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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欢

万年欢

    万年欢

  • 作者:六个瓜片分类:现代主角:万嵵 宋漓来源:长佩时间:2023-01-11 09:36
  • 《万年欢》是一本由作者六个瓜片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万嵵宋漓是小说中的主角,万年欢主要讲述了:万嵵认识宋漓后,他觉得宋漓哪哪都好,但似乎不能人道,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

    热门评价:真的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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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近日,江湖众人都听说武林盟主宋漓在华渚城搭起了九丈红花台,臻臻碧瓦,巍巍画栋,耗费良多,只为给自家小妹比武招婿。也有人说,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武招亲,而是盟主宋漓想要通过招亲来选拔下一任盟主。

正当众人津津乐道此事时,远在西域的魔教枕水涯却遭遇了一场浩劫。枕水涯也算不得魔教,只因枕水涯远在西域大漠腹地,行事颇为神秘,其门人精通药理毒术,于中原正派作风不符。

枕水涯教主万重行身死道消,尸骨未寒之际,他的两个徒弟撕破了兄友弟恭的面具。以小弟子江昆玉为首的一派便以雷霆之势迅速掌管了枕水涯上上下下数万门人。仅十二个时辰,便将大徒弟万嵵的人血洗一空。万嵵随后也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猜他还活着,并被江昆玉抓了回去,百般酷刑折磨昔日手足。也有人听说万嵵侥幸活下来,混入了中原。

不过,此事最终如风过无痕,并未在江湖这池水中泛起多少涟漪。

高鸟暮云黄,寒蝉碧树秋,秋至也。

华渚城,夜穹铺延万丈,长街纵横相连,车水马龙,可谓是人来人往。街边酒坊长檐下,立着一名气质出众的红衣少年,他眉目冷峻,面庞棱角更是清晰深刻,一双锐利的黑眸炯炯有神地盯着对面的高楼。

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背在身后的玄剑,三尺有余,长剑无鞘,隆脊有棱,剑身布满星纹。此剑名为神枢,名剑谱上排行第九,持有者定当不凡。来往之人不禁对他频频侧目,猜测少年的身份,应当是哪个武林名家的子弟出来历练,也许是为了那位而来......

近来江湖众人云集华渚城,熙熙攘攘皆为那比武招亲而来。这少年看起来约摸十八九岁年纪,和那宋漓的小妹年岁相仿,想来这少年也是为了此事。

酒坊内早有人观察他许久,见少年在檐下驻足许久,便高声喊道:“那位少侠可是在等人,不如进来一起喝杯酒慢慢等。”

肖如明呆立了片刻,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没别人了之后,才晓得那人是在叫自己。酒坊不大不小,早已坐满了人,酒香四溢,醇厚醉人。肖如明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径直走向那桌。

“多谢兄台。”肖如明也没客气,待坐定后,解下背上的剑放在一旁。

那人笑道:“近来华渚城可谓是人满为患,就连这小小的酒坊都座无虚席,幸亏我来得早,不然就要和你一样站在酒廊下闻着酒香流涎水了。”

肖如明接过那人递来的酒,抬眼望过去正要道谢,正好迎上一双如黑夜般漆黑深邃的眼睛,他微微一愣。这人生得极为好看,肤白赛雪,唇色浅淡如水,倒有几分艳色。眼梢微微上挑,看向人时极为专注。仗着还算亮堂的烛火,还能看出浅灰布衣下单薄的身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生得这样美的男子。

“我并不是在等人。”肖如明回过神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透过窗外,看向长街对面的高楼,“我是在等月上海棠。”

那座楼名为月上海棠,远远望去,长街两侧灯火通明,唯独那高楼没有一丝灯光,掩映在黑暗中。即便如此,也难掩辉煌。九层高楼,琉璃瓦铺就重檐,白玉做台基,朱漆门紧闭。

月上海棠是一座赌坊,每日亥时才开门接客。下三层为寻常人寻欢作乐,中三层为富贾官宦花天酒地,上三层便是有权有势之人才可踏足,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时常来这里。虽说是赌坊,却不仅仅赌钱而已。人脉情报、武林秘籍、灵丹妙药皆可作为赌桌上的筹码。像月上海棠这样的赌坊,全天下仅华渚城这一座而已。

“这样啊,我见少侠一表人才,还以为你也是为了比武招亲而来。”

肖如明对上那双戏谑明亮的眼睛,竟有些羞赧,“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为了宋女侠而来。”

“哦?宋女侠今晚也会来?”

