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半夜十点多,安城正式进入午夜场,位于市中心的盛鸿会所二层尽头的包间门口站着十几名黑衣保镖。
包间内,是安城几名数得上号的豪门二代们,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价格不菲的酒。
“祁少,这杯酒敬您。”
一名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看上去有点喝多了,晃晃悠悠地起身,端着手中的酒杯,走到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面前。
男人靠坐在沙发上,黑色西裤搭配深灰色衬衫,没有系领带,纽扣随意解开两颗。
他闻言抬起头,眼眸漆黑深邃,不带一丝温度,整个人带着上位者的姿态,压迫感十足。
吴磊是城投老总的公子,平时吊儿郎当混日子。
今天是司云祁三十岁生日,他在国外大半年,最近刚回国,听说今晚许家少爷和萧家少爷要在盛鸿给他办接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司予昂挤了进来。
司云祁没有动,眼神中换上了一抹困惑,显然不认识面前的人。
司予昂脸上有点挂不住,急忙压低声音解释:“哥,这位是城投的公子,上次隆达拿到的那块地皮…”
司云祁微微眯了眯眼,正要开口,包间的门被敲了敲。
一名黑衣保镖推开门,中气十足:“许少,您点的酒。”
“送进来!”许珉推开怀中正在索吻的小男孩,站起身,“云祁,会所新调的酒,特地给你尝尝。”
保镖退到一边,众人这才看见他身后一位小男生。
男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上穿着服务生的西装马甲,领口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他手中稳稳地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杯特调的酒。
“可以啊许少,这么标致的服务生,哪儿找的?”
一位靠在一边的男人吹了个口哨。
小服务生的脸白了白,脚下步子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小服务生径自走到司云祁跟前,在他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下。
司云祁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于是往旁边让了让。
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褚言偷偷松了口气。
没有踢到谁的鞋尖,也没有听到恶意的嘲笑。
甚至没人质疑他的眼睛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
看来这一个月的准备还是有用!
谁说看不见就不可以做服务生的!
司云祁抬眼看着面前的小服务生,他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好像突然放松了似的。
紧接着,小服务生红润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很好听:“您的酒。”
小服务生说完,在原本计算好的位置躬下身子。
这个位置再把手稍微往旁边放30厘米左右,就是茶几了。
上班第一天!
完美没有出错!
褚言开心的差点咧开嘴。
突然,“砰”的一声。
手中的托盘似乎撞到了一个重物。
紧接着,托盘从手中滑落。
一时间,包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众人都闭上了嘴,眼看着小服务生把托盘狠狠地撞在司云祁的额角。
紧接着,蓝色的酒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去,滴在价格不菲的高定衬衣上。
“对,对不起!”
褚言知道,自己犯错了!
按照现场的这种反应来看,应该是个大错!
可是,他到底撞到了什么啊…
褚言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按照记忆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手背突然触碰到一抹丝滑的触感。
应该是一条手帕。
他连忙把手帕攥在手里,手足无措地往前摸索。
司云祁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亲眼看着那条四位数的手帕被褚言攥成抹布。
许珉按了按眉心:“褚言,还不赶紧道歉!”
是大老板的声音!
褚言一个哆嗦,态度十分诚恳,他指着自己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空气:“抱歉,我瞎,真的瞎!”
司云祁刚刚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此时顺着他的手指一看。
果然。
那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瞳孔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琥珀色,睫毛长长的,看起来十分浓密。
可是那双眼透着茫然,说话的时候不知道看向哪里,毫无神采。
“算了。”
司云祁的心情被彻底破坏,只是他没那么多心思和一个看不见的小服务生计较。
然而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吴磊突然把手中的酒一下子扬在褚言的脸上。
褚言看不见,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淋湿了。
紧接着,一股大力突然按在他的头顶,褚言本来就瘦弱,和人高马大的吴磊没法比,一下子摔倒在地,脸被按在沙发上。
“妈的,我就说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吴磊恶劣地笑笑:“原来是个瞎子,还不赶快和祁少道歉!”
褚言吓坏了,一张小脸惨白,攥着手帕害怕极了:“对不起,祁少…”
“祁少,这服务生交给我处理,”吴磊嘿嘿一笑:“我看这张脸倒是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个雏?”
“我说算了。”
司云祁低头看了一眼被按在沙发上的褚言,冷声开口。
吴磊愣了愣,司予昂急忙站起身:“听到没有,我哥说算了!”
