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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弃

厌弃

    厌弃

  • 作者:诉清霜分类:现代主角:方一粟 文殊兰来源:长佩时间:2022-07-07 10:05
  • 作者诉清霜所著的小说《厌弃》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厌弃围绕主人公文殊兰方一粟开展故事,内容是:文殊兰是优秀的,优秀到所有人都愿意喜欢他,所以方一粟才如此讨厌他,讨厌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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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怎么……怎么竟然是他?

浑身如石化般僵硬,我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快忘记,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侍者给白芊芊拉出椅子,她松开江秋昙手臂,压着腿后的裙子入座,指尖勾起耳侧卷发,对我微微一笑:“方一粟,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

真的是太巧了。

我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勉强扯起嘴角,却也知道这个笑大概十分难看,还不如不要笑。

转回头的时候,余光不可避免地掠过江秋昙,他同样入了座,离我不远,估计有三步左右的距离,垂着眼皮在拨弄腕表,神色颇为冷淡。

冷淡才是常情。

毕竟和我这样一个人狭路相逢,还得邻桌共餐,共同度过美妙的夜晚时光……想想都觉得晦气。

心绪纷杂,我拟出好几个方案,又一一推翻。

很显然,现在换座或者离席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前者会令白芊芊难堪,后者会惹文殊兰猜忌。

我无计可施,便越发如坐针毡,想拿起水杯喝口水,却发现我和文殊兰的手竟然还交握在一起,心头霎时更沉,眸光一凛,示意让文殊兰快点松开。

他却仿佛读不懂我眼神,笑眯眯看向江秋昙:“江哥,晚上好呀。”

江秋昙停住拨弄腕表的动作,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芊芊则瞪圆眼睛,视线在文殊兰和江秋昙之间来回梭巡,要是我能听见画外音,想必她肯定是在说——你们俩怎么认识?

但她很快发现了新的盲点:“你、你们……”她盯着我和文殊兰交握的手,狐疑道,“兄弟间关系可以这样好吗?”

不知为何,我隐隐生出一种怪异的心虚感。其实我和文殊兰的那档事已经暴露,不必再在江秋昙面前遮遮掩掩才是,况且他也……

可我却依然极度焦虑,死死咬住下唇,偷摸着看了江秋昙一眼。

只是试探的一眼——我不觉得他会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看他,但与他目光对上的那一瞬,我感觉心跳都停了。

漆黑的,深潭一样的眼。

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试图窥探他眼中情绪,却自然是无功而返。江秋昙面色淡淡,很快移开眼,举手示意服务生点单。

期间白芊芊不停打断他,一会说自己要喝白兰地,一会说要吃青口贝,他也没有半分不悦的迹象,甚至微微勾起唇,显得冷艳面容有了几分温情的错觉。

“都可以。只是你一个女生,以后还是少去barchef,少喝点酒。刘姨和白叔都很担心。”

是这样的。

如果江秋昙愿意,他也可以很体贴入微,也可以很善解人意,也可以不沉默寡言,也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人际关系。

他只是不愿意这样对我。

被握住的那只手突然有些疼,原来是文殊兰加大手劲,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语气微冷:“哥说过要放弃江秋昙,和我好好在一起。该不会又在骗我,嘴上说着要放弃,其实心里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怎么可能?”

我干笑一声,矢口否认。

恰好这时服务员上来头盘,又在我和文殊兰手边各摆了一个鸡尾酒杯,倾倒瓶身,倒入龙舌兰。

我顺势抽回手,为掩饰尴尬,吃了一口三文鱼沙律,再抬眼看文殊兰,他却依旧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指尖规律敲击着桌面。

“不吃吗?”我讷讷问。

文殊兰看着我,笑了笑:“没胃口了。”

“别这样……”我软下语气,“你总得给我些时间。”

文殊兰又笑了笑:“要多久呢?”

我有些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

喜欢江秋昙已经成为习惯,戒除习惯并非易事,也难以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限。

只是我在努力啊……他难道看不到吗?

