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从病房出来,方宁默皱眉走向医生办公室。
老爸的手术还算顺利,原发性肝癌,现在是第三次手术,还好肿瘤不大,没有转移到其它部位,保持良好的心态,每天按时吃药,定期复查,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能活个三四年,运气好的,说不定还有七八年。
术后腹痛,呕吐,身体极度不适,现由老妈亲自照料,看着五十多岁的老头要遭受这种罪,心里实在不好受。
陈主任看见宁默走进来,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右手用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宁默坐下。
宁默坐下后,陈主任缓缓道:“小方,你爸的手术很成功,不过肿瘤是否完全坏死,还得两个月后复查才能确定。”
宁默点点头:“谢谢陈主任,我们会按时复查。”
陈主任推了推眼镜,“抗癌药要坚持吃,钱的问题,你们得想想办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陈主任,我会尽力。”宁默说:“我也想我爸好好活着。”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宁默掏出手机,想给蒋君发条微信,告诉他老爸做完手术了,犹豫了一会,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从老爸患病到现在家里花了几十万,癌症大部分的药都是自费药,没有医保,原来一场大病真的可以压垮一个家庭。
以前宁默看新闻时觉得这种事距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爸老妈是工薪阶层,并不算富裕,宁默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扔进了医院。
工作五年,作为一个程序员,收入还算不错,他在读大学时已兼职编写程序,累积了丰富的经验,毕业后顺利进了一家不错的科技公司做实习程序员,一年不到便转正。
现在跟蒋君同住,蒋君比他大两年,是他男朋友。
房子是蒋君的,除了平时必要的吃用外,基本不怎么花钱,日子过得很滋润。
很多程序员都会接私活,给别的小公司开发、调试、修改小程序什么的。
可宁默没有接过,因为他的收入足够生活有余了,他对钱的概念并没有那么重,觉得够用就行了。
几年的存款买了车,然后在老爸患病后逐渐花光了,宁默开始不停接私活,才勉强维持了老爸的医药费。
身体的累并不重要,与生活伴侣缺乏良好的沟通才让宁默觉得心累,他下决心必须要正视与蒋君的问题。
宁默回到病房,看着老妈一手扶着老爸,一手拿着小盆接呕吐物,他迅速走过去帮忙,扶着老爸,轻轻给他顺背。
老妈的眼眶又红又肿,明显刚刚哭过。
宁默想缓和气氛,笑容轻松地说:“妈,你高兴才对,哭什么呢?刚刚陈主任说了,手术很成功,老爸的命长着呢!”
床上的老爸五十几岁,头发已经发白,看上去像六十多的样子。
老爸吐完躺在床上,沙哑着声说:“你别以为我这样就管不了你,你快跟那个男人分开,早点结婚生孩子去。”
老妈咽梗着说:“老头子,你别说话了,病成这样,你还管儿子干什么,默默,这次又花不少钱了吧?”
宁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故作轻松地说:“能花多少钱,现在都有医保报销的,自己出一小部分,政府出大部分,你儿子现在也出息了,每个月挣得多,钱的事,你们别担心了,你们的钱留起来给老爸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
老爸咳了两声还想说什么,老妈恼火了:“别再说了,儿子的事别再管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
病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数秒后,方宁静提着保温瓶进来,对上方宁默的眼神后立即转移了视线,低声叫道:“哥、爸、妈。”
自从妹妹方宁静知道他是同性恋后,不喜欢跟他亲近,他也不想勉强。
宁静走到床头,看着痛苦又憔悴的老爸,不由心痛起来:“爸,你觉得怎么样?我熬了粥过来,要不要吃点?”说着把保温瓶放在桌子上。
老妈眼里噙着泪说:“吐成这样,哪吃得下?你们老爸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一把年纪要受这样的苦。”
宁默走过去搂了搂老妈的肩膀:“妈,现在医疗技术非常先进,爸的病肯定能治好,熬过这几天后,老爸不一样能活蹦乱跳的吗?”
老妈流着泪不住点头,是的,介入手术熬过了术后的几天,病人逐渐恢复精神,一个月后跟常人无异。
宁静也安慰道:“妈,你不要担心了,爸会好起来的。”
床上的老爸又发出作呕的声音,三人手忙脚乱起来,拿小盆的,扶老爸的,还有擦脸的.....
两个小时后,宁默向老妈告别,他要回公司上班了,临走时跟宁静说:“静静,我送你吧。”
宁静沉默了一会说:“好!”
车上一片沉默,妹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这让宁默很怀念小时候俩兄妹的相处方式。
他比宁静大两年,小妹妹总是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他作为哥哥也很有担当。
有零食让妹妹先挑,有人欺负妹妹,他立马挥着小拳头跟人干架,不管别人比他高大多少,他也不会退缩,保护妹妹是他的天职。
可惜一切在大一那年变了。
虽然现在妹妹有男朋友,多一个人照顾妹妹他应该感觉欣慰,可偏偏那个男人一点也不靠谱。
“最近过得好吗?”宁默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还行!”宁静小声回应。
“林康正还出去鬼混吗?”
宁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哥,过去的事别提了,我们现在很好。”
宁默不再追问:“行,你过得好就行,不过,要是我知道他再出去鬼混,我一定揍死他。”
宁静侧头看了眼宁默,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把宁静送去了上班的地方,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宁默也赶回公司继续上班。
刚坐上座位,旁边的吴凡滑着转椅靠过来:“宁默,你爸怎么样了?”
宁默按了开机键:“还能怎么样?吃药,复查,肿瘤再长出来继续做手术。”
吴凡:“这病真是富贵病,穷人病不起,特烧钱,你钱够吗?我有一点,但不多,借你一点可以。”
宁默开始点击鼠标修改程序:“暂时还行,你多介绍点私活给我吧,我要攒够这一年的医药费。”
吴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注意身体,不能太累啦,小心猝死。”
宁默飞了一脚过去:“滚!”
