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如果有机会的话,重凡想在休息日去庙里拜拜,感谢神佛给了他这么好的运气。
好运从上个月五号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天,以至于重凡在工作的时候,难得地望着庭近晣的脸出了一会儿神。
重凡的工作是充当游乐园吉祥物的内胆。
每天工作五小时,大多数时间重凡都待在猫咪形状的人偶服里,要么和游客互动,要么在花车巡游里表演。
下午五点场的巡演游客最多,而庭近晣的脸就这么出现在重凡的视线里,即使对方带着口罩和墨镜,重凡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音乐很吵,重凡穿着玩偶服,站在花车上向夹道的游客招手。
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庭近晣也向他招手,重凡敬业地冲庭近晣比了个心,庭近晣愣了愣,举起手机开始给重凡扮演的吉祥物拍照。
巡游结束回到休息室,重凡脱下装备,靠在沙发上休息。
同事严欣正拿着手机刷短视频,吵闹的音乐夹杂着休息室若隐若现的烟味儿,扰得重凡太阳穴发胀。
“诶,重凡你看,庭近晣要给《乐园》写歌诶。”严欣凑到重凡身边,举着手机给他看。
这事重凡早就知道,他是庭近晣的老粉丝,还和《乐园》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消息自然比营销号灵光。
他抬手将落在额前的黑发捋至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眼尾上挑的凤眼瞟向屏幕,视线停顿几秒后,他懒懒地“嗯”了一声。
突然想到了什么,重凡半是自语地说道:
“《乐园》的音效制作是我师兄,听他说庭近晣最近怎么也联系不到。”
严欣见怪不怪地发出“啧”的声响,熄灭手机屏幕,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作为乐坛最年轻的一线作曲家,庭近晣在工作态度上可谓是臭名远扬。
不按工期交付,临阵找不到人,辱骂甲方,都是他的常规操作。无奈这位祖宗的才华实在耀眼,找他写歌编曲的倒霉蛋还是络绎不绝。
《乐园》这部电视剧改编自几年前大热的恐怖小说,影视化消息一经放出,就备受瞩目。
庭近晣从来没给电视剧写过歌,这还是头一回。
重凡休息够了,从沙发上起身,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严欣问他:“要走了?”
“嗯,”从储物柜里拿出背包,重凡往门边走去,“明天见。”
刚从员工通道出了游乐场,重凡就隔着马路,看见乌压压一群人。今天是工作日,游客不多,乍然冒出这么多人,重凡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人群中闪着白色亮光,他立刻意识到,那些人手里拿的是相机。
而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人,戴着墨镜和口罩,是庭近晣。
重凡本想扭头去地铁站,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折身往马路对面走去。
狗仔们把庭近晣围得严严实实,重凡不好挤进去,站在人群边缘观望片刻,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着火了!”
趁着记者们走神的空档,重凡挤进人群中,一把拽住庭近晣的手腕,将他拖出了包围圈。
两人一路狂奔,越过还剩四秒钟绿灯的斑马线,直接钻进了乐园的员工通道。
抄了个近路,重凡把庭近晣带到了游乐场后门。
工作日后门不对外开放,因此照明设施也没有全亮,只留了寥寥几盏路灯。
夜幕垂落,在泛着淡绿色的灯光下,重凡调整好紊乱的呼吸,看着庭近晣脸上的口罩和墨镜,指向后门开着的小缝:
“从那儿出去就行。”
俩人跑了一路,庭近晣的身体素质不错,至少没像重凡那样喘个不停。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重凡手里,道谢说:
“谢谢你,有空打这上面的电话。”
重凡垂眼扫过名片,上面印的名字不是庭近晣,而是岑归远,大概率是庭近晣的助理。把名片妥帖地收进兜里,他指了指庭近晣的口罩,勾了勾嘴角:
“记者认得出你,我也认得出你。”
见身份被识破,庭近晣索性不装了,摘下口罩和墨镜,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你想要签名?”见惯了这种粉丝,他下意识地问。
重凡低下头轻笑一声,再度指向后门开的那条小缝,说:
“不用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对重凡口中的“再见”感到迷惑,但庭近晣今晚还有事,便没有多问,又谢了重凡一次,离开了游乐园。
夜幕全然笼罩大地,灯火与黑暗笼绕之下,城市仿佛浮在海面上的巨船,显示出宏大的孤独感。
CBD的一家私人会所中,庭近晣坐在窗边,望着高架桥上流动的车灯出神。
今天被记者包围纯属意外,被人解救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拽他离开包围的人的名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经纪人岑归远端着干涸的香槟杯,在庭近晣身旁坐下。
岑归远是庭近晣的好友,两人大学毕业后,一同组了个乐队。
乐队解散后,庭近晣捡起老本行,开始写歌做编曲。岑归远则英年早婚,因为家庭的重担,入了庭近晣的伙,成了庭近晣的经纪人。
庭近晣穿着件银紫色的丝质衬衫,衣料褶皱处泛着细腻的光泽,衬得他的皮肤更显白皙。
“没什么,今天被记者围了,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帮了我一把。”庭近晣从茶几上拿起颗薄荷糖,拆开包装将糖块丢进嘴里。
岑归远知道庭近晣的脾性,庭近晣不喜欢欠人情,又不擅长感谢他人。这下子,感谢那位工作人员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倒是老庭啊,”岑归远拍了拍庭近晣的肩膀,话锋一转,“《乐园》那边又催了。”
早就预想到岑归远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庭近晣索性将糖咬碎,囫囵搪塞起来:
“再等等。”
每当看到庭近晣摆烂的样子,岑归远就气不打一处来,语速也快了几分:
“你最近也天天去游乐场,找着灵感了没有?”
“不知道,”庭近晣阖起眼皮,向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思索片刻后又说,“反正被记者发现了,游乐场以后也不能再去了。”
岑归远敏锐地听出,庭近晣向来平静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微妙的遗憾。可《乐园》那边催命似的一天打三四个电话,岑归远没精力探究这位祖宗的心路历程。
从沙发上起身,岑归远低头深深看了一眼庭近晣,对方极度放松的下颌线条隐没在昏暗的灯光中,处处都在宣告着这位作曲家的不耐烦。岑归远皱了皱眉,半是告诫半是规劝地说:
“老庭啊,干点正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