吴磊看着小服务生那张漂亮的脸蛋,心有不甘。
可是到底不敢违背司云祁的话,猛地松开了手。
司云祁站起身,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勾勒出结实的胸肌。
他低头看了一眼,抬步离开了包间。
褚言听到脚步声离开,暗自松了口气,正打算爬起来,手腕又被人用力一扯。
吴磊压低声音:“跟我走。”
这么好看的小男生,他已经恨不得马上把他拎到床上!
“不,不要…”褚言在吴磊手里就像一个小鸡仔:“放开我…”
“祁少。”
见司云祁出来,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胸口的衣服吸引。
幸好都带了墨镜!
身后传来细微的拉扯声,夹杂着央求。
司云祁停下脚步,沉声道:“去看一眼。”
“是。”
一名黑衣保镖走进包间。
司云祁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司云祁在保镖的护送下从地下停车场离开,陆川站在车门口,等司云祁上了车,从后面绕到副驾。
“哥!”
司予昂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手上拎了几个盒子:“生日快乐。”
司云祁把车窗放下一道缝,声音冷漠的不像兄弟:“谢谢,交给保镖吧。”
司予昂动了动嘴,到底没敢开口:“哥,爸爸说你大半年没在国内,一直想见你,让你明天回家一趟。”
司云祁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十点准时拜访。”
司予昂还没来得及再说,身后的黑衣保镖已经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钻进了停在后面的车。
司云祁关上车窗,黑色跑车疾驰而去。
“陆川。”
司云祁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好一会儿才开口。
陆川回头:“祁少。”
“司董让我明天回去,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陆川沉吟一阵:“应该是和kwey有关。”
司家是安城赫赫有名的家族,当年司恩廷娶了顾家千金,婚后两年生下司云祁。
可惜司云祁五岁那年,母亲病逝。
当时在葬礼上,司恩廷哭的比年幼的儿子还惨,一副恨不得马上跟着妻子去了的模样。
谁知不到半年,他又娶了一位女明星回家,并且很快生下小儿子司予昂。
司家两兄弟成年后,分别掌管司家集团下面的隆宇和隆达。
即使明面上不说,但是司家人心里清楚,司予昂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相比,能力可谓天壤之别。
司恩廷架不住现任老婆许蓉一哭二闹,暗地里给隆达不少好处。
他时刻打压着隆宇,打压着司云祁。
这半年,司云祁在国外,一直与地产界赫赫有名的kwey接触。
就在回国前,kwey刚刚与隆宇签署合约,下个月会指派首席设计师回国,协助隆宇在安城设计国内最顶尖的潮流广场。
而这个消息,显然已经传进了司恩廷的耳朵。
第二天早上十点整,司云祁准时来到了司家位于郊区的别墅。
司恩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司云祁带着陆川进门,眉头一皱:“只不过让你回来吃个便饭,还带着助理?”
司云祁见怪不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司董叫我回来,不也是想讨论一下隆宇的事吗。”
司恩廷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着司云祁,过了一会儿站起身:“小蓉,问问什么时候开饭!”
许蓉一身红裙,从楼梯上缓缓下来,她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却保养得当,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云祁回来啦?”
许蓉笑眯眯的:“就等着你回来开饭呢!”
陆川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十点就开饭,司家独一份。
没过多久,司予昂也从后园回来,偌大的长桌上,司恩廷坐在上位,一边是许蓉和司予昂,另一边是司云祁和陆川。
“听说你这次在国外,对接了kwey?”
司恩廷没忍住,轻咳一声,看向司云祁。
“是,”司云祁将手中的筷子停下,转头与他对视:“kwey下个月会派设计师过来,司董,隆宇想拿到长顺街那块地。”
司云祁从不在司恩廷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这几年,隆宇在他手中慢慢发展壮大,司恩廷表面不说,其实内心却不得不忌惮这个长子。
司云祁的野心比他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司家长孙,也是顾家的后代。
顾家的家业目前掌控在司云祁的舅舅顾风手里,然而他早已放话,顾家的一半产业,始终留给司云祁。
许蓉在桌下偷偷踢了踢司恩廷。
司恩廷叹了口气:“云祁,你已经三十岁了,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司云祁面无表情。
“你许阿姨帮你看中了一个对象,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
许蓉一听,连忙笑着接口:“对呀,云祁,阿姨帮你物色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男生。”
司云祁冷笑一声。
许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硬着头皮继续道:“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很乖巧,就是嘛,出身不太好,不过我想我们这种家庭,喜欢最重要。”
所谓出身不好,恐怕是许蓉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的。
陆川抬起头:“董事长,祁少最近一直忙…”
“可以。”司云祁彻底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许蓉,态度一反平日里的淡漠,竟然还带了两分诚恳!