吴凡夸张地叫了一声后,又滑回自己的座位,继续敲击键盘。
今天请了大半天假,工作进度肯定跟不上,今晚又得加班了,宁默思忖着不能回家吃饭,于是给蒋君发了微信。
宁默:【今天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蒋君:【知道了!】
蒋君在金融公司上班,很忙,收入很高,不过他们财务独立,宁默再缺钱也没跟蒋君提过。
宁默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烦到他,所以一直没提,只是说他爸因病住院,反正蒋君也不会问。
蒋君对很多事都不感冒,对宁默,对宁默的家事,从来不问,夜深人静时,宁默会想,蒋君有多爱自己?大概只有那么一点吧。
有时宁默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明明是他先追蒋军,现在却嫌弃他不够体贴。
宁默大学念的是程序开发,蒋君是金融系,大三那年认识蒋君,那时蒋君念大四,是他的学长。
由于金融系要搞一个股票评估类的软件,这任务刚好分给了宁默那个组,一来二往便结识了蒋君。
那位学长话少,严肃,一本正经,这种清高的气质深深吸引着宁默,为了接近蒋君,他有事没事找人家谈谈国家经济发展趋势,西方经济发展方向。
毕业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本来宁默也觉得没戏了,直到宁默23岁生日,蒋君向他表白,他们才终止朋友关系,晋升为恋人。
当时蒋君说过,不能给他完美的爱情,他也不会照顾别人,而且他要为事业拼搏。
宁默说,那由我照顾你吧,你去拼搏你的事业。
刚开始的半年,宁默确实享受了恋爱的滋味,蒋君是他的初恋,他很珍惜这段感情,甚至希望跟蒋君过一辈子。
可惜多美好的爱情还是被时间和生活琐事冲淡了,热恋期结束后进入了磨合期。
他们闹矛盾时,宁默会把心里的不愉快说出来,可是,蒋君不喜欢吵架,也不太喜欢说话。
吵架时,蒋君沉默不语,不解释也不说话,或者单独锁上房门,拒绝一切交流,剩下宁默一个人唱独角戏。
几天后,等宁默的气消了,他们又和好如初,可只有宁默知道,他心底渐渐积起来的怨气有多厚。
或许,我并不懂他,宁默想。
宁默抹了把脸继续修改程序,等他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他用门匙开了门,换了拖鞋,直接去厨房找吃的。
因为在赶进度,晚饭只吃了一点泡面,不过他现在对泡面那味道越来越反感,估计以后都吃不下去了。
冰箱还有一点冷冻肉,一个包菜,合着可以做一个菜了,宁默把肉拿出来解冻。
书房的灯亮着,宁默轻手轻脚走过去,门没有关,灯光下,一个男人在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右手在鼠标上不时按一下,他英俊的侧脸落入宁默眼里。
宁默靠在门边问:“蒋君,你吃饭了吗?我做菜,给你也做点?”
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是蒋君父母给他买的,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卧室,书房有两张书桌,每人一张,卧室只用来睡觉不工作。
蒋君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说:“不用了,我吃过了。”
“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宁默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膀,蒋君停了下来,靠在宁默身上。
蒋君没一会便坐直了身,拍了拍宁默的手背说:“你也是!”
意思是,要宁默别打扰他工作。
宁默走到书房门口,转过身来说:“我爸今天做手术了,手术很成功。”
蒋君头也没抬地回应:“嗯,那挺好!”
宁默喉咙涌上了一种苦涩的味道,蒋君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除了他的事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蒋君已经表明过态度了,他不懂照顾人,他要为事业拼搏,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
只是,宁默真的累了。
蒋君的家人,他从没见过,蒋君说暂时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他想带蒋君见他的家人,可他的老爸反应太激烈,也不是时候,于是双方都搁着。
现在看来,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匆匆炒了菜,裹腹后,墙上的挂钟显示十点多了,宁默再次走进书房问:“一起洗澡吧?”
蒋君:“你先洗吧,工作还没完呢。”
宁默很怀念刚恋爱的时候,蒋君工作虽然也很忙,可晚上一定空出时间亲热,那段时间宁默觉得特别满足。
现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回到家也是工作,他们严重缺乏沟通,或者说蒋君根本拒绝沟通。
宁默洗澡后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这就是他的爱情,真他妈太扯蛋了。
这一年,宁默想过无数次分手,却从没有一次说出口,他舍不得,这是他的初恋。
他们像情侣吗?不,感觉更像室友!渐行渐远的俩个人还有什么爱情!
他决定终结这段室友般的关系。
宁默躺在床上,打电话给他的发小,电话那端响了两声便接通了,很快传来肖卓略带焦急的声音:“默默,这么晚找我,你没事吗?”
宁默正要说话,电话里头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呀,这么晚给你电话?”
“想什么呢,是默默,你以为是谁呀?老子这么不靠谱吗?还嫁给我干嘛?”宁默听到肖卓的怒吼。
“你胆子肥了是吧?这么跟我说话?”
“老婆.....老婆,我错了.....哟.....先别打,先听听默默说什么。”
宁默拿着手机笑了笑,这是他的两个发小,肖卓和林丽,他们仨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小学都在同一班,所以感情特别好。
肖卓和林丽大学毕业后便结婚了,现在儿子两岁。
林丽抢过手机说:“默默,怎么了?找老肖什么事?”
宁默:“没什么大事,老肖认识房产中介,想让他帮我问问,我上班的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最好跟人合租的,便宜点。”
肖卓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在林丽凶狠的目光下开了免提:“默默,你找房间干嘛,是蒋君那家伙欺负你吗?跟他分手算了.....”
