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回到家,司岩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夏清谊慢吞吞地换鞋,坐在客厅看电视。
夏清谊看了一眼挂钟,觉得晚,如果司岩一个人做,可能会很久。
他去了厨房,偷偷看了一眼司岩。
厨房里司岩在处理虾,又快又完整地把虾线挑出来,锅里还蒸煮着什么。
司岩背后也长了眼睛,他头也不回,说让夏清谊帮忙。
夏清谊很听话地问自己可以做什么,司岩打量了他片刻,在心里把需要用刀切的要下调味料的一一划去,最后把泡水的花蛤交给他。
“洗花蛤。”
夏清谊看着花蛤紧闭的壳,又想起它们在生鲜区水箱里张开的姿态,忧心忡忡。
司岩察觉夏清谊不动,看了他一眼。
夏清谊就磕磕巴巴地说:“它突然合上的时候会咬到我吗?”
最后司岩把蒸好的紫薯拿出来,让夏清谊拿去客厅吃。
夏清谊就很高兴地远离了那盆花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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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谊吃完了小半碗紫薯,又把电煮锅从储物室翻出来擦洗干净,司岩把切成片的素菜和处理好的海鲜端了出来。
把姜片、芹菜和西红柿冷水下锅,又下了一点油、一些胡椒粉、几勺盐,司岩给锅盖上了盖子。
“西红柿下得太早。”夏清谊撑着下巴发表高见,“一会儿就太软烂。”
司岩去厨房盛来两碗米饭,耐心解释:“这一锅里,西红柿的地位和姜片芹菜一样,只是调味料。”
夏清谊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夸司岩懂好多。
虾还是司岩剥的,夏清谊负责捞起来放凉。
蘸料在夏清谊的据理力争下很不寡淡,司岩把很多的蒜捣碎,放入小米椒和胡椒粉,滴一点芝麻油和一些酱油,最后再加上葱和香菜。
夏清谊搬出网络上看到的过时梗:“隔壁家邻居的小孩都要馋哭。”
期间司岩接了个电话,说的粤语。
夏清谊就看着司岩一边很利落地剥虾,一边流畅又严肃地跟别人谈公事。
虽然司岩是本地人,但普通话说得很好,很大程度上是夏清谊的功劳,但是夏清谊粤语塑料,主要是因为自己笨。
夏清谊听他们讲项目,时间、预算、回款周期,甚至讲对方老板助理拐弯抹角透露上司喜好。夏清谊通通不在行。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夏清谊还是只会读书。
后来司岩挂掉电话,夏清谊指责他吃饭都好不专心,改天要赔上菠萝油和碗仔翅,司岩很快同意,还跟他说哪家店最正宗。
但夏清谊明白,他和司岩的距离用绕地球两周的菠萝油和碗仔翅都填不满。
司岩太好,他从学生时代开始长相就很打眼。
夏清谊看着他开始打分:
1.司岩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扬眉的时候眼睛看着更大,笑起来很野,不笑就冷漠。他声音那么好听,唱歌得时候又低又撩人,可以得个20分;
2.司岩为人处事很周到,选举投票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大获全胜,都不需要发表拉票宣言,20分;
3.任职一家很不错的企业的中高层,听上去项目数额很大。房子地段很好装修风格简约但顾及细节,应该很贵,所以司岩的经济条件应该也很不错,这点也可以获得20分;
4.司岩会做饭,分得清各种贝类,炒菜曾经给夏清谊发过图片,看上去可以馋哭夏清谊,那么这个可以有40分。
最后司岩得分60,扣掉的通通因为他不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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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谊吃着司岩给他剥的虾,但却不敢再胆大包天地觉得司岩对自己天下第一好。
餐后洗碗机洗碗,司岩切一碟水果,夏清谊边看电视新闻边玩手机。
姚望于九点整得空,夏清谊收到她的发来的表情包。
夏清谊按兵不动,冷眼看“正在输入中”和姚望的名字交替许久,心里开始憎恨自己自私,平白阻断别人姻缘。
半天,姚望发“司岩有没有不舒服”。
夏清谊想起昨晚其实司岩喝不少,其中好多都是替姚望挡的,他心里不平,好想回一句你自己去问他,我又不是姓司名岩,我从何得知。
司岩用小餐叉叉起一小块多汁的橙肉给他,夏清谊接过吃完。
