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李绪恩出院以后回到学校,在办公室里从班主任铁青的脸色下收下了那卷红色钞票。
沈安竟然把钱交给了十班的班主任!?
又或者是他那小男友林鹤干的?
班主任看着李绪恩脸上痕迹未消的旧伤,一副很铁不成钢,又不愿多说的眼神,这个李绪恩屡教不改,一学期下来,他现在都不指望他能好好学习,能不惹事就已经让他省了大心了。
李绪恩这会儿还正想着怎么寻仇呢,他其实挺不耻的,觉得林鹤这种行为跟小学生找老师告状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来那一套。
李绪恩从办公室出来,漫不经心走在路上,突然在路过学校里的展示通知栏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
全校前三百名里面,竟然在最后那里出现了沈安的名字。
沈安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学习的吗?
学校隔了两条街的网吧,沈安都是包年用户,这还是李绪恩以前打听到的,去找了几次,门口那小黄毛网管都是说人不在。
什么意思,现在不在网吧敲键盘了,改在课堂里奋笔疾书了?
李绪恩说不出来这个让他厌恶又看不起许久的沈安到底哪里不对,直到此刻他看见沈安的名字出现在优秀学生展示栏里,这种违和感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是了。
这个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半点儿挫折没经历过一样的沈安,任性的要命,身边总有一群朋友围着,每个人都要哄着他,让着他,有着用不尽的零花钱一样,吃穿用度无一不奢侈,连李绪恩这样的学校里没人敢惹的刺头跟他对上还要被亲爹揪着去人家宴会上道歉,颜面尽失。
他就不懂,沈安是怎么跟他爹说的,哭着讲有人欺负他吗?
不找老师就找家长告状?李绪恩堵他搜下来多少钱他都记不清了,他大多数的钱也是分给自己手底下那群小跟班。
单打独斗固然很威风,可是没有被人群拥簇着吹捧着那样的排场。
李绪恩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让他鲜少在高中时期不威风的沈安。
在看到沈安的父亲出事的时候李绪恩就知道自己的机会要来了,他很耐心,想要看沈安跌下来,狼狈不堪,然后他再过去嘲笑他,再去踩上一脚,报仇雪恨。
结果他是等了又等,把沈安家那块儿的路都走了来回几十遍了,愣是瞅不见沈安回来过。
再见到沈安就是他们兄弟几个人在外面喝酒聚餐刚出门,这才撞上搂着书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人。
李绪恩看着他的身影,心中就纳了闷了,这沈安穿过校服吗?这是沈安吗?他抱着书干嘛,吃不起饭了去卖废纸吗?
等他堵住人得偿所愿的把人欺负了一顿,再后来屡屡梦见那张哭脸的时候,再到后来被林鹤按在地下打,至今日,李绪恩才恍然大悟。
沈安,从天上跌下来,都没等摔疼呢,就被林鹤接住了。
他没有表现出来李绪恩所想象的一切,没有狼狈不堪,没有流落街头,没有性情大变,没有一蹶不振,他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娇气,讲话还是很肆无忌惮,怕疼还死犟。
不,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
沈安以前从来不穿校服的,他穿自己那些昂贵的样式新鲜的衣服,也不爱学习,但是他现在的名字都开始出现在学校的展示栏里了,他还怕别人撕他的作业,都撕碎了还蹲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捡。
他跌下来,摔进泥里,没有滚得满身泥泞爬不起来,反而好好躺在那里,发起了芽。
林鹤接住他,用自己的骨血搭建一个新的温房,把沈安重罩在了里面。
李绪恩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一下,他的视线停留在沈安的名字上,眼前闪过沈安那张白嫩细滑的脸,被他打了一拳,印留了多久没消?
他很突兀地笑了一下,怪不得林鹤要生气,恨不得拿砖头往他头上砸。
没想到的是,学校里的优等生,年年开学典礼上台讲话的学生代表,端着清心寡欲一张脸,其实背地里在偷偷养着自己的小男友,他会用自己申请下来的奖学金给沈安花吗?