“那闷葫芦不要也算了,每次跟咱们见面,好像咱们欠他几百万似的,高冷得像圣母。”林丽尖着嗓子说。
宁默还没机会说话,肖卓又继续抢道:“默默,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急死我们了。”
林丽:“你先别说话,你让默默怎么说?”
肖卓和林丽终于消停了,宁默说:“轮到我说了吗?”
“说呀!”俩人异口同声地说。
宁默:“我想跟蒋君分手,爱情没了,倒不如留住以往的美好,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电话里林丽的声音明显带着喜悦:“默默,没关系的,你没地方住,来住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房间呢?”
肖卓:“默默,你跟蒋君说了吗?”
宁默沉默了几秒,说:“还没,不过我这次下定决心了。”
肖卓:“嘿,没事的,有我们呢,你爸的事怎么样?”
宁默:“还好,就是花点钱,别再说借钱给我了,我暂时够用。”
明明他们要供房要养儿子,但在老爸患病后,还是塞了几万块过来,这钱本来是补办蜜月旅行的,结婚时刚毕业穷得叮噹响,肖卓和林丽办婚礼的钱都是仨个一起凑的。
怕宁默不肯收,林丽还笑说着,去什么蜜月旅行,累得要命,还是家里舒服。
反观蒋君,完全不过问,有时宁默觉得,即使是室友也不至于这样冷漠吧,原来蒋君当初说的不会照顾人,真的没有说谎。
宁默并不是想要蒋君经济上的支助,他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慰藉。
家里的事让他很烦恼,钱花光没所谓,他只是希望蒋君关心一下他的情绪,能听听他的倾诉。
每次他提起他爸的事,蒋君的回答是“嗯”“挺好”“注意身体”,并不会作深入的交流,这样的对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宁默身上,冷得他没法再说话。
“我保证这两天给你找到房子。”肖卓说。
宁默:“谢了!”
宁默挂掉电话,工作的疲倦让他很快睡着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已不见蒋君的影子,床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微信提示声响了,是蒋君。
蒋君:【默默,我先回公司。】
宁默重新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夏天要么热个半死,要么下起雨来特别猛,雨天路上的车也特别多,宁默刚好赶在八点半前回到公司。
吴凡看见宁默进来斜了他一眼,宁默提着电脑包走到他身边。
吴凡低声说:“给你接了活,等下发给你。”
宁默:“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吴凡:“行了,跟我客气什么。”
宁默打开电脑浏览租房的信息,被吴凡瞄见了。
“是你想租房子吗?你不是跟蒋君一起住吗?他那么有钱还要你租房子?你们不是分了吧?”
“准备分了,别大惊小怪的。”宁默淡淡地说,不过一说分手两个字,心头还是会发紧。
吴凡搭着宁默的椅背,低声道:“宁默,不是我嘴贱哦,我觉得蒋君是有钱,但是他不怎么关心你,你家里这么大一件事,他竟然也不过问,分就分了,你长这么好看,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宁默的确长得很好看,站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183的高个配上大长腿,妥妥帅哥一枚。
宁默叹了口气:“我爸的事,是我没跟他说,算了,已经决定了,没什么好说的,是兄弟就帮我找房子吧。”
今天出奇地按时下班了,肖卓打电话过来,房子找到了,两居室,跟人合租,明天看房。
要走的始终要走,宁默心里有点不舍,不过对比一年前,现在剩下的是心冷多于不舍。
车子发动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宁默打电话给相熟的汽车维修店,让他们派人来把车拖去维修。
他握着手机,想给蒋君打电话,又怕听到令他失望的话。
几秒后还是拨通了蒋君的电话,蒋君的公司在宁默的公司附近,过来也很快。
“喂,默默?”蒋君那边有点吵。
“我的车坏了,你也快下班了吧,能顺便过来接一下我吗?”宁默还抱着一点点希望,他甚至想,只要蒋君答应来接他,分手的事就算了。
“默默,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打个车回家吧。”
还是自己太痴心妄想了,宁默竭力控制自己的语调:“好,我做好饭在家等你,早点回来吧。”
蒋君:“嗯,挂了!”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不免有点失望,宁默甩了甩头发,竟然决定离开了,何必再眷恋!
第二天中午,利用吃饭时间,肖卓和宁默去看合租的房子,旺中带静的小区,附近有公园,有超市,非常方便。
房子的业主当时买了两个停车位,房租已包含停车位了。
宁默估计不会太便宜,但听到房租后着实吓了一跳,实在太便宜了,几乎等于只租一个停车位的价钱。
宁默和肖卓停好车,并肩走在宁静的小路上。
“老肖,你有没有搞错,这么便宜,那房东不亏死?你说,会不会是凶宅?”宁默满腹疑问。
肖卓不以为然地说:“凶什么宅,我听说房东特有钱,不在乎这点钱。”
只要不是凶宅就行了,宁默心想。
他们找到五座,坐电梯上了22层,按下了2203的门铃。
开门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硕,比宁默还高半个头,留着极短的圆寸头,一个没有发型的发型,也只有他这种英俊立体的五官才hold住 ,下巴还留着胡渣,是那种粗犷的型男。
宁默和肖卓看着眼前这个人,同时惊愕地愣住了,反而是对方友好的笑了笑,这长相笑起来还带点痞气,随后他们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同学,好久不见!”
肖卓回过神来,一把推了推面前的男人,惊呼道:“沈天昊,竟然是你呀!”
名叫沈天昊的男人,被肖卓推了一把,只是稍稍晃了下身体,仍稳稳站着。
这世事太巧合了吧,宁默也收起震惊的表情,问:“沈天昊同学,你住这里?”
“进来再聊,别在门口杵着。”天昊把他们请进了屋,三人坐在沙发上聊起来。
“这是我叔叔的房子,他去国外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房租钱,只是想找人看守房子,我一个人住觉得很无聊,所以才找人合租。”天昊去厨房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
这强大的理由把这么便宜的房租解释通透了。
“你们是谁想租房子?”天昊疑惑地看着他们。
肖卓端起杯子喝了半杯水:“是默默想租。”
宁默小心地问:“嗯,是我,我可以租吗?”