他观察司岩,做事说话都好流畅,面上疲惫也寻无踪迹,傍晚甚至开车去买菜晚上还做得了火锅。
夏清谊回姚望:他看着挺好。
姚望又问他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又离开。
夏清谊心知肚明,姚望或许并无恶意,甚至有几分真心在对待自己这个高中同学,但是夏清谊偏偏每一句都臆想姚望对他有敌意。
他回复:不走啦,暂时留下来工作一段时间。
后来姚望跟他说羊城冬天天气反复,夏清谊差点回我在这边长大,但最后还是敷衍过去,感谢对方的关心。
夏清谊看着一无所知的司岩,就觉得他运气好好,不用遭受内心煎熬。
过夜半十二点,夏清谊摸去浴室,水雾朦胧间好像听到手机响,他擦身穿好睡衣,到客厅找手机的时候看到司岩坐在沙发上望着自己。
“怎么了?”夏清谊擦拭头发,觉得刚刚或许不是错觉,夜半铃声给人不详预感,他语气不太好,“我手机刚刚响了?”
司岩点头:“刚刚阿姨打电话过来,你不方便接。时间太晚,我担心出什么事情,就帮你接了。”
夏清谊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站在客厅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多少反感。
沉默不太久,司岩就语气肯定:“你回国,没有和阿姨说。”
夏清谊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他走过来拿过手机:“是没有说。”
司岩看了他一会儿,难得没有教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我去国外出差,刚好找你叙旧。”
夏清谊就笑得不太好看,跟司岩说多谢。
当夜夏清谊又频繁噩梦,惊醒再睡,噩梦竟然自然又连贯。
一通没亲自接到的电话也够他梦见陈绮云,梦里陈绮云把小时候的他拿粗绳绑在床腿上,把夏清谊抱回家养了一年的猫,当着他的面,从十五楼的窗台丢了下去。
夏清谊尖叫挣扎,床都被他扯动了一小段距离。
后面场景又变成了在小区里遇到邻居,邻居说起这件事,陈绮云哽咽地说因为家里小孩忘记关好纱窗,猫贪玩就失足坠楼,十足的伤心做派。
夏清谊记得萝卜僵硬的身躯,也记得自己母亲那张美丽又悲伤的脸。
后来他又梦见司岩,司岩问他为什么躲着哭,他说猫死了,司岩把发育不良的夏清谊抱在怀里哄,颠来倒去就是不哭了不哭了再哭要难受了。
再醒来的时候,夏清谊就干脆不勉强自己再睡。
他坐起来,觉得胃在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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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骤然又震动,有电话打入,来电人陈绮云。
凌晨三点四十五,她真是神仙,觉都不用睡。
夏清谊不理手机,随它震,权当按摩。
后来陈绮云又打了两次,好像放弃,夏清谊提心吊胆,深知不可能就此结束,果然,不出五分钟,短信接踵而至。
陈绮云先说:我知道你回国了,看来是在广州。不是说好有工作签国外,要给妈妈办绿卡移民,怎么又回来。
还说:告知我地址,我要同你见面。
后来又说可以去爸爸的公司上班,人家儿子有的,她的儿子也得有,去香港也可以,那边好乱,正好好好表现,可以显示夏清谊是精英。
夏清谊先心想我从来没有答应带你移民,结果看到香港俩字忍不住笑了,香港现在乱得他在国外都能刷到新闻,他又不是乱世英雄,要去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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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绮云是江南美人,被有钱人养在羊城,她学历不低,在大学教过几年书,姿态做的很好,仿佛和包养无关,那些鞋子漂亮衣服和包包,通通是自己薪水买的。
可能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当陈绮云清楚自己长相区别于普通女孩,便无不良嗜好,不早恋不打扮,努力读书,为了以后自己能赚很多钱。
后来去大城市读书,发现捷径更好走,总归都是为钱,当情人也可以赚得一生衣食无忧。
读再多书,陈绮云都还是不够聪明,天真得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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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夏清谊闭目养神,睡着前看到陈绮云又发新的短信过来,催他相亲结婚,说自己跟他爸爸谈过,婚事还是不会委屈他。