肖如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他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肖家与宋家世代交好,此次前来是要拜访宋盟主,月上海棠正好有我想要的东西。”

这人听到肖如明倒豆子般将家底交代了个一干二净,心底暗暗发笑。他一眼便看出这傻小子是个涉世未深,初入江湖的,却没想到如此天真无邪,问什么说什么。

他心中细细盘算,本来还发愁怎么能不惊动人混入月上海棠,有了这个傻小子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这就巧了,我也要去月上海棠,少侠不如与我一起?”

肖如明步入江湖,第一次出远门,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这人竟主动邀约,看他长得这般好看,定不是什么坏人。

“好!我尚未自报家门,在下荀山肖家肖如明。”

荀山肖家......看着肖如明和煦明媚的笑,他也勾唇轻笑道:“在下万山,籍籍无名之辈罢了。”

万山这名字确实平平无奇,他问道:“肖少侠可有赌注?”

想要进入月上海棠,得有赌注。肖如明拍拍身旁的剑,说道:“我的赌注就是这把剑,我来月上海棠是为了知晓一件事。”

“哦?”万山长眉轻挑,他不在乎这小子想要知晓什么,他只是奇怪中原的剑客将剑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这傻小子竟然说赌就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肖如明身上价值不菲的火狐裘,心道,荀山肖家也算中原武林一大家,果然财大气粗。

万山扣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敲着,说道:“我的赌注么......”

这时,酒坊内传来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惊呼声,肖如明循声望去,“万兄快看!”

只见整座月上海棠骤然亮起,斗拱交错,重檐下悬挂着灯笼,灯火盘绕升腾,像一簇簇烟花乍然绽开,灯火苍茫与白昼同。仰而视之,楼宇之上的珠帘随风而动,绚丽悦目。

早有人等候多时,侍者打开门后,人流纷纷涌向月上海棠。

肖如明拿起一旁的剑起身,万山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细细数过后放在桌上,“小二,酒钱。”

两人相伴进入月上海棠,与外面的辉煌绚烂不同,赌坊内用明珠照明,熏香缭绕,昏黄色的灯火下可以看得清每张赌桌上人们的神情,呼喊声此起彼伏。明珠没有照的地方则一片黑暗。

这是赌坊第一层,赌徒们多是些寻常人,想要再往上走就需要一定的财力作为“路引”,中三层考量财力,上三层便是身份了。万山刚踏入月上海棠,便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们,准确来说,是注视着他身边的这个人。肖如明身上的火狐裘,还有背上的神枢剑,简直让人难以忽视。

万山发现身边的人却停下了脚步,他疑道:“为何不上去?”

肖如明神情窘迫,他垂下头捏了捏钱袋,说道:“我没钱了,盘缠在路上已经花光了......”

敢情那会儿在酒坊外站着,是因为付不起酒钱。

万山看向他身上的火狐裘,意思昭然若揭,肖如明连忙摇头:“不行,我总不能光着身子。”

“不如......”肖如明摩拳擦掌,“咱们从下三层一路赌上去吧,只要运气够好......”

万山打断他:“几千两银子要赌到猴年马月,你觉得咱们有这个运气吗?”

肖如明竟然认真思考了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小子居然是个靠不住的,看来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万山扶额叹息。昏暗中,他悄悄地环顾四周,估摸守在下三层的守卫有多少,想要悄无声息地上去可能性有多大。

这时,那暗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人露面了,那人从一张赌桌后露脸,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看起来有些忠厚老实。

这人径直走到肖如明身边,拱手抱拳道:“这位可是荀山肖家大公子。”

肖如明惊讶道:“你认识我?”

万山心想,你穿得这般招摇过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也不知这位天真的肖家大公子是如何一路平安地从荀山来到华渚城的。

这人点头道:“既然是肖少侠,那便随我来吧。这位少侠也请。”

肖如明跟万山嘀咕道:“他怎么认得我?难不成我爹已经打过招呼了?”