“当然可以,你随时可以搬进来,这里的任何东西你可以随便用,水电费我们分摊,下面有一个车位是你的。”天昊微微一笑,一口白牙与黝黑的皮肤成鲜明对比。
宁默松了口气,开玩笑说:“我以为你会找一位美女合租。”
“我不喜欢美女。”天昊摆摆手站起来,指了指次卧,“这房间是你的,我昨天刚换的床垫很干净。”
宁默跟他走进卧室,扫了一眼,很干净,明显收拾过:“天昊,谢谢你!”
宁默说的谢谢不是因为天昊帮忙打扫了卧室,而是因为天昊明知他是同性恋也愿意跟他一起合租。
曾经天昊觉得他多么恶心,所以他才小心地问:“我可以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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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死了,寝室空调也没有,老子要投诉学校。”肖卓一回到寝室便脱掉上衣,冲进卫生间洗脸。
宁默心神不宁,因为最近他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的身体有一种特别的好奇和冲动。
他上过生理课,知道这个年纪应该对异性充满好奇才对,问题是,他竟然对同性产生了好奇,这让他很困惑。
他默默的坐在肖卓的下铺上,沈天昊刚打完球回来了,上衣脱了,光着膀子,衣服随意搭在肩上。
天昊在高中时期已经长得很高大,皮肤黝黑,有一种半成熟的型男味道。
宁默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天昊的手指已经在他眉心弹了一下:“方宁默,哥的身材是不是很好呀,你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今天干嘛不去打球?”
宁默被说得涨红了脸,天昊瞧见他的样子,更想逗他了:“哗,方宁默,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要吃香蕉么?”
肖卓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头发、脸上都滴着水:“沈天昊,你嘴贱是吗?等着,老子出来把你的嘴揍扁。”
肖卓长得不算高,但够壮,打起架来力量不可小觑。
天昊朝他勾了勾手指,挑衅道:“出来打呀,谁怕谁呀。”
肖卓从卫生间冲出来,宁默起身制止他:“老肖,算了,他开玩笑而已。”
天昊得意的笑了笑走开了。
大抵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都是来得快去得快,这件小事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寄宿学校规定,星期五放学后可以回家,星期天晚再返校。
星期五放学后,宁默、肖卓和林丽背着书包走向公交站,为了抄近路,他们走进人烟稀少的小巷子,经过一个角落时,听到有人吵架,他们趴在墙角好奇地偷看。
四个凶神恶煞的小伙围着天昊,其中一个说:“走路不带眼睛啊你,撞了老子还不道歉?”
天昊单肩背着书包,他比那些小伙都高,表情很屌:“马路你们修的?几个人横着走,让我往哪走啊?你们向我道歉还差不多!”
“你臭小子欠揍是吧?”
说着,几个人跟天昊打了起来,一对一的话天昊赢定了,N对一,天昊的赢面几乎是零。
宁默快步跑过去,逮着一个便猛打,肖卓也加入了战场。
林丽吓得大声叫喊,“打人了,快来啊....”
林丽的叫声还没引来路人,战局已迅速被扭转,几个小伙被打得撒腿跑了。
天昊、宁默、肖卓坐在地上喘气,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林丽小跑过来:“怕死我了,你们没事吗?要是星期一老师问起,我们怎么说,打架?”
“这不简单嘛,就说被爸妈打的。”肖卓自然而然便想到了。
林丽:“.......”
天昊竖起大拇指:“哈哈哈,对,这方法不错。”
宁默:“.......”
“优等生,谢谢了。”天昊拍拍宁默的手臂站起来,宁默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看着天昊跑远的身影,肖卓喊道:“老子没帮忙吗?你瞎了?早知道老子不帮你,让你被人揍死算了。”
那天之后,天昊跟宁默、肖卓、林丽成了好朋友。
天昊是那种野性子,跟宁默内敛的性子应该完全不搭,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经常一起打球,一起吃饭,很多事情都表现得异常的合拍。
同学们经常在球场上看到,由宁默、天昊、肖卓还有另外两个男生组成的一队所向披靡,把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林丽和其他女生疯狂欢呼尖叫着,为他们打气加油。
高二下学期,宁默更喜欢跟天昊在一起,宁默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不惹事,守纪律,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好榜样,三好学生。
天昊率性、不服管的性格对宁默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天昊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们相约在星期天去网吧打游戏,一起打篮球,一起逛街买球鞋,过着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活。
“默默,去打球。”天昊冲宁默大喊,以前叫“优等生”或者“好学生”或者“方宁默”,现在跟肖卓一起叫“默默”。
肖卓、林丽是宁默家的常客,后来多了一个天昊,宁默老妈老爸都是好客之人,对他们热情招待,从不怠慢。
方宁静跟肖卓、林丽已经很熟络,他们像方宁静的姐姐哥哥,而天昊的出现给方宁静的少女心种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种子越发长大。
所谓近墨者黑,不过宁默没有被天昊的野性子影响,反而是天昊每天的作业被宁默盯得很紧,不过天昊本来很聪明,只是懒,作业懒动手,问题懒动脑思考。
经过宁默盯梢式的监督,三天两头挨老师批评的天昊变成了一星期挨一次,到后来一个月挨一次,到后来成绩从中下提到了中上的位置,甚至在高二期末拿到了成绩进步奖。
整个暑假里宁默、天昊、肖卓、林丽几乎都腻在一起,特别是宁默和天昊,天昊有时在宁默家一住几天,俩个人同吃同睡。
方宁静每次看见天昊都会不自觉的躲进房间,她想跟天昊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始,这年纪的女孩大抵都是如此吧。
天昊从不带宁默他们回家作客,原因是他家比较远,父母出门做生意了,家里没人,不方便,宁默也从不勉强。
上了高三后,周六的假期被无情剥夺了,只剩下星期天。星期六晚,天昊经常住在宁默家,星期天和他一起返校。
整个高三,天昊、宁默和肖形影不离,为了和宁默考上同一所大学,天昊拼命读书,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到年级前二十,完全碾压了肖卓和林丽。
高考结束,天昊如愿地和宁默考上了当地的一本大学,肖卓和林丽则考上同一所二本大学。
高考后的暑假,宁默查阅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资料,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性向。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他从开始的惊慌失措到逐渐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大学新学期刚开学,天昊成功申请到和宁默同一个寝室,被高中的繁重学习压力压抑久了,一上大学,天昊像脱缰的野马,军训过后,晚晚在被窝里打游戏,不到天亮不收工。
夜猫子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宁默终于发火了,天昊立马就怂了,他最怕宁默发火,很快便结束了不规律的夜生活。
这样过了一个学期,转变出现在大一放寒假的一天晚上。
天昊洗澡后早早躺在宁默的床上睡着了,宁默从淋浴间出来,手上拿着手巾擦头发,看见天昊的头发还没擦干便睡了过去。
他走过去摇了摇天昊手臂:“醒醒,头发还没擦干呢?”