僵持许久,文殊兰叹息一声:“我知道不能怪哥。可是要怎么办呢?他都这样轻视哥、鄙弃哥。但哥还是一看见他,就当我不存在了。”

“我……”我真是如此差劲吗?

但见文殊兰神色极伤心,却也不似在作假。我顿觉惭愧更深,“我不会了,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真的能做到吗?”文殊兰轻声问。

见我点头,又慢慢道,“我没有逼迫哥的意思,如果哥不舍得,也不必勉强自己。我这么爱哥,只要哥觉得开心,那便怎样都好啦。”

“不勉强的。”

我怜惜他的委曲求全,却到底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去摸他的手,想了想,用脚在桌底轻轻蹭了他一下,再勾住他脚踝。

文殊兰垂下眼睫,忽然不再看我,裸露在外的雪白耳廓竟然正泛着明显红晕——难道是在害羞么?可他平日里满嘴荤话,怎么看都不像会害羞的性子。

虽然认定他是在装模作样,心情却不由得有些愉悦,扬起唇角,露出一丝微微笑意:“兰兰,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他还是不抬眼看我,半晌才应:“哥想听些什么?”

“四岁前的事,你还记得么?”

文殊兰是在四岁那年被方非池领回家。

据说在那之前,因为没人愿意收养他,他在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

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他身形瘦弱,举止腼腆拘束,也不怎么敢与人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在福利院受过什么委屈。

这样想来,他确实是从小就寄人篱下,因此更该练出一副圆滑性格,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去迁就讨好,如此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好比练习探戈这件事来说,他虽有天分不假,却未必就对探戈有什么深厚兴趣。

记得有回方非池公司临时有事,便吩咐让我去少年宫接文殊兰。因为不熟悉路线,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到那里的时候,玻璃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夕阳余晖洒落进来,将地板染成温暖的金黄色。

他站在背光的阴霾处,靠着镜面,微仰起头,目光好像在看天花板,又好像只是在放空,神色恹恹,找不到任何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力与生机。

我敲了敲玻璃,他听见声响,平静朝我投来一瞥,表情有几秒的空白,随后才仿佛记起该如何笑,于是牵动嘴角,开心地笑起来。

“一粟哥,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呀?”

那时我就隐约觉得,或许他并不喜欢跳舞,并不喜欢笑,也并不喜欢很多很多东西。

他只是没有选择。

寄人篱下,没有选择。

所以抓住一点机会,就必须逼着自己向上爬。

“四岁前的事啊……”文殊兰沉思片刻,接着晃了晃食指,“记不太清了。”

“那文叔叔呢,你还有印象吗?”

方非池总说文殊兰很像文叔叔,却总是语焉不详,不知他指的是性格还是长相。

“具体怎样,也记不太清了。唯一的印象……他那时候喜欢陪我搭积木,读童话故事。”

“那他肯定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温柔?”文殊兰仿佛听见什么笑话,轻声笑了一阵,含笑摇头,“我以为懦弱会更贴切一些。”

“为什么这样说?”

“深爱发妻,却甘愿放手成全,任由那女人抛夫弃子,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看一眼,就和旧情人远走高飞。对待朋友掏心掏肺,结果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被所谓朋友横插一刀,导致公司破产,竟然就心灰意冷,选择一死了之。”

听这语气,他对文叔叔倒是颇有微词。

不过经历发妻和挚友的双重背叛,如此剧烈的打击,选择一死了之……或许真是迫不得已。

“如果是你,又会如何呢?”我鬼使神差问出这句话。

“如果是我,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就算是斩断那女人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也要将她强留在身边,永远只能依附我生存;如果是我,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也要拉那所谓朋友给我陪葬,见不到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盛景,我绝不可能选择一死了之。”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烛火落在他眼底,升腾起两个暖色光点,像幽潭里的渔火。

我却觉得心头蓦然一沉,感觉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都发散着战栗寒意。

我不敢……

也不能深思。

“哥怎么这样看我?”文殊兰眨了眨眼,身体自然前倾,“不是说无论我怎样,你都会喜欢……怎么现在一副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啊。”

