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孟老头瞧了又瞧，他细眯起双
眼，微微抖了抖手里的旱烟，他
终于是站了起来，要准备出门去
了。
宋远倚在门口，见房子里蹒跚
走出一个老头，赶紧靠过去。
“爷爷，走哪儿去？”
“我去找我林子。”他瞥一眼
男人，“我耍！”似是心虚了。
“要的哇，你去找你林子里的
那只鸟嘛。”
得到准许，老头子哼着歌儿悠
悠地出去了。
回来后老人叽叽咕咕，嘴里不
知道在念叨什么，宋远问他，他
就乐呵呵的笑。兴许是林子里的
那只鸟又学人说话了。
老头子最近老神神叨叨的，说
什么狗尾巴草长翅膀了，玛瑙开
口说话了……
无非就是林子里的那只鸟又作
妖了。
老头子今天又去林子里逛去
了。回来时嘴里还振振有词。
宋远钓鱼回来，在林子里找到
了喝醉了的孟老头。 老头子嘀咕
着，“好啊水好，山也好。”
宋远看见湖边有只鸟，叽叽喳
喳在说话，他丢了个捕鸟器在岸
边。
宋远来收捕鸟器，看到了被夹
的爷爷。
孟老头意识一阵清醒一阵迷
糊。他骂宋远短命鬼。
宋远问他为什么去湖边。
老头子把他晾一边，又是说自
己要耍去了。
宋远说他病了，老人不服，说
宋远就是成心咒他。
老头子不去看医生，说自己没
病。宋远拿他没办法。 干脆不管了。
老头子说山边的风声会说话，
越说越真，好像他真的听到了似
的。
孟老头，他说，那风里呼呼地
叫喊着，说跑慢点。 说狗尾巴草
会开花。
“胡说！狗尾巴草怎么开花
了。”
“你！你才胡说，你乱说，你
胡吹海吹，你！你，你不懂！”
宋远爬山去了。 在山上看到一
大片狗尾巴草，像是人种的。
“难看。”宋远这么想。
老头割草去了，说年轻人就是
懒，农务活都不会做。
宋远赶忙把他请回家去了。
自己薅了一把狗尾巴草，冲着
老头子说让他来。
老头子闲不住，又往林子里去
了。
宋远把菜园子浇了一遍。
宋远种了几株豌豆。
他看到了那只鸟，叽叽喳
喳，对着风在说话。
宋远父母回来了，带回一只
鸟。
林子里的那只鸟和家里这只
鸟，在一起，唱歌。
老头子没事就坐在院子里看它
俩，时间一长，开始对着鸟说起
话来。
鸟没看住，宋远到处找。
老头子气，说找不到算了。
鸟在天台上叫，人一靠近就飞
的高高的。
老头子坐在楼下，望着鸟说话。
“乖乖，下来，快下来……”
鸟飞走了，老头子却信誓旦旦
说它还要回来，不要担心。
草又长起来了，宋远领着侄子
去了菜园。
“这个是花菜，这个豌豆……”
天气转凉了。
鸟没回来。
老头子一直说要找那只会说话
的鸟。
找不到。宋远让他别找了。
老头子去了林子，宋远跟在后面。
一直出了林子，也看不见一只
鸟的踪迹。
村头有人说昨晚看见了孟老头
家里飞出来一只鸟。 落在枝头，
好久，才飞走。
宋远听后，急忙赶去镇上买了
一只和原来那只一模一样的鸟搁
在家里。就是不会说话。
两只鸟也不在一起唱歌。
老人不找鸟了，整日坐在院子
里，盯着林子发呆。
这只鸟也飞了。
宋远问老头子是不是动了笼。
老头子瞥他一眼，含糊地说他
没有。 再说下去他就开始生气。
邻居来借凳子。 问怎么没看见
那只鸟。
老头子说在林子里。
邻居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
懂，看了看那片林子，随即又笑
开了，不说话，走了。
邻居还回了凳子，送了老头子
一把菜。让他先焯水，凉拌着吃。
老头子找鸟。
宋远说要给老头子讲故事。 老头子不屑地走开了。
鸟回来了，停在宋远肩头，低
声说着话。
老头子去了林子里。
老头子走了。
宋远进了林子。
迷路了。
恍恍惚惚上了山，发觉后，又
折了回去，在山下看到一大片狗
尾巴草，好像……
好像……
开花了。
看到一只鸟，说话了。 说要来
找宋远。
老头子回家了。
宋远做梦。
宋远买了一只鸟回家。
宋远放了捕鸟夹在林子里。
鸟儿说，林子里飞的是宋宋。
宋远捉到一只鸟，开口说话了。
宋远去了医院。
山边的风声会说话，嗤嗤地笑。
宋远结识一位好友，叫林鸟，
是上面派下来的守林人。
林鸟说辛苦宋远保护了这么久
的森林。
林鸟说要送宋远见面礼。
是一株狗尾巴草，宋远说他高
雅。
林鸟每天都送见面礼，在宋远
看来，不过是他在林子里胡乱揪
下的一把杂草。
鸟儿越来越多，风吹的越来越冷。
