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热而潮湿的夜风,短暂但频繁的毛毛雨,玻璃酒杯里很快化掉的碎冰。
从入夏开始,聂城的每个夜晚都是这样相似。
虞夺在这些相似的夜晚里,频繁地回忆第一次见到夏一沅的场景。
因为记忆经过太多次非自愿的模糊和美化,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才会觉得那天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那天没有风,气压低,星星和月亮被天空压着向下沉,空气里潮湿的雾气像雨一样,一直飘到脸上。
摩托车飞速穿出跨海大桥,驶进林荫路破旧路灯