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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冬如许

长冬如许

    长冬如许

  • 作者:以沫分类:现代主角:伊万 王耀来源:LOFTER时间:2022-07-08 08:49
  • 《长冬如许》是由作者以沫所著的一本现代纯爱小说,主角是伊万和王耀,主要讲述了:伊万听到了一个让他一直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名字王耀,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前往中国作为工程师的职业,而负责翻译的就是王耀。

    最新评议:或许他一直没有释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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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人上了年纪之后总是很难痛快地睡上一觉。

今天伊万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虽然他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利落地起床,给自己弄了点早饭,打开电视看新闻,打算过一会儿就去学校。

少见的是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而这个电话来自他远在莫斯科的女儿家,就更令人意外了。

四十三岁那年,他和他的妻子离婚,女儿跟了前妻。女儿责怪他对自己和母亲的冷漠,之后很少和他来往,甚至婚礼也没邀请他。他为女儿对他的仇视感到难过,好几次试图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女儿都没有理会。

女儿是有道理的,他成天泡在实验室和工厂,也没什么资格请求她们的原谅。

直到十几年前世道乱的时候他在路上被暴徒袭击躺在医院,女儿才带着一家人来,打算看他最后一眼。那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的前妻在那时早已去世,女儿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终于与他言归于好。幸运的是他最终顽强地活下来了,虽然那之后他的右耳听不见了。出院后他搬到女儿家住了一阵子,两人冰释前嫌,他迟了几十年总算勉强履行了父亲的职责。

现在女儿一家偶尔会来看他——其实也就是一年一两次的程度,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对这个电话感到费解,连忙接了起来,将听筒贴到还好用的左耳边。

“哦,万尼亚外公!早安,我没吵到你睡觉吧?”

是他的外孙女达莉娅打来的。

达莉娅还在上中学,像个男孩一样活泼好动。他们关系从不糟糕,但因为平常来往得少,也说不上感情有多好。

但他确实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也许这是一种错觉,但伊万觉得达莉娅和她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就仿佛弥补了自己错过女儿童年的遗憾。

原本伊万还担心出了什么事,达莉娅元气十足的声音让他放下心来。他回答道:“当然没有。一大早打电话来有什么急事吗?达莎。”

“确实也算得上急事。唉我真该迟点再打给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大新闻!”

伊万甚至能想象到达莉娅此时满脸兴奋的表情,微笑着说:“别介意这个,我早就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今天醒来看到我同学给我留言,让我去看一个帖子。”达莉娅停了一下,觉得伊万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帖子,补充道,“就是在网络上发的消息,大家都能看到,还能留言。”

伊万笑着应了一声表示他理解了。这种东西他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达莉娅继续说:“你一定猜不到,那帖子是和你有关的!真难以置信,我一看完就忍不住要马上打给你确认。”

“和我有关?”伊万大惑不解。他很少上网,用电脑大多是为了查资料,记事也爱用纸笔,达莉娅还就此嘲笑过说他是老古板。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和论坛能扯上什么关系。

“听着,先让我问你几个问题。”达莉娅咳了几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在1955年到1960年之间都在中国?”

伊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呆呆点了点头。“万尼亚外公?”听到达莉娅轻喊了一声,伊万才想起来达莉娅根本看不到自己点头了,暗骂自己糊涂,连忙回答:“是的,我待过几年。”

“你曾经在一个大学的机械系工作,然后又去了造船厂。是么?”

“没错,和我劳动手册上的记录分毫不差——你从哪看来的?”

“瞧我说什么?一定就是万尼亚外公!”达莉娅的语气因为兴奋而激动起来。从达莉娅不太清晰的声音和隐约传来的争论声来看,这句话似乎是达莉娅对在她旁边的两个弟弟说的。

达莉娅很快又回到电话上,问道,“那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她尽量正确地拼读出那个读音,“…叫‘王耀’的中国人?他给你当过翻译。”

王耀?