万山摇摇头,心说我怎么知道。

那人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见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我是下三层的庄家,两位少侠可以叫我薛七。”

万山二人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手中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一直往前走,在赌坊正中央,有一条盘旋而上的长阶出现在三人眼前。仰首望去,不知通往何处。

万山扭头看向两边,长阶两侧围着绮丽的鲛纱帐,外面的是何景象,竟看不到。

赌徒们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都被他们抛之身后。这条长阶似是没有尽头,肖如明看着薛七沉默宽厚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薛大哥,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薛七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到了。”

肖如明看了一圈后说道:“原来这就是月上海棠的上三层,似乎和下三层没什么区别。”

几张长长的赌桌上围满了人,有穿金戴银的富商,也有负剑持刀的江湖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两侧之上围着雕栏,珠帘垂幔,似乎是只接待贵客的雅间。

“万兄......”肖如明看向身旁,发现引路的薛七和万山都没了身影,“怪了,人呢?”

万山踏上上三层后,便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中。肖如明太引人注目了,和他在一起待太久了容易被人注意。

赌桌上的只是些寻常的金银地契,今夜的重头戏还未上演,他还需要再等等。越往上走,赌坊里的熏香味道便越浓郁厚重。忽然,他前襟动了动,有什么东西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从衣服中探出个头来。

那是一条翠绿色的拇指粗细的小蛇。

万山连忙按着小蛇的头,低声道:“回去。”小蛇晃晃悠悠地缩了回去,万山松了口气,正当他以为无人发现时。只听旁边雕栏之上一声惊呼,一个女子脆生生地说道:“阿兄,那人身上竟带着一条翠色的小蛇,难不成是竹叶青?这人真奇怪,怎么带条毒蛇进来。”

他愣了愣,正要装作事不关己地离去时,下一刻,一个低沉朗朗的男声说道:“那不是竹叶青,是眉峰碧。”

吐息平稳,字字清晰。赌坊内人声喧嚣,这人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他的耳中。

万山心中猛然一沉,小翠通体澄碧,是眉峰碧不假。这种蛇只产自西域,中原极少能见到,毒性更是比竹叶青强了不止百倍千倍,寻常人只当它是竹叶青,想不到这华渚城中竟有人眼力如此毒辣。

难不成是他那师弟的人追至此地?枕水涯的人都见过小翠,他如今功体受损,若真要对上,有几成把握能逃走?

万山便是枕水涯的少主万嵵,此事说来也忒丢脸。万重行当年将江昆玉捡回来,万嵵将他当亲兄弟对待,悉心照料,江昆玉那白眼狼的武功都是他亲手一招一式教的。怎料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江昆玉竟挑拨枕水涯内斗,趁机夺权,还给他下了蛊毒。他千方百计地逃出来,来到中原,为的是能找到能与蛊毒毒性相抗衡的灵药。

再苟延残喘几年,他还不想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只可惜那垂幔遮得严严实实,连个人影都看不清。万嵵脸色忽变,前襟处睡得好好的小翠像打了鸡血似的,迅速地贴着他的前胸,顺着衣袖溜了出去。

“小翠!”

这畜生速度极快,鳞片滑溜,万嵵忙伸手去捞,来不及抓住它,小翠就消失不见了。自打进了这月上海棠,原本睡得安稳的小翠就不安分了起来。

难道是熏香的问题?

正当他要去寻蛇时,空中飘来一阵愈发浓郁的熏香味,袅袅香雾弥漫。

赌坊内骤然安静了下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忽然响起:“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白蘋。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万嵵随着众人看向一个方向,在正中央一张最大的赌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子。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身段妖娆,侧卧在一堆锦绣之中,长发如墨,媚眼如丝,一袭赤霞雪绢群半遮半掩,难掩春光,妖艳绝伦。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在场没有一个男人能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是百香尘啊。”有人唤出了她的名字。

女子一个烟波飘过去,娇声道:“这不是夜行刀李默李大侠吗,奴家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被叫中的那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李默嘿嘿一笑:“姑娘还记得我。”

百香尘轻轻一笑,只见她整个身子如云雾般缥缈,如柳丝般柔软,一个翻身从赌桌稳稳落在了地上。

万嵵心道,好俊的轻功,这女子身法轻盈潇洒,实力不容小觑。

“各位能来到这里,想必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百香尘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被她看到的人,身子都酥麻了一半,“诸位大侠能赏脸来月上海棠,是小女子三生之幸。”

人群发出一阵起哄声。

百香尘面不改色道:“除此之外,今日还有位贵客也来拜访,所以奴家很欢喜,酒钱免了,诸位尽情畅饮。”

“什么贵客?莫不是宋盟主亲临了吧哈哈哈。”

“姑娘好大方!”