天昊像死猪一样睡死过去,宁默无奈,只能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边擦边近距离欣赏天昊的俊脸,宁默伸出修长的手指刮了刮天昊高挺的鼻子,又戳了戳他长长的眼睫毛。
最后手指停在两片薄薄的唇瓣上,指腹轻轻一按。
不知是什么原因,宁默鬼使神差地俯身在天昊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宁默被自己的举动吓得心跳加速,握着毛巾的手也微微发抖。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幕被站在房门外的妹妹方宁静看到了。
宁默抬头时撞上了方宁静惊悚的目光,方宁静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宁默立刻追了上去,在方宁静关门前闪进了妹妹的房间。
宁默有点不知所措,他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他才19岁。
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但很难,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静静,你不要哭,是哥哥不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喜欢跟天昊在一起。”
“你走开,恶心!”方宁静崩溃的大喊。
宁默的心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默默流了下来也没察觉。
几分钟后,他回到房间,天昊不见了,天昊的行李也不见了。
宁默的心凉透了,这意味着什么?天昊知道了!
老爸老妈从外面回来后,方宁静没在父母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只是从此以后对宁默有意疏离。
后来宁默都不敢打电话给天昊,天昊也没有打电话给他,宁默觉得,那是他一生过得最烂的一个寒假,和最郁闷的一个春节。
终于熬到了大一的新学期开学,回到学校后,宁默发现天昊有意躲避自己,几天后,宁默终于在学校一个角落截住了天昊,宁默觉得必须摊牌,不管能不能再做朋友。
宁默拦住天昊的去路,这个角落只有他们两人,宁默开门见山,“天昊,你躲着我?……那天的事,你知道了?”
“默默,我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你。”天昊苦恼地说。
宁默神色默然:“去年,我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后很慌张,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想通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天昊,如果我的行为让你觉得恶心,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做了,你永远是我的兄弟,我不想跟你生分。”
天昊:“不,不行,默默,不行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们把这事搁一下,大家冷静一段时间。”
宁默的内心一阵钝痛,他真的很恶心吗,连做朋友的机会也没有,宁默的眼眶瞬间发红,他转身不想让天昊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宁默说了声好,匆匆跑开了,留下苦恼的天昊定定的呆站在那里。
肖卓和林丽找到宁默的时候,宁默向他们坦白了这件事,他以为这次要失去两个好朋友,不过,肖卓和林丽却对他不离不弃,并表示完全不介意。
肖卓甚至想找天昊算账,被宁默制止了。
没过几天,天昊申请调寝室,肖卓知道后非常恼火,直接找天昊干了一架,天昊不反抗,任由肖卓打得脸青鼻肿。
宁默的心跌到了谷底,他努力学习让自己的脑子没空想天昊。
在学校见面时,也强逼自己镇静,无视天昊的存在,只是他总觉天昊的眼睛在看着他,他苦笑,肯定是自己的眼花。
大二第二学期终于结束了,同时,宁默收到让他极其震惊的消息。
天昊的父母车祸去世了,去世前因做生意欠下了不少债,天昊没有钱上大学,申请了退学,把剩下的钱留给他的姐姐上大学。
当宁默知道时,天昊已经申请退学,连寝室的东西都清空了,宁默打天昊的手机,提示空号。
宁默问老师拿到了天昊家的地址,去到他家发现他家的房子也卖掉了。他姐姐在外省读书,不好找,天昊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找不到他。
“默默,你什么时候搬过来,需要我帮忙吗?”天昊的声音把宁默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来,很久没听他叫默默了。
“应该这两天吧,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搞定。”宁默答道。
“好,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打我电话,你还没我的手机号码呢,快加一下,再加个微信。”天昊掏出手机,在屏幕上一划,输入了开机密码。
因为角度的问题,看得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宁默看见天昊输入的后两位数,好像是1、9,宁默的生日是6月19。
宁默下意识眨了眨眼,一定是看错了,他轻咳两声道:“我还是以前的手机号码,没有变。”
天昊打开手机通信薄,准备添加联系人:“我知道,我是说加我的,我的号码变了。”
的确变了,号码变了,人也变了,变得稳重和踏实了。
宁默掏出手机,在天昊的注视下添加他为微信好友,又保存他的手机号码。
肖卓看着他们互动,又推了推天昊:“你小子当我透明的吗?我进来那么久了,瞄了我几眼?”
“老肖,待会临幸你,先别着急。”天昊低头看着手机里宁默的微信。
肖卓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宁默沉默地加了微信后,说:“天昊,你家的事我们听说了,你后来怎么样了,过得好吗?”