虽然是天真无辜的皮相,却有着极强的逼迫感,仿佛一条正在试探猎物的蛇,若是我说错一句话,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咽咽口水,我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

“只是一时没法适应。”

他自然而然接过我的话,手伸过来,把盛有龙舌兰的酒杯推到我面前,抬抬下巴,“听说酒能壮胆,哥喝一杯吧。”

我酒量很差,实在不想喝醉酒闹笑话,但直觉他不会接受我的讨价还价,便只能硬着头皮,干了一杯。

冰凉的酒液划过食道,很快窜起辛辣的灼烧感。我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克制住即将扭曲变形的五官,以至于不要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过分滑稽可笑。

“哥,龙舌兰不是这样喝的。”

文殊兰好似被我逗笑,拿起他自己手边的酒杯晃了晃,极为耐心地解说,“要先含在嘴里,等到舌头有些微麻痹的感觉,再慢慢下咽,这样的滋味才是最好哦。”

说完,他直勾勾看着我,仿佛引诱一般,刻意放缓动作,红润嘴唇贴上杯壁,仰头慢慢饮尽。

为什么?

他明明年纪比我小,却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与他相比,我反倒更像是初出茅庐,不懂世道险恶的菜鸟。

心里有些挫败,我忿忿垂眼,盯着手旁的酒杯看了一会,本想按照他说的方法再试一次,但这龙舌兰的后劲怎么这样大……只不过才喝了一杯,头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如果再喝下去,肯定真要闹出笑话了。

趁着还有气力,我去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晃头甩去水珠,将手撑在洗手台,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子,正映出面色通红、眼神迷蒙的我。

只有在这个时刻,我才觉得——或许我真是方非池的亲生儿子,而不是他捡来的什么杂种。

他喝酒也很容易上脸,喝得再过分一些,连脖子都能染成一片红色,整个人就像蒸汽火车,抖两抖,头顶约莫能窜出几缕烟。

方非池喜欢喝酒,却极少有喝醉的时刻。

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在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临近圣诞节前夕。

蒋瑶在厨房里做菜,文殊兰则帮忙打下手,我和方非池无事可做,就在客厅看电视。忽然他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只看了一眼屏幕,他脸色就变了,一直走到阳台,还把门给关上,才接听起电话。

但隔着一扇玻璃门,都能隐约听见爆发的争吵声,那就不可谓不激烈、不寻常了。

方非池与我不同。他是名副其实的老好人,做好事不为求他人回报,只为求自己心安。像他这种温和脾性,几乎从不与他人争执。

但是那天他极生气。

说到最后,竟然连电话都摔坏了。

等到吃晚餐的时候,他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闷头灌酒。喝到彻底醉了,眼里忽然就怔怔流下两道泪,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只喃喃说:“对不起。”

仿佛什么话都忘记了,只会说这三个字,也只记得这三个字,于是抓着文殊兰的手,翻来覆去地说。

可问他到底对不起什么,他却又遮遮掩掩,像是那些事极难启齿。

我本想刨根问底,但被蒋瑶在头上招呼了一记巴掌,呵斥我就会添乱。

我那时忍耐的功夫还不到家,把眼一瞪,就想和她吵架,但见她神色凝重,眉间愁苦,不似往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过心的样子,心里隐约觉得怪异,便也老实下来,安静吃饭。

脸上水痕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风干彻底,镜子里的我依然是面色通红、眼神迷蒙。

看来这酒劲是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我叹口气,推门走出卫生间,脚步像踩在云端,没个实底。

出门有个拐角,我刚侧过身子,便觉眼前一黑,额头像是磕碰到了什么,却不太疼,动动鼻子,能闻见一阵冷调的香水味,像冰山上的雪,高天上的月……

哈,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思维有些迟滞,四肢也不太听使唤,头顺势向前倾,堪堪被一堵肉墙抵住,软硬适中,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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