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江家村三面环山,一条河流从山涧直流而下,村子便建在河流分叉的山谷里,村里土地肥沃,大多种植水稻,住了大约百来户人,大半都是江姓。
只要没有洪涝,村子都会大丰收,所以家家户户温饱还是能保证,特别是在村东,那里有最大的嗮谷场,还住着村里最有钱的大户人家——江鱼生的本家。
村里人将其叫做大江家。
大江家拥有江家村半数的土地,每年光靠收租便能赚的盆满钵满,虽比上城里富人家,但衣食无忧,还在村里建起小两层的石瓦房,当真羡煞旁人。
此时江家门口站了几人,几个中年大妈七嘴八舌的讨论。
“我亲眼所见,正是农忙,那傅小子不回来农田帮忙,还带着妻儿逛集市下馆子!”说这话的刚巧便是镇上顶撞江鱼生母子的妇人。
她姓王,叫王翠花,就住在江家旁边,此时她边说边比划,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一个劲添油加醋,“江家阿嬷你是没瞧见,那背篓里全是买的肉,白花花的肉啊,还好几只鸡崽子呢!”
被她唤作江家阿嬷便是江鱼生原身的娘江淑芬。
江淑芬的汉子姓吴,入赘江家,性子软弱的很,很多事都是霸道强势的江淑芬做主,江淑芬共生了三子,一双儿子和个哥儿,江鱼生便是这个哥儿。
“我江家供他们一家人白吃白住,问他收点租金都拿不出,那窝囊废哪里找来的钱下馆子?”江淑芬怒不可遏,恨不得马上将人抓过来盘问。
“那谁知道啊,反正我看花的不少…”王翠花说着看向江淑芳身后一个貌美的女人,朝她讨好的笑笑。
那女人穿着上好的貂绒,衬的一张脸貌美如花,她就是江淑芳的大儿子江老大的媳妇谭氏,瞧瞧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再看她身上名贵的衣服,跟她站在一起,直接拉高村里土鳖们的档次!
谭氏很是贴心挽着江淑芳的胳膊,毕竟是农家人平时少不了农活,衣服换的也不勤便,闻到江淑芳衣服上的汗味,她先是蹙眉有些嫌弃,但很快便把表情隐下去,而是甜甜对江淑芳道,“阿嬷别生气,他们哪里来的钱,还不是咱家粮食换来的…”
“那废物怎么敢!”江淑芳一听那还得了,她也没仔细想,两家人一家住村东一家村西,隔着半个村子呢,怎么换她家的粮食,但她潜意识就没将傅青铭看在眼里,觉得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开销!
谭氏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咱家对小弟也尽心尽力,还招来村里人闲话,说咱家大业大,还将老小都赶出去住,可他们哪里晓得小弟一家贪心不足,病的病疯的疯,闹得咱江家日夜不安生。”
这话一出,立马招来别人的同情。
“是啊是啊,那傅小子没钱没本事,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找了江家好人家!”
“那可不是,要文采没文采,长得还寒碜,我家小孩上回见他一面,回去做了半宿噩梦!”
“人也懒,从没见他下过地……”
正说着,便远远见到他们口中谈论的三口之家,傅青铭背着背篓,江鱼生抱着儿子,慢慢悠悠往这边走过来,衬着夕阳莫名温馨。
这是要去村西的必经之路,甚至还要经过大江家门前。
刚刚还嗡嗡嗡的村民纷纷闭口,谭氏则是一脸轻松做好看戏的准备,王淑芳瞧见江鱼生,憋的气终于如火山爆发,“天杀的你还知道回来!”
江鱼生抬头看面前凶神恶煞堵住去路的壮硕中年女人,一头雾水,问傅青铭,“…这胖大妈谁啊?”
“挨千刀的小畜生,你眼睛瞎了!连老娘都认不出!”
江淑芬长得矮胖,一副恶人相,像电视里的容嬷嬷。她朝着江鱼生挤眉龇牙的时候,让江鱼生觉得自己是被容嬷嬷欺负的紫薇。
所以江鱼生装的弱小无助躲到傅青铭身后,咬着小手帕闪泪花,“尔康救我!”
“……”傅青铭沉默了会:“她是你娘。”
江鱼生:“……”
隔了会,江鱼生又看了眼江淑芬,小声问:“亲生的吗?”
傅青铭:“……”
江淑芬老远看他们在哪嘀嘀咕咕,不由得心头火起,“小畜生你在那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你怎么一口一个小畜生”,江鱼生快口直言,他不是原身逆来顺受的性子,这亲娘给他的第一印象简直糟透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老这样说,骂你自己很爽吗?”