沈安很听他的话吗,不喜欢学习也学,让干嘛就干嘛?
这个念头很快就刺了李绪恩一下,可是沈安在自己面前可是倔得很呢,就听林鹤的?凭什么呢?
他的眼睛眨动,或许自己才是沈安更好的选择,他跟林鹤太辛苦,跟着自己,自己可以让他花很多钱,不想学习也可以不学习,沈安可以和以前一样快乐。
希望以后沈安也可以听他的话。
林鹤周末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早上八点钟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沈安都已经睡着了,他听见声响,意识模糊地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到了后半夜。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林鹤在洗澡。
然后他轻声走过了沈安旁边,躺在了床上,他应该是极累,没有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安想问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看他睡着想着明早再问。
等真的到了明天,沈安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着急忙慌吃着早餐,抱着书去坐林鹤的自行车。
早读课上沈安读着书,突然看见林鹤干净整洁的书本上出现了几页有些乱七八糟涂鸦的,他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在家里他俩的桌子就这么大,有时候书会混在一起,他拿错书,写题的时候一走神就爱乱花。
但是林鹤看起来好像没有要同他计较的意思。
他其实也没有顾钦然说的那样小心眼,有时候也挺包容的……
沈安正这样想着,林鹤突然出声:“昨天抽查的还没背熟,在这里发什么愣,想抄二十遍?”
五月的尾巴后渐近六月,天气开始慢慢变热。
从顾钦然送给沈安那个可以变换好几个形态的灯之后沈安就经常没事就摆弄,坐在林鹤后面拿着灯照来照去。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沈安再去打开那个灯,灯却不亮了,他反复拧动好几次,小机器人的眼睛不会亮了,失去光泽一样暗淡下来。
沈安又是玩性大,忘性也很大的人,从那灯不亮了以后,就直接堆在林鹤书柜上,随手一放,过了几天都不记得自己放哪了。
天气热起来以后,沈安睡在地上,头顶上小破风扇唧唧歪歪地转着,颇有点儿消极怠工的意思。
从进入六月,天气就有些过早的炎热起来。
沈安在家里只穿着小裤衩,睡得七仰八叉的,毛毯盖住肚子,四肢都露在外面,白的晃眼。
林鹤周末的时候夜里回来的很晚,有时候会往家里拿一些水果之类的,让沈安吃。
沈安看他这样,啃了一嘴西瓜水,问他是不是周末又找了工作,挣了钱了。
林鹤没有否认,又从手里另一个袋子里掏出来很厚的一沓资料。
沈安被西瓜籽呛住一样,干咳了几声,觉得西瓜也不怎么甜了。
进入夏季之后林鹤这附近就开始有些吵,老城区这块儿,后面有块儿阴暗潮湿的废地,杂七杂八长着植物,认不清品种的丛林。
这一块电线老化,有几家有空调的噪音也很大。
好在沈安学习辛苦,几乎沾床就能睡下,影响不了他什么,毕竟林鹤这房梁上的破风扇也一直有噪音,他也提前适应了一段时间。
结果这天那扰人的声响响到一半儿突然停了下来,不响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只能听见几声不太真切的蝉鸣声。
林鹤是先醒过来的,他睡眠浅,很快就被热醒,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他起身去把窗户打开,看见周围全部暗下来,几只蚊子闻见人味一样涌过来,好在林鹤家的窗户上还有一层纱网。
一丝微弱的凉风从窗户那里透过来,林鹤又重新回到自己床上。
那边地上呼呼大睡的沈安躺在那,呼吸却逐渐加粗,他身上的毯子已经被他蹬到脚边去了,但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冒了一身热汗,最后脸上汗浸浸地醒了过来。
他半坐起来,热得不行,从地上爬起来,去叫林鹤。
“怎么这么热啊,这破风扇怎么回事,你把它关了?”沈安眉毛皱着,又困又热的睡不着。
林鹤闭着眼躺在那说:“不是,停电了,这附近一到夏天就经常这样,电压高就会带不起来,然后断电。”
沈安烦得要死,热得身上黏糊糊的:“什么破地方啊,这还怎么睡啊。”
林鹤半睁开眼,光线很暗,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沈安裸露出来的盈着一层汗的白嫩肌肤。
他眼神闪过什么,然后抬起来眼睛望向沈安:“你要不要来床上睡,这里对着窗口,会有风进来。”
沈安往前走了几步:“真的?”
