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不要捏我的爪儿分类:现代主角:云止楼 殷遣来源:知乎时间:2022-11-14 16:28
- 主角为云止楼殷遣的小说《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是作者不要捏我的爪儿正连载的一本小说,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的主要内容是:云止楼不知道殷遣是从哪里来的,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得到殷遣。
热门评价:对他好的人他都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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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
精彩段落
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
他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寒冬腊月间被人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淋得脸色青白,嘴唇发乌,散乱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边颈侧,浑身都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我怔愣地看着他,他眼眸漆黑,其间一点亮光,如同夜空中的星子一般。但看向我时的眼神却空洞茫然,宛如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
身侧的人迫不及待地推我一把:“小王爷,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要让这贱种吃个教训么?”
周遭的人纷纷附和,一时之间带着或审视或鄙夷的目光皆落至面前人的身上。那人缓缓垂首,伏在了地上:
“奴……请小王爷罚……”
我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却忽见手上提了条带着倒刺的钢鞭,鞭尾一甩便在空中炸开一声响,和着周遭之人幸灾乐祸的声音,吵闹不休地涌到我的耳边。
“殷遣,小王爷平日里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好心叫我们一起作陪,跟你寻个乐子。你不谢恩领赏,还污蔑小王爷罚你,这要是传出去,叫别人以为我们欺辱了你,小王爷的脸往哪搁?”
“我看就是景国粗野鄙陋,教出来的皇子也如此上不得台面,我家养的狗看见我都会摇摇尾巴,你在大晋待了这么久,连叫一声也不肯。”
“不如学声狗叫与我们听听,或许小王爷还能免了你今日之罪。”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笑了起来,而我却脑子发昏,仔细在脑海中搜罗方才听到的那些内容。
殷遣,这不是我前几日看到的一本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吗?
这男主几乎一脉相承了言情小说男主的最大特点——惨。
身为景国第十三皇子,殷遣是老皇帝一朝酒醉,与妃子身边的宫女生下的孩子。这宫女不知怎么没喝下赏赐的避子汤药,想着母凭子贵,结果孩子刚一降生,就被三尺白绫勒死在了冷宫。
殷遣从小在冷宫长大,十六岁时晋国皇帝想要掠夺景国边境几条矿脉,于是出兵攻打,景国皇帝年老昏聩,朝堂由几大世家把控,因此节节败退,只能让出几条矿脉,再年年上供,并将殷遣送来当了质子。
在景国皇宫,殷遣好歹算是十三皇子,但来了大晋,那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质子府破败不堪,一个仆从也无,只有后来认识的女主常去看他,一来二去暗生情愫,互许终身。
而我,大晋云小王爷,老爹是当今皇帝的义弟,没有血缘关系,情谊却胜似亲兄弟一般。我爹不幸英年早逝之后,王府里孤儿寡母,母亲性子柔和,又有皇帝对待亲子一般时时照拂,便养出了我这么个纨绔。整天不是酒楼就是戏院,正经地方一个不去,狐朋狗友倒是结交了一群。
今日,就是受这些朋友们的挑唆,在遇见殷遣之时,好好地“问候”了他一番。
再过一阵子,殷遣被“我”鞭笞一顿,逼得没办法时,只好屈辱地学了一声狗叫,被刚刚入京的岐玉郡主——也就是女主,正巧看到,与“我”对峙了一番,又因为身边跟着几位宫里的长辈,硬是将人带走。
自此,“我”不仅愈发讨厌殷遣,还几次三番当众侮辱岐玉,甚至找了一些人想要污她清白。
于是在某一天喝的醉醺醺回府的路上,被对她已经情愫暗生的殷遣套了麻袋拖进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塞住嘴巴一刀一刀剜下了身上的肉,血流不止而死。
想到这,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原主脑子里塞满稻草,将面子看得比天大,极易受到身边人的挑唆,几乎已经成了那些人捧出来的指哪打哪的一条狗,要说根本死得不冤。
但我跟原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闲的没事看了几眼小说,就要遭此横祸,被凌迟而死?
正当我思索之际,身边的人已经等的不耐,上前去一脚将殷遣踹倒,骂道:“景国送过来的一条狗而已,让你叫两声还不乐意了?”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现在在殷遣身上踹的每一脚,都是未来他捅在我身上的刀!
于是掂了掂手中钢鞭,照着那人后背,狠狠地甩了过去,同时喝道:“你敢动他!”
这绝对是我肺腑之言,挥出去的一鞭也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鞭子在空中划出破风之声,直抽的那人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背上的衣服都破了两层,一边打滚一边杀猪般地叫起来。
可想而知这鞭子落到殷遣身上,会是怎么个光景。
一时之间周遭静了下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投到我的身上,连殷遣也抬了抬眸子,隐晦地看了我一眼。
哦豁,完了,我人设崩了。
被打的那个叫封雎,家世不算太好,但却是五代单传来的独苗,被宠的无法无天。又不知是从哪攀上了原主,因着他嘴甜会来事,跟原主一起厮混的最多。
封雎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爬起来,扭曲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抬手指着我道:“你……你……”
我看见他那一张脸就来气,反手又抽了一鞭子上去,这次结结实实抽在了他胸前,鞭尾扫过面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封雎惨叫一声,捂着脸瞪着我,若不是顾忌着我的身份,大概便要冲上来与我打上一架:“小王爷缘何对我下如此重手……!”