江淑芬性子古板刻薄,就似那种裹脚老太宁顽不灵,当即冲过去要讲江鱼生拖出来打出屎来才以解心头之恨:“谁跟你一家子,你个懒馋子,短命鬼,敢跟老娘顶撞……”
因为傅青铭的阻拦,他高高大大是最好的避风港,只要不动江淑芬就拿江鱼生没辙,江淑芬没办法,站在大庭广众下便指着他们一家开骂,“这遭温的哥儿,一屋子的丧门星……”
骂人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传的老远了。
江鱼生没见人骂过这么难听的话,起先还挺生气,后来看江淑芬叉腰骂的上气不接下气,又乐了,她趁着江淑芬喘气的空隙,笑嘻嘻道,“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去你妈的玩笑…”江淑芬骂道。
江鱼生连连点头称是,说的好,说的棒,说的你妈呱呱叫。
“……呵呵,小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阿娘教育你也是为你好,怎么还跟阿娘顶嘴了?惹得阿娘不开心你就开心了?”谭氏到底是隔壁村里谭秀才家的女儿,最见不得农村妇人这泼妇骂街的模样,她埋怨婆婆一骂起来便没完没了,忘了正事,收租才是正事!
她说话时挑起美目,语气又嗲又嗔,将她大家闺秀的模样展现给大家,还能作出长嫂的模样教育小弟,当即招来大家的好感,这点鱼哥儿就差的远了。
但谭氏也没想到江鱼生突然黑脸变白脸,干脆爽快就认了错。
“是是是,我错了,我的错,我不该如此”,不知何时起,江鱼生两只眼睛便停在江家大房子上不动了,他早注意到这漂亮房子,本以为是哪个地主家的,没想到就是他自己家的,感情他还算个富二代!
思及此他再看向那个凶巴巴的胖大妈,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顺眼,眼睛更是带着惊人的热度,恨不得将人抱住亲上一口,“娘,你真是我亲娘咧!”
江淑芬恶心的鸡皮疙瘩知掉,而谭氏更是没了好脸色,难不成江鱼生眼馋江家家产,他一个哥儿,想都别想!
傅青铭轻笑一声,忍不住好奇他这妻子接下来还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认亲之后就是送礼了,江鱼生一口一声娘喊的别提多欢快了,“娘,瞧我,见着你实在太高兴,倒是把送你的礼物忘记了!”
众人就见他在背篓里挑挑练练,翻出两串糖葫芦硬塞在江淑芳手里,“娘,走得匆忙,没买其他的,倒是宝儿有孝心,看着好吃的非要给嬷嬷带两串尝鲜。”
被突然提名的江宝儿:“???”
大老远就带了两串糖葫芦,江淑芳拿着糖葫芦手都是抖的,但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这是孙子买的。
谭氏更是气的牙痒痒,两只眼睛牢牢盯着他,只觉得小弟那双眼睛灰溜溜往房子看上一眼都玷污了江家家产。
“我看小弟背篓里颇有些好东西,小弟如今是腾达了,买的什么也给嫂子开开眼?”
江鱼生笑的坦然,“没啥好东西,不及嫂子身上一件貂皮的十分之一。”
谭氏被一哽,皮笑肉不笑道,“我看白肉都好几斤吧,刚好阿娘这几天身体不利爽,正好需要补补呢!”
“那可不行”,江鱼生护着肉,一口拒绝。
“还说你多有孝心呢,一块肉都舍不得”,谭氏抢着这话大做文章。
江鱼生白了谭氏一眼,死皮赖脸挤进谭氏和江淑芳亲密无间的中间,代替谭氏的位置抱着江淑芬的手撒娇,“嫂子健忘,阿娘肯定记得的,家里阿婆也六十几岁了,这些肉定是要孝敬给她老人家的。”
他说的阿婆就是江老太,江淑芳的亲娘,因为年纪大了被王淑芳以养病为由赶去村西的房子,现在和江鱼生一家人一起生活。
这要不提,没人还记得那个老太婆,但当时这事在村里穿的沸沸扬扬,现在还有人拿这事戳王淑芳的脊梁骨,江淑芳恼了,怒瞪了谭氏一眼,怪她多嘴。
谭氏立即做出委屈的神色,“我也是关心阿娘。”
江鱼生是个实诚的人,冷不丁道,“既然嫂子那么关心我阿娘,干脆把你身上的貂皮卖了换钱给阿娘买肉吃。”
谭氏:“……”今天是跟她这件貂皮过不去了是吧!
江鱼生满嘴塑料母子情,一口一个老太太,成功让江淑芬黑着脸一整天,最终都没收到那二两银子的租金。
江家大房子里,谭氏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娘,那租金咱就不要了吗?”
江淑芬为这事正憋着气,谭氏这话无疑往枪口上堵,王淑芳斜她一眼,怒火飚的三丈高,“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没听那窝囊废拿老太太堵我嘴吗!”
谭氏委屈的低下眉,想到今天的种种,突然问道,“娘你有没有觉得小弟今天……有些不太一样了?”