他不为所动,再次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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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间,被夏清谊认定不用遭受内心煎熬的司岩正在经历失眠,不得已熬夜。
他调出下午收到的两条短信,觉得自己又开始松动。
一条是通讯公司发来的充值信息,机主成功充值一百块。
然后紧接着收到了联系名为“夏清谊”发来的一条短信。
加标点十九个字,司岩下午看了十分钟。
实际上,算命的大爷说的是“不,你俩挺配”,且司岩听到了。
那是在珠江边上,酒吧外有摆摊算命的大爷和异国他乡多年了的夏清谊。夏清谊问的时候表情看不出难过和遗憾,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敢听,算命大爷对牛弹琴一般地说完后,夏清谊是那么决绝地说“是不是不合适”。
夏清谊的声音平波无澜但眼睛潮湿,睫毛煽动和夜风一起被慢动作。
后面夏清谊担心司岩会后悔的时候,又是那么真心。
像是被割裂成两个夏清谊,在司岩的视角里分层,喜欢是真的,没想拥有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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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司岩如何得知夏情谊长达十数年的暗恋,那就得从三个月前讲起。
三个月前司岩打电话回家,和老爸确定第二天搬家的时间。
那时候司岩和林筱妍分手两个月有余,老爸倒是中年圆满,容光焕发地和于阿姨证了领,准备搬去新房。
司岩到的时候家当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只余下大小纸箱排列齐整。
司义鸿把一个小纸箱递给他,告诉他这是从储藏室里整理出来的,属于他学生时代的东西。
其中有一部老旧的手机,屏幕有划痕。
司岩记得这部手机在高三开学不久后被摸进教室后门的教导主任没收,人赃并获,辩无可辩,就此交公。
后来毕业前夕,司义鸿参加了动员会才赎回来。
只是毕业后司岩再拿到这部手机,开机却摁不动,长久停机大有被注销了号码的可能,司岩舍弃了它,并不在意。
再后来被收进了储藏室,无人问津,时至今日,已经十年有余。
“如果没有什么是要拿回去,就放在那边去。”于阿姨递给他一杯水,又指了指客厅角落,“到时候一起叫人收走。”
最后司岩拿走了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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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完家,载着二老去了一趟超市采购,司岩带着那部手机开车回家。
司岩坐在书房,翻箱倒柜,最终还是在外卖平台上才找到一个匹配它的充电器。
半小时后,司岩尝试开机,没有成功。
后来司岩想过,为什么当时过于执着,大概率是爱神看箭围着他胸腔扎了一圈都瞄不准,只好分出了一点愧疚,给了他一点冥冥注定。
他把手机卡取出,又找到一把小巧的剪刀,小心翼翼把老旧的电话卡剪成现在手机能用大小。
再开机的时候,没关震动的手机震得像长了腿要跑。
夏司谊藏了十一年的情感,就这样通过移动通信基站砸在了司岩眼睛里。
司岩又回忆高三结束后自己买的第一部智能手机,当时夏清谊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去,而司岩默认久没使用的手机号已经被自动注销,直接买了夏清谊选的尾号为4171的,拗口又难记的号码。
当时夏清谊拿着和他同款的新手机问,之前的号码真的不用了吗。
司岩说不用了,连手机带电话卡都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不找了。
夏清谊听了之后没有表情,但司岩莫名觉得他高兴。
司岩往上滑了很久很久,看到了第一条短信。
「M2-9是一个蝴蝶形状的行星状星云 ,距离我们17万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