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某个部分肯定是坏掉了,就像他曾经失去的那些事物在在他心底留下了浅浅的疤,刚开始并不明显,被时间腐蚀后,疤痕变成沟壑,疼的离谱。
该回家了。小酒估计饿了一晚上。
萧屿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撑着身体下床,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冷风越过他的臂弯。
他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眼秦臻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一盒全新的CK,又拿了高领卫衣和长裤,穿戴整齐后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钱包。
秦臻的身型比萧屿大了一圈,萧屿穿着秦臻的衣服,像是身体还没彻底长开的少年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离开前,萧屿深深的看了这间屋子一眼。
……
秦臻提着一袋药,热出了一身汗,上楼时在心里重新回顾了一遍医师说的话,胶囊两粒,冲剂一袋,每日三次,全场药品买一送二……
神特么买一送二,要不是顾着萧屿的面子,自己能不叫私人医生而跑去破药店买药?
迟早他要把那破药店给拆了。
然而开门后,秦臻看着已经人去屋空的房间,神情一怔。
屋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平静自然,这让秦臻意识到萧屿并不是落荒而逃,他肯定把自己收拾的体面非常,甚至在离开后替自己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唯一被抛下的,只有垃圾桶里被萧屿扔掉的衣服。
一沓厚厚的钞票被萧屿放在床头显眼的位置,仿佛生怕秦臻看不到一样。
看到钱的那一刹,秦臻心里瞬间窜起火气,他妈的萧屿不光跑了,还给自己留钱!
这沓钞票是萧屿对他赤裸裸的挑衅,他似乎能透过这些钱看到萧屿放下这沓钱时脸上的不屑。
他这是用钱来告诉自己,是老子用钱买了你一夜。
“cao。”秦臻磨了磨后槽牙,盯着钞票的眼神很骇人,他一抬胳膊,把手里的药重重摔进垃圾桶,像是要把那些钱盯出火来。
要是早知道萧屿会跑,他肯定会把萧屿绑在床上,叫他哪儿也去不了!
“妈的。”秦臻咽不下这口气,掏出手机联系了自己的助理,“刘特助。”
刘特助正因为文件数据出错而焦头烂额,乍一接到冤种老板的电话以为秦臻要回来处理事物,立刻精神一振,“老板,您有什么事吗?”
秦臻面色阴冷,目光沉沉的望向窗外,话语中蕴含着怒气,“把萧屿的住址给我扒出来,越快越好。”
刘特助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他推了下眼镜,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请问是萧家的小少爷吗?”
“嗯。”
“……”刘特助瞬间头大,听老板这语气,他大概率是要寻仇啊。
要知道扒人信息是违法的,萧家也不是自己这个社畜随随便便就能惹的起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很好的职业素养让他苦笑着应了下来,一边是堆积的文件数据,另一边是老板的要求,刘特助分身乏术,等秦臻挂断电话后,他起身给自己重新泡了杯咖啡提神。
萧屿浑身滚烫,昏昏沉沉的回了家,一只年迈的银缅因听见电子锁的声响后从猫窝里出来,亲昵的拿头蹭了蹭萧屿的小腿,轻轻的“乌咪”了一声。
“小酒,饿坏了吧?”萧屿摸了摸缅因的头,一边说着,一边扶住滚烫的额头晃了晃,半晌才勉强站稳了身体,又犹如一缕幽魂一样晃晃悠悠的踱到小酒的窝边,给他添上猫粮。
然而,饿了一夜的小酒貌似对猫粮并不感兴趣,只是眼神通透的看了萧屿一眼,踮脚来到楼梯旁坐下,又轻轻叫了一声,不断拿眼神示意萧屿看向楼上。
丢了眼镜相当于丢失视力的萧屿一时间没明白小酒在做什么,下意识以为它是在催促自己休息,心里滑过一道暖流。
他捏了捏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处阴影浓重,弯腰道:“谢谢小酒……”
话说到一半,楼上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听起来颇为欠揍的男声。
“终于回来了啊,小弟。”
来人一身浅灰,眉眼处和萧屿有几分神似,懒懒散散的抬手搭上二楼扶栏,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萧屿。
萧屿直起身子,目光和他在空中相接,“大哥,您怎么来了?”
萧淮声不爽的反问道,“你住的是我萧家的房子,作为萧家继承人的我还不能来了?”