“谢谢您替我安排,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是该抽时间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许蓉“啊”了一声,脸上表情瞬间失控。
本以为司云祁听了这件事会发火,许蓉甚至在心里做好了他当场翻脸的准备。
虽然一直仗着司恩廷的宠爱,但是许蓉心里多少有点怵这位司家大少爷。
司恩廷也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
陆川一口汤呛在嗓子眼里,咳嗽个不停。
“那,那好吧。”许蓉找回了往日的笑脸,扬声道:“王姨!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王姨身后领着一位男生走了进来。
司予昂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司云祁抬起头,看着王姨身后的人影,愈发觉得眼熟。
是昨晚的那名服务生!
许蓉亲亲热热的站起身,拉着褚言的手:“云祁,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褚言。”
褚言茫然地被拉着,对方没有开口,他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
“褚言,这是祁少,叫祁少。”
晴天霹雳的两个字!
褚言的脸上由茫然转换成震惊,紧接着就是无措。
“没想到这么巧啊!”司予昂笑了两声:“我们昨天才见过。”
司云祁脸上阴晴不辨,看着褚言结结巴巴地朝着司恩廷的方向小声叫了句:“祁少。”
陆川目不转睛地盯着褚言。
面前的男生看上去不大,五官精致,即便是他这种阅人无数的,也很少见过这样漂亮的男生。
可是那双眼睛…
陆川迅速反应过来。
这个许蓉心肠未免太过恶毒,竟然能给司云祁塞个盲人!
陆川跟在司云祁身边五六年了,也不止一次酒后和公司八卦的女同事们议论过,究竟什么样的女人会配得上他们的司总。
面前的男生虽然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是在这样的家庭,皮囊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
见没人回应自己,褚言有点害怕,又有点害羞,微微偏了偏头,“看”着许蓉的方向,小声叫道:“阿姨…”
陆川皱眉,正要出言阻止,只见司云祁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绕过桌椅,走到褚言面前。
“我来。”
司云祁低头看着褚言,把他的手从许蓉手中接了过来。
掌心里的小手白皙柔软,温温热热的,就像一个软体小动物,被他握住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祁少…”
褚言声音小小的。
既然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司云祁不再久留,带着褚言和陆川离开了司家。
司云祁人高腿长,步子极大,褚言被他牵着,急急忙忙地追在身后。
陆川把车子开过来,司云祁没有替别人开车门的习惯,自己拉开门率先坐进了后排。
一回头,褚言还愣愣地站在外面。
“上车。”
司云祁淡淡开口。
褚言愣着,刚刚司云祁就松开了他的手,此时车门敞开着,他能感受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可是不知道怎么上车。
“我,我看不见…”
褚言咬了咬下唇,想起之前许蓉说过,这位祁少脾气不大好。
他想了想,伸手往前摸索了一阵,摸到了车顶,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坐了进来。
陆川看褚言这副样子,心里更气,声音有点粗:“关门。”
“哦,”褚言乖乖地应了一声。
他看不到,于是以己度人,小情绪从不掩饰,在司云祁的注视中,自认为偷偷地嘟了嘟嘴。
大概是因为刚刚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褚言嘴唇有点干,脸颊也红红的,看上去有点软,有点可爱。
只可惜,想到他是许蓉故意找来给自己添堵的,司云祁就无法忍受。
司云祁三十年的人生,有母亲疼爱的日子只有五年,而这五年在记忆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从他懂事开始,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司予昂身上,他拥有令人眼红的身份和地位,身边人来人往,感情上却始终孑然一人。
他不习惯和人亲近,刚刚牵了褚言的手已经是极限。
车门开的有点大,褚言摸索着没摸到,小脸又皱在一起,明显不满,嘟囔道:“我摸不到!”
如果他能看得到,他肯定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和司云祁说话。
可惜祁少气场再强大,也无法让一个小瞎子感受到。
最后还是陆川下了车,砰地关上车门。
车上很安静,车开的很平稳。
除此之外,褚言什么也感受不到。
没人和他说话,于是他也乖乖地目视前方,盯着驾驶座看。
毕竟什么也看不到。
竟然完全不觉得尴尬。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云祁开口问道。
“谁?”褚言转过头,想了想:“许阿姨吗?”