天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以前有过一段难熬的日子,大一退学后,我出来工作了,我现在是一名装修工人,在装修公司上班,工作辛苦点,不过收入还行,养活自己没问题。”
天昊一脸轻松,宁默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吧,当时,他只是个19岁的孩子。
瞅见宁默抿着唇不说话,天昊不由得皱眉,肖卓瞟了他们一眼,只能赶紧救场,活跃活跃气氛。
“伤心往事不要提了,做人嘛要向前看,那么久没见,过两天我请大家吃饭吧。”
天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得对,人要向前看嘛,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默默,不用为我难过!”
宁默想起他的不辞而别就来气,瞪了他一眼说:“谁为你难过,当时找你也找不着,难过给谁看?”
“默默,当时爸妈不在了,我姐姐还在读大三,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我要担起这个家,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后来跟着二叔去做装修,经常在不同城市到处跑,居无定所。”天昊苦笑:“让你们找到我又能怎么样?”
我找过你,你知道吗?宁默的情绪很复杂,既恼火又心痛,不过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天昊?他用什么身份去管?
宁默平伏了情绪,语气温和下来:“至少让我们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肖卓理解宁默,即使他和天昊干过架,心里面还是把他当好朋友,当年怎么也找不到他,着实让他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这小子,当年一声不响就走了,害我们担心了好长时间。”肖卓也埋怨起来。
“对不起,默默,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天昊迅速道歉,他最怕宁默生气。
天昊服软的态度像条大狼狗,肖卓忍不住笑了起来:“默默,这小子认错的态度那么诚恳,你原谅他一回吧。”
什么原谅不原谅,天昊没欠他的,宁默只想和天昊像以前那样相处,他多么希望,那个寒假,天昊没有来过他家里。
沉默数秒后,宁默把心一横,问:“你......你还躲我吗?”
天昊又摇头又摆手:“不躲了不躲了,当年年少无知,做了不少错事,默默,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宁默点点头,笑而不语,太好了,他的好朋友又回来了,而且不会再嫌弃他了。
肖卓夸张地鼓掌:“咱们又能做回好哥们了,默默,那你尽快搬过来吧,赶紧跟蒋君断了,别拖了。”
天昊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
“蒋君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准备跟他分手,所以搬出来。”宁默解释。
天昊长长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肖卓继续提醒宁默:“默默,决断一点,不要心软。”
宁默嗯了一声:“放心吧,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天昊低头喝着水,实则专心听他们的谈话,他按捺着内心的燥动,装出轻松的表情说:“默默,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宁默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天昊微微一愣,宁默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那么让人舒服。
三人道别后各自上班去了,宁默一回到公司便忙得昏天暗地,到了下班时间才从电脑屏幕上抬头。
不过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他找到了天昊,而且知道他现在过得还好,多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下班后,宁默顺道去买了菜,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在蒋君家做饭了。
一小时后饭菜做好了,还没有见蒋君回来,他通常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家,宁默给蒋君发了微信。
宁默:【回来吃饭吗?】
一分钟后收到了蒋君的回复。
蒋君:【默默,忘记跟你说了,我这几天要去R市出差,准备登机了。】
宁默想了想,在手机上输入了几个字:【蒋君,我们分手吧!】
蒋君很快地回复了:【默默,别闹,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一起三年了,宁默第一次提出分手,心再累再生气也不会说出“分手”两字,现在说出来了,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只是蒋君把他的话当作胡闹,真好笑,分手也能胡闹的吗!
宁默没有再回复了,他一个人默默地把刚做的菜全部吃完,差点撑得他吐了。
这些年,他做好两人的饭菜后,经常剩下他一个人吃饭,他从刚开始的体谅,然后到生气,到后来麻木,到最后的习惯。
不抱任何期望就不会有失望,所以他对蒋君不再有期望了。
吃完饭后,宁默开始收拾行李,他的行李很小,两个行李箱装完,房子的东西都是蒋君的,他带走的只是自己的私人物品。
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合照,因为蒋君不喜欢拍照,这张照片是他们刚认识时在学校拍的照。
宁默把相框放进行李箱内,当留个纪念吧。
第二天早上宁默提早醒来,车行在昨天晚上已经把车修好并送过来了,宁默把行李搬上车。
今天是星期六,宁默的单位每周休假一天半,今天下午可以直接搬家了。
直到中午下班,宁默也没收到蒋君的回复,他自嘲地一笑,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天昊昨天没有给宁默钥匙,宁默准备下午搬家,应该提前给天昊打招呼,可上班后忙得昏头转向,忘记了。
不知道天昊今天有没有空,宁默坐在转椅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一句,粗心大意。
“宁默,干嘛呢?脑袋死机了?”吴凡手里端着盛着速溶咖啡的杯子。
宁默趴在桌上:“今天搬家,竟然忘记提前通知房东了,不知道人家现在有空没?”
吴凡把杯子放下,夸张地双手拱了拱,作了个恭喜的手势:“哇塞,你终于自由了,恭喜恭喜。”
宁默僵硬地把头扭过来,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兄弟,我这叫失恋!”
毕竟是三年的感情,宁默内心挣扎了一年才下决心离开,说不伤心是假的,只是,当身边的好朋友都为自己离开蒋军而高兴时,宁默突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楚。
吴凡又啜了口咖啡:“管他呢,总之是解脱了。”
“嗯!”宁默掏出手机,找出天昊的电话号码,轻轻点了一下。
电话很快接通了,天昊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默默,昨天忘记给你钥匙了。”
天昊的声音夹杂着吵杂的声响,宁默猜天昊应该在上班,“没关系,本来打算今天搬过来,如果你在上班,我改天过来也行。”
天昊马上说:“我这里不打紧的,小事情,默默,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一个小时后在家里等你,可以不?”