萧淮声对自己身份的优越性属性认知根深蒂固,也很热衷于傲慢的对待别人,他刻意把“继承人”三个字咬的很重,而另一边的萧屿却只觉得好笑。
当初他为了留下小酒的命,已经主动跪在母亲灵位前发誓放弃萧家的继承权,更何况“继承人”这三个字他压根不感兴趣。
可即使是这样,萧淮声仍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吃喝用度甚至是公司,都是他靠着母亲留下的遗产一点点摸索着投资,再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萧屿是萧家的小儿子,却不知道当初他为了省钱,租了一个闷热的阁楼当住所,被萧家的人知道后绑回本家祠堂。
因为“萧家的小儿子落魄至蜗居贫民窟”这个新闻的爆火,让萧家产业股市下跌。
他们说这是萧屿的罪,萧屿因此被关在冰冷的祠堂里跪了一夜。
在那之后,负面消息以萧屿入住高档别墅的结局画上句号。
对萧屿来说,这栋房子更像是一种另类的羞辱,同时也是萧淮声监视他的工具,是萧家困住他的枷锁。
回忆散去,萧屿已经习惯了萧淮声对待他尖酸刻薄的姿态,转首对他打了个太极,“怎么会,大哥您随时都可以过来,要是提前通知我,我一定会推了工作来迎接您。”
“原来你一夜未归是因为工作,这么说来你公司业绩最近不错?”
听到萧淮声提起公司的事,萧屿瞬间警惕,垂眼敛去眼里的锋芒,“大哥见笑了,我公司一年的业绩都比不上您一个星期的零头。”
萧淮声明显被取悦到了,双手环胸不屑的笑了一声,“紧张什么,我还看不上你的垃圾公司。”
他慢慢从楼梯上下来,看到端坐在萧屿脚边的小酒,歪歪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我进来时不见这畜生出声,还以为它早死了呢。”
说着,下一秒就用力的踹了上去。
“喵呜——!”小酒凄厉的哀嚎一声,上了年纪后它行动迟缓,完全躲不开萧淮声这一脚,瞬间被踹倒在地,滑出去几米后撞到墙壁。
“小酒!”萧屿顿时脸色一白,跑过去查看小酒的伤势。
背对着萧淮声,在他看不见的位置,萧屿颤抖着手抱紧疼到打滚的小酒,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那么紧张干嘛?”萧淮声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
他自顾自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二郎腿,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在手心高高抛起又接住,脱口而出的话十分恶毒。
“那畜生和你一样命贱,比起你好吃好喝的供着,说不定我踹一脚能让他活的更久。”
萧屿全然当他在放屁,安抚好小酒的情绪后阴沉着脸色起身。
然而,还没等他站直身体,萧屿的突然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眼前也出现了离奇又散乱的白光,一瞬间天旋地转。
他踉跄了两步,咬紧牙关,势必不能让萧淮声看到自己虚弱狼狈的样子,待他深吸几口气后,视线才重新恢复正常。
而坐在沙发上的萧淮声看到他古怪的走路姿势,眼神一凝,心里疑窦丛生,“喂,你走路是怎么回事?”
萧屿脑袋嗡鸣之间只听到了个“走”字,高热让他的脑袋逐渐变成浆糊,神思紊乱之下他竟理解成了萧淮声要离开。
下一刻,萧屿嘴角勾起一个假笑,“大哥既然要走,那我送你一程。”
他话音刚落,萧淮声却豁然起身,三两步来到萧屿面前,摁住他的肩头就势把他怼到墙边,目光傲然的看着他,“你他妈这是什么态度?翅膀硬了就要赶老子走?老子问你话呢!聋了是不是?!”
萧屿一愣,萧淮声的愤怒令他喘不过气,背部靠墙也算是有了着力点,萧屿身体上的负担总算轻了些。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嘶哑着声音道,“您误会了。”
“误会?”萧淮声只拿冷眼看他,被讥讽和痛恨纠缠住的情绪冷静下来后,萧淮声注意到萧屿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大了一圈不说,这么热的天气,卫衣上的纽扣竟然扣到了最上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要捂住见不得人的秘密。
从他这个视角,目光恰好能从领口处滑进去,虽然不明显,但萧淮声在他的脖子旁看到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紫色痕迹。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吻痕。
瞬间,萧淮声面色扭曲了起来,他嫌恶的推开萧屿,后退几步,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恶狠狠道,“cao,萧屿你真他妈恶心,脏死了!”
萧屿被他这么一推,拧紧眉头慢慢弓起了身子。
“萧屿我警告你,我妈和我那未出生的妹妹都在天上看着,不管你在外面什么样,你要是敢在外面弄出一个野种,你小三妈的遗物这辈子都别想拿回去!”
“不会的。”萧屿突然出声,眼神麻木如同一滩死水,他认命般的自嘲道,“杀人犯是不会有后代的。”
“呵。”萧淮声冷笑一声,“杀人犯,算你心里有数。”
“一身野女人味,和你妈一样,真让人恶心!”