叫的挺亲热。
“恩,”司云祁应了一声:“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跟着我。”
褚言的小脸上带着点害羞,一脸感激:“许阿姨让我以后不用去做兼职了,她一次性给了我很多钱!”
司云祁心里冷笑一声:“多少。”
褚言眨眨眼,声音挺神秘:“十万!”
陆川呲笑一声。
十万,刚够买司云祁今天身上的这套西装。
“祁少,现在回哪里?”
陆川看了眼后视镜。
司云祁从不把外人带回家,他在安城房产众多,除去他平时在隆宇附近常住的那套公寓之外,其他的几乎从没去过。
“先回豪庭。”
陆川有点诧异,但是没有开口,调转车头,往豪庭开去。
豪庭就是司云祁平时常住的公寓,一套大复式,两层,装修奢华。
输入指纹,门打开了,司云祁率先进去,褚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到底是个小孩子,司云祁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想了想,替他扭开瓶盖:“先喝点水。”
褚言茫然伸出手,司云祁恰到好处地把水放在他的手中。
褚言听话地小口小口喝水,两只耳朵竖着,防止司云祁突然开口。
万一把自己吓到,把水洒出来就不好了。
“我现在公司有事,”司云祁看了一眼腕表:“等我回来再具体和你沟通。”
褚言“哦”了一声,试探着指着自己:“那我呢?”
“你就在这等着。”
司云祁说罢,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听着拖鞋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褚言松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虽然祁少脾气不好,可是我还是要加油呀!”
想了想,又握了握拳头:“我可是拿了钱的!”
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陆川:…
他是不是应该出个声,表示现在房子里还有个人?
司云祁很快换了件衬衫下来,一边低头扣袖扣一边沉声道:“走吧。”
褚言惊讶地转过头。
陆川没办法,只得咳了一声:“走吧。”
褚言整个人僵在原地。
欺负小朋友不是好大人,陆川想了一下,圆滑地补充:“真是的,我刚进来,都还不到半分钟呢。”
这种此地无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没有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他是刚刚进来的,他什么也没听到?
司云祁莫名其妙地盯了他一眼,换了鞋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褚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能,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司云祁扫了陆川一眼,陆川从善如流:“好,你留我的电话就好了。”
褚言点点头,握着手机,示意陆川可以说了。
“188…”
陆川才刚说完三个数字,就被巨大的机械女声打断了。
机械女生出自褚言手中的老人机,每按一个键子,都会自动报个数。
司云祁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偏偏当事人无知无觉,按了三个数字后又抬头,一脸无辜:“然后呢?”
“祁少,董事长夫人把这个褚言塞给你,很明显就是在给司予昂铺路。”
去公司的路上,陆川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男人生子的技术日渐成熟,只要植入人工孕囊,也可以实现男人生育的可能。
只是这种技术目前成功率很低,不仅手术前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怀孕期间的风险也较高。
许蓉想让褚言和司云祁结婚,一是看中了他家世背景一片惨淡,另一个则是不想让司云祁拥有后代。
司云祁无子,司家的产业,最终会还不是要落在司予昂的手里。
陆川能想到的,司云祁自然想得到,陆川本以为今天司云祁会直接拒绝,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答应了!
司云祁闭着眼坐在后座,过了一阵才开口。
“我想要长顺街的那块地。”
陆川一头雾水:“我知道啊。”
司云祁睁开眼:“那块地目前在我爸手里,他不会让我轻易得到,你说是为什么。”
陆川瞪着眼睛:“因为董事长忌惮你!”
陆川说的直白,倒也不担心司云祁和司恩廷那点可怜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父子情。
司云祁单手搭在车窗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车门,看着窗外:“他不想给我,可以有一百种方式,我要让他对我放松警惕,目前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他觉得,我的事业心没有从前那么强了。”
陆川想了想:“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个褚言,难说会不会和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私下的联系。”
“让人去查查他的背景。”司云祁按了按眉心:“同时,和kwey这边的合作也要稳步推进。”
褚言被一个人留在家里,他看不到,所以行动受限,平时基本上不会去特别远的地方。
上次在盛鸿打工,是他低声下气地求了经理好久,最后还是许珉动了恻隐之心,才让他留下。
谁知道上岗第一天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褚言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吸取了刚刚的教训,抿了抿唇,先是试探着问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
褚言不放心,脑回路清奇,想了想:“没有人的话我要脱衣服啦?”
这句话震慑力应该够大吧?
