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周二柏珩如期陪贺聆去医院拔智齿,虽然打了两针麻药,但还是能感受到医生拿着工具在自己的口腔里捣鼓,贺聆全程紧张得四肢僵硬,死死抓着柏珩的手张大着嘴不敢睁开眼睛,半个多小时医生拔完牙,柏珩的手都被贺聆抓青了,硬是忍着没吭一声。
一回到家,柏珩就拿冰袋给贺聆冰敷,可能因为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贺聆昏昏欲睡的,钻进被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冰袋裹在毛巾里搁在他的脸颊处,麻药劲过去,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疼痛,贺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
他听见外头有动静,走出去一看,柏珩正在厨房里给他煮粥,新买的围裙将柏珩的腰身勒得紧紧的,愈发沉得他腰细腿长,贺聆默默盯了会,口齿不清地喊了声,“老婆......”
“醒啦,”柏珩看了眼时间,搅了搅锅里的粥,提醒道,“水和药片都在桌子上,我看过医嘱,现在可以吃东西,你肚子饿不饿,粥快煮好了。”
贺聆应了声去吃药。
他忍着恶心把嘴巴里的血水都咽下去,吃了两颗消炎药,坐在餐桌等吃饭,其实他现在没什么胃口,但看着柏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心里就跟烤了小太阳似的,整个人都暖烘烘的,不忍心辜负柏珩的好意。
白粥熬得软烂,柏珩在里头加了肉沫,不至于寡淡到吃不下去,贺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柏珩一勺一勺吹凉了往他嘴里喂粥,含含糊糊地说,“有老婆真好。”
柏珩小脸微红,满足地笑了笑,越发殷勤起来。
贺聆喝了小半碗粥,懒洋洋地趴在柏珩身上捏柏珩的手玩,见到被他掐青了的手腕,略有些心疼,他说话很费劲,像含着东西似的,“等我好了,奖励你亲亲一小时。”
柏珩潋滟的面容满是捡到宝似的欣喜,忍不住想去碰贺聆的唇,贺聆看多了拔牙的后遗症,现在是草木皆兵,连忙拿掌心捂住柏珩的嘴,瞪着眼说,“会得干槽症的。”
“我查过了,不往外吸就没事,”柏珩的声音隔着他的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他自己说完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我就碰一下。”
贺聆看在柏珩忙前忙后,又是给他冰敷又是给他煮粥的份上,到底还是妥协了,跟柏珩唇贴唇,两人离得近都在看着对方,看久了有点对眼,贺聆忍不住笑了声,拉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倒在柏珩身上直哼哼。
接下来的几日,贺聆都在家办公,因为有柏珩无怨无悔不分日夜给他冰敷,网上说的疼得睡不着的情况没有出现过,除了每天醒来满嘴血着实有些恶心人外,他几乎没怎么遭罪,等到一星期后拆线,贺聆恢复了往日的精气。
柏珩快期末考了,尽管他一再保证不会落下学习,贺聆还是没再占用他的学习时间,拆线那天是自个儿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他出门后就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但贺聆没有得罪过谁,也就没太往心上去,不过刚拆完线打算去取车时,前路就被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拦住了。
“贺先生您好,我是柏总的助理,柏总想要见您,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贺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路旁停着的一辆奔驰,很快反应过来男人口中的柏总是什么人——柏珩的哥哥柏良,他没有“东窗事发”的尴尬与无措,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象征性地问道,“如果我不走呢?”
男人公事公办地说,“请您配合。”
街道人来人往都是人,贺聆心想若他是真不肯配合,他们也做不出光天化日绑人的举动,但闹成那样就太难看了,贺聆向来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他笑了笑,“那走吧。”
贺聆坐上了那辆奔驰,柏良并不在车里。
他没有太过于慌张的感觉,跟柏珩谈恋爱两个多月,早料到依柏家对柏珩的重视程度,他跟柏珩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柏家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在柏虹那通试探性的电话打来时,他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柏良动作会这么快。
贺聆还真有点好奇柏良见了他会跟他说些什么。
车子很快停在一栋商业大厦楼下,声称自己是柏良助理的男人看来颇有地位,一路畅通无阻地带着贺聆抵达大厦的十七楼。
“柏总正在开会,请您稍等。”男人把他带到会客室,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贺聆不喜欢等人,特别对方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会客室等了半个多小时,那点耐心都快磨灭了,厚重的大门才传来动静。
他站起身,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从外进来,正是柏良,他身量高挑,成熟的面容与柏珩有几分相似,但神韵却大不相同,在商圈摸爬滚打多年,锋芒锐利,气质冷冽,仅是拿眼尾一扫贺聆,贺聆就知道对方绝非他惹得起的人物。