我随意甩了甩鞭子,看着封雎下意识瑟缩一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放才也说了,本王今日是来寻乐子的。抽你两鞭子是赏你,能博本王一笑,这是封家的荣幸,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封雎闻言一噎。
他本来只是找个由头给原主折辱殷遣,没想到被我结结实实拿住了把柄。
我拂了拂衣袖,慢慢走下台阶,蹲在了殷遣面前。
他垂首下意识移开目光,却被我一把捏住了两颊,迫使他抬起头来看我,宛如一只被攥住了脖颈的天鹅,艰难地与作恶者对视。
我看着那被冰水浸透的中衣,根本遮不住其下雪白的肤色。敞开的衣领内,清透的水珠挂在颈间,随着喉结不安的滚动而坠落,若不是情形不对,我真的要感叹一句美色惑人。
“只有我,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殷遣睁大了双眼,我抬头扫了一眼震惊的众人,恶劣地道:“本王的玩意,你们怎么配碰。从今往后,谁再敢动他一指头,别怪我不客气。”
也幸亏原主之前都是让他倒倒酒跪着服侍什么的,今日才真正动起手来,不然这话还真圆不过去。
说话间,外面忽然飘起了绒絮似的雪花。原文之中,殷遣与女主于初雪时相遇,女主身披白色披风,宛如雪中精灵,而殷遣满身血水,衣服几乎都叫人扒了个干净,与女主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放过狠话之后,我将人提溜了起来,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裹在了殷遣身上。
他依然不声不响地任我动作,只是隐晦看来的目光带上了些不自觉的审视。
我权当做不知道,对殷遣说了一声:“跟上。”便抬步往外走去。
这里是御花园一处角落,为了后妃或是皇子公主们歇脚造了间宽敞的亭子。岐玉跟着她爹——也就是我的七叔入京,拜见过皇帝之后前来御花园游玩,这才撞见了原主的一番行径。
我虽说为了保命强行扭转了一番剧情,不过对原著里这对情侣没有要拆散的想法,何况岐玉还是我名义上的表妹。
果然,刚出亭子就迎面遇见了几位女眷,走在当中的看岁数应该是我七叔的生母,和太妃。岐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后头还有几位太嫔作陪。
因着我是外男,一向名声又不好,和太妃见了我只是一怔,随手就将岐玉往身后一护,在我行过礼之后淡淡地跟我客套了两句,又提了一嘴岐玉的身份,便掉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倒是我那表妹,在和太妃身后看了我几眼,又打量了一番殷遣,眸色很是好奇。她本就长的灵动可爱,此时年岁尚小,更添一份不谙世事的纯真。
这样的姑娘,能被殷遣看上也不奇怪。
我正要观察一番殷遣的神情,却见他低着头,半张脸都埋在狐裘暖和的绒毛之中,看起来像是正盯着地面发呆。
“方才的女子,是敛王之女岐玉郡主。”
我沉默一阵,还是开口跟殷遣重复了一遍她的身份。
殷遣似乎有些疑惑,他抬头迅速看了我一眼,又觉逾矩,再次垂首低声道:“……是。”
看起来因为没有第一次相遇时的美救英雄,殷遣对岐玉并没起多大兴趣,我在心中暗自思索接下来的剧情,试图让两个人的感情回归正轨。
开玩笑,殷遣以后可是重回了景国,在内以一己之力拔除糜烂的宗室世家,在外毫不畏惧地与晋国再次开战,驱逐草原蛮族,最后二分天下,娶了女主之后与晋国维持了百年和平。
最重要的是,这人是个冷面暴君,杀伐果断,只有在女主面前能收敛一番,也只有女主的谏言他能听进去两分。
于是,我先给自己定了两个小目标。
一,和岐玉打好关系。
二,赶紧让这俩人成亲。
只要不再继续欺辱殷遣,再适当给他一些帮助,等他当了皇帝我就跑的离景国远远的,他再暴戾恣睢,也总轮不到我倒霉吧。
出了宫后我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殷遣低着头站在外面,一点要进来的意思都没有。外面雪落纷纷,没一会时间地面就铺上了一层银白色,他若是就这么一路走回去,肯定免不得要生一场病。
质子府破败成那个样子,他真倒下了,麻烦的还不是我。
我皱着眉掀开了马车门前厚厚的布帘,对殷遣道:“还不上来,等着我下去请你?”
