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你见过让站着吃饭的教官吗?你见过军训第一天就让罚站四个小时的教官吗?你见过不分青红皂白就让罚跑十公里的教官吗?你见过正步走分解练习,一个动作让保持半个钟头的教官吗?
怀铭见过,就是那个叫梁格的王八蛋。
你见过敢跟教官顶嘴的学生吗?你见过说话之前从来不打报告的学生吗?你见过宁愿臭着也坚决不洗澡的学生吗?你见过正步走分解练习,一个动作教了一上午却还学不会的学生吗?
梁格见过,就是眼前这个叫怀铭的废柴。
“教了你多少遍了,还学不会?”
梁格突然觉得怀铭也许是来向他讨债的,每天训练的时光犹如渡劫,怀铭每次都能将他满腔的热情磨得一丝不剩。
怀铭把白眼翻出天际,酸痛的小腿瞬间让他皱紧眉头,他觉得梁格就是在故意针对他,每每把他单拎出来训练,就是为了消遣。
“我觉得我做的挺好的,跟你做的一模一样。”
梁格被气得连连发笑,带着讽刺意味的唇角还未回落,便再次将正步走的标准动作为怀铭展示了一遍。
怀铭没辙,只能学着他的样子照猫画虎,可这却再次引起了梁格的不满。
“说了多少次了,正步两个字是预令,走是动令,听到预令起步,身体前倾,听到动令才向前迈步。”
怀铭都听得有点蒙圈了,他是学钢琴的,十级,手脚协作是标准,可偏偏折在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正步走上,还遇上了个拿他解闷的教官,真他妈的倒霉。
梁格看出他有点泄气的架势,虽然被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可也鬼使神差的耐着性子,决心再教他最后一遍。
“来,正步---”
怀铭这次学乖了,听到预令的他马上进入状态,左腿向前提,适当用力,全脚掌着地,重心前移,手轻轻握拢,拇指回扣。他觉得他做的很标准,每个动作都严格按照梁格的要求,绝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在一向严苛的梁格眼里,问题多了去了。
拖着怀铭的胳膊向上提“肘部弯曲,小臂水平。”
在他胸前握拳的手背上狠打了一下“手心向内,稍稍向下,距离身体约十厘米。”
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调整方向“左手心向右,右手心向左。”
最后,又蹲在他脚边,认真打量着他悬空的左脚“腿绷直,脚尖下压,掌心与地面平行,二十五厘米。”
怀铭按照梁格的要求逐个更正,可这二十五厘米的距离,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见他没动,梁格再次提醒“二十五厘米。”
怀铭咬牙坚持,却依旧没达到标准。
“你这条腿是假肢吗?二十五厘米没听见?你这有十厘米吗?”
怀铭叹了口气,干脆把腿放下来,破罐子破摔。
“我腿疼,抬不起来。”
眼瞧着他决心放弃,站起身的梁格直直盯着怀铭闪躲的双眼,这次他也有点泄气了。
扭头看向那群看热闹的学生,梁格身心俱疲,此时的他就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奈叹气,道“去吃午饭吧,下午我抽查。”
怀铭以为终于守得云开,扭头就走;可梁格就像铁了心跟他作对一般,再次发号施令。
“我让你走了吗?正步走走成这德行,你还想吃饭?留下加练。”
那一刻,怀铭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为什么?”
“因为脚掌与地面距离必须二十五厘米。”梁格认真的有点变态,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道“你什么时候做到二十五厘米,什么时候去吃饭。”
怀铭被气的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我都跟你说了我腿疼。”
“就你腿疼?你怎么那么娇气?”
怀铭有点委屈,回怼得声嘶力竭“我为什么腿疼你不知道吗?”说罢,他挽起左腿裤管,将小腿上的淤青展现在梁格面前。
梁格看着那片巴掌大的淤青突然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不占理了。
他对学生向来严苛,训练也是一丝不苟,可此时,面对着怀铭小腿上那片他亲手造成的淤青,竟然有点自责。
怀铭皮肤很白,那片暴露在阳光下的淤青格外扎眼,梁格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而事实上,他觉得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
萧麓到操场的时候,怀铭的裤管依旧挽着,他看了看那片黑紫的淤青,写了满脸的触目惊心。
收回目光的他对着依旧愣在原地的梁格道“老梁,薛伟在办公室,他找你。”
梁格这才回神,瞬间防备起来,疑问的理所当然“他找我干嘛?”