还是没人回应。
应该是没人。
褚言尝试着伸出手摸索,这里是一个他全然陌生的环境,刚刚听司云祁的脚步声,他觉得应该不止一层。
褚言害怕摔跤,步子迈得很小,从门边一点一点挪到了客厅。
家里没有准备他的拖鞋,褚言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过了好一阵子,才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褚言吓了一跳,立刻把脚缩了回来。
应该是一块地毯,褚言想着,又小步子往上踩了踩。
果然是一块地毯,褚言放心了,扶着旁边的茶几,乖乖地盘腿坐在地毯上。
这里应该很大,褚言眨着茫然的大眼睛,不知道是什么位置,他明天还要去宠物店打工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言觉得肚子饿了,他不敢去冰箱拿东西,只得摸出手机,找到陆川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了。
褚言扁扁嘴,等了一会儿又拨了过去,电话再次被挂断。
“骗子…”
褚言有点委屈。
不接电话就不要留电话号码嘛!
周围一片安静,这里应该楼层很高,连窗外马路上车子的声音都听不到。
可是褚言能够感觉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他有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属于心脏病的一种,每天早晚一顿药,可是今天许蓉派司机来接他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到这个时间还回不了家,压根没有把药带在身上。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额头不停渗出冷汗。
他右手紧紧撑着胸口,用左手哆哆嗦嗦地拨了陆川的电话。
“啧,”陆川低头扫了眼手机,把屏幕扣在桌上。
司云祁坐在他对面:“怎么了?”
“不知道,一个陌生号码,打了将近十个电话。”陆川皱眉抱怨。
刚刚在会议室就打了几个,司云祁开会的时候不喜欢手下接电话,于是他都挂断了。
会议结束后,作为特助,司云祁将他叫进总裁办公室,谁知刚坐下,电话又来了。
“你先接。”
司云祁说完,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落地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陆川赶在电话被挂断前最后一秒接了起来。
“我…司先生…”
陆川皱了下眉,连忙抬头看向司云祁。
“祁少,是褚言。”
司云祁回头,陆川虽然没有一句话,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司云走过去,从陆川手中接过电话:“喂?”
电话里,褚言声音难受又虚弱,却还无比倔强:“我,我想找司先生…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司云祁顿了顿:“我是司云祁。”
“司先生…我好难受…”褚言强撑着精神,趴在沙发上皱着眉:“我没有…药…”
“我马上回来。”
司云祁说完,把电话丢在陆川怀里,转身大步往外走。
“我是真没想到…”
陆川一边开车一边流汗,不停看着身边司云祁的脸色。
他们加班加习惯了,再加上褚言又是第一天过来,把他忘在家里实在是难免。
司云祁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平板,上面是刚刚传过来的褚言的资料。
褚言,今年刚刚成年。
三岁那年出了一场车祸,父母去世,他被母亲护在身下,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视网膜受伤,从此失明。
出院以后,他被安城市福利院带走,从此在福利院长大。
因为没读过多少书,因此,在本该读大学的年纪,他只能四处打零工。
司云祁深吸了口气。
能找到身世如此差劲的,许蓉也不知道到底花费了多少精力。
可是不管怎样,由于自己工作忘了时间,导致把这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久,还让他犯病,的确是他的问题。
司云祁放下平板,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声音难得透着一抹柔软:“快点。”
所幸豪庭距离隆宇并不远,司云祁赶回家里时,家里一片漆黑。
司云祁打开灯,只见沙发旁边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听到动静,费力地抬了抬头。
“褚言?”
司云祁几步跨过去,单膝跪在地上,将褚言的身体扶起。
褚言没力气,靠在他怀中,脸色苍白,额角布满冷汗。
“司先生…”
褚言一只小手拉了拉司云祁。
“不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司云祁说完,一把将褚言抱在怀里。
轻,瘦。
这是褚言给他的第一个感觉。
车子一路疾驰。
褚言昏昏沉沉,他想说话,可是浑身没力气,心里还有满满的委屈,于是懒懒地缩着,一动也不肯动。
他被司云祁抱在怀里,鼻子里是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淡淡的,让他有点想睡了。
这种被人护在怀中的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
司云祁时不时低下头查看褚言的情况,小朋友像怕他丢下自己似的,一只手牢牢地拉着他的衬衣,另一只手还攥着他那只老人机。
“给王院长打个电话,”司云祁低着头,用面巾纸擦了擦褚言头上的汗:“说我们还有几分钟就到,我这里有个病人,情况很严重。”
陆川开着车,手机搁在一边,开着免提,过了一会儿,王院长才接了电话。
“你们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往一起赶!”王院长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司云祁感觉到怀中的褚言被吓了一跳,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也一把年纪了!”王院长痛心疾首:“光是一个萧沐还不够,怎么司云祁也来凑热闹啊!”