殷遣一愣,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茫然地在周遭看了一圈,才确定我叫的真的是他。
天色渐暗,四面风起,呼啸之声此起彼伏。殷遣虽然裹着我给他的狐裘,却还是冻的浑身僵硬,登上马车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要从车上滚落下去。
我一惊,下意识探出身子去扶他,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好歹算是将人拉了回来。
只是那手……我低头看了一眼,五指皆是红肿开裂,青紫交加,有的地方还渗着脓水和血丝,根本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手。
我感觉到他隐隐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去,只能加大力道攥着不放,把人带上马车之后才慢慢松开。
原主是个极会享受的,这马车四面封了布幔,围得一丝风都漏不进。中间放了两座小小的暖炉,通气口开在底下,同样感觉不到半点冷意。后面放了张小塌,榻上散着几个手炉,两本话本,还有一床薄被。侧边的小桌上更是糕点水果一应俱全,下面三层柜子,看起来是放着一些不常用的东西。
我在里面翻了翻,果真翻出了个装着药品的盒子,从里面找到了一瓶冬日里治冻疮用的药油。
殷遣自上车便一声不响地缩在了角落,要不是马车就这么大的地方,我根本感觉不到他在这里。
我手握这那瓶药油,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斜倚在小塌上道:“看看你那手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虐待了你呢。若是没有下人可用,回头本王赏给你几个,以后再跟着本王出去,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可怜样。”
说着,装作在榻上随意摸了摸,便将那瓶药油扔给了他:“本王用不上,赏给你了。还有那狐裘……穿在你身上弄的那么脏……也赏你了。”
那药油砸在了殷遣的膝上,被他慢慢攥住,然后将自己团的更紧了些。
良久,我才听闻那小小的黑团子闷闷地说了一声:
“……多谢。”
自从我在御花园教训了拿原主当枪使的封雎之后,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一时半会原主的狐朋狗友的都不太敢上门,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好好捋一下剧情,想想怎么才能给两个人制造机会。
原文中原主因为岐玉在御花园将殷遣带走,所以怀恨在心,找机会将殷遣带到了京城之中奴隶交易的地方,对前来交易的人说殷遣是可以买卖的奴隶,任由他像个畜生一样被人品头论足。而岐玉听说了这件事,不仅赶来救了殷遣,还求自己老爹上书皇帝,直言原主种种恶劣行径,导致原主被皇帝禁足一月,岐玉和殷遣也在这一个月感情迅速发展。
我在桌上铺了一张纸写写画画,既不能再过分对待殷遣,又得让岐玉过来美救英雄,这可真是太难了。我头发都薅下了十几根,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最后干脆一撂笔,寻个人去将三日后的奴隶交易透漏给岐玉郡主,能怎么夸就怎么夸,说得天花乱坠也无妨。
前来回禀的人说,岐玉郡主原本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但是一听到那边的奴隶皆姿容上乘,更不乏有容貌绝世之类时,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懂了,又是一个颜狗。
殷遣面如霜雪,自带一股冷意,却偏偏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目,嘴唇上缀着个圆滚滚的唇珠。要说也是有个数一数二的好皮囊,不怪岐玉刚认识就能这么尽力地帮他。
这俩人真是王八看绿豆,这就算是对了眼了。
三日之后的晚上,我直接带了个小厮敲响了质子府的门。
殷遣见到我时仍然一脸茫然,我叫人将一身衣服和一张半边面具扔给他:“穿上,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那身衣服是极显身材的紧身衣,殷遣作为言情小说的男主,身材好是硬性条件。到时候我再紧着岐玉过来的时候揭了他的面具,不轻不重讽刺他几句,就算丢人也只丢给岐玉看……这样应该,能成事的吧?
我斟酌了一番,那厢殷遣竟丝毫不把我当外人,站在我面前就开始脱起了衣服。脱外衣时我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那一身漂亮的皮肉彻底暴露在我面前,我才惊觉有些不太合适。想背过身去,又转念一想,大家都是男人,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做贼心虚?
于是只得摸着鼻子寻了个理由,磕磕绊绊地道:“……你怎么动作这么慢,本王先出去等你。”
也不敢将门开的太大,只开一条小缝挤出去,生怕被外面的人看见男主清清白白的身子。
守在敛王府附近的人说岐玉已经出门,我才慢悠悠地带着殷遣坐上马车。
反正言情小说定律,男主和女主到哪都能遇见,所以我根本没有规划路线,到了就顺着不同的摊位一路看下去。这些奴隶多是边境或景国俘虏,也不乏犯罪之后被入奴籍之人,所以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主人家心善的会给奴隶几件还算齐整的衣物蔽体,不过大多数都是衣着破烂,满身污垢。只有长的好看的男奴女奴,才会被精心打扮,一条锁链扣在脖颈或是手腕上,眼神空洞茫然,宛如一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摆件一般供人挑选。
殷遣在我身后一声不吭地跟着,我则装作挑选奴隶的样子,实则一直在左右寻找岐玉的身影。她年岁小,应该只是来看个新鲜,我没费多大功夫就寻到了她,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人,面上皆是焦急之色。
突然,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跟我对了个正着,我看她眸中一喜,顿时打起精神,心道难道我带殷遣出来的事被她知道了,此时便要过来救他?
好机会!
我轻咳一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殷遣。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一边准备伸手去揭他面具,一边开口道:“今日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这话刚起了个头,就听身边传来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止楼表哥!”
我低头一看,岐玉没有任何问责的意思,反而一副惊喜的表情,对着我行了个礼,接着便羞涩地垂首接着道:“在这里能见到表哥真是太巧了……”
原主的名字叫就云止楼,听上去人五人六,实际上不过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枉费作者给他起的这么一个好名字。
这句话甫一入耳我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岐玉叫的应该是我。
我转头看看殷遣,他又低下了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看得心中憋闷,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原来是岐玉表妹啊,确实很巧……”
岐玉看上去更加不好意思了,扭捏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我心里警铃大作,心想我就算是抢了男主都不能抢男主的女人啊,岐玉真要是弃了殷遣来找我,明日我就收拾东西跑路,能晚死一会是一会。
谁料岐玉墨迹半天,满脸通红地道:“岐玉刚见表哥第二面,就提出这样的请求,真是太……实在是刚才与仆从走散了,银子都在他们身上……所以能不能请表哥借我……借我点银子……”
嗯?
我表面一愣,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不就是银子嘛!
我挥手招来身后跟着的小厮,一边给岐玉掏银票一边问道:“表妹是看中了哪一个奴隶了?”
一听我这话岐玉顿时不羞涩了,手舞足蹈地比划道:“是一个西域来的女奴,眼睛是灰蓝色的,头发是金棕色的,我敢跟表哥发誓,她是这里最最漂亮的奴隶了!”