萧麓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挺着急的,让你快点过去。”
梁格没回应,他也没脸再看怀铭腿上的淤青,直接将目光抛到他那张受尽委屈的小脸上,道“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下午再说吧。”说罢,逃命似的转身离开。
怀铭始终低着头,等梁格走远了才将裤管放下来,他极力忍耐,可那条伤腿依旧不听使唤,一瘸一拐的走向柳树下等待自己的金新。
怀铭和金新身高相仿,虽然体型偏瘦,可混在大一新生中间,丝毫不显突兀。
“你的腿怎么样了?”金新满目担忧,早上怀铭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片淤青,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腿都使不上劲儿了。
怀铭被梁格折腾了整个上午,心情不佳,搪塞道“就还有点疼。”
“要不一会去医务室看看吧。”
怀铭最怕看医生,理所当然拒绝“不用。”
金新抿唇,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低落下来“你昨天晚上跟干妈打电话都说什么了?跟她诉苦了?”
金新的猜测不无道理,怀铭的父母结婚很早,可忙于事业,始终没要孩子,等真正想要的时候却一直怀不上,怀铭妈妈去看医生的时候才知晓,她上学的时候有次受伤,意外伤到了身体,当时没觉得不舒服便没在意,可谁知伤了根本,医生诊断,她这辈子都不能生育。
怀铭妈妈万念俱灰,一度抑郁到想放弃生命,却不知一个崭新的萌芽于身体里悄然孕育。
怀铭的降生于怀铭妈妈而言是惊喜更是恩赐,这是她的心头肉,她给予怀铭无限的温柔与宽容,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
怀铭垂目思索,摇头的动作有些犹豫“没有,我怕她担心。”
金新觉得不可思议“呦,长大啦?”
怀铭耸耸肩膀“我发个烧她都担心的不敢合眼,要是让她知道我在这过得这么惨,她一定会动用生平所有人脉把我从这里弄出去的。”
金新不由自主便‘啧’了一声,点头道“绝对有可能。”说完,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怀铭的肩膀“熬吧大少爷,今天都第三天了,离第十五天还会远吗,说不定你最后就会爱上这里,都舍不得走了呢。”
“应该没这种可能。”怀铭嗤笑着,满目憎恶“梁格待过的地方,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金新轻笑,却疑问道“说来也怪,你说梁格怎么就盯上你了呢?”
“我也想知道。”说到这事儿,怀铭恨得牙根直痒痒“我妈跟我说她有个牌搭子的儿子也在咱们这当教官,她会拜托那个人照顾我,我现在就希望那个人能帮我好好治治姓梁的,让我出了这口恶气。”
金新看着他那张扭到一起的俊脸,安慰道“但愿吧。”
他们排在队中,眼看离馋人的鸡腿只有一步之遥,金新话音刚落便将游离的目光意外抛向食堂入口,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让人胆寒的熟悉面孔。
“我操,坏了。”
怀铭不明所以,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过去,只一眼便叨见了正向他们走来的梁格。
而梁格早就将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在眼里,他目光炯炯且目的明确,此次前来就是要活捉了这两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叛徒。
军营里所有食堂有且只有一个出入口,怀铭和金新根本无处逃窜。
梁格闲庭信步的走到怀铭身边,强压着火气来了句“这么巧。”
怀铭怕得腿肚子都钻筋了,只能闭着双眼躲避,嘴里还自欺欺人般的一遍遍念叨“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梁格被他逗笑了,极尽嘲讽道“我说昨天晚上怎么没看见你俩去食堂吃饭呢,合着是跑这改善伙食来了。”
金新见兜不住了,在脸上扯了个真诚的笑,却明目张胆的扯谎道“梁教官,我俩...走错食堂了。”
梁格挑眉“这个理由好,够高明。”说罢,他凑到怀铭耳边,极其玩味的质问道“你就打算装看不见我是吧?”
怀铭这下才终于睁开眼,看向梁格夹带着熯天炽地大火的眼眶,虽有些惧怕,却压根没想过服软。
回怼得顺理成章“我嘴馋,就想吃个鸡腿怎么了?”
梁格彻底无语了,他不知道认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胡搅蛮缠的功夫堪称一流,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什么人端什么枪,什么档次吃什么饭,你一个连正步走都做不好的人,凭什么吃鸡腿?”
