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君瑞,我前日给你做的麻鞋去哪了?”杜确四下翻找,奇了怪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抬头见张珙正惬意地躺在矮榻上吃葡萄,无奈得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帮我找找啊。”
张珙扶着靠背,笑着对杜确招手,道:“美人来~躺夫君怀里,鞋子待会再找也不迟。”
杜确乖乖坐在张珙怀中,捻着紫玉葡萄喂给他吃,叹道:“那可是我亲手做的。世间仅此一双的。”
笑着握住了美人的手,张珙安抚道:“美人放心,我一会就找。一定能找到,先给夫君亲香个。”说着吻上了美人眉梢,点了点鼻尖,最终俘获红唇一枚。
“别闹。”杜确推拒着,羞恼得起身离去,张珙忙起身去抓,却被椅子腿儿绊了一跤。
“哎哟!我的头。”张珙捂住头,痛的睁开了眼,眼前是教书先生那张绝丑的脸。
梁先生恨铁不成钢得看着他,训道:“你不听便罢了,居然还睡觉。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儒家圣地岂容尔等不尊师重道的纨绔玷污!你明日不必来了。”
“立刻走!”梁先生又改口道,指着门外,张珙需要离开的方向。
张珙立刻化作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绵羊,一步一回首得走到门外,眼巴巴得望着梁先生,期盼着先生因自己可怜又俊美而放一马。
可他算漏了梁先生因貌丑而积存的嫉妒心。
杜确一脸幸灾乐祸,冲着张珙得意地挑了挑眉,可算是小小报复一回。但他也没预料到,这次的惩罚会这么重。
休学,学生最怕的惩罚,没有之一。
杜确一连几日都没见过张珙,连那只狗也不曾露面,心中情绪莫明,不知是喜还是失望。
而此时休学的张珙正跪在祠堂前忏悔,因为他让家族蒙了羞,违背了礼法还不知悔改,揉了揉饿了几天的肚子,眼前的牌位渐渐化作了杜确的模样。也不知道美人晚饭吃的什么,哎。
张尚书假装闭着眼,端着一碗面推开了祠堂的门。“我这是在梦中么?这是哪里?”边说,边放下碗,“咦,烟雾缭绕,难道有仙人降世?”说罢,追出门外,还不忘关上了门。
张珙无语得欣赏了老爹的演技,差劲!差劲啊,待门一关,立马端过碗,吃了起来,吃得热泪盈眶,倒霉的时候才明白有爹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直到第七天,杜确坐不住了,下了学便以送教辅为名登门看望张珙。
张尚书吩咐人伺候,笑道:“杜确是吧?你先在这等下,瑞儿马上来。”说罢绕出大堂直往祠堂将自家傻儿子揪了出来。
“你同窗叫杜确的来了,快梳洗下滚过去!”
张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忙回屋休整一番,换上最好看那一套,风度翩翩得踏入厅门,立定打开了折扇,作了个揖唤道:“劳兄台久等。”
杜确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的张珙,虽面色蜡黄,身形瘦削,但精神看来不错,推了推面前的教辅,道:“先生托我带给你。”
张珙看也不看,直勾勾得盯着杜确,天知道这几天暗无天日他有多想念,“杜兄不曾吃晚膳吧。来人,上饭。”不等杜确回应,张珙已经坐了下来,拉住了杜确的手,“早就想和杜兄一起吃饭了!”说罢,那双大眼睛中竟疑似出现了泪花。
四菜一汤片刻上齐,张珙将自己爱吃的用公筷夹给了杜确,才狼吞虎咽得吃起来。虽然心仪之人在身旁,可是已经到极限了啊,饥饿的滋味有谁能懂?
吃罢饭,张珙热情地送杜确到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再来。杜确有些明悟,也没说答应与否。
今夜无月。漆黑如墨。
黑衣人轻巧得翻过墙头,背靠墙根挪到了祠堂窗口,噔噔噔三声响,窗子从里面打了开来,露出了张珙那张清秀的脸,黑衣人翻窗入室,才扯下面罩,正是两个时辰前离开的杜确。
“你怎地才来?”张珙忙接过杜确带来的烤鸡,猛地咬了一大口,才快意得舒了口气。
“你两个时辰前刚吃过,怎么又饿了。”杜确无奈得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烟雾缭绕,一排排灵位放在香案之上,几根蜡烛飘飘摇摇,好似一刻不慎便会灭掉,倒是有些阴森恐怖。“你在这罚跪多久了?”
张珙吃着鸡,没空开口,比了个七。
杜确这才明白为何这厮饿成这副模样,“不害怕?”
“怕什么,”就着米酒咽下鸡肉,张珙道,“好赖都是我祖宗,还能害我不成?”