激情发言过后,岐玉话头一转,看向殷遣:“这也是表哥新买的奴隶吗?长的挺好看的。”
殷遣的面具只覆盖上半张脸,露出了一截莹白如玉的下巴,还有紧抿的薄唇。
我一听这话就知不好,连忙想要找补一句,没想到殷遣自己开了口,声音冷淡,宛如淬了一层冰雪:“我是谁,便不劳郡主挂心了。”
殷遣此时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又极为自傲,自然听不得这话。
不过他在我面前一向伪装的很好,又怎么会在我面前如此对待岐玉?
岐玉被殷遣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顿时尴尬起来,连连行礼致歉,又说回了府便将借我的银子还回来,便灰溜溜地跑走了。
而直到她离开我才反应过来,我今日是来干嘛的?
我不是来撮合男女主的吗?
怎么到最后反而让男女主生了嫌隙?
我看了看身边的殷遣,又看了看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无限愧疚。
若是弄丢了你这个媳妇,我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你娶个别的媳妇来,断不会让你打光棍的,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将我凌迟处死啊!
显然,殷遣现在对杀了我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顶了岐玉一句之后就又回到了放空状态,只管低着头走路,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我身上。
我为了维持人设只能恶狠狠地凶了他几句,殷遣十分乖顺地垂着头,竟要当街给我跪下,熟稔地开口道:“奴请小王爷罚……”
眼看着好几个自我面前经过的人一脸有热闹看的表情驻足回头,我强忍心中尴尬,一把将人扶住,训斥道:“这里这么多人,你装给谁看?以后在外面不准再自称奴了,还嫌你给我丢的脸不够多?”
殷遣抬头看我,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似乎与以往不尽相同,蕴着些朦胧雾气一般,令人看不真切。他从我的手中慢慢抽出胳膊来,又轻轻试探着,将他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
那手依旧粗糙,但却被捂得暖热,其上的伤口也在愈合,看上去没有之前那般可怖。我愣了一下,还未待有什么动作时,便听人群的熙攘嘈杂中忽然横插进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哟,这不是小云王殿下么,几日不见,怎么与一个奴隶当街携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云王改了口味,喜欢男人了呢……”说罢,这人便露出一排黄牙,一边抚掌一边大笑了起来。他身后跟着一群穿红着绿的世家子弟,还有几个体格健壮的护卫,此时便也捧场似的跟着开始窃笑。
我没管这些狗吠似的声音,先看了一眼殷遣,生怕他因为那句“奴隶”再生出别的情绪来。但殷遣却面色如常,十分之平和地抬眸看着我。我放下心来,又捏了捏他的手,这才放开,对着那群不速之客道:
“我还当是遇见了谁,原来是家宝兄啊。”
为首的那个人是承平王世子,承平王乃百年前太祖皇帝打天下时跟随左右的属下,后来太祖称帝,封其为异性王,爵位世袭罔替。但这承平王是杀鱼出身,子孙都一脉相承的没文化,到了这一辈的承平王,更是吃够了祖上的老本,又养出了面前这么个纨绔,金家宝。
没错,因为承平王家几代单传,金家宝还是他父王抬了十来个小妾进家门,广撒网捞起来的鱼,独苗一根,宝贝的不行。因此由承平王家老祖宗做主,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据书中所写,金家宝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奈何一提起要改名,他家的那位老祖宗就涕泗横流,一边跺着拐杖诉说他来的有多不容易,一边哭的几乎要撅过去。因此这名字也从没改成过。到了二十岁及冠,金家宝求了老承平王请了位大儒来,大儒引经据典,给他起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字,从此金家宝只准旁人用字称呼他,一旦提起名则必要翻脸。
此时“家宝”二字甫一入耳,对面的人面色立刻便黑了下来。
后面有人见势不对,大冬天的将手中扇子一打,自人群里踱步出来:
“云小王爷在花楼酒场混迹久了,怎么连世子已然及冠的事忘了?”
我一看,竟是前几日还跟着原主四处作威作福的封雎。他脸上尚且带着伤痕,配合着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情,竟有些莫名的滑稽。
我挑了挑眉,对封雎佯作恍然道:“是了,若不是封二公子提醒,我还以为家宝兄离及冠还远呢,不然怎么出行都要乌泱乌泱带着一群人,活像个未断奶的孩子一般……”
金家宝瞪圆了一双眼,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我:“你……云止楼!”
我懒洋洋地应下,将身旁殷遣拽过来倚着,话锋陡然一转:“我家的小东西扶一把又怎么了,果然脏污人眼中只有脏污,半点是非都没有。封二公子,也难为你选了这么个人跟着,我可提醒你一句,人得道了身边的狗可不一定跟着升天,何况这人还在往烂泥里坠呢。到时候一起栽了,可别忘了他今日’提携’之恩啊。”
这下不只金家宝一个人脸黑,连封雎也面色青白交加,连忙回头对金家宝说了句什么。金家宝赏了他一个快要飞到天上去的白眼,向我丢过来一句话,语气宛如带着股三伏天被腌臭了的酸黄瓜的味道,脸都扭曲了几分:
“廿三那日,我府中举行赏花宴,还望云小王爷赏脸。”
说罢也不管身边跟着的人如何,甩袖便走,后面封雎着急地跟上,一众人宛如海水退潮一般齐刷刷没入人群。
我正待感叹今日着实晦气,想拉着殷遣赶紧走时,突然发现跟着金家宝的人还有一个留在原地未动。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长的白白净净,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眼侧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他神情有些怯懦,但还是走上前来,端端正正与我行了个礼,低声道:
“草民蔺如镜,见过云王殿下。”又向殷遣轻轻点了点头。
蔺如镜?好熟悉的名字。
我本来看他与金家宝混在一起,没将他当做什么好鸟,只是架不住人长得好看,再仔细一回想——蔺如镜不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二吗?