“好!等会见!”能被人重视,宁默心头不由得涌上丝丝暖意。
天昊这样赶过来会不会还没吃饭?宁默决定先不吃饭,如果天昊也没吃,他们还能一起吃午饭。
大半小时后,宁默坐在行李箱上,在天昊家门口等了没多久,便看见天昊气喘呼呼地从电梯里跑出来。
八月的天气很热,天昊穿着深蓝色的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深色牛仔裤,一双黑色运动鞋。
衣服和鞋子都沾满灰尘,应该是刚从装修工地出来。
“干嘛喘成这样?你跑上来的吗?”宁默站起来,把行李箱的扶正。
天昊掏出钥匙开门:“你一向很守时,我不想让你等。”开门后,又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宁默:“默默,你的钥匙。”
这串钥匙由一个门禁卡,一条门匙,还有一个Q版大黄蜂钥匙扣组成,宁默发现天昊那串钥匙跟他那串一模一样。
大黄蜂,这么巧合?
他们高中时经常一起去看《变形金钢》,而宁默最喜欢的是大黄蜂。
天昊看见宁默盯着那大黄蜂看,忍不住逗他:“默默,大黄蜂Q吗?”
难道是天昊专门买的?宁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天昊提高音量:“买内裤送的赠品。”
宁默白了他一眼,早知道这家伙没那么细心。
天昊帮宁默把行李推进来,然后在厨房接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天昊身上传来他特有的汗味,衣服应该是汗湿了,又被风干,下巴的胡渣比昨天的还长,不过,这样的造型却给人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感觉。
宁默本来是弯的,换了以前他会多看几眼,不过跟蒋君的事让他心情止不住失落,现在没心情去欣赏型男。
“你今天没刮胡子?”宁默用食指在自己的下巴刮了一圈。
天昊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把水递给宁默:“老刮胡子干嘛,干这行的都是皮糙肉厚的粗爷们,刮胡子也没人欣赏,这样挺好,省事。”
“你说你自己懒就得了,废话那么多干嘛。”宁默接过天昊递过来的水,小小喝了一口。
天昊干笑两声说:“默默,你吃饭了吗?”
宁默反问:“你呢?”
天昊又问:“你呢?你吃了没?”
“一起吃饭!”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到楼下挑了一间干净的餐馆,天昊对着菜单向服务员点了几个菜,最后加了一句,微辣。
全程没有问宁默的意见。
牛肉锅巴,农家肉羹,红烧豆腐,点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宁默问:“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的菜?”
天昊一脸懵逼地说:“我随口说的,竟然猜中了?”
你当是我傻逼吗?先是钥匙扣,再是点我喜欢的菜,还他妈买内裤送的,猜的!
天昊的性格喜欢开玩笑,在高中认识他时,他便是一副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态度,现在还是老样子。
只是,再细看,有些东西变了,变得不一样了,天昊一旦收起笑容,眉宇间的严肃感像提醒宁默,天昊长大了。
人,始终要成长的,生活的压力逼着我们不得不成长。
“不过你猜错了,我现在不怎么喜欢吃了。”宁默想逗他。
天昊拿着杯子喝水,听了宁默的话猛地吞了一口水,呛了一下,轻咳几声后说:“我叫让服务员换,默默,你现在喜欢吃什么?”说着准备挥手叫服务员过来。
宁默坐在他旁边 ,按下他的手,笑着说:“逗你的,沈大炮。”
天昊以前爱开玩笑,宁默私下给他起了一个名号:沈大炮。
天昊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也不恼:“默默,这个名字起的好,多少男人想拥有这个名字,多厉害,多威武,尺寸大射得远,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高中时一群男生一起只是打打篮球,打打游戏,连黄片儿都没看过,挺纯情的。
天昊突然嘣出这一句,让宁默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错过了天昊成长的八年。
宁默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聊天,蒋君不抽烟不说脏话,让他把自己的率性子都收起来了,也许在天昊面前他才能做回他自己。
宁默扬扬嘴角说:“你的尺寸和射程我不清楚,但是我记得以前某人说过,连姑娘的嘴都没有亲过,只摸过姑娘的手。”
天昊笑着说:“我到现在也没有亲过姑娘的嘴,你信不信?”
宁默瞪大双眼:“我靠,前戏都省了,直奔主题?你当人家姑娘是什么人?”
“默默,这个你得负责,自从被你偷亲了之后,我再不想亲别人了。”天昊收敛笑容,认真道。
宁默的心一沉,本以为昨天的谈话算是把往事翻篇了,没想到天昊又提起,那是他美好又残忍的回忆。
瞧见宁默为难的表情,天昊似笑非笑地说:“默默,如果我说,自从被你偷亲了之后,我发现对女人没有兴趣,你会对我负责吗?”
