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贺加珏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想不到在高楼林立的市区背后竟然还藏有这般杂乱破旧的居民区。
平房与楼房之间挨得很近,错综相连着,这边儿凹进去一块,那边儿凸出去一块。
这里的楼房大都是五六层的高度,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是过于的紧凑了。
到底能近到什么程度呢?
相邻的两户能轻易地从这头儿抛出去一根绳,那头儿绕过窗棱再扔回,打个死结,这就成了可来回移动的晾衣绳。
楼房之外的街道上充斥着随处可见的摊位商贩,以及乱搭乱建的铁皮屋子。
街上的人们吵吵嚷嚷,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贺加珏这个外来人身上。
贺加珏转回头,偶然瞥见一楼某户的绿植呈现一种惊人长势,坚韧的草茎直接刺破了遮雨布,野蛮生长到三楼,爬满了整扇窗户。
年代久远的缘故,这里的房子、墙体大多都已褪去了原有的色彩,独留下了最淳朴的水泥色。
楼前的门还是老一套的枣红色木门,残破的早已阖不到一起,两扇木板就各自与墙壁牵连着蜘蛛网,就这样脆弱而顽固地倾斜树立。
窦刻结实的臂膀稳稳地托住贺加珏的大腿,两只手朝外悬着空,避开了大腿内侧滑腻腻的肌肤。
而贺加珏则安静地趴伏着宽厚的肩膀上,某佳牌香皂的清洌揉杂着汗水以及阳光的潮气将他环绕。
背上驮了个人,况且还是个成年男性,窦刻却能稳当当地连上五楼,气息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算短了,照理说左邻右舍打照面的机会不会少,可毕竟是流动人口集结地,能像他一样久住的还真不多。
这一路上,旁人看见了也只是低声议论两下,再匆匆离开,大家都不相熟,没有一位上前打招呼。
窦刻侧着身子不断与他人错开距离,走过了逼仄的楼梯、玄关过道,终于抵达了他的小单间。
整个卧室的空间不大,但好在窦刻的个人物品算不上多,且都摆放整齐。
室内卫生也保持的不错,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不经意间,贺加珏被墙壁上悬挂的老式挂钟而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深木色的矩形方匣,悬在墙上略显的陈旧笨重,匣内摆钟左右摇晃,发出匀速的滴答声,清脆却不显聒噪。
他没见过这种木式钟表,觉得稀奇便多看了几眼,直到身子切切实实地挨到了扁硬的竹凉席时,才移回目光。
贺加珏坐在床沿,一双脚虚空局促着,小幅度地并到一起,悄悄地搓了搓。
他仰头看了眼身前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喉咙,想要开口要水喝。
窦刻仅仅只垂眼一瞥,将一双明显大了一号的深蓝色拖鞋放到贺加珏脚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捧着纸杯回来。
杯中的水是温的,正合适饮用,贺加珏捧在手里,试图冲窦刻露出感激的笑容,可悻悻的脸上却是挡不住疲惫神情。
“我可以睡一会儿吗?”他指了指身下的床,眼睛像是随时要阖上。
窦刻点头,帮他拿了一床洗过的薄款毛毯,便又出去了。
困顿席卷大脑,贺加珏什么都顾不得,抱着毯子翻个身,没多久便睡着了。
……
楼下的集市熙熙攘攘,各家餐馆也相继迎来一批批的客人。
铁铲刮碰铁锅,油花儿在锅中急切地炸开,马路边讨价还价的叫嚷声,音色各异的喇叭响儿,各种声音,络绎不绝。
室内,挂钟逢点必响,整点敲整数,半点敲一声,却也没有将陷入沉睡的贺加珏给叫醒。
闭合的窗帘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光,吊扇开到了二挡,带来徐徐的凉风,而摆钟的滴答声则更是催眠利器。
窦刻不知何时回来的,顺带着一包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
他只是坐在床沿,安静地端详着贺加珏的睡颜,视线不轻不重地扫过对方的眼睫,俏生生的鼻梁,以及微阖的双唇……
薄薄的毯子被随意抱在怀里,随着贺加珏几次翻身,身上的睡衣被攒簇了上去,露出一截小腹。
腰间的皮肤白透细嫩,上头印着几道凉席印记,微微发红。窦刻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薄毯的一角,为他盖住了肚脐。
正午,钟表再次准时敲响,悠长的十二下钟声响起,床上的人儿终于有所感应。
他抻了个懒腰,朦胧地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无措地环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思绪转换的有些慢,贺加珏的视线跟着摆钟转动了半晌,才逐渐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窦刻家,不是自己的小阁楼间。
贺加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下床蹬上窦刻的拖鞋,在屋里缓慢地来回踱步。
面对陌生环境,他总归是有些促狭,还有一部分是刚醒的缘故,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等了几分钟还未等来窦刻的身影。
贺加珏的焦虑情绪开始有所表现,随之而来的是胸闷,内心不安。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后,按着门把手,在纠结要不要出去寻找窦刻。
“咔嚓”一声,下一秒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
贺加珏下意识收回手,退后一步,并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外,待看到来人后,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神情。
窦刻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贺加珏的这番神情倒是也让他有些意外。
那是一种类似猎物见到猎人时才会出现的脆弱眼神,虽然只是瞬息之间,很快被掩盖了过去,可贺加珏并不是猎物,窦刻也不是猎户。
他得承认,自己对贺加珏确实产生了保护欲。
房间里支起了一张实木圆桌,可折叠款式,却也足够地结实。
上头摆了两盘菜,虽然都只是品相普通的家常菜,但也足以让长时间未进食的贺加珏感到垂涎欲滴。
“饿了先吃,我还有道菜没做完。”窦刻侧眸,睨了眼馋猫,又补充道:“很快。”
贺加珏暗自思忖一瞬,盯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却坚定地摇头道,“不,我等你一起。”
随后,他便默默地跟在窦刻身后,一道儿跟去了公共厨房。
正是晌午该吃饭的时候,用厨房的人不少。
楼道深处,大开的门口两侧坐着两位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边择菜边唠嗑,顺便抬头多瞅了几眼贺加珏这个生面孔。
房间里有三四个灶,此时都被用着。其中一人看见窦刻后,便笑着刷锅腾地,“我用完了,谢了啊窦哥!”