他出身低微,家里搭上了条亲戚的线来了京城,因为模样好看人也安静,被老承平王家选中当了金家宝的伴读。
后来女主进京与他结识,彼时少年未曾长开,一双无辜的眼睛迷的颜狗女主不知东南西北,将他当做自己弟弟一般疼宠。谁知小奶狗养着养着养翻了车,转头就黑化跟男主抢起女人来。二十几岁的青年眉眼飞扬,眼尾一颗红痣勾魂摄魄,他衣衫散乱,红唇微张勾引女主时,连已经与男主相爱多时的女主也得“心神一荡,根本移不开目光”。
回忆过了原剧情,再看面前抬头看我的无辜脸少年,我顿时心中感慨,好家伙,这是一株还没开放的毒罂粟,披着小莲花的皮到我这装乖来了。
他与女主的相爱相杀我可以不管,但他黑化后矛头直指男主,男主身上最厉害的致命伤全是他留下的,这事我不能不阻止。怎么说殷遣现在因为我没了媳妇,我得好好保护他,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于是我端起架子来,“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故意问道:“我看你很是眼熟,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蔺如镜眼眸中适时亮起光芒,语气中尽是恰到好处的惊喜:“草民与岐玉郡主有过几面之缘,可能是在那时候吧。”
我心中不屑道,我至今与岐玉才见过两面,真是信了你的邪。面上却渐渐升起些敌意来:“岐玉表妹的朋友?”我皱起眉头来,又仔细看了他两眼,直到故作老成的小朋友被我看得浑身僵硬,这才一副嫌弃的样子开了口:“我可警告你,离岐玉远点,别沾上不该沾的麻烦。”
说罢又觉得对一个小朋友这样有些过于苛刻,于是添了一句:“算作补偿,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少往岐玉跟前凑。”
那日遇见了蔺如镜后,殷遣算是多看了我几眼,偶尔投过来的眼神也不再空洞无物,反而带上了几分探究。
我只装作看不见,心中暗暗发愁。
如今殷遣失去了对岐玉美救英雄这层滤镜,又闹的不太愉快,也不知最后还能不能走到一起,所以我很是灵活地将目标改成“与殷遣打好关系”和“赶紧给殷遣找个媳妇”。
这京中贵女近日我找人打探了个遍,出身高的大多有了婚约,早早定下了人家,要不就是与夫家和离又回来娘家。宫里的几位公主要么就是有了一群面首,要么就是有了驸马和一群面首,年岁小的不敢祸害,年岁大的怕殷遣被祸害,一时之间头发都掉了几把,险些英年早秃。
今日是冬月十七,殷遣的生日,我难得起了个大早。
这一天原本有女主翻墙去陪他过,但是现在女主被我弄没了,所以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决定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给他买点好吃的带过去。
刚一踏出房门,就看见外面亭子里或坐或站了几个人。仔细看去,是原主的母亲,老云王的王妃秦氏。她出身不错,人又温柔端庄,所以被指给老云王做正妃,老云王去后对自己的儿子疼爱有余,管教不足,才养出了原主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
今日一大早便等在这里,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我硬着头皮上前去问安,秦氏一面温和地笑着一面招手让我坐下,一面将个手炉递了过来,关切地道:“鹤予今日起得好早,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办?”
秦氏叫的是原主的小名,据说秦氏怀孕时梦见两只仙鹤过来啄她的肚子,梦一醒过来便觉得肚子疼,没受什么罪就产下了个健康的男孩。后来大家都说是上天派仙鹤过来为王妃送子,是百年难见的吉兆,因此秦氏“顺应天意”,便给原主起名叫做鹤予。
秦氏年纪已近四十,笑起来眼角带着浅浅的细纹,却丝毫不损她的风韵,看起来很是和蔼。我也不能像原主那般不耐烦地敷衍,只好编了个理由道:“上次帮了岐玉表妹一个忙,她说要专程谢谢我。”
“原来如此。”秦氏恍然,笑容更深了些,“我听收拾你房间的婆子们说,你房间里藏了许多女孩儿的画像?”
她这话说的暧昧不清,仿佛我藏的不是画像,而是避火图一般。我立马就尴尬起来,伸手捋了捋头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秦氏看了我的反应,似乎料定了什么,用手帕掩着嘴笑起来,对我道:“这事有什么不好对娘说的,鹤予长大了,娘很开心。你相中哪家姑娘了?娘方才听你说岐玉郡主,你中意她?”
“不不不,那倒不是……”我顿时汗都下来了,对秦氏道:“娘,这事不急……”
秦氏嗔怪:“怎么不急呢,你年后就要及冠了,到现在还没定下人家来,别人像你这个年纪,侍妾通房都有好几个了……对了,不如先从咱们府里给你挑个模样好的丫头,抬了她做侍妾,你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我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告饶道:“娘,我是真没想过这事,那画像不是我的,是别人给我的,我正准备拿去烧了呢,对!叫人帮忙烧了,我这就走了,娘你先坐……”
说罢起身就走,衣摆荡风恨不得原地起飞,顾不得秦氏在背后的挽留,一路出了府门,往酒楼去了。
走在路上我才发现自己还揣着个手炉,这时候当然不可能再回府去,只能一路抱着到了酒楼。原文之中曾经描述过殷遣的口味,似乎是嗜辣一些,再配几样时蔬糕点之类的解腻,然后做上一大碗鸡汤面,汤色清澄,浮着些油花,面条雪白劲道,再铺上一层鸡丝,其上用香葱芫荽点缀,要不是我已用过早饭,一定得先来一碗。
我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走到半路才想起既然是去给人过生日,那不得挑个礼物送过去?