怀铭语塞,梁格的讽刺赤裸裸,让他颜面尽失且无力反驳。
“我念在你们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计较,但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去其他食堂蹭吃蹭喝,不守规矩,那就全军营通报批评,你们不是逞英雄爱出风头嘛,我就让你们好好火一把。”
梁格觉得他够意思了,因为这件事被薛伟数落了个过瘾,他在抓了这两个人现形之后没挥拳头已经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见到怀铭之后便狠不下心来发脾气,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就是看在他腿上那块淤青的份上吧。
从食堂到宿舍之间有段距离,怀铭和金新满脸沮丧走出食堂的时候,岑惜惜就躲在柳树底下满目殷切的望着他们。
“可算来了,我等半天了。”她不知道发生在食堂里的惊心动魄,摊开的手掌理所当然展现在怀铭面前,顺便舔了舔略微干涸的嘴唇。
这次没有惊喜,怀铭一巴掌打在岑惜惜的手掌,平日里那双好看的笑眼此时早已失去光芒,黯淡无光。
岑惜惜不解,将疑问的目光抛向金新。
金新倚着柳树叹气“被发现了,没戏了。”
蹭吃无望,岑惜惜充分感受着两个极端,那前所未有的落空感,让她的哭诉也来得理所当然,直截了当。
“谁发现的?食堂阿姨还是教官?讨不讨厌?又不是吃他们的腿,至于这么较真吗?四食堂别说鸡腿了,就连苍蝇腿都见不着,今儿午饭连点肉星都没有,可怜可怜孩子不行吗?”
怀铭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你未婚夫发现的。”
“啊?”岑惜惜瞬间惊慌,收了哭腔的她不太厚道的追问道“你们没把我供出来吧?”
“没有。”金新的回答无比坦荡,却追问道“怎么?”
怀铭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那个大花痴是什么意思,嗤笑一声之后,话里有话似的拆穿道“还能怎么,无非就是害怕咱们影响了人家俩人的关系呗,昨天她说的还不够明确吗?有鸡腿的时候是竹马,没鸡腿的时候划清界限,没出生就认识的关系也比不过人家意淫出来的未婚夫,真他妈没良心。”
岑惜惜来不及深究他满带着讽刺的言语,直接愣住了,因为她印象中的怀铭从来都不会浪费唇舌,而且还是这种很小家子气的酸话。
但是这种反常也为她敲醒警钟,怀铭这次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三个人之间从不存在谁讨好谁,谁向谁低头的情况,哪怕产生天大的矛盾也是睡一宿觉的事儿,第二天再在校园超市碰面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的带上对方喜欢吃的零食和饮料,这是默契,无需多言。
鼓着腮帮子与金新对视的岑惜惜凑到怀铭身边,目光望过去的同时,绝对不算轻的巴掌也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臭小子,你胆儿肥了,敢说你姐姐没良心?”
怀铭缩了缩脖子,将她挑衅的目光尽收眼底,字里行间填满委屈,“从小到大干坏事的从来都是咱仨,等到挨打的时候就变成我俩了,你在老师心中的光辉形象都是我俩替你撑着的,你心里没点数?还敢问有没有把你供出去,你这叫有良心?”
岑惜惜自觉理亏,开始装可怜“我这不是怕梁格找我麻烦嘛,他那么凶,连你都得看他脸色,我可不想惹上他。”
怀铭心知肚明这话真假难辨,却不打算深究,因为岑惜惜已经巧妙地将所有矛盾点转移到梁格身上。
“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姓梁的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
岑惜惜知道他俩没吃饭,便强拽着他们往军人服务社的方向走。
她两只手都没闲着,极为亲昵的挎着两只胳膊也没觉得不妥“梁格跟你们说了吗?宣传部要求画板报呢。”
“什么板报?”
“就是跟军训有关的板报呗,每个排都得画,我们女生排已经选好人了。”岑惜惜话音刚落,便将目光看向另一侧的金新,道“小新,你不是学画画的嘛,你跟梁格毛遂自荐一下,你画的那么好,肯定能被选上的。”
可金新却努了努嘴巴,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可不去。”
“为什么不去?”岑惜惜不解,提醒道“三天画一版,不用训练。”
“那我也不去。”金新挂了满脸的无所谓“每天训练挺好的,就当锻炼身体了,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伺候他们。”
他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随缘的态度,顺其自然,从不强求,更不在意,如此佛系,极其欠揍。
岑惜惜没辙,恨铁不成钢,骂道“多好的机会,你大脑坏死啦?”