“那就谢过百香尘了!”

万嵵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女子姿色尚可,却无一人敢对她言语狎亵。更何况想要让偌大一个赌坊在华渚城立足,手段功夫皆缺一不可。

百香尘拍了拍手,众人安静了下来,“那便还是老规矩,不论是珍玩灵药,还是秘籍炉鼎,只要会赌,皆可纳入囊中。”

她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诸位,开始吧。”

万嵵几乎要急出冷汗,小翠身材娇小,这里又灯火昏暗,万一有人眼神不好使,给小翠一脚踩死了可怎么办。他身上带着枕水涯的闻香瓶,以往小翠不管走多远,闻着味儿就能寻回来。可现在这小畜生不知溜到了什么地方,闻香瓶也不管用了。

烛火暧昧不明,他俯下身眯着眼,费力地寻找小翠。

“你在找什么啊?”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上方响起,万嵵抬头一看,一张清丽白皙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少女嘴边带着一抹俏皮的笑,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兴致。她衣着华贵考究,出身定当不凡。

听声音像是方才雅间里那名女子,万嵵垂首敛神,随口糊弄道:“钱袋掉了,我在找钱袋。”

少女弯下腰,偏要与他视线持平,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万嵵的脸,“一个人找多费功夫,我和你一起。”

少女眼角流光一闪,万嵵便知她是在糊弄自己。他正欲转身离去,少女反应极快,刚要伸手去抓他胳膊,万嵵的身子轻飘飘地一晃,巧妙地躲了过去。

少女疑惑道:“咦?这是什么功夫?”她心中暗暗较劲儿,生了想要和万嵵比试的心思。

万嵵不欲与她多做纠缠,正要想办法脱身时,只听得那未曾露面的男子轻声道:“阿鸢。”

声音不高不低,却暗含警告。

那少女笑嘻嘻道:“不逗你啦,我阿兄要生气了。我问你,你可是在找一条小蛇?”

“那小蛇叫什么来着,奥对,我阿兄说叫眉峰碧。通体青碧,一尺有余,额鳞一抹飘红,是你的蛇吗?”少女笑道。

体征和小翠一模一样。

“是,劳烦姑娘告之它在何处?”万嵵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面上挂着笑意。

“它呀,在我阿兄那里,方才突然冒出一条蛇,可吓了我一跳。既然是你的蛇,那便随我来吧。”少女想要伸手去拉他,万嵵坦然自若地躲开了。

少女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万嵵跟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登上二楼的雅间,场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百香尘说道:“天下珍奇十之八九,在我月上海棠都可一饱眼福。”她向身后颔首示意,只见一人捧着一只漆盘,上面躺着一把银月般的小刀,刀身轻盈刃薄。

“这刀名为银月雪浪。”

场中有人嚷道:“姑娘也太小家子气了,我等大老远过来捧场,你不得拿出些好东西来。这么一把破刀糊弄谁呢。”

百香尘听罢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好东西当然是留在后面。”

少女看了几眼说道:“这刀的确是极品,但在月上海棠还算不得上上品。”万嵵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身上没几个钱,就算把他和小翠都卖了也不一定买得起这刀。

雅间外都候着不少侍者,少女带着万嵵走进一间,推门而入,便看到一长相极好的黑衣男子静坐在那里,正垂首看着手中的什么,见到他二人进来,便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来。他的面相冷峻淡漠,眉目低垂似孤光含霜,气场平静却超脱。

他就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迷离飘疏之感,场下哄闹嬉笑在他眼里似乎都无关紧要。

“阿兄!”少女一蹦一跳地来到男子身边,“我把人带来啦。”