贺加珏溜达了两步,最后还是选择站在门框边儿,只好奇地东瞅两眼,西瞥两眼。
他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到了窦刻身上,灼热的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窦刻裸露的麸色肌肤,刚毅的侧脸,平直的肩部,到青筋微鼓的精壮手臂,还有那看上去就硬邦邦的臀部。
贺加珏轻靠在门边儿,拇指与食指搓了两搓,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慢慢描绘出一幅人体肖像画。
“乖娃儿,吃甜瓜不喽?”择菜的阿姨不知什么时候洗了几个甜瓜,用小刀一边切一边往外分,正好分到了贺加珏这里,她冲着贺加珏笑,“……尝一哈嘛!”
阿姨显然不是本地人,且说得都是家乡话,贺加珏也只能听个大概。
他拒绝不了阿姨热烈的邀请,再加上自己也的确是饿了,道过谢,伸手接过了半个的甜瓜。
“这就对了嘛,乖乖的……”
贺加珏捧着这半个甜瓜,磕磕绊绊跟两位阿姨聊了起来,可惜费了老劲儿地打听窦刻的事,两位阿姨却都是摇头一问三不知。
他有些沮丧,但余光瞥见窦刻转过来的身影后,神情又快速地转变。
跟两位阿姨道谢后,快速挪过去,抢在前头端起了菜碟。
“慢点走,别摔了。”窦刻没有阻止他这么做,只是跟在身后,提醒他注意着避开楼道中的其他人。
快走到门口时,贺加珏才发现多了个手提冰啤酒,拎着两袋凉菜的青年小伙儿,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等他们到跟前儿了,才将手中的烟摁灭。
齐帅的视线在贺加珏脸上停留了几秒,初始有些困惑,接着便是笑嘻嘻地看向窦刻,问道:“窦哥,这是你新收的小弟?”
“……”贺加珏努了努嘴。
窦刻只是简单的一句:“起开,别挡道。”
齐帅狗腿子地移开位置,并帮忙打开了门,贱嗖嗖地回答:“好嘞,两位客观里面请~”
他熟门熟路地翻出筷子,“卡蹦儿”两声,两瓶啤酒冒着凉嗖嗖的白烟儿被掼在了桌子上。
开完两瓶酒,赵帅又一个金蝉脱壳,身上的短袖就扔到了地上……
而窦刻也三两下地褪去了背心,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汗,等他回过头才反应过来贺加珏还在这儿呢。
两人目光相对,只见窦刻眉毛微挑,似乎在询问贺加珏介不介意。
而贺加珏也着实愣了两三秒,思考了一瞬,反手将自己的睡衣也脱了。
……
风扇在天花板上吱嘎吱嘎地转着,三个男人在饭桌前面面相觑。
先是齐帅干笑了一声,拍了拍贺加珏的肩膀笑呵呵道:“小弟你长得还挺白,这小身板一看就享福的……”
贺加珏:“我不是小弟。”
窦刻:“他不是小弟。”
“……”齐帅在两人之间来回看:行,那我是小弟呗!
待三人都坐下来之后,贺加珏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不自在。
毕竟他实在没有这种跟哪个好哥们儿光着膀子,喝酒吹牛逼的经历。
窦刻仿佛看出了他的这份不自在,特地示意他觉得不舒服就穿上衣服。
但某人就非死要面子,都是男人,别人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他不但要可以,还要比别的男人更行。
“哐哐”又两瓶啤酒上了桌,贺加珏学模学样用筷子的撬了半晌,瓶盖子纹丝不动……
他略显尴尬,窦刻却十分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随意且快速地撬开了瓶盖。
仿佛是提前预料到了贺加珏的酒量似的,窦刻只给他开了一瓶,而贺加珏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几杯酒下肚,脸就开始发红。
整个饭桌上,话最多的基本就数着齐帅了。
贺加珏杵着脑袋,安静地听他侃大山,在说到别墅要停工一段时间的时候,他还嘟囔着跟人直道歉。
“你道啥歉呢,整的跟那房子是你的似的。”齐帅听不真切,只当他醉汉酒后说蒙话,又继续着自己的碎碎念。
唯独窦刻一人,清醒又淡然地坐在一旁。
贺加珏有些醉意了,但还不忘先夹菜填饱饿了好久的肚子。
逐渐地,脸上的绯色蔓延到了上半身,连肩头手肘,甚至后背都泛起了粉意。
他微微一动便牵动着腰身向前,两处凹下去的腰窝随即也显露了出来,诱人探索。
窦刻收回视线,仰头间透了一整瓶的冰啤酒。
见到此景,齐帅直拍手叫好,而贺加珏则只是安静地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窦刻笑。
窗外的蝉鸣一刻不停,不知道是鼓动了谁那颗躁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