宁默琢磨着天昊话里的意思,心里肯定他在开玩笑,一个男人哪有这么容易弯。
相隔八年再把那件事摆在台面上讨论,宁默刚开始有点难以接受 ,冷静片刻之后,觉得并非坏事。
他那时的确喜欢天昊,他不否认,因为天昊的存在,才让他确定自己的性向,如果当时天昊接受他,也许他们会成为情侣吧。
不过,都过去了,他本以为放不下天昊。
当年,他去了天昊工作的城市,看见那一幕之后,他放下了。
既然始终要面对的那就摊开来说吧,宁默不懂拐弯抹角,直接把感受说出来是最好的方法。
“那次吓坏你了吧,当初是真的喜欢过你,懵懵懂懂的亲了你,又懵懵懂懂的和你闹翻了,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没处理好,才把我们的关系闹成那样。”宁默淡然一笑:“不过我已经放下了,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跟蒋君一起了,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合租,让我很惊讶。”
宁默的坦然着实让天昊很失落,其实他想用开玩笑的方式打开宁默封尘的记忆。
让他回忆起他们曾经的美好,包括那个不算吻的吻,宁默却表示已放下了,还他妈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放下。
宁默还在闹分手,估计也没心情处理他们的破事,所以天昊决定先忍一忍,他笑嘻嘻地说:“开个玩笑,你知道我的,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服务员端上菜,天昊不发一语地给宁默夹菜,气氛有点奇怪,面对天昊的反应,宁默有点摸不着头脑。
天昊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昨天见面后,他失眠了一夜,这是他八年以来真正面对宁默,这几年他像跟踪狂魔似的,在宁默出没的地方守着,只为偷偷看上几眼。
他姐和姐夫老是说他傻,可他就是放不下。
每当午夜梦回时,他都无比后悔,如果在大一那年,他脑子好使一点,好使到知道那种感觉叫喜欢,他不会躲着宁默,他们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宁默有很多事情想问,分别后天昊做过的每一件事,还有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最终还是忍着没说。
过去的伤心事,估计天昊也不想再提起,如果天昊向他倾诉,宁默非常愿意聆听。
俩人各怀心事吃着饭。
最后宁默避重就轻地问:“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天昊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说:“结婚了,跟我姐夫一起经营装修公司,我就在他们的公司打工。”
天昊撒起谎来无比自然,“祁立装饰”当初是他一手创立的,刚开始只是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在他姐和姐夫的协助下,现在拥有超过几十家分公司,规范越做越大。
从开始只能接小小的装修工程,到现在有资质投标整个新楼盘的装修工程和政府招标的工程。
天昊不太喜欢管理,在公司上轨道后便把管理权交给他姐和姐夫,还无条件给予他们30%的股份。
他姐夫把这位小舅子当自己亲弟弟一般对待,毕竟连自己的老婆都不可能这么大方。
除非有大型项目,否则天昊不会整天呆在公司。
他喜欢去装修点巡查,每个装修项目都有一个总负责人,祁立人才济济,装修工程师在公司里一抓一大把。
不过,天昊有八年的实践经验,顶上不少高学历的装修工程师,加上他是老板,到现场监督对员工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他不跟宁默坦白是有私心的,以现在装修工人的身份,应该能拿到不少同情分,因为宁默的心特别软。
宁默斟酌一下说:“那挺好的,你呢?工作辛苦吗?”
天昊把一块肉扔进嘴里,边吃边说:“还行,刚开始工作有点吃不消,累得一倒床就睡着,现在习惯了,你呢?我听老肖说,你是程序员。”
天昊说的是实话,刚开始当装修工人的时候确实累得像狗一样。
宁默:“是,很沉闷的宅男工作,经常加班加点,干我们这行,年轻猝死的概率比较大。”
天昊夹着肉的手抖了抖,刚夹的肉又掉进盘子里:“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
宁默细条斯里的咬着米饭,他吃饭比天昊斯文很多:“真的!”
天昊把肉往宁默碗里夹:“我这行因工伤残的机率也很大,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不多,尽情享受现在的生活吧。”
宁默笑了笑,举起茶杯跟天昊碰杯。他们好像把以前的不愉快忘记了,又重新回到高中的时光。
一小时后桌上的菜所剩无几了,天昊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
那地盘工人的打扮、满脸的胡渣,加上叼烟的动作明明就是农民工的标准姿势,但是,宁默眼里的天昊仍然跟刚认识一样,一样的帅气。
甚至跟天昊在一起时,宁默对蒋君的那种心底发出的刺痛也会减少很多,难道自己脑子抽风了!
想到蒋君,宁默不由得心头抽了一下,看来放下这段感情,真的需要时间。
“天昊,你下午要上班吧,我自己一个就行。”宁默想起自己的私活也得赶出来了。
天昊呼出一口烟雾:“不急,我看你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知道的,我又威武又强大。”
“暂时还用不上你的大炮,我只有两箱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宁默拿过账单准备到前台结账,被天昊一把抢了过去。
“这顿太便宜了,留着贵的让你请。”天昊一边叼着烟一边走到前台结账,宁默只好由得他。
等到他们回到2203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折腾这么久,实在有点困,两人各拿一箱行李走进宁默的卧室。
房子收拾得很整齐,跟天昊那随意的穿着,不修边幅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宁默放下行李后,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脸朝下,呈一个大字形。
“累死大爷了,让我躺会,大炮,你可以跪安了。”宁默的头埋在枕头里,鼻音有点重。
天昊站着一动不动,宁默因动作过大,上衣被掀起了一角,露出后背一截结实劲瘦的腰肢,看着平时不少锻练。
天昊忍住扑上去的冲动,别了别头,怕自己控制不住。
“头转过来,别睡着睡着憋死了。”
“滚!”宁默翻了过身,还是大字形躺着。
天昊赶紧逃出宁默的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点了根烟,用遥控打开电视,调了静音。
宁默跟自己在同一个屋里睡觉,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在同一个卧室睡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尝一次宁默的吻。
天昊越想越发觉得浑身燥热,暗暗骂自己是畜生,骂完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宁默的半截腰肢,摸上去应该很光滑很结实吧。
下午三点,宁默抬了几下皮,想起他的私活还没有开始,他匆匆爬起来,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这套两居室的房子,两个卧室都不是套间,只有一个卫生间,宁默半眯着眼走去卫生间的时候 ,瞅见在沙发上睡觉的天昊。
宁默走过去,天昊睡觉时很规矩,双腿平放,双手安份地放在身侧,五官看上去很温和,不像醒着的时候带着一股霸气。
他把电视关了,把桌面上的烟灰缸拿去厨房洗干净,他不太喜欢尼古丁的味道,但不能阻止别人抽烟。
直到卫生间响起冲水的声音,天昊才缓缓睁开双眼,那种偷吻的事件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还装睡,装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