男子并不言语,他抬起手来,手中似乎是托着什么东西。万嵵面色一僵,方才消失不见的小翠,正没脸没皮地缠绕在男人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骨感分明,青筋略微可见,是一只适合握剑的手。小翠激动地甩动着尾尖,身体却温顺地躺在男人掌心,蛇身冰冷的纹路在手指间摩挲穿梭。尾尖忽而摇曳忽而挺直,展现出欲养被填平后的餍足。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万嵵面红耳赤,窘迫不已。小翠这样子怎么那么像在发情。他忙上前从男人手中将小翠整条抽了出来,小翠的尾尖还依依不舍地在男人指尖轻轻勾了一下。

男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馥淡雅,也不知道小翠是不是被这股味道吸引过来的。万嵵越发感到不好意思,他将小翠揣在衣袖中,将蛇头一下一下地戳了进去。

“抱歉,我没看好它。”万嵵简直要无地自容,小翠有毒,毒性很强,被咬的人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必死无疑。江昆玉怕蛇,他以前最讨厌万嵵把小翠带在身上。小翠性情温和,幸亏没有咬人,不然就难以收场了。

少女抢先道:“无妨无妨,我阿兄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只是话少了些,跟个闷葫芦似的,无趣得很。”

万嵵偷眼看了看那男人,他将蛇还给万嵵后,便不再看他,而是专心地看着场下的赌局。他吐息绵长平稳,想必内力深厚,身边没有一件兵器,功夫路子也不明。

枕水涯善药理毒术,在武学这一方面比不过中原武林积蕴深厚。

他还是趁早脱身为妙。

万嵵笑道:“多谢两位帮我寻回小翠,不如留个姓名,将来我也好登门拜谢。”

少女思忖片刻后说道:“你就叫我阿鸢罢。”

闻言,万嵵看向那男子,他全然没有要理会二人的意思。

万嵵等不到他,只得搬出假名:“在下万山。”

阿鸢嫣然一笑,眼光意味不明地围着万嵵绕了一圈,“想不到万大哥也是江湖人,不过你长得真漂亮,若光看样貌,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哥。”

男子终于开口,淡淡说道:“阿鸢,不得无理。”

听他人调侃自己的长相,是有些尴尬的。万嵵男生女相,样貌总是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谈资。但阿鸢眼神纯真良善,毫无杂念,定不会有那些狎亵的心思。

他哑然失笑道:“无妨,若无他事,在下这就告辞......”

这时,场下传来嘹亮高亢的一声清啸,继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局我来赌!”

“咦?”阿鸢噔噔几步跑到栏杆边,瞪大了眼睛道:“阿兄,你看那人是不是肖家的傻哥哥?”

肖家?莫不是......

高楼之上,一览无余。赌场正中央,一个红衣的俊美少年抢身而出,手持神枢,一个飘步落在百香尘面前。

百香尘眼前一亮,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身影。眨眼间,她便靠在了肖如明的身侧。

“这位少侠真是一表人才。”百香尘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指尖轻轻在他肩膀上轻轻摩挲,呵气如兰道:“你想要赌什么?”

肖如明尴尬得脸红脖子粗,他长这么大,还未曾和女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他往后退几步,百香尘便施展轻功如影随形地跟了过去,就这样你来我往几回,肖如明发现自己快要退出赌场中央了。

他硬着头皮,站定脚步,干巴巴地说道:“我、我拿这把剑做赌注,我想知道一件事。”

阿鸢频频摇头,啧啧叹息:“肖大傻玩不过百姐姐的。”

万嵵皱眉问道:“百香尘要亲自和他赌吗?”