伊万惊讶地睁大了眼,又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即使是当年被暴徒在头上砸的那一下也没让他这么懵。

王耀。

该死的。他认识。他当然认识。

他以为这个人他已经永远找不到了,以为这个人的名字再也不会被谁提起。

他那天真可爱的外孙女这样轻松地说出这个名字,几乎要把他再度带回五十年前的时光。

他或许该告诉达莎,她的发音语调完全不对。如果是王耀本人听到的话,一定会一本正经地指出来——“哎呀!你完全读错了。”

王耀…

【上海·1957年初】

“刘叔,我有点紧张。这恐怕不行吧?”王耀紧张地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到厂领导身边念叨,“我还没毕业,又没做过口译,要是出了错可怎么办?我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就怕苏联专家觉得我们怠慢了他,或者认为我们连个像样的翻译都没有,这不是给国家丢脸嘛!”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是事发突然也不会把你找来呀!”刘厂长皱着眉头,“畏难畏险——王耀同志,这种作风可不应该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耀涨红了脸,急急争辩,“不是还有扎伊采夫同志的翻译吗?请他来帮个忙不是更好。”

“这可不成,每个专家都有专属的翻译,这是规矩。”刘厂长严厉地说,“擅自把纪翻译找来,那扎伊采夫同志这段时间怎么开展工作?”

王耀丧气道:“那也总比让我这个半桶水的学生来干好吧。”

旁边的赵书记看王耀神色僵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长辈的口吻教导:“小王,事急从权,也只能麻烦你了。中午布拉金斯基同志会先回住处休息一下,唐翻译下午就能到。今天早上只是走个过场,大家见面认识一下,都是一些客套话,也不涉及技术问题。你不必紧张,要真遇到你不太懂的地方就大概翻一下,反正我们配合你,横竖把这个上午对付过去。”旁边的几个厂领导也纷纷点头附和。

王耀的父亲王主任也说:“你就大胆一试!学以致用嘛。你今年暑假就毕业了,虽然还缺乏经验,但要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两年多岂不是白学了?”

亲命难违,王耀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我知道了…”

刘厂长又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王耀说:“年轻人给我打起精神来!”

王耀无奈,强打精神,学着士兵的样子,喊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刘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几个厂领导又闲谈起来。另一位邢主任说:“布拉金斯基同志比起卡普什金同志年轻不少,只是不知道技术水平如何。”

“我倒不担心这个,聘请的专家都是严格筛选的,肯定不会差。布拉金斯基同志年纪轻轻就被选派到这里,更该佩服啊。”

几位领导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直到有人注意到远处驶近的汽车,才都安静下来。

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来,车门一开,下来一位苏联人和两名警卫。

王耀看过这位苏联专家的资料。他叫伊万·布拉金斯基,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来到中国。他原本是在哈尔滨工业大学工作,最近因为厂里的卡普什金同志回国,才转聘到这里来,聘约五年。

布拉金斯基同志罩着一件这个季节常见的深灰色长外套、围着米色的围巾,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却不让人感到他失去了生机。和厂里另一位苏联专家给人的严厉刻板的感觉不同,布拉金斯基从下车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配上他颇具特色的奶金色头发、少见的浅紫色眼睛,给人一种柔和又好亲近的感觉。

身后的刘厂长轻轻碰了碰王耀,王耀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发呆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伊万身边,对他解释道:“布拉金斯基同志,您好,我是王耀。给您配的翻译因为列车安排的调整要下午才能到,今天早上就由我担任您的临时翻译。”

高大的俄国人微笑着打量了一会儿面前这个绑着辫子的中国人,很快便伸出手与他相握:“您好,王耀同志。很高兴认识您。”

王耀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愣,连回话都有点结巴。他没想到这个人人高马大的,说起话来竟意外地轻柔,声音甚至带着孩子气的稚嫩,产生一种十分微妙的反差感。

刘厂长和别的厂领导也纷纷迎上来问好,语气之热烈,王耀相信即使语言不通也不影响对方领会到这份热情。

厂领导与伊万寒暄一会儿,就请他去参观整个工厂并简要地介绍生产状况。大概是考虑到王耀之前的抱怨,刘厂长难得地没有夸夸其谈。幸运的是伊万语速也偏慢,这让王耀松了一大口气。