可金新只是撇了撇嘴巴,微微上挑的眼尾写满了不以为意。
上午还烤人的大晴天,就个午休的功夫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怀铭眼看着宿舍门前的篮球场变成一滩水洼,瞬间大喜,这下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逃离梁格的视线了。
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正窃喜,梁格却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
“二排一班全体都有,篮球场集合。”
梁格没戴帽子,从肩头打湿的痕迹看,他应该是冒着雨赶过来的。
头顶极短的发显得他整个人清爽极了,搭配深邃的五官,轻而易举便能牢牢抓住周围所有目光。
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怀铭,怀铭理所当然这样想。
梁格最后冒雨带领二排学生抵达的目的地,竟是军营的大礼堂。
这里正在彩排节目,是一批明天即将结束军训生活的大学生,他们今晚将在大礼堂狂欢,作为与这座营盘最后的道别。
怀铭选了个靠近过道的座位,顺便把白眼翻上天,他觉得太多余。
彩排的节目很丰富,唱歌,跳舞,相声,小品,应有尽有,竟然还有两个唱京剧的,可怀铭对这些统统不感兴趣,因为他从踏进礼堂的那一秒钟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摆在舞台右侧的那架三角钢琴。
彩排完毕,可大礼堂里依旧人头攒动,雨天不能训练,教官们就像事先约好了似的,都把自己手下的学生带到了这里。
他们来自同一个军区,彼此之间自然熟络,有时适当开两句玩笑,引得大礼堂里笑声不断。
欢声笑语之间,也不知是哪个教官提意,让队伍里有才艺的学生上台表演,可紧接着,整个大礼堂都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见没人站出来,有的教官将不可思议堆了满脸“你们现在这些孩子不是都挺多才多艺的嘛,连个会唱歌的都没有?是真没有才艺还是怂啊?”
“怀铭,台上有架钢琴,你要不上去弹一段给他们开开眼?”
怀铭正在闭目养神,耳边突然传来金新的声音,眼帘开启的瞬间,顺便送过去个深仇大恨般的白眼,问“上去表演节目有什么好处啊?”
他这话的意思通俗易懂,摆明了拒绝,可金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将怀铭的问题原封不动的讲了出来。
“梁教官,怀铭问你,上台表演节目有什么好处?”
怀铭瞬间惊慌,不可置信的目光都没迟疑便叨了过去,满目怒火。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梁格看看金新,又看看坐在他身边不停闪躲目光的怀铭,极其肯定的口吻道“晚饭加鸡腿。”
怀铭听闻,瞬间来了兴致“真的假的?”
梁格微抿着唇角憋笑“当然是真的。”
“整个排都加,一人一个,女生排也不例外。”
梁格挑挑眉,毫不犹豫“可以。”
收回目光的怀铭跟金新简单对视,而后便看向舞台上那架三角钢琴,此时的他双目填满殷切,满含着青春的激昂与热烈,如火如荼。
那架钢琴应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琴身布满灰尘,怀铭在众目之下走过去,打开琴盖的手丝毫没迟疑。
他简单试了下音,发现这架钢琴音色极准,共鸣饱满,发音统一,稳定性极强,根本不需要调音,琴键轻盈,触键感适中,越弹越舒服。
坐在琴凳上,他依旧没想好该弹哪首曲子,梁格已经承诺会加鸡腿,他没理由让梁格难堪,相反更应该尽善尽美,不管是那些对他不甚了解的人还是梁格,都必须为他鼓掌,被他惊艳。
简单思索,他侧过头看向台下正与自己对视的梁格,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不让梁格丢脸,也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怀铭最后选了一首旋律异常激昂高亢的曲子,明快的节奏让不停穿梭于黑白键之间的双手不由自主便亢奋起来。
悲惨的预兆,命运的硝烟,忧郁的色彩,倒塌的墙壁与凌乱的碎石,满目尘埃,飘零,落定,回归。
风中摇曳的花朵,偶尔驻足的鸟儿,人烟散尽的街头,卑微的生命短暂却热烈,带着伤痕,撩起回忆,却仍旧顽强的汲取氧气,那是人性的不屈,不论是遗忘还是铭记,在饱经摧残的大地上夺取崭新的生命。
他要将反叛进行到底,打碎禁锢他的邪恶势力,哪怕遍体鳞伤也绝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就算是在生命里的至暗时刻。
直到耳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怀铭沉浸其中的情感才终于抽离,他再次侧目望向梁格,可在相同的位置,却没看到梁格的身影。
他疑惑着将目光收回,将琴盖合上后,微微含着些许泪光的笑眼不由自主望向前方,却意外与那束躲在侧边幕布后的光对视。
殷切中残存着轻蔑,热烈中饱含着审视,强烈的对冲感,却勾魂摄魄,让人深陷其中,毫无自救的可能。
那双眼睛的主人,叫梁格。
也许是鸡腿的魔力,亦或是怀铭的勇气,上台表演节目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其中也有两个弹钢琴的,可手指刚搭在琴键上,怀铭便是一阵哂笑,顺便在心里感叹,跟他这种拿过奖的就是没法比。
而梁格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嘴角依旧挂着骄傲的笑,沾沾自喜。
“你还挺厉害的,钢琴弹得不错。”
这本是句夸奖,却让怀铭瞬间警觉,他小心翼翼的看向梁格的俊脸,吞了吞口水,言语之间竟然变得和善起来“梁教官,我可以跟您单独聊聊吗?”