“贺先生请坐。”柏良抬了下手,坐到会客桌的对面,又抬眼看助理,“把东西放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助理毕恭毕敬颔首,把门给关严实了,室内只剩下了柏良和贺聆。
“想必贺先生知道我请你来的原因,那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柏良是极为雷厉风行的人,不带一点儿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跟小珩的事情柏家不同意,你开个条件,只要我们柏家能承受得起的一定满足你,我的要求就一个,跟小珩断个干净。”
在没有见到柏良之前,贺聆便对他杀伐果断的手段略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当气场强大的柏良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原本的那些冷静顿时有些摇摇欲坠。
只是如今俗套的剧情仍让贺聆觉得有些好笑,他颇有点无奈道,“柏总,我跟小柏只是谈个普通的恋爱,你不用先入为主觉得我贪图你们柏家什么。”
柏良眼眸似刀刃一般,扫过贺聆清丽的脸,他公务繁忙,凡事只求快刀斩乱麻,也确实未曾把贺聆放在眼里。
他直白地说,“贺先生,我调查过你,从十九岁开始,你总共谈过七场恋爱,平均下来每段恋情时间超不过四个月,你如果想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小珩,不好意思,你的话在我这里没有可信度,小珩心思单纯,也不是你能玩得起的人,我劝你看清局势,不要拿自己的那套理论来搪塞我。”
贺聆眉头深深蹙起,为柏良调查他的隐私,更为柏良话里话外对他的轻视,他不由得反击道,“柏总,我想我需要提醒你,是小柏先喜欢的我,也是他信誓旦旦说要对我负责,如果你想要我跟他分开,不用什么条件,只要让小柏跟我提分手就可以,别说断干净,我第二天就能把他当陌生人。”
他见到柏良沉下了脸,浅浅一笑,“对了,我还得告诉你,谈恋爱是双方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面对,所以半个小时前我给小柏发了信息,让他过来找我,等他到了,麻烦你把刚刚说的话也跟他说一遍,我想听听他的想法。”
柏良神色莫测地看着贺聆,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贺聆不愿落了下风,强撑着笑跟他对视。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柏良傲慢的态度让他很是恼火,他不过是与柏珩谈个恋爱而已,你情我愿的事情,没理由需要别人来教他怎么做。
“贺聆,”柏良耐心告罄,改了称呼,沉沉道,“小珩是很执拗的人,他认定一个人、一件事就会一条路走到底,我奉劝你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时趁早抽身。”
贺聆不太能明白柏良的话。
“他十二岁时养了一只猫,喜欢得吃饭睡觉都要抱着,很可惜,没多久那只猫就得病去世了,你猜他做了什么?”
贺聆抿着唇静候柏良的下文。
“他把猫做成了标本,现在还摆在房间里,倘若你抱着玩玩的态度接近小珩,有朝一日你不喜欢了想要离开,”柏良神情认真,严肃道,“我不介意柏家多一副标本。”
贺聆听得眼瞳微缩,汗毛竖立,正想询问柏良是不是开玩笑的,紧闭的大门骤然打开,两人闻声望去,一脸怒意的柏珩出现在会客室里。
柏珩的到来打断了柏良和贺聆的谈话,他漂亮的脸蛋染了怒意愈发稠艳,像大狗护住主人一般快步挡到贺聆面前,气恼道,“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为难贺聆。”
柏珩的维护让贺聆消去几分怒意,他深知不能得罪柏良这样的大人物,方才的话已经是冒犯,也不愿掺和进柏家的事务中,于是起身说,“小柏,你哥没有为难我,但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再来见我。”
他从未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柏珩说过话,柏珩神情一黯,喊了声他的名字,又忙不迭点头,“我会的。”
贺聆躲开了柏珩伸过来的手,忽略了柏珩的失落,朝柏良略一颔首,“柏总,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柏良似乎无声笑了下,像是嘲讽他的不知死活,但也许是柏珩在场,他没有再多说,直接让助理带他离开。
会客室里只剩下柏家兄弟,二人相差了十五岁,柏良对于柏珩而言亦兄亦父,他对这个哥哥很是敬重,也几乎没有忤逆的时候,可柏良对贺聆出手已经触碰到他的逆鳞,循规蹈矩的小少爷第一次对长兄怒然道,“哥,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我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选择,你别干涉我。”
柏良无奈地扶额,“小珩,你涉世未深,会被蒙蔽在所难免,我作为你的长辈,自然是要为你把把关,你跟他认识才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跟他相处过,我当然知道他怎么样,”柏珩为柏良话里对贺聆的轻视怒火中烧,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倒是哥你一再挑拨我跟贺聆的关系,居心叵测。”
柏良被他气笑了,再抬眼,已是冷然,“你说说,我怎么个居心叵测法?”
“你不就想像爸三年前安排姐姐那样安排我的生活吗?”柏珩咬牙,眼圈微红,“当年姐姐明明有喜欢的人,你们却逼她跟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结婚,什么门当户对都是借口,你们不过就是想让她联姻,好维护你们的利益,现在我也有喜欢的人,你们也想拆散我跟贺聆,好再过几年让我走上姐姐的老路......”
柏珩的姐姐柏乔三年前出嫁,过得并不开心。
柏良厉声打断他,“小珩!”