于是又绞尽脑汁,仔细想了想原文里写过的内容。好像是说,岐玉找人画了幅殷遣的画像送给了他。难道我也得找个人画画像吗?这不行,我才不要跟岐玉送一样的礼物。反正还有一天时间,将吃的送过去问问殷遣,然后带着人出去买不就行了吗。
多简单。
这一番折腾,来来往往花了我不少时候,等到了质子府,已经快午时了。
当年景国将十三皇子送来,随行的官员们那可是将人吹的天上有地下无,不仅容貌绝世,还才华横溢,深受景国皇帝宠爱,晋国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子,不然就对你们晋国如何如何的场面话。
所以这质子府修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漂亮,各种水榭游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不过这些长期无人打理,也只能荒废下来,质子府大而空旷,像极了一个表面光鲜亮丽,内里破败不堪的棉布娃娃。
我站在质子府墙根底下发呆,忽然脑子一抽,想着岐玉翻墙来给殷遣过生日,这种惊喜和仪式感不能少啊,看我也给他整一个。
于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云王云止楼撸了撸袖子,搓了搓手,找了一棵质子府外的大树,将食盒往地下一放,开始吭哧吭哧爬质子府的墙。
好不容易站到了树顶,我保持着一个奇怪而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墙边,探头往里一看,殷遣搬了个小凳子和小书案坐在外面,此时正伏在书案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忽然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他随意地抬了下头,便与趴在墙上的我正对上了眼。
殷遣:“……小王爷?”
我:“……”
我的惊喜被提前发现了!它不完整了!
我气得脚下一滑,仰面就摔了下去,好巧不巧正落在被我放在树根旁的食盒上。
于是等到殷遣匆匆自质子府出来,绕到院墙这边来看我时,就见我捂住自己好像被人肘击了一下的小腹跪坐在地上,一面看着翻倒一半的食盒满面悲伤。
那碗放在最上层的鸡汤面连着碗一起泼了出去,和着滚落的糕点糊成一团,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底层的几样菜倒是还好,只是受了些震动,尚能入口。
殷遣先是一愣,而后便伸手要来扶我,我借着他的力慢慢站起来,垂头丧气地看了眼一地狼藉,对殷遣道:“生辰快乐……”
出乎意料的是,他听了这句话,竟然再次愣了下来,我感觉到他握着我手腕的手渐渐收紧,下意识轻轻挣了挣。殷遣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看着地上的食盒:“这是给我……的吗……?”
“不……”我刚吐出一个字,就见殷遣眉目低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落下来,于是赶紧改口道:“不然还能是给谁的,本王跑那么远去给你买好吃的,真是小白眼狼……”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我骂他时的气氛,特别是最后那句话,因为心虚而带上了气音,咬在口中,似乎多了些暧昧不清的情绪。
殷遣大抵也听出了几分端倪,我着急找补,在身上摸了摸,下意识从袖口里掏出个出门时带上的小手炉,一把塞进他的怀里,凶道:“拿好了,手那么冷,出去别说我亏待了你。”
说罢将地上的食盒收拾了一下,提着便进了质子府。
等到与殷遣一同坐在桌边,将剩下的菜摆了出来之后,我的尴尬劲也去了不少,对殷遣道:“现在在去重新买就赶不上用午膳了,你先将就一下,晚上再吃长寿面吧。”
殷遣轻轻摇头:“小王爷不必费心,这样就很好。”
我急了:“那怎么行呢,过生辰得吃长寿面啊。”
殷遣还要再拒绝,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下一碗面,很快的。”
质子府中仆从甚少,大多数还是我送来的那几个。府里的厨房更是简陋,里面半个人影都无,我只能挽了袖子找了些面粉来,心道不就是做面条吗,看我再给你整个花活出来,做一碗只有一根的面条,愿男主长命百岁,能保我保的久一点。
事实证明,我能做出一碗面疙瘩汤,但我可能做不出一碗面条。
碗里的汤颜色浑浊,里面浮着一坨条状物。因为我面条搓的太粗,外面快煮化了,里面还是夹生,即使我没敢放别的调料,只撒了些细盐,味道也还是十分的一言难尽。
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给殷遣端过去。
于是我空着手进了厨房,折腾了半个时辰又空着手出来,殷遣乖巧地坐在桌前等着,看着我什么也没拿就走了进来,还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心中负罪感顿时更重,轻咳一声坐在了他对面,开口道:“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殷遣于是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我一手撑在桌面上捂住脸,只听他道:“小王爷不如先用午膳,然后再给伤处上些药吧。”
我胡乱搪塞道:“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没什么大事。”
殷遣没再接话,我以为这一茬便算揭过去了。
谁知用过午膳后,他竟找了瓶药膏来,要亲自为我上药。口中还念道,伤处淤血凝滞,要反复揉开才能好的快一些,我没应便双手攥着药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我心中发紧,只好脱了上衣,闭眼躺在了榻上。
很快,便有一只温热的手按上了我的小腹。即使做好了准备,我还是身体一僵。那只手未受影响,将在手心捂的温热的药膏揉在那片尚还有些隐痛的地方,力道适中地打着圈。
我忍不住睁开了眼,却没想到殷遣手放在我的小腹按揉,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脸上。他似乎看得出了神,直到我睁眼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默默移开了目光,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我被他看得心中狠狠跳了几跳,掩饰一般地看了回去。殷遣认认真真地为我按摩,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我却敏锐地发现,这孩子耳尖渐渐攀上了一丝嫣红,继而染上整个耳廓,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殷遣的手法似乎是专门练过,我被揉的昏昏欲睡,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那颗红红的耳垂带有颜色,看起来很好咬的样子。
我迷迷糊糊地想,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
屋内炭火烧得旺盛,我似乎做了一个冗长又真实的过分的梦。梦里殷遣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自外面走了进来,端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碗重新坐回了桌前。
他看着碗里的东西似乎有些好笑,于是梦中的我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便眼尾泛红,我看着他用袖子抹了抹脸,然后便挑起了一根不成样子的条状物,慢慢送入了口中,那样子像一只呆呆的小松鼠,抱着面前的食物一点一点地啃,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似的。
只是他吃着吃着,忽然面上浮起些为难之色,然后一手按了按胸口,对着碗干呕了一下。
我:……
那碗面有那么难吃吗!