王院长今年五十多了,和安城几个赫赫有名的家族交情匪浅。
让人看了都要忌惮几分的商业奇才司云祁,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给他找麻烦的臭小子。
“王院长,是真的急,”陆川陪着笑:“我们这还有两分钟,耽误您老一会儿。”
王院长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到底医者仁心,等车子驶入双楠医院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车子缓缓停下,陆川急吼吼地冲下来打开车门,王院长还没来得及痛斥司云祁排场大,只见车门打开,司云祁怀中抱着一个小男生,从车里钻了出来。
褚言觉得呼吸困难,一只手一直按着胸口,小口小口捯气,嘴唇惨白,半张小脸埋进司云祁怀里。
“王叔,”司云祁往日无懈可击的冷脸上带了一丝裂痕,“快,他心脏不舒服。”
“马上让急诊推个担架车过来。”王院长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士。
“不用,我把他抱进去。”
司云祁侧了侧身子,把怀中的褚言抱得更紧,示意王院长进去。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王院长没时间多想,连忙跟着他进了检查室。
“云祁,你在这里等,”王院长堵在检查室门口。
司云祁脸上神情半分没有松懈:“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眼睛看不见。”
王院长原地眨眨眼:“那你也进来。”
司云祁注重健身,平时连个感冒发烧基本上都没有,这还是头一次进检查室。
双楠医院在安城是出了名的私立医院,收费昂贵,环境自然也是一流。
检查室很大,靠窗边的位置放了一张检查床,褚言躺在上面,看上去还是很不舒服,蜷缩着身体侧躺着。
“褚言,你坚持一下,”司云祁冷着脸,一副想要安慰人的模样,但是语气冷冷的,不太擅长:“我在这里。”
“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王院长皱着眉:“应该是没有按时吃药,再加上低血糖,更增加了心悸,心慌的症状。”
褚言已经睡了,手上输着液,司云祁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转身跟着王院长出了门。
“云祁啊,这位是你新招的童工?”
司云祁面无表情地看向王院长。
陆川刚刚从缴费处跑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嘿嘿一笑:“王叔,那是我们祁少的小男朋友。”
“什么?!”王院长震惊了:“他才多大啊?”
司云祁凉凉地扫了一眼陆川:“他是我新招的特助。”
陆川:…
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您刚刚说萧沐怎么了?”司云祁站在检查室门口,看着王院长。
王院长叹了口气:“还不是宋秘书。”
话音未落,旁边的检查室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萧沐扶着宋惊澜,身后跟着护士。
“云祁?”
萧沐一眼看到司云祁,好奇地看了一眼他身后虚掩的检查室。
“祁少。”
宋惊澜低声打了声招呼。
司云祁朝萧沐点点头:“怎么来医院了?”
“惊澜有点发烧,”萧沐侧头看了看宋惊澜,眼神中写满了心疼:“我陪他过来输液。”
宋惊澜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段时间萧沐生意忙,他一直跟着到处跑,一不小心着了凉。
宋秘书一向温柔妥帖,此时看着司云祁身后的门,有点好奇:“祁少这是?”
“带个小朋友过来检查一下。”司云祁简短回答。
“小朋友?”萧沐扬了扬眉。
检查室里,突然传来两声微弱的咳嗽,一道细嫩的声音传来:“司先生…”
一时之间,萧沐,宋惊澜,还有早已过了八卦年龄的王院长,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司云祁。
司云祁还是一张扑克脸:“我进去看看。”
说完,转身推开门。
褚言输了液,感觉已经比刚刚好多了。此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司云祁走过去,顺手拉过椅子坐下:“我们现在在医院,医生刚刚为你检查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褚言摇摇头,嘟嘟嘴巴不说话。
他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司云祁:“抱歉,今天你第一天来,我工作太忙,忽略了你。”
褚言循着声音偏过头,对着司云祁的方向:“那你下次不可以再这样。”
“好,”司云祁果断应了一声:“下次不会了。”
褚言虽然已经满了18岁,在他面前到底还像个孩子。
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也没有与盲人相处的经验。
但是态度诚恳一点,总不会出错。
“还有陆川哥,”褚言一告状就停不下来:“他不接我的电话。”
司云祁点头:“我会批评他。”
站在门边正偷听的陆川:…
是谁规定开会期间不能接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