柏珩绷着脸,“我没有说错。”
“你跟乔乔一个德行,”柏良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识人不清,自以为是,觉得全家都要迫害你们的爱情,愚蠢至极。”
柏珩还想反驳,柏良伸手将桌上的文件袋扫过去,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面,“打开看看。”
柏珩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但他方才一番信誓旦旦,不想在兄长面前示弱,咬着唇把文件袋打开,里头放了很多资料,他拿出来一看,大到贺聆的家庭背景,小到贺聆这几日去了哪里,事无巨细,将贺聆的隐私完完全全暴露在柏珩面前。
柏珩捏着纸张,怒视柏良,“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里面有几张照片,我想你会很感兴趣。”柏良不接他的话,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椅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柏珩悄悄握了下拳,强忍不安把里头的照片扯出来,在见到照片的一瞬间,柏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似的,闷疼得他手都在抖,只是一瞬,他便将照片哗啦啦倒在桌面上,让每一张照片的内容都清晰地闯进眼底。
昏暗的光线中,贺聆跟一个蓝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靠得极近,像是随时会接吻,年轻男人的眼光仿佛像在看什么猎物,随时会把贺聆扑到,而贺聆却放任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坐在自己身旁,甚至于,把手伸进他的衣摆里,放在了难以言喻的位置亵玩着。
贺聆眉头微皱,面容微醺,红唇半张,一副惹人垂涎的模样......
照片下方印着日期,正是柏珩跟柏虹去看珠宝展的那天晚上,他发信息问贺聆在哪里,贺聆跟他说在画稿。
贺聆骗了他,不仅骗他,还跟别的男人在酒吧里调情。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贺聆跟年轻男人还做了别的事情吗?
柏珩的眼圈通红,连带着眼白都泛起了红血丝,微微发着抖,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柏良残忍地戳破这段关系,“他跟你谈着恋爱,却和别人暧昧不清,小珩,你还敢说你了解他吗?”
柏珩猛然看向柏良,下一秒,他像是要销毁什么证据似的,将照片合拢又塞进了文件袋里,他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我自己会问他,只要他向我解释清楚......”
“小珩,”柏良似乎是没想到柏珩还会如此执迷不悟,怒其不争道,“在你还没有来之前,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只要你跟他提分手,别说断干净,他第二天就能把你当陌生人,这样一个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费心思。”
柏珩五官微微扭曲,但仍死死抱着文件袋,执拗道,“我会自己处理。”
柏良气得拍桌而起,“你学什么不好,你偏偏学乔乔的恋爱脑!”
柏珩眼睛红通通地看了柏良一眼,闷声说,“我喜欢他,你别动他。”
抛下这句话,他不管兄长沉甸甸的脸色,拿着文件夹径直离开会客室。
——
贺聆一出大厦就直奔住处,他正在被人窥探隐私的气头上,到家之后仍不解气,见到摆在窗台上柏珩送给他的毛绒熊,忍不住捶了下,这才觉得好受些许。
他无奈地拨了拨头发,又把被他捶得东歪西倒的毛绒熊扶正坐好,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我跟你个笨蛋生什么气呢。”
贺聆倒在床上闭目养神,顺便认真思索起他跟柏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他承认柏珩在他的心里占了不小的重量,他谈过这么多场恋爱,柏珩是最特殊的一个,那么天真纯良,仿佛满心都扑在他身上,他享受着被完全爱着的感觉,也不愿意这么快结束热恋,可谈恋爱对贺聆而言向来是两个人的事情,倘若柏家一定要从中作梗的话,他未必不会忍痛割爱。
在招惹柏珩之前,王朔也曾再三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他那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柏家想必不会袖手旁观,他太怕麻烦了,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跟柏家对抗,如果真到让他觉得困扰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跟柏珩说再见。
爱情从来都不是必需品,因为一场恋爱惹火烧身,实在得不偿失。
贺聆想得昏昏欲睡,房间外传来声响,是柏珩回来了,他没有动,静候柏珩进屋给他个交代。
房门打开,贺聆迎光望去,柏珩站在门的交界线,也许是灯光太冷,柏珩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陌生,贺聆等了一会,柏珩已经来到床前,他躺在床上没动身,心里盘算着该开口说点什么时,柏珩已经倾身压倒他,将他的嘴严严实实堵住吮吸起来。
贺聆今天才拆完线,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柏珩亲得太重太狠,他生怕撕扯到伤口,皱了下眉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换在平时,只要他稍稍吭一声,柏珩都会诚惶诚恐地松开他,可眼前的柏珩不知道怎么了,牢牢压着他不让他动弹,他躲都躲不了,只能张着嘴让柏珩吮吻。
贺聆瞪着眼呜呜叫着,莫名想到柏良所说的标本的事情,挣扎愈发激烈,柏珩像是在跟他置气,他越是想逃,便亲得越瓷实,亲得太深,舌头像是要钻进贺聆的喉管里似的,让贺聆生理性有点反胃,他渐渐受不了了,狠狠心咬了下柏珩的舌尖。
柏珩吃痛,果然松开,贺聆趁机别过脸,气喘吁吁地斥责道,“你怎么回事......”
话音消失在砸在他脸上的热泪中。
贺聆呆滞地看着上方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柏珩神色哀伤,咬着唇无声地从水眸里涌出泪来,一滴滴往下坠,惊艳得贺聆所有指责的话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