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这首歌是他们办巡演以来每场都会唱的曲目，成名曲从诞生之日起到现在练习了不下一千遍。
所以即便是出了一点小意外，依然可以靠着身体的记忆将它完成下来。同样周云起的嗓子也拥有记忆，他的现场一直很稳，被粉丝称为行走的CD机。后*里塞着程霁给的佛珠，也丝毫没有影响副歌部分高音的发挥。
大屏幕上的VCR播放着他们出道这些年来的剪影，这是一贯的卖点，和粉丝建立某种联结，证明他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其他成员和台下粉丝产生共鸣，眼里闪着泪光。
而周云起望着上面刚出道时稚嫩的自己，思绪飘飞到很远的地方。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重病的母亲，嗜赌成性的父亲，尚未成年的弟弟妹妹。每一件事单独拿出来都足以摧毁掉一个人引以为豪的尊严，而这些事偏偏全都压在了周云起的肩上。
VCR还在继续播放着，台下粉丝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达到顶峰的尖叫是因为程霁早期的照片第一次被公开。照片中是他们共同为程霁庆生，程霁端着蛋糕对着镜头笑，他是最小的成员，自然集所有哥哥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同于现在侵略性十足的五官，那时的程霁五官还没怎么长开，脸颊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月牙，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周云起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场。
即便那个人现在在他身边，可透过那双眼睛，周云起好像看到了程霁穿过时间的洪流，隔着漫长的时光望着自己，眼中闪动着难以名状的执着和渴求。
他一直都知道程霁喜欢自己。
周云起也说不清，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这种情感是否能称作喜欢。从很久之前开始，周云起便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自己身上，无论他走到哪里，那道目光就跟到哪里。
上节目组队玩游戏，程霁永远第一个要跟他组队，即便那只是个无关痛痒、追求视觉效果的通告而已。后来他们的事业有了点起色，为公司赚了钱，换了更大的宿舍，由原来的大通铺换成了独立房间，两个人一间，程霁也要跟他住一间房。
三个月前，结束行程的周云起累的已经麻木，在后台摘麦克风的时候，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母亲去世的消息让他犹如晴天霹雳。所有辛苦挣到的钱，母亲没有享受过一分一毫。
结束时周云起没有跟公司的车一起回宿舍，而是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戴着口罩跟帽子没有人认出他，也得益于这一层伪装，才没有让旁人看见他眼里的泪水。他是一个泪点很高的人，只有亲情是他最后的软肋。
周云起第一次送走自己的亲人，不知道在医院病故的人处理的流程是什么，想要打电话问问别人，才发现自己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磕磕绊绊地找医院开完死亡证明书，下一步是联系殡仪馆车辆调度室，周云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部，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不得不扶着墙慢慢地找了个位子坐，距离他不远处有条长椅，周云起勉强直起身子往前走。
抬起头的瞬息，他猛然望见走廊尽头凝视着自己的程霁。
周云起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闪躲。程霁的目光是那么直白的炽热，仿佛生生要将他的一层皮肉灼伤。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到达了一种极点。
难以再忍受下去、濒临崩溃的境地。
但周云起依旧可以保持冷静，慢慢地走到程霁面前，其实他并没有走几步，大部分的路都是程霁向他走来。
他平静地问程霁，“你怎么在这？”
程霁往前走了两步，“哥，你饿不饿？我看你没吃晚饭。”
周云起其实很饿。但他知道程霁赶来医院不会只是为了问自己饿不饿。好在程霁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追问他，因此周云起能顺理成章地举着手机说，“我还在联系殡仪馆。”
程霁说他有认识的人，很快帮周云起的妈妈身后事办妥当。从医院走出来，他们在路边大排档吃了碗面，路边有很多商贩的摊位，程霁给周云起买了他最爱吃的芒果班戟。
在程霁递来芒果班戟的时候，周云起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他悲哀地想，他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接过芒果班戟，只吃了五分之一，因为热量太高，加上他刚吃完晚饭，于是程霁帮他拿剩下的。
周云起说，“我不想回宿舍。”
程霁说，“那我们在外面走走。”
显然他没有听懂周云起的意思，于是周云起补充说明，“你对我做些什么吧，什么都可以。”
周云起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些年赚的钱都用来给妈妈治病了，存款也没有很多，跟程霁比的话，简直就是沧海一粟。所以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程霁的了。
但他又不想亏欠对方人情，毕竟如果今天不是程霁，也许他会直接找个河跳下去。
公司门口的那条江就挺不错的。
值钱的可能就只剩下自己的身体了，虽然这也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胜在干净。
那一晚他们没有回宿舍，程霁带周云起去了自家开的酒店。程霁视若珍宝的表现令他堂皇不安。周云起从未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原本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任何人都可以践踏，但那一晚他享受了无与伦比的拥有尊严的性爱。
或许是食髓知味。偷尝禁果的滋味后便再也无法自拔，即便知道那是带着剧毒的苹果，周云起也甘之如饴。
后面发生的事越来越不受他控制，程霁对自己做的一切都变成了默许和纵容。虽然有时周云起觉得程霁很疯，比如刚才距离表演还有一分钟的时候，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惩罚自己。
最后谢幕的时候，周云起是被身旁的队友压下背部鞠躬的。因为他仍然没能从那段回忆中抽身。
他居然开始期待奖励到底是什么。
程霁给周云起买过许多价值不菲的东西，但那些都不是周云起最想要的。
最打动他的，依然还是那一次在医院，程霁背着光向他走来，问他饿不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