说完,他转头向门口走去,离开前踹翻了玻璃茶几。
只听“哐啷”一声,茶几的玻璃桌边碎了满地。
萧淮声走后,萧屿背靠着冰冷的墙滑坐下去,眼底闪过隐晦的痛苦。
这时候的天气应该很热,可他却反常打了个寒颤,萧屿这时候身心俱疲,他侧歪着身体,抱住膝盖,在墙角处蜷缩成一团,如同几年前在萧家讨日子时那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酒一直躲在萧屿身后,此刻探出脑袋,开始焦急的叫唤,不停的用爪子和牙齿去咬萧屿卫衣上的帽绳,可萧屿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时候小酒似乎明白它的主人并不是睡了,它看了眼猫粮,径直走过去,茶几的玻璃碴太碎,缅因猫体型巨大,完全无法避开,以至于短短的几步距离,小酒的肉垫上被割出很多细小的伤口。
它从碗里叼出猫粮,又原路返回,放进萧屿蜷缩的怀里,一直重复着这个行为,直到走出了一条血迹斑斑的玻璃路才停下。
最后,小酒坐在萧屿身边,用自己的脑袋亲昵又焦急的蹭着醒不过来的萧屿。
……
咖啡虽然提神,但是对于通宵了一夜的刘特助来说副作用属实有点大,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后,他先是把一份文件发到了秦臻的工作号上,随后盯着笔记本上萧屿的住址犯了难。
老板的脾气不好惹,萧家小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惹着他了,竟然让他气成这样。
现在问题来了,这地址发还是不发?
不发等于丢工作,发了等于为虎作伥。刘特助在金钱的谴责和良心的谴责中纠结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后者。
当他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刘特助浑身轻松,仿佛得到了救赎。
对不住了萧屿少爷,主要是老板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实在不行咱就报警吧。
拿到了萧屿住址的秦臻即刻起身,那叠萧屿留下的钞票被他放进昨晚萧屿丢在他车后座的公文包里。
在驶进萧屿所居住的小区地下车库时,秦臻的车和一辆骚包的银色幻影擦肩而过。
按照地址来到萧屿的小别墅前,秦臻站在门外,抬手要敲门的瞬间却犹豫了,并且陷入迷茫。
像是被一盆冷水突然浇醒,秦臻僵在原地,按照他和萧屿这种互看不爽的关系,其实萧屿自己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结果,没有任何麻烦,也不用担心萧屿的纠缠,更何况自己也拿到了萧屿的把柄。
但是他心里那股离奇的愤怒却令他丧失了理智,驱使着他来了这里。
最终,秦臻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萧屿拿钱侮辱他这件事上。
想罢,他定了定神,换了个更加粗暴的叫门方式,一边拍门一边喊道,“萧屿!快给老子开门!”
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反应,秦臻卷起袖口,开口威胁,“再不开门,我就把你刚签的合同销毁!”
萧屿这种要工作不要命是出了名的,甚至有人说如果哪天萧屿变成了植物人,只要在他耳边悄悄说一句,“你生意黄了。”或者“南星公司倒闭了。”,他能立刻从病榻上跳起来和你急眼。
然而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一股不安感逐渐在秦臻的心底蔓延。
就在这时,一声轻巧无力的猫叫声吸引了秦臻的注意力。
他立刻向右方花圃上的窗户看去,只见从厚重的窗帘后跳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缅因。
那只缅因深深地看了秦臻一眼,又立刻消失不见,只留下几个显眼的血脚印在窗台上。
秦臻看着小酒的脚印脸色发黑,他敢肯定,萧屿出事了。
正当他要踹门闯进去的时候,一串钥匙砸到了他的脚边。
小酒把备用钥匙从二楼阳台扔了下来,冲着秦臻叫的焦躁又急促。
秦臻顾不上感叹这只猫的聪敏,捡了钥匙动作麻利的开了门。
进门后屋内的模样却让秦臻瞬间心里一惊。
由于没拉窗帘,室内采光昏暗,满地的玻璃碎片上血迹斑斑,而萧屿正如同一具尸体般蜷缩在一个小角落,衣服上和身边散满猫粮。
晦暗的光线下,这里宛如一个混乱的凶杀案现场。
“萧屿?”
秦臻叫他一声,随手把萧屿的公文包放上鞋柜,而后踢开满地的玻璃,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拽萧屿的胳膊。
而萧屿被他这么一拽,上身一晃,向一旁栽下,他整个身体瘫软在地上,如同死尸一般。
他身上比秦臻出门买药时还要热上几分,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承受的体温极限。
再也顾不上面子这类东西,秦臻把萧屿打横抱上二楼属于萧屿的卧室,并且第一时间叫了私人医师。
小酒跟着秦臻的脚步进了卧室,跳上床趴在萧屿的枕头上,把脑袋窝进萧屿的颈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他苍白骨感的手。
把地址告诉私人医师后,秦臻并没有在萧屿身上发现伤口,这让他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从卧室出门,发现卧室对门的书房房门大开,里面微光闪烁。
按耐不住好奇,秦臻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书房内用来办公的电脑主机发烫,有使用过的痕迹,而且书桌上一片狼藉,所有的文件凌乱不堪,甚至地面上满是墨水,很明显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洗劫。
不过,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整间屋子只有对萧屿来说很重要的文件遭了殃,而书架上价值不菲的玉雕和书画却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