醒了之后的我坐在床上回忆起这个梦,立马收拾东西带着殷遣去了一趟酒楼,要了一碗长寿面。殷遣坐在包厢等饭吃,我偷偷摸摸溜进后厨观摩长寿面的做法,还要了纸笔,将每一个步骤详尽地记了下来。
待到面端上来,我看着闻到了香味便眸光一亮的殷遣,心中无限酸涩,拍了拍他的肩道:“日后你若娶妻,就算她下厨能把灶房烧了都没事,只要能给你做碗长寿面便好。”
殷遣看了看碗里的面,又看了看我,犹豫着道:“那倒也不用……”
他的声音实在太低,低到只是从我耳边略微一滑,便飘走了。我并没在意这句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激励自己道:回去按照刚才偷师来的配方仔细练一练,若是我日后娶妻,一定年年生辰都为妻子做一碗长寿面。
然后又偷偷觑了殷遣一眼,见他又像只小松鼠一般慢慢吃着面,便大发慈悲地想道,若是还未娶妻时,我的手艺就便宜了这小孩吧。
廿三那日,难得天晴,我走进承平王府时遇见了岐玉。她身旁跟着个戴了面纱的女子,卷翘长发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边,编成几股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眼眸澄澈犹如琥珀,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一双手上还各缀了个花样繁复的镯子,看款式不像出自中原。
这二人与我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开了,那女奴眼中满是好奇之色,想必岐玉要领着她在府中各处转转。
这一次的赏花宴在原著中也有描述,只不过跟在岐玉身边的是殷遣,而非那女奴。冬月里不像春夏那般群芳争艳,能看的无非也就是各色菊花,兰草之类的,据说承平王府还有间暖阁,日夜炭火不停,还能养护出些这时节看不到的鲜花来。
不过再怎么折腾,赏花也不是主要的目的。金家宝刚及冠,因为名声的原因还未跟谁家女儿结下姻亲,所以这赏花宴多是给京中身份合适的小姐们招来相看相看,也有身份低的男男女女削尖了头挤了进来,妄图能在宴会上能得到哪家权贵青眼,从此飞上枝头。
原著中的殷遣,照例是被叫来调笑玩乐的。
只是这一次,金家宝在宴会中看上岐玉,他一向在家里备受宠爱,又看不起长期居于封地的敛王,连敛王之女也连带着看不上,直接扯着岐玉的袖子拽到家里老祖宗的面前,要求老祖宗进宫去求皇帝赐婚,赐的还是一个侧妃之位,直言岐玉不配为承平王世子正妃。
最后当然是没有赐婚的,金家宝的话不仅惹恼了敛王,让承平王被皇帝叫去骂了一顿,扣了半年俸禄,还被殷遣怀恨在心。几日后他使计挑拨金家宝与跟着他厮混的几位权贵子弟,于是几人当街大打出手,金家宝在混乱中被殷遣一脚踹过去,直接伤到了命根。
承平王府护得像眼珠子一般的独苗被废了,整个府里哭天抢地,承平王疯了一般打压其余几个纨绔的家族,而看似只是“站在一旁被欺辱”的殷遣,也被寻了个由头责罚,几乎去了半条命,是岐玉每日偷偷去给他送药才熬了下来。
不过今日再怎么闹,应该也不会祸及殷遣,毕竟他现在对岐玉半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也不会为了岐玉出头。
于是我放心地入了席,先跟上首的承平王家老祖宗行了个礼。她束着条红缎面的抹额,穿着件紫棠色开襟棉袍,手上握着串玛瑙手串,满身珠光宝气,见了模样好的小姐便拉到面前来嘘寒问暖,见了诸如我之类的点个头便算过去。
我也乐得清静,与左右打了招呼之后便坐下,开始满场找殷遣。只是这地方林林总总也就坐了三十来个人,我连女席那边都看过几遍,也没见到这人的影子,不禁有些心急起来。
这时,岐玉与她的女奴正一前一后进来了开宴的小园中,她们身后还跟了个人,鬓发微乱,我仔细看去,正是殷遣。
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我却心中似有预感,站起身来走近一看,殷遣前襟湿了一大片,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殷遣先是一惊,又见是我,才慢慢挣了挣手腕,轻声道:“不碍事,我等会坐到角落去。”
他的手腕细瘦,凸起的腕骨极为明显。我皱着眉并未放开他,而是直接拽着人拦下一个园中的侍女,对她道:“景十三皇子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我带他去收拾一下,麻烦姑娘带路了。”
那侍女先是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殷遣,被我不动声色地挡住,这才移开目光,将我们带到了宴会附近用来歇息的房间里。
我拿了条毛巾将殷遣兜头盖住,给他仔细擦了擦头发。靠近了才闻到,他衣上溅的不是水,而是酒。我拍了拍他的脑袋,问道:“遇见承平王府那个混账玩意了?”