阿鸢点点头:“看样子似乎是这样的。”

万嵵心中有了计较,这样也好,让肖如明试试水深,这百香尘有什么本事。他还是暂时不走了,留在这里多看一会,这兄妹二人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这个位置又实在是得天独厚。

赌客对庄家,怎么看都是赌客吃亏。庄家稳赚不赔,赌客十赌十输。若百香尘想要糊弄他,有的是法子。不过月上海棠应当不会做这种“店大欺人”之事。万嵵也有些拿不准。

百香尘朝肖如明抛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眼神,“奴家晓得了,不过月上海棠是有规矩的,赌局赌注已经定好了。不是你随便想赌什么,就可以赌什么。”百香尘的视线将肖如明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停留在他手中的剑上,“不如说来听听,少侠想知道什么?说不定我就愿意让你赌了呢。”

她又靠得近了些,就像在肖如明耳畔亲密地私语,“你小声点,只说给我听,旁人不会知道的。”

这事确实不好让旁人听到,肖如明想了想,用气息说道:“我想知道宋盟主宋漓所练正阳功是否遭遇了阻碍,他为何整整三年不再施展正阳功。”他说得又快又轻,以防被旁人听去或读唇。

百香尘一愣,下意识地往二楼瞟了一眼。虽然很快,稍纵即逝,但还是被万嵵察觉到了。

“肖大傻那呆子和百姐姐说了什么啊?”阿鸢好奇得抓心挠肺,“阿兄,你听到了吗?”

万嵵也很好奇肖如明说了什么,男子却并不言语,他单手支颐,侧脸依旧淡然冷漠,“并无。”

肖如明继续自言自语道:“正阳功从未有人能练到十层以上,宋漓练到九层后便没了消息,连个传闻都没有。”

听到这里百香尘眼色微暗,这也是整个中原武林关心的问题。正阳功乃武林先辈所创不世之神功,正阳功功体霸道,只有功法纯阳浑厚之人才可修炼。这套功法需得自幼开始,从第一层修炼。但正阳功又岂是寻常人可以练就的,先天拥有纯阳之体的人少之又少。宋家却一脉相传,男子皆是纯阳之体。即使天禀如宋家,每任宋家家主,却也仅仅止步于第九层。

换言之,谁能练就正阳功,便可逐鹿武林盟主之位。

江湖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需要宋漓费心。谁曾想他居然不出手了,足有三年之久。有心人都在暗暗猜测,宋漓的正阳功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加之他又给胞妹比武招亲,实则招婿,暗地里可能是在选拔下一任盟主。这实在难以不让人多想。

百香尘决心逗逗他:“万一我不知道呢?或者没法回答你呢?”

肖如明惊讶道:“江湖上都在传言你是宋盟主的红颜知己,他难道没和你说过吗?更何况月上海棠也绝不会做自砸招牌的事。”

“看不出来你有几分伶牙俐齿的本事。”百香尘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这传言是真的。”

肖如明呆若木鸡,传言居然是假的,看这样难道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百香尘面不改色,言笑晏晏道:“傻小子,这是你想知道,还是你爹肖家主想知道,才派你这么个小傻子带着剑来做赌局?”

肖如明微微一愣,百香尘说得一字不差。

她看向肖如明手中的神枢剑,手掌拂过剑身上凹凸不平的星纹,“连名剑神枢都舍得拿出来,真是大手笔。”只听到几声轻柔的叹息,百香尘纵身跃回先前的位置。

她一离去,肖如明旋即松了口气,正色道:“那姑娘是赌还是不赌?”

百香尘眼珠子转了转,双眸中似乎泛起了清波涟漪,只见她微微一笑,灵动清秀。

“当然可以,不过......”她戏谑道:“赌注么,我可不要那把丑兮兮的剑,我要你身上的火狐裘。”

肖如明面色通红地说道:“一件衣服罢了,姑娘可不要后悔。”

场中有人笑道:“这小子答应得倒是爽快。”

万嵵心底暗笑,肖如明这回倒是能屈能伸。

百香尘坐在赌桌前,涂满丹寇的纤手冲着肖如明勾了勾,“既然肖少侠执意要赌,那奴家也有个条件。怎么赌,赌什么得由庄家来决定。”

肖如明走上前去,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深吸了口气,说道:“说吧,怎么赌?”

围在长桌的众人啧啧叹息,夜行刀李默冷笑道:“不自量力,百香尘赌术了得,这场赌局的输赢毫无悬念。”

月上海棠赌法有很多,除了骰子牌九单双这些寻常的赌法外,还可以以武相搏。肖如明侥幸地想,如果要和百香尘交手,胜算多少也有六成。百香尘以轻功花飞蝶舞见长,械斗应当不是她的长处,自己还有神枢在手,若奋力搏上他一搏,说不定会赢。

他摩挲着剑柄,低头沉思着。

阿鸢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说道:“他若是觉得通过比武就可取胜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万嵵笑道:“你觉得肖如明打不过百香尘吗?”