梁格当然受宠若惊,不单单是目光,就连蓦然勾起的唇角都写满不可思议。
他将怀铭带到大礼堂的侧边入口,那里没什么人出入,相对安静。
“说吧,你想干什么?”梁格还是很警觉的,防备来得不由自主。
怀铭半低着头,微舔唇角,战战兢兢,一副乖孩子的样子,道“梁教官,我就是想跟您道个歉,对不起。”
“道歉?”梁格瞬间便将警戒值拉满“为什么?”
“因为之前骂您,还跟您顶嘴,没经过您的允许就跑到别的食堂蹭鸡腿,被您抓了现形还不肯认错,对不起。”
梁格从不相信反叛者会轻易收手,更何况这个人是怀铭,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怀铭的意图,但最起码,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他都必须反复斟酌。
疑惑之际却耸了耸肩,梁格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没事,你还小,以后机会多得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为了迷惑怀铭,他还毫不吝啬的贡献了岑惜惜口中那勾人的笑容。
怀铭显然没被那笑容击溃,却也放松不少,瞄了瞄梁格脸上还算和顺的神情,他终于大着胆子进入正题。
“梁教官,我听他们说,宣传部指派每个排画板报,是吗?”
“对。”梁格不傻,他已经大致猜到这小子要干嘛了。
“那咱们排的人选定了吗?”
“没呢,怎么?你有什么建议?”
怀铭听到这话,乖巧的笑容瞬间跃然脸上“那我斗胆毛遂自荐。”
“你还挺多才多艺的,钢琴弹得那么好,居然还会画画?”
“呃...就是学了几年。”怀铭越说越心虚。
“你画哪种?”梁格追问。
怀铭在脑子里搜罗着从金新那里听过的所有有关于绘画的词汇,却依旧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无奈之下只能含糊其辞道“呃...就是...小人儿。”
“小人儿?是人物吗?素描?”
“呃...差不多吧。”怀铭没什么底气了,直接扯了句“简笔画。”
梁格被他气笑了,他也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便相信了怀铭的鬼话。
“小逼崽子。”梁格不客气的怒骂,可脸上依旧挂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笑“你他妈玩我呢?”
晚饭后便是来之不易的洗澡的时间,怀铭理所当然的逃了,等他回到宿舍,金新正在整理内务。
把一盒治疗淤青的药膏扔给他,金新心虚的连眼睛都没敢抬。
怀铭有点惊讶“你在哪弄的?”
金新支支吾吾的,半天才甩出来三个字“医务室。”
“特意去给我买的?”
“嗯。”金新害怕说多错多,于是只简简单单的回应了一个字。
“对我这么好?”
金新见怀铭产生质疑,略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用就用。”可紧接着他又觉得突如其来的火气实在太突兀,于是赶忙转变态度“晚上加鸡腿了嘛,感谢你的。”
怀铭听闻这话,也没再深究,只轻声道了句“谢啦。”便上了床。
金新心惊胆战,生怕怀铭起疑心,于是从上铺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颗脑袋,观察怀铭的动向。
只见他专心致志的阅读使用说明书,而后拧开盖子,还习惯性的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直到刺鼻的薄荷味道冲进鼻腔,他没忍住轻咳了两声,还满是厌恶的皱紧眉头。
金新轻笑,梁格交给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他也终于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