宋远低着头呼着手，又搓一搓。
侄子上学去了。
他陪林鸟看林子去了。
村里有人说鸟都飞回来了。
林鸟很高兴，他说这是一只叫
宋宋的鸟做的，提到宋宋，他又
说它精明的很。
林鸟去了湖边。 噗嗤一声，风
呼呼的笑开了。
宋远没见着林鸟，“他的林子
不守了？”他去找，恰好看见正
在扯捕鸟夹的林鸟 。
他早就把这茬忘了。
林鸟说放捕鸟夹子的这人没良
心，要是被他逮到，一定不放过
他。
宋远去接侄子放学。
侄子问他有没有听见……
听见山边的风声会说话，它说
林子里飞的是宋宋。
宋远见到了林鸟，在湖边，宋
远看见他时，他正在拨弄岸边的
狗尾巴草。
“喏。”
“什么？”
“送给你的。”
“喔……干嘛老送这玩意给
我，你不知道送给我我也只有扔
掉的份儿吗？”
林鸟愣了愣，“送给值得的人不是。”
宋远也愣了，不接话了。
林鸟约宋远去镇上，看看鸟。
两人见面，林鸟就拉着宋远的
手跑着去看了鸟。
宋远问他为什么拉着他做这种
无聊的事。
“不无聊，和你一起不无
聊。”林鸟说不无聊。
林子变大了。 鸟儿也多了起来。
林鸟说他喜欢男人。
宋远没答应他。
理由是，他不觉得林鸟喜欢他。
他没有说不合适。
林鸟说要证明给他看。
宋远躲他。
宋远看到了林鸟腿上的伤，像
捕兽夹。
宋远心道正常。
“疼吗？”
“疼。”……“但没有你拒绝
我疼。”说完又递给宋远一把东
西。
不是狗尾巴草。
白山茶。
“送这个，你总不舍得扔了
吧。”他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他。
宋远却别过头去。耳朵微微泛
起淡淡的红，但身体像是烧开了。
他这副样子，好看极了。
林鸟笑他脸皮薄。
“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该接吻
了？”……“宋远，只要我爱
你…”他说的脸也红起来。
“我想吻你，可以吗？”
林鸟告白。宋远答应。
林鸟不辞而别。
林鸟在村委会盖了章，走了。
等宋远追过来，留给他的只是背影。
宋远见他越走越远，倒是也不
说话了。他摸索着裤兜，给自己
找点依靠，心一沉，他定定的看
着，之前被胡乱揉进裤兜里的狗
尾巴草，顶部圆锥形的花序，和
叶片融为一体。
宋远打探他的消息。
林子里鸟一直飞。 东窜一只西
窜一只。渐渐的一只也不见了。
林鸟也不见了。
“你不回来看你的鸟吗？”
宋远呢喃着。林鸟却再也飞不
回来。
来去都是自由风，相念自会再相逢。
宋远……想……爷爷。
宋远认为自己是幼稚鬼，被欺
骗了，自我否定了很久，心里讲
着恨林鸟。直到家里人催。
宋远去了镇上，找了一个漂亮
姑娘。
没回来，在城里，宋远结婚了。
宋远不知道，他在致辞时，林
鸟就坐在下面，怔怔地看着他，
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听着他，
一遍又一遍地说宋远自己有多么
爱他的新娘。
他颤抖着。
“在我心里，你娶的是我。”
宋远瞥见了他，定住了。
他在台上看见了林鸟挂在脸庞
的泪珠。
那副样子，是宋远没有见过的。
林鸟在他面前都是笑，笑，时
不时哼两句歌，像……像鸟。
得空在下去找时，人早就不见了。
他想起林鸟说让他去林子里看看。
看看。
看看，林子里飞的是不是宋宋。
爷爷托梦，说让宋远一定要好
好去林子里看一看那只会说话的
鸟。
山边的风声会说话。
它说……
林子里飞的是宋宋。
“宋宋！”
“宋宋！”
宋远跑到林子里去，朝着群鸟
喊，鸟都吓跑了，有一只鸟，飞
下来，停在远处的草丛里，弄的
哪丛草稀稀疏疏的摇动。
“宋宋！”
……
“宋宋？”
那只鸟飞起来靠在宋远肩头，
轻啄了两下，像是在示好，又放
了一株狗尾巴草在宋远手里。
“林鸟？”宋远脱口而出。
那鸟飞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
会儿，叫了两声，飞走了。
见不得光的日子，不会再相遇，
这就是分开的意义。
宋远搬家了，他不去林子里，
再也听不见林鸟的消息。也寻不
到林鸟，山边的风声会说话。
它说，林子里飞的是林鸟，不是宋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