阿鸢故弄玄虚道:“难说,难说啊。”

百香尘似乎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赌乃有度,大赌有害,小赌逸情。”她娇笑一声,伸出一双秀窄修长,丰润白皙的手来,两个白生生的掌心分别放着一枚银红色的骰子,“人家最讨厌打打杀杀的臭男人了,我们来点简单的,摇骰子赌大小点玩过没有?”

肖如明摇摇头,他这是第一次进赌坊,虽然以前略有耳闻,但在赌这方面还是一窍不通。

“那我先来,三局两胜。”百香尘将骰子扔入乌木骰盅,“比大还是比小?”

肖如明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赌小吧。”

百香尘微微一笑,“那开始吧。”只见她五指虚罩在骰盅上,指法飘逸灵活,乌木骰盅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令人眼花缭乱。骰子撞在骰盅的内壁上,发出合乎音律的清响。众人都看得出,百香尘并没有用内力,单凭手法摇骰子。没个几年功夫的浸淫,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百香尘的手宛若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她的手飘到哪里,肖如明的眼神就跟到哪里。赌场内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一时间,场内屏息凝神,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万嵵不禁感叹,果然术业有专攻。

数息过后,百香尘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小小的骰盅上。

她注视着肖如明的眼睛,笑道:“现在你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选大还是小。”

闻言,众人吵嚷起来,李默嗓门大,嚷得最高:“小,一定是小。我耳力好,骰子的走向我绝对没听错!”

旁人笑道:“李大侠牛皮都要吹破了,你可是逢赌必输啊哈哈哈哈。小兄弟别信他,跟他反着来,选大就对了。”

也有人跟腔道:“你们都在误人子弟,赌最忌讳临时更变,就选小。”

听音辨位听起来神乎其神,但这门功夫却是有的,只是想要练就是很不容易的。

万嵵悠闲地抱臂而立,作壁上观。肖如明则盯着那骰盅出神,一言不发。

百香尘见他久久不语,便说道:“既然肖少侠不说话,那奴家就认为你还是选......”

“选大。”一个声音乍然响起,不高不低,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整个赌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百香尘不可置信地朝这边看了过来,眸光意味不明。阿鸢几乎有半个身子都从栏杆探了出去,她惊道:“哎呀,阿兄你干嘛多言,百姐姐在瞪我了。”

万嵵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男人说出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后便不再言语,一派沉静。这男子来历不明,内力深厚,武林中有这样修为的屈指可数。再联想到少女和他的关系,万嵵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肖如明显然也听到了,他斩钉截铁道:“我选大。”话一说出口,肖如明就觉得自己疯了,他居然轻信了旁人的话。只是那声音似乎有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百香尘很快便恢复如常,脸上重新挂上滴水不漏的笑意,“好。”

开盅,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两枚小小的骰子上。

一个五,一个六。

百香尘仍旧言笑自若,“少侠好运气,的确是大。”

万嵵看到肖如明的肩膀一瞬间垮了下来,紧捏着的拳头也松了松,不觉好笑。

“继续。”百香尘不给肖如明喘息的机会,又摇起了手中的骰盅,两枚骰子在骰盅内激烈地碰撞,叮叮铮铮,两枚骨制的骰子竟然能作金石声。

“哐”得一声,乌木骰盅砸在赌桌上,琅琅之声,余势未消。

百香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大。”语气笃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赌坊众人忍不住嚷起来。

“这是谁在说话?”

“第一次说不定只是运气好,这位兄台未免太自信了吧。”

“管他娘呢,选大试试。”

百香尘脸上的笑还是那般滴水不漏,万嵵却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

万嵵悄悄挪步至阿鸢身边,问道:“阿鸢姑娘,在下冒昧一问,这百香尘认得你阿兄?”

阿鸢看了看万嵵,又偷眼瞄了下她阿兄,见他注意力不在这边,才鬼鬼祟祟地说道:“何止认识,江湖上都在传言百香尘是我阿兄的红颜知己。”

“方才看你反应,肖如明你也认得?”