林鹤起身坐了起来,跟沈安说:“你睡里侧。”
沈安没多说什么,蹬掉拖鞋,手脚利索地爬上床,躺上去伸伸腿:“好像是有点风。”
“睡吧。”林鹤也紧跟着躺下,身边沈安温热的气息扑过来,他觉得比刚才热很多。
过了十分钟,沈安又开始不老实,翻了翻身,又转过来面朝林鹤,碰他的胳膊:“班长,我热……,这睡不着…”
林鹤闭着眼睛,最后被他叫得受不了了,于是起身去拿了一把大蒲扇,还是以前他爷爷留下的。
沈安看见他拿着扇子过来,又赶紧躺好了。
扇子扇着风以后,沈安果然老实很多,不再闹腾了。
又过去不久,他又去扒拉林鹤的手脖子,跟林鹤在自己胸脯上比划着:“你别老扇这一块儿啊,这半截儿还是热的,你挪挪地扇。”
林鹤眼皮直跳,但是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继续尽心尽力给他摇扇子。
身边的沈安终于闹够了一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两人距离极近,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沈安的呼吸声听起来他已经睡熟了。
尽管两个人贴在一起会更热,但是林鹤还是没能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
沈安身上的味道跟他的不一样,上个月他发工资带沈安去了趟超市,沈安别的都没拿,要了一瓶沐浴露。
林鹤睁开眼睛,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然后侧过去看沈安脸蛋儿。
沈安温热的身体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头的宽度,林鹤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碰到。
什么味道的沐浴露来着?小葡萄还是大白桃,林鹤有点儿记不清了。
他看着沈安的脸,上面鼻梁挺翘,嘴唇的弧度看起来很完美,睫毛浓墨,但是光太暗了,林鹤只能看见他眼下黑压压的像是一道小影子,眼皮的上方那颗红痣这会儿变成了一个小墨点。
他倒是睡得舒坦,自己在这儿给他摇扇子。
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
为什么洗澡非要用沐浴露,肥皂不可以洗吗?快高三了学习怎么还是这么不自觉,要人督促检查,为什么要把我的书也画的乱七八糟,自己的东西还是丢三落四,要人在后面收拾着。
这些林鹤都想把这正坠入酣甜梦乡的沈安摇晃醒,问问他。
这其中最想问的还是,你小时候为什么要把扔到垃圾桶的不想要的东西给我吃,为什么要推我的桌子,又为什么要把我的书包扔到地上踩,上面的脚印叫他到如今都拍不干净。
不干净!不干净!
不会干净了,林鹤呼吸逐渐有些粗,他目光凝在沈安的脸上,手慢慢靠近了沈安手摆放的位置。
他心里默默地想,你对我做了好多坏事,现在我也要做一件了。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沈安的手的那一瞬间,沈安突然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林鹤的身上,沈安温热的鼻息就扑在林鹤的脖颈儿间。
林鹤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了,身子僵了一瞬,然后沈安似乎又是觉得这块太热,搭在林鹤身上的腿就又要下来,身子隐约就又要动作翻过去。
林鹤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另一只还没被沈安压住的手开始拿着大蒲扇开始疯狂的冲沈安扇风。
于是沈安就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