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鉴于凶手出现了整容后遗症，她不可能再出现在公众平台上。”打印机慢吞吞地吐出一张还带着余温和油墨香的打印纸，傅时昱顺手拿起来递给沈渊，“查查这几家公司旗下签约的主播，把最近没有直播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我。”
“整形医院也是，首先排除需要专业技能和职业素养的医生和护士，其次排除需要出现在医院里的前台和咨询师，”周纪然放大投影屏上的唯丽医疗整形医院员工名单，“同时凶手又要直接能接触到受害者以获取她们的相关信息，这样一来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
“电话客服。”
“电话客服。”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答案，周纪然眼皮一跳，做好了“任他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傅时昱竟然罕见地没作妖，只是冷静道：“唯丽整形的员工资料已经拿到了吧？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拿到了，”楚婳挥了挥手中的一叠A4纸，“但这份名单里只有他们的正式员工……公司负责人表示这一类电话客服大多数都是兼职，他们没有和公司签订劳务合同，只有简单的上岗前培训，也不需要在公司签到打卡，再加上他们的人员流动速度非常快……因此，公司内部并没有登记这些电话客服的相关信息。”
“没有登记？”傅时昱翻了两下资料，不悦地皱起眉，把资料搁到一边，“那就让他们去整理一份电话客服的名单出来。”
“但是……”
“但是汇款的银行账户总是真的吧？”傅时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告诉他，如果今天中午之前我还看不到名单，税务局和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将会一起到贵府上造访。”
整间会议室鸦雀无声，楚婳看着傅时昱，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一把抄起桌上放着的资料，转过身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肖晔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干笑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送去实验室的材料化验结果好像出来了，我先过去看看……”
其实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傅时昱盯着门脸色难看，一拍桌子就打算追出去，周纪然拉住他，厉声道：“傅时昱！”
傅时昱回过头，他的侧脸因为过度用力而绷成了一条锐利的弧线，墨色的长眉扬起，眼神冷漠凌厉。周纪然抬起头，安静地和他四目相对，几秒后，傅时昱别过头，把手从周纪然手里抽出来，随手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他疲倦地撑着额头，闭上眼，眉头微微拧起——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抗拒的姿态，周纪然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哄小孩子似的拍拍傅时昱的后背：“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别拿你的队友出气。”
“……”傅时昱沉默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周纪然无端有点想笑，从回来开始，傅时昱就好像一直在道歉，左也是对不起，右也是对不起，都快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道歉机器了。
“得了，留着这句话和婳姐说吧，人家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你刚才一点面子都不给，是个人心里头都觉得不舒服。”周纪然在他身边坐下，话锋一转，“至于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傅时昱烦躁地一捋头发，“我一直没联系上宋鸣洲……外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我却失去了记忆，只能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一样坐在这里玩解谜游戏，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
周纪然瞬间就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老董说的话——宋鸣洲已经死了，上级不允许登报不允许外传，甚至不允许无关人员前去吊唁……这会和傅时昱失去的记忆有关系么？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道：“宋鸣洲他……”
他想说宋鸣洲他已经死了，然而下一秒小罗猛地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领导！刚刚江口分局接到了一个疑似最新受害人的报案电话，已经转接到我们局里了！”
傅时昱深吸一口气，起身：“沈渊，你留在这里，继续挖那几家网红公司和他们旗下的主播，纪然，”他转向周纪然，“走，跟我去看看。”
“这次的受害者和以前的不太一样。”秦政越愁眉不展，一脸忧伤地蹲在白板底下的角落里抽烟，“受害者名叫钱宛宛，不是S市本地人，只是在上海江口区的某职业学院读书。她家境不太好，和室友的关系也一般，平时在校外的奶茶店打工，经常很晚才回宿舍。因此，她昨夜彻夜未归，室友们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上课时老师点名，发现她不在，手机也联系不上，联想到最近的新闻，这才赶紧报了警。”
“据她室友说，钱宛宛平时很喜欢刷短视频软件，经常上网购物，并发表一些类似于‘兼职好累，还不如整个容去当网红，赚钱又快又轻松’的言论，但是整容费用高昂，显然不是钱宛宛的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所以她只是在嘴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从这一点看，”秦政越狠狠抽了最后一口烟，站起来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钱宛宛的确符合凶手的受害者标准。”
周纪然拿起目击者口供，一目十行地往下扫——上面事无巨细地记载了钱宛宛室友和老师们的证词，但这些都只能说明钱宛宛平时的为人处世，却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周纪然放下口供：“联系到她打工的奶茶店了吗？那里怎么说？”
“联系到了，附近的监控也已经在第一时间调过来了。”秦政越大概是迫于职业生涯没准就要终结于此的压力，将整个分局上下运行的效率提升了好几倍，“你们看，晚上十点零七分左右，钱宛宛离开奶茶店往学校走去，而六分钟后，也就是十点十三分时，她走进了一条小路，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监控镜头之中。”
秦政越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从警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凶手，她的反侦查意识真的很强，迄今为止，我们对她的年龄长相等等仍然一无所知……现在她又将作案范围扩大到了沪宁、长虹、江口和江东四个区，给我们侦破案件再次增加难度……傅队，周副，给我交个底吧，这案子怎么样，到底能不能破？”
“放心。”傅时昱按下快进，把钱宛宛从离开奶茶店到走入小路的短短几分钟监控视频又看了几遍，才放下鼠标直起身，“其他的监控录像呢？”
“其他的监控都没拍到钱宛宛和凶手。”
“……一个都没有？”
秦政越沉痛点头：“一个都没有。”
“……奇怪。”傅时昱回过头，看着电脑屏幕上暂停的画面，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的侧写成立，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会有这么强的反侦查意识和这么缜密的作案计划？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经过无数次精心排练的一样。
空气凝滞了片刻，直到沈渊抱着笔记本电脑费劲地顶开门：“傅队！有线索了！”
“几家网红传媒公司旗下签约的网红合计超过一千人，我添加了几个条件进行筛查，排除了身高一米七以下的、性别为男的、居住区域非凶手安全区的以及最近一周有直播的后，还剩下一百五十八人。”
“再排除S市本地人，三十九人，不过刚才楚婳姐拿来了整形医院提供的电话客服银行卡号，和这个名单进行对比匹配……”他按下回车键，“那就只剩下了——”
笔记本屏幕上，唯一的一个名字闪着微微的荧光。
“陈小苒，女，二十七岁，G省Z市人，某双非大学本科毕业。”回会议室的路上，沈渊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获得的关于陈小苒的信息，“资料上显示她两年半以前来到S市，之后就一直在一家小型的网络传媒公司工作。大约在一年前，她离开了网络传媒公司，并于几个月后与秀嘉传媒签订了直播合同，不过最近一个星期，互联网上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动态，就好像她整个人都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这是她的身份证照片和社交页面上晒出的生活照……怎么了？”
周纪然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怎么。”
沈渊好奇地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去：“诶，那是……钱宛宛的室友？”
“嗯。”显然周纪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想做过多的纠缠，“走吧，继续说。”
“哦，好的。”沈渊相当有眼力见地没有再追问，继续碎碎念道，“她登记的住址是沪宁区117号静芳苑15栋1107，秦队去调搜查令了，我们去楼下车里等他，等他一到我们就过去……话说回来，多亏网络实名制政策的推行，我还顺道挖出了她使用过的的几个社交账号，你们要不要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