阿鸢点点头,“当然认得,他们肖家和我们宋家世代交好。”阿鸢顿了顿,戏谑地看着他说道:“我说万大哥,你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脑子却不灵光啊,这么久了还没猜出我阿兄的身份。”

“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万嵵转过身去,宋漓就这么沉静地坐着,刻薄暗淡的灯火落在他肩头,明明昧昧。他也抬眸端倪着万嵵,目光澄透温和。

“我选大!”肖如明这气壮山河的一嗓子将众人都吼得回过神来。

百香尘陡然怔住,她平心静气地站起来,朗声道:“我输了。”

盅开,竟然是两个六点。

众人哗然,这小子初出茅庐,竟让百香尘在赌场上吃瘪。江湖果然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容小觑啊。

肖如明长出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嘟囔道:“幸好有高人暗中襄助,不然肖家的颜面在我这儿就要丢尽了。”

百香尘冷冷笑道:“愿赌服输,既然有人想让你赢,那我何不成人之美呢?”

她的脸上没了先前和煦娇媚的笑,而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薛七代我坐庄,你随我来。”

百香尘似乎是受了些气,脚底施展轻功,飘然离去,肖如明抱着剑连跑带追地跟了上去。

万嵵仍是兴致缺缺,中原武林的水有多浑,他并不想掺和。只要得到能压制蛊毒的灵药,他就马上离开华渚城。

赌桌前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薛七冲着众人抱拳,他木讷憨厚,声音也是低沉粗犷,“诸位,我们继续。”

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月上海棠的一名侍者从黑暗中走出,手持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这铁链似是有三四米长,另一头牵着的好像是一个人。

那人从暗处走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肩胛骨上纹着一只色泽艳丽的毒蛇。他几乎是衣不蔽体,只有下身围着一块儿遮羞的破布。他四肢修长,肤色黝黑,高鼻深目,长发绻曲,竟是个极罕见的昆仑奴。

众人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当今大宋律法,禁止私下贩卖奴隶人口。不过此事仍旧屡见不鲜,黑市中随处可见。

薛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是枕水涯的药奴,自幼浸泡在各种罕见的药材中练功,浑身上下百毒不侵,血肉皆可入药。”

万嵵眉眼一片冰冷,这人眼生,他并不认识。若是江昆玉派来的眼线,他贸然出手,难免会种了圈套。

枕水涯的事人们多少都有所耳闻,但因枕水涯远在西域,又常年和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故而人们没怎么上心。这人难不成是枕水涯内斗失败后,被遣送至中原的?

薛七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此人功体特殊,乃是绝佳的炉鼎体质。”

人群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不少人不再掩饰,用放肆露骨的目光在这具健硕的身体上打量。

“我听说江昆玉与他师兄万嵵斗了个你死我活,况且那万嵵还输了。”

“嘿嘿,听说那万嵵男生女相,长得貌美,这人难道就是万嵵?”

“你眼瞎了不成,这人长得虽说不差,但哪里长得像女子?说不定只是万嵵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哈哈哈哈。你们都装正人君子,我赵淙就不客气了。”只见一个身高足有九尺的汉子,双手持银弧刀,大步走向中央。抬了抬下巴道,“七爷,这局我赌,这个人我要定了。”

宋鸢满脸嫌恶,她跺了跺脚,一阵风似的跑回宋漓身边,“阿兄,这些人真恶心。”

宋漓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若有所思道:“你想救他。”

宋鸢沮丧道:“我一个人要怎么救,阿兄你要帮我吗?”

宋漓道:“我不是在说你。”

万嵵还驻足在栏杆前,整个人凝滞在那里,单薄挺拔的背影似乎在与场下的喧阗蜩沸作无声的抗衡。他的后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确切来说这个纹身是枕水涯身份的象征。江昆玉也有一个,在前胸。只是匪夷所思的是,这昆仑奴除了长相与他不符以外,薛七说得其余体征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他回头粲然一笑道:“怎么?我要是想救人的话,宋盟主要帮我吗?”只见他单手撑在栏杆上,纵身一跃,身段极其潇洒地跳了下去。

“慢着!我也要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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