参观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刘厂长提议让伊万去和厂里的另一位苏联专家阿夫杰·扎伊采夫同志见个面。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是今后几年都要在一起工作,又是这里唯二的苏联人,自然应该认识一下。

他们在车间找到了扎伊采夫同志。扎伊采夫同志是个中年人,高瘦身材,面容方方正正,像所有严谨的中年人一样爱板着脸。一头褐色的短发下,浅灰色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他去年到厂里来,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阿夫杰见到伊万很高兴,两人亲切地拥抱贴脸,热切地打过招呼后,又聊起彼此的背景和情况。

王耀在旁边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发现伊万和阿夫杰交谈时,语速比刚才快了很多。尽管他费力想跟上两人的谈话,却时不时就会漏掉几句,听得磕磕绊绊。

王耀突然明白了。他不知道伊万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俄语可能不太好,但是显然伊万看出来了,还刻意放慢了语速。这让王耀觉得羞愧,同时又有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尤其是他看到扎伊采夫同志的随行翻译在一旁不时点头,便明白纪翻译完全听懂了他们的话,倒是自己在这发愣。

他全没了心思,觉得喉口堵着一口气,心里闷闷的。直到父亲拉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大家要走了。

父亲低声呵斥王耀:“你发什么呆?机灵点!”王耀回神,冲父亲尴尬地一笑,赶紧跟上伊万。

一开始参观,伊万就又恢复了那种刻意的慢语速。王耀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抗议这种贴心。伊万要是一直用刚才交谈的语速说话,他大概得反应不过来,但是王耀一向好强,这样又让他觉得自己无形中被看轻了。

但不管王耀怎么想,他也控制不了伊万的语速。伊万依旧保持着那种不慌不忙的口吻,直到参观结束也没出什么岔子。

刘厂长又邀请伊万去会客厅小坐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议让布拉金斯基同志先回宾馆休息一下。王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心里紧张厂里又热,竟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考虑到宾馆那边交涉也还需要翻译,刘厂长让王耀陪着伊万过去办好手续再回来。临走前刘厂长拍拍王耀的肩,喜形于色地和王耀咬耳朵:“你看你怕什么?这不是挺行的嘛!”王耀只好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苦笑。

伊万、王耀再加上两位警卫,四人同乘一辆车回去稍微有点挤。伊万和王耀靠着坐在后排,汽车开了一会儿,伊万突然开口:“您学俄语多久了?”

王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伊万叫了声“这位同志”并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意识到伊万是在问自己。

王耀如实回答:“两年多。我还没毕业,俄文还不够好。”犹豫了一会儿,王耀还是诚恳地感谢道,“多谢您刚才的关照——您似乎特意放慢了语速。”

伊万笑了起来:“怎么会?您的俄文已经很不错了。您说您是临时来的,我又听您说话的语调不太自然,猜想也许您不常和俄国人交流,才稍微放慢了一些——但是您的俄语已经很不错了。”伊万再次强调了这一点。

“谢谢您这么说。”王耀尴尬地应着。他在听到“语调有点怪”时不禁有些脸红,接着又被赞许,一时又开心又惭愧,只希望不要被看出来。

伊万又问他:“你们要学几年?”

“我是三年学制的,今年夏天就毕业了。”王耀回答。

“这样啊。”伊万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想您该多练习对话,这对您会有好处。”

“谢谢您的建议。”王耀心中那点别扭已经解开,也微笑着真诚地感谢他。

友谊宾馆不远,很快就到了。那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热情,办手续没遇上任何麻烦,伊万很快就提着行李进了房间,告诉王耀他可以先回去。

司机主动提出把王耀送回去,王耀想想自己确实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也就欣然接受,蹭一回专家的好待遇。

王耀在路上想,布拉金斯基同志真是位为他人着想的好同志。他刚才竟为对方的友善而心怀不忿,真是太小心眼了。

王耀到厂里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他先去和厂长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当然免不了又被夸了一番——然后就径直往职工宿舍那边走,回去帮母亲准备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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