回家之后,江老太抱着宝儿便不撒手,由着两祖孙互诉衷肠。
江鱼生去灶屋放东西,顺便准备晚饭,自从来了这里,还没正经吃上一顿。
别看他这样,却是煮饭的一把好手,白肉切块,葱姜蒜切好备用,洒油猪肉下锅……
傅青铭抱手倚在灶屋的破门上,看里边有条不紊煮饭的人,他没记错的话,江鱼生以前从不煮饭。
傅青铭沉思了会,突然问,“你不是江鱼生,你到底是谁?”
江鱼生正切菜,被突然这一问,菜刀一歪切到手指,当即血肉模糊。
傅青铭闪身进灶屋,拿过他血淋淋的手指看,然后放去水下冲洗,边洗边看他仓皇失措的脸,半响一嗮,“你慌什么,我就开个玩笑。”
江鱼生可没因这句话就放松警惕,他后知后觉今天完全忘记作为原身的人设,表现过于自我了。江鱼生捂了把脸,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都这样了,他也懒得再装,要不就和盘托出?
江鱼生打定主意,傅青铭要再问他便将事实说出来,但傅青铭似乎真的只是开玩笑,之后便不再谈论此事。
“你手指伤了,我来切吧”,他将江鱼生推去一旁,撸起袖子拿起菜刀切菜。
一时间只听得到心惊肉跳的剁菜声。
江鱼生犹豫了会,还是想把真相说出来,但他刚一张嘴便听院子传来一阵嚎哭。
江鱼生跑出去,先看了眼院子里一脸无辜的江宝儿,他面前地上坐了个约九、十岁的男童,正张嘴哇哇大哭,而宝儿旁边还站着个十来岁半大的孩子,长得黝黑像个竹竿,正扬手吓唬地上的男童,“下回再见你欺负宝儿,我要你好看!”
“怎么回事?”江鱼生走过去,将宝儿抱在怀里看。
宝儿眨眨眼,抱着江鱼生指着大男孩对江鱼生道,“刚刚江恒儿堂哥要抢我玩具,被阿才哥哥教训了。”
接触到江鱼生看过来的视线,杨阿才不好意思抠抠脑袋,他手里还抱着一筐白萝卜,此时递给江鱼生,腼腆道,“鱼么么,我阿娘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傅青铭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此时道,“有心了,帮我们谢过杨婶子。”
杨阿才连忙摇头,“我阿娘还说了,大家都是邻居,咱地里多得是,以后想吃去挖就是。”
江鱼生这才知道,杨婶子便是住在他家隔壁不远那户人家,没少给他家里送菜,比江家本家好多了。
就冲阿才刚刚护着宝儿那股劲儿,江鱼生挺喜欢这踏实孩子,非要留他下来吃晚饭,却被他拒绝,“阿紫在家煮了饭,阿娘最近风湿犯了,我回去守着才放心。”
江鱼生点头,又问了几句杨婶子的情况,便放他离开了。
江恒儿看终于有人管他了,立即躺地上撒泼,“哇哇哇,我要告诉我阿娘,你们都欺负我!”
这孩子穿着漂亮小衣服,光看脸与谭氏有八分的像,再看姓氏,便知是宝儿堂哥,谭氏的亲儿子。
“谁欺负你了?明明是你先抢我儿子的玩具。”
江恒儿又气又急,振振有声,“阿娘说过江家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这个房子都是我的,玩具自然也是我的!”
江鱼生沉默,谭氏可真敢教啊。
江恒儿以为江鱼生怕了,耀武扬威道,“嬷嬷说我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你们谁敢不服我我就砍了谁的头!”
江鱼生:“……”
这孩子八成废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傅青铭注意到江恒儿手上的黄纸。
江恒儿这下更得意了,他将黄纸朝着江鱼生面门上直挥,“嬷嬷说你被怪物附身,要叫镇上的高人来捉,哈哈,我要抢在那之前将怪物捉回去,嬷嬷就会表扬我了!”
江鱼生一愣,立刻明白王淑芳开始怀疑他,很多老一辈人封建迷信,对这些灵异最是忌惮,他曾在纪录片中见为祛除污秽绑人在火上烧,直将人烧成人干。
想到这里江鱼生打了个寒颤!
谁也没想到,好脾气的宝儿会突然冲出来,一把推开江恒儿,“你滚!不许你欺负我娘!”
江鱼生感动的一塌糊涂,这孩子没白养啊。
“这是我家,要滚的是你们!”江恒儿又要推回去,被傅青铭拦住,傅青铭眼睛一瞪,吓得江恒儿屁滚尿流。
院子里的气氛莫名沉重,江鱼生心事重重,突感额头上被贴了个什么。
江鱼生眼睛上翻,看傅青铭将那道黄符贴在自己额头上:“……”
“呵呵天真,我都看不出的妖魔鬼怪,指望别人能看的出?”傅青铭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江鱼生,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便撒手进屋。
叫谁妖魔鬼怪呢!
江鱼生愤愤将黄纸扯下来,揉成团扔掉。突然闻到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江鱼生大叫一声,“完了,菜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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