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夏然被人拖出来的时候,这场奢靡喧嚣的聚会正达到高潮。
海边别墅灯火通明,暗沉沉的夜空没有星星,远处扑在礁石上的海浪在音乐和酒精的浸染下发出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人影憧憧,赤光光的灯火打在他身上。
苍白无血色的脸、潋滟入骨的眉眼、缠在手脚上的锁链。夏然像一个坠入恶魔群中毫无自保能力的稚子,任你对他做什么,他除了哭泣之外都毫无办法。
夏然的一切都无所遁形,都不属于自己。
死本能和破坏欲在酒精和狂欢的加持下蠢蠢欲动。
殷循站在人群中间,不知道喝了多少,目光扫过跌在地上的夏然,以及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眼神。
“这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从殷循口中缓慢吐出来,带着狎昵玩味。
“今天玩个游戏,”他冲着面前长桌上摆着的一排tomorrow抬抬下巴,像是兴之所至,也像临时起意,“谁喝得最多,谁就可以拥有他一晚上。”
人群有点沸腾,哄笑和谈论嘈嘈切切。
他们都知道,殷循不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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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确实是殷循的男朋友,还是很恩爱那种。不过这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殷家祖辈产业黑白均沾,在云港当地属于老牌龙头。但十几年前从R国迁过来一个大型社团易川会,抢生意、抢地盘的事从此不断上演,很快打破了云港平衡的生态圈。云港小一些的社团纷纷站队,渐渐地,殷家和易川会渐成分庭抗礼之势。
两边斗了多年,分不出个胜负来。
殷家老爷子两年前病逝,只剩下长子殷循和幼子殷章支撑家业。殷循一路走得艰辛,既要罩得住里外,又要兼顾身边至亲之人不受伤害,从小在腥风血雨里厮杀长大,有头脑有魄力重义气,这才堪堪抵挡住想借机吞并殷家的易川会。
夏然在成为殷循男朋友之前,是他的左右手,为人有些冷淡,但做事妥当有分寸,极受殷家重视。老爷子去世后,两个人一起经历过几场生死,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易川会虎视眈眈,但一时之间也拿殷循没办法。于是用了一个后来人尽皆知的损招。
殷循设了一个连环局,找出了潜藏在殷家很久的内鬼,叫楚简,和夏然同时进的殷家,算是夏然的发小。在这场决定成败的局里,楚简是螳螂,殷循是黄雀。
故事一开始并不复杂。但在纷乱失控的争斗中,有人放走了楚简,殷循的连环局被击破,殷家死了几个重要位置的负责人。更要命的是,楚简为了报复,在逃跑之前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偷偷潜回殷家,杀了还在读高中的殷循的幼弟殷章。
殷章的死让殷循几乎崩溃,楼梯上满目的血迹彻底让他发了狂。
楚简遍寻不到,从殷家别墅里凭空消失,最终被发现是从密道里离开的。
故事到了这里,就有了出人意料的反转。很快有证据显示当时唯一靠近楚简并且有能力放他走的是夏然,而且连环局的关键点也只有殷循夏然知道。更让人无法反驳的是,殷家的密道除了殷循殷章之外,夏然也是知情的。
有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指向夏然,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殷家的内鬼有两个,楚简只是其中一环,真正给予殷循致命一击的,是那个和他感情深厚的男朋友。
殷循把夏然关在地下室里审了三天,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谁也不知道过程怎样,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等夏然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就完全变了样子。
他还是殷循的男朋友,只不过,是已经可以随意到亵玩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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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酒已经开始。
殷循扔出彩头,只要有一个人敢接,其他并未在殷循脸上看出有一点点情绪变化的那些人,就敢一起应和。
那个从夏然被拖出来眼神就没移开过的男人,六杯tomorrow下肚,再无人应战。他擦一把嘴角溢出的酒液,走向夏然。
如今的夏然,人人皆知是叛徒,是玩物,是残留着一条命用来报复折磨的发泄口。
如今的夏然,褪去了左膀右臂的光环和凛然不可侵的风姿,深藏在内里的那些曾被他人忽略的漂亮、脆弱和破碎感,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人前。
馋涎欲滴不过就是这样的风情罢了。
夏然一直跌坐在墙角,身后退无可退。
他的小腿受了伤,站不大起来。其实就算是没受伤,长时间的精神和肉体折磨,再加上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他也已经站不起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灰败,刚开始被拖出来时还没有。大概是从殷循开口说游戏规则时,很慢很慢地凝聚起来的。
似乎不能相信。
他原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能打倒自己,却发现殷循总能将他推下一层又一层深不见底的地狱。
那些骄傲、坚持、爱恨,类似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在恶意破坏和粗暴武力面前毫无用处。
他被那个一口气喝了六杯烈酒的男人抓住头发和手臂,像拖一件东西一样,往场外拖去。
直到此刻,他还无法完全相信这是殷循对他的态度,他侥幸地希望这或许又是一场恶作剧,是一场恐吓,只是为了吓唬他,报复他。
他穿过人群,紧紧盯着坐在里面的殷循,努力张了张嘴,发出破碎不堪的喊叫。
他好久没大声说话了,喊出来的声音和往常通透清冽的质感迥异。这声音让大家都停下来,看好戏一样看着他。
“殷循……”他在最后一刻抓住门框,用力摇头,“我没有……”
殷循终于转过头来,视线和他遥遥相对。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然后冲着抓着他的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
“玩儿可以,但是人不能带走,就在这里。”
傅玄冲到人群中间,将殷循的酒杯夺下来,问了一句:“你认真的吗?”
殷循抬眼看了看他,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怎么?你心疼?”
“你说什么胡话!”傅玄压低声音,“我怕你后悔。”
夏然是多么骄傲的人,他们都知道。被这样折辱,和把他往死路上逼没区别。
“你的人,想怎么弄是你的事。杀了他,毁了他,你最好亲自动手,但别让人这么糟践他。你这样不如给他个痛快。”
“如果我不想给他个痛快呢!”殷循把吸了一半的烟扔进酒杯里,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夏然已经被那人拖进隔间五分钟了。
傅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上移,扫了一眼时钟,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傅玄走得很快,殷循没拦。
隔间里的一切动静他都听得见。蓝牙耳机里传来的衣服撕裂声,反抗和殴打声,锁链撞击声,还有……夏然的呜咽和闷哼声。
夏然始终没有一句求饶,他在说完“我没有”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
但殷循能听见他在哭,声音压得很低。
那男人一直没得手。就算夏然残破不堪,用尽全力抵抗的话,撑五分钟也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