瓶瓶罐罐掏出来,放在他面前,质问道:“那你抑郁症的情况怎么解释?小郁,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在为他开脱?!”
桌面上,一张医学检测单赫然摆了出来,夹杂着治焦虑、治失眠的白色药瓶和一些针剂。梁母恨铁不成钢,怎么就生出来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情种?但更多的是心疼,梁郁太温柔,她怕儿子在感情上受了欺负,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独自承担。
面对母亲的步步逼问,梁郁却平静地把检测单拿在手里,里面是他的伤情报告。直到这时,梁郁才明白,为什么葬礼上母亲会突然对乔文君大发雷霆。
梁郁答道:“妈,我说的‘没关系’,是指我准备和他分手了。”
梁母一怔。
梁郁把报告纸揉皱,随意丢在垃圾桶里,继而慢慢解释:“虽然现在还没正式提分手,不过我已经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了,以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妈你不用……”
后面的话语硬生生吞掉,梁郁急忙抱住梁母,又好气又好笑:“哭什么啊?我过生日还哭?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啊。”
梁母霎那间红了眼眶,摇着头念叨:“……妈只是觉得很欣慰,你从二十岁到现在,总算有一天能为了自己活着了。”
一时间,千万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梁郁潸然,只握紧了牵着梁母的那双手。
*
入夜,梁郁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发送到某公司人事部招聘邮箱里。
眼睛酸涩,梁郁把眼镜摘下,滴了几滴眼药水,伸展四肢躺在软床上,心情一阵舒畅。
他往原公司递交了辞呈信,原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家公司和乔氏集团有一些关系。
乔氏家大业大,乔文君更是年少成名,几步就跨上了经理之位。作为同系师哥,梁郁能力虽和他不相上下,但出身普通,没有一个牛逼轰轰的爹,入了社会自然只能从底层做起。
尽管如此,梁郁也没有半分自哀自怨之意。他性子随意洒脱,什么事都能拿的起、放得下,不纠结,不固执,却独独在乔文君这里绊了几年的大跟头。
入职之后,梁郁的事业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金融行业于他宛如一片宽广的疆场,他在其中挥洒汗水,肆意驰骋。仅仅过了几年,梁郁就成为了研发部部长,受得部员的尊敬与爱戴。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司传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梁郁在某次走廊转角,听到了同事们对他的议论。
“两年就成为主管,现在又晋级部长,这家伙真的不是靠关系上来的吗?”
“操,我看他和乔家少爷走得很近啊……莫非是拉皮条的?”
“谁知道呢,他们同性恋不是一向玩得开吗?说不定乔经理早就给人家打通关系了,咱们还傻逼似的给人家骗呢!”
刚开始听到这些争论的时候,梁郁只觉得荒谬,他一向坚持清者自清,却不料后来言论愈演愈烈,在一次被上级强行约谈后,梁郁终于忍受不了,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别人就随口一说而已,你别当真不就行了?”
沐浴之后,乔文君拢着一袭白衣浴袍,热乎乎地坐在他腿上看资料。
听他这么说,梁郁心里冰凉无比,但他不想把消极情绪带给爱人,只能耐心解释道:“文文,我不是纠结这些,但负面言论会对我今后的人际关系产生影响,我不能不重视。”
乔文君“哦”了一声,头也不抬,显然没往心里去。
梁郁无奈,取了吹风机,一边给他吹干头发,一边聊天似地说起自己的离职打算。
“辞职干什么啊?”乔文君皱了皱眉,不满道:“HLD公司前景广阔,离家也近,还能经常来接我下班,好好的职位干嘛要让给别人?”
“不是,我是说……”梁郁笑了笑,刚要说话,乔文君黑着脸却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别人说你和乔家少爷有私底下的关系,难道你不应该高兴?”
乔文君躲开他的吻,像是被取悦了一样,带着点轻蔑地笑起来:“当然,像HLD这种小公司,会这样急着攀关系也很正常了。”
梁郁有点不舒服,刚想起身,乔文君就咬住了他的耳垂。
“做吧,我想要了。”浴袍脱下,乔文君凑过去,急不可耐地握住了他的前端。
耳朵是梁郁的敏感点,稍一勾引便会起反应,但他今晚实在没那个心情,只能努力调解了一下状态,抱着他轻吻了过去。
性事漫长,梁郁伺候着乔文君射了出来,床上狼藉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气味。梁郁抱起乔文君进了浴室,等将他清理干净了才疲惫睡下。
一场谈话被匆忙掩过,梁郁发现,乔文君渐渐不会像以往那样耐心听他说话了,他的态度永远只有独断和固执,仿佛梁郁的存在只能依附于他,为他所用。
“叮咚”一声,邮箱传来提示音,打断了梁郁的回忆。
“尊敬的梁先生,应聘申请已经收到,请于4月3日前来面试,祝您成功。”
梁郁瞥过手机界面,半个小时前,乔文君发来连环的短信轰炸,语气暴躁:“你辞职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梁郁,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们没完!”
夜晚霓灯闪烁,梁郁微微抬头,看到月梢透过乌云,将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
许久,他打字回复道:“乔文君,我们谈谈吧。”
梁郁想,这种关系,也是时候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