殷遣迟疑着点了点头:“他与一些人在外面喝酒,要我过去服侍。”
我心道果然,这小孩到哪都被欺负,简直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看来以后得再看紧些,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抓去当个玩意作弄。
等这边我们收拾齐整回到宴会上时,长辈们已经尽数离席,金家宝被一群人拥簇着坐在一边,女席几乎已经空了,岐玉与她那女奴坐在个不起眼的地方,我走近时正听到她捏着嗓子,一脸委屈地躺在了女奴的胸口,左右蹭了蹭:“姐姐,这个汤好烫哦,根本喝不下去呜呜呜呜呜呜呜……”
女奴便满目慌张地捧起她主子的脸左看右看:“怎么会……烫到小姐没有?”
岐玉顿时更加委屈:“烫到了呜呜呜呜呜呜,姐姐给呼呼……”
我被这主仆二人惊的顿在原地,回过神来只觉得牙酸的要命,一看殷遣乖乖地站在我的身后,正盯着地面发呆,于是脚下一歪,一面口中道:“……阿遣,突然感觉腿好酸,站不住了……”一面对着殷遣就倒了过去。
殷遣被我这一手操作弄的一愣,但还是下意识伸出胳膊牢牢接住了我。我靠在殷遣身上,再看对面时胸中郁结之气便散了些,正要拍拍小孩的肩夸一句上道,谁知旧忧刚去又添新堵,金家宝携着些世家子弟鬣狗觅食一般扑了过来,见到我与殷遣的姿势,嗤笑一声开口道:
“这是哪家的小倌儿与主子一道出来了,这不,险些都要滚到床上去了!”
殷遣身子一僵,探出手来推我。我面色不变,一把抓住他的手,回敬道:“那家宝兄可得顾及着些,大庭广众的,您家这么多小倌跟着主子,怕是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这下对面众人齐齐脸色一黑,不自觉后退两步,与金家宝拉开了距离。
这一来一回之间,看似互相将对方骂了一通,实则只有那边气了个半死。金家宝似乎是强忍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阴测测道:“云小王爷牙尖嘴利,较之以往更胜几分。”
我不要脸地认下了他的话:“过奖过奖。”
他冷哼一声,花孔雀一般抬高了头,双手负后,斜着眼看我道:“这宴会光是赏花太过无聊,我们预备在那边靶场比试箭术,女眷们也会一起观看,云小王爷可有兴趣?”
来了来了,他喊我来参加宴会的真正目的来了。
原主不学无术,射箭自然也是稀烂,自他手上出去的箭就算会拐弯都不会飞到靶子上,命中圆心更是无稽之谈。
于是我干脆利落地答道:“没兴趣。”
金家宝被我一噎,生怕我真的走了没笑话看,急道:“云小王爷难道是不敢么!”
我抬头缓缓扫视一圈,见周围的人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于是冷笑道:“不是不敢,是他们不配。这里与我身份勉强相当的只有你——家宝兄,难道是你与我比?”
——那当然不可能。金家宝与原主箭术不相上下,都是撒手箭没的本事,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肯定不会上场。
不过原著中曾写过,蔺如镜箭术一绝,后期身背长弓,战场之上几乎一箭穿过殷遣心脏,说不定金家宝推出来比箭的就是他。
难怪他那日先在我跟前示了个好,这是怕我之后报复到他身上啊。
金家宝果然道:“我是这比赛的见证,上场的另有其人。”说着便往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的蔺如镜,“这是我家伴读,仰慕小王爷许久了,实在想要见识一番小王爷的风姿,这才求着我给了这么个机会。”
小少年猝然与我对视,腼腆地笑着对我行了个礼。果然,殷遣的目光又开始在我们二人之间流转,接着便轻轻用力,将他的手慢慢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心中微动,挑眉看了一眼蔺如镜,嗤笑道:“一个伴读?”
蔺如镜的脸色立刻就白了下来,眸中浮起水汽,求助般地看向金家宝。金家宝立刻惺惺作态地啧了一声,拍了拍蔺如镜的肩,叹息道:“早听人说小王爷箭艺高绝,你今日却是无福得见了。”
捧杀我?
我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逡巡几次,最终停在了蔺如镜的脸上。少年一脸失落,眼睫微垂,眼尾的红痣如同一颗宝石镶嵌在如玉的面庞上,确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我在心中盘算一番,比是不能比的,但金家宝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得跟着去看看。思及此,我正要回话,却忽的余光中见身旁的殷遣踏前一步,对蔺如镜道:“在下不才,曾得小王爷指点箭术,收获颇丰。你若执意想见识,与我比也是一样的。”
等等,殷遣他怎么出来了?
我大为震撼,金家宝也是一愣,一叠声道:“你?你,你要比?”又反应过来,拿手指着殷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世子面前出头……”
金家宝对着殷遣口中不干不净,我自然是忍不了,上前去一把拍开他的手,将殷遣挡在身后:“家宝兄,你也说了,这人只是区区一个伴读而已,难道还要本王亲自与他比么?让殷遣过去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金家宝还要再骂,被身后的封雎一把拽住。两人对了个眼神,金家宝便偃旗息鼓,冲着殷遣哼了一声,率先领着蔺如镜往靶场去了。蔺如镜看起来面色好了些,他抽了抽鼻子,抹了一把脸,对着我和殷遣各自行了个礼,也匆匆跟着走了。
余下我与他站在原地,我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刚才怎么就出去了,要跟蔺如镜比箭术,你有把握吗?”
殷遣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垂了眼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