“那倒也是。还需跪几天?”杜确找了个蒲团坐了下来,静看张珙狼吞虎咽。
“三天吧。”
“我见你父亲倒是疼你,怎么会?”杜确诧异道,要知道世家子弟也不会这般重罚。
张珙摇摇头,解释道:“家规如此,父亲也无法,若是他犯了错,照样来跪祠堂。”想起自家老爹那逗趣模样,不禁叹了句,“我爹是个很好的人。”
杜确不言,看得出来,若是张尚书凶狠,也不会教出这样的孩子。想到自己早逝的父母,哽得说不出话来。
张珙见杜确息了声,忽想起牛二所说的杜确父母双亡一事,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忙放下鸡腿,安慰道:“你别难过,你要不嫌弃,我爹就是你爹,我们还可以结拜,我当你哥哥。这样你就有一个爹一个兄弟了。”
此番话逗乐了杜确,他的受被张珙的油手紧紧握住,站在张家灵位前。
“祖先在上,今日子孙张珙和杜确结为异姓兄弟,吉凶相救,福祸相依,虽不同生,死愿同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信弃义,天人共诛!”
杜确愣住了,他没料到张珙是真心想分给他家人,转头看了眼张珙那傻傻的笑,这样一个疯子竟.....也罢,回之一笑,随张珙跪地三叩首,敬酒。
从此结为生死之交。
起身,张珙面上含蓄微笑,内心早已狂笑不已,漫漫追妻之路又进了一步。
吃完鸡,两人躺在祠堂外的走廊上,夜色凉如水,不时有几只萤火虫飞来。飞去。飞上,飞下。
张珙盯得头晕,索性闭眼不看了,问道:“君实,你今日是怎么明白我的意思的?”
杜确怔了一瞬才醒悟张珙这是在唤自己,这般叫着确实亲近许多,“不是你临走前在我掌心划了个三么?还叮嘱我一定再来。我瞧着你面色不好,又看你吃的有点多,咳咳。”
夜色遮盖住了张珙的大红脸,“君实,你来了我很欢喜。”
几只蛐蛐在西北方加了叫,暗夜静谧只听得杜确轻轻回答。
“我也很欢喜。”
“君瑞。”
两个少年继续沉默得躺着,一阵风吹过,未关紧的窗枝丫枝丫响着。
“你听过一句话吗?”张珙突然开口。
“什么?”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日后你可不能因为衣服断了手足。”张珙侧过头,虽看不清杜确神色,但他们离的很近,不知道自己呼出的热气会不会......
杜确无语,想起这个兄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总觉得今夜的自己太感性,也太心软了些,竟着了疯子的道。
“听到没有?长兄如父,你日后嫁娶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张珙咧着嘴,笑得一脸奸诈。
杜确哦了一声没再理他,郁闷得闭上了眼。
张珙出狱那天,哦,不,是出祠堂那天,日光明媚,树上乌鸦叫,润润扒着树干,立着,发现自己死都上不去,才施施然离开。瞧见站在门口的张珙,瞥了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了,他和润润闹掰了。
张珙回头看了眼祠堂,依依不舍得关上了门,这几日有杜确相陪,罚跪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回屋沐浴换了件衣裳,张珙躺在自己软和的床上,想着日后该怎样增进两人感情。毕竟他已经被休学了,也不知道君实的新同席是谁,肯定没有他俊美聪慧,但若是君实瞎了眼,该如何是好。张珙忐忑不安得在床上翻滚,就听得管家喊道,杜公子来了。
咦?这才巳时啊,按理学堂还未下学才是。
张珙心中疑惑,动作却利落,收拾了一番就快步走去前院,刚进院子就听得老爹的大笑声。杜确一身冠服,站在张尚书对面,正好看到走来的张珙,笑着喊了声,“君瑞。”
这还是第一次听杜确在他人面前喊自己的表字,真是舒爽!张珙走上前,问道:“在谈什么呢?我在院外就听到笑声了。”
张尚书不答,捋着美须在一旁静静看戏。
“是这样的,今年夏月武举,我想去试一试,毕竟我文采平平,难有出路。”杜确淡笑着说出自己的决定。
这番话,张珙也觉得有理,但一想到要和君实分离数月,面色就不好了,“一定要去么?”
杜确点了点头,说道:“车马也备好了,不知何时能回,家宅便先交与牙子卖了。”
见事情毫无回旋的余地,张珙也不再强求,坚持要去送他。
“打算何时走?”
“吃罢午饭便走。”
“那我送你。”张珙垂着头,恹恹道。
许是不忍心,杜确还是应了。
日头正烈,道旁杨柳蔫着头,十里长亭终须一别。
张珙紧紧握着杜确的手,从怀里掏出枚玉佩来,“这是我娘给的护身玉佩,你带着好护佑你,”见杜确推辞,直接绕过杜确的脖子亲手系上,“收下,好歹让我放心。”
杜确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登上马车。
又听张珙喊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就是我若是高中便考虑一二那句。”
杜确回头盯着张珙清澈的眼眸,终是弯了弯嘴角,回道:“算数。”
车马扬尘渐行渐远,张珙跟着跑了两步,直到再也看不到车马的影子,才转身离开。
回到张府,张尚书正抱着润润,晒太阳,瞧见张珙,道了声“回来了?”瞧着儿子伤感的神情,刚要良心发现宽慰两句,就听儿子说要闭关准备三年后上京取应。
“你不等他了?”张尚书讶异道。
“一味的等着只会越走越远,我应该做的,是奋力直追。”
张尚书欣慰得看着自家儿子,忽得觉得不对劲儿,儿子追杜确干嘛啊。应该是被刺激到,想要上进了吧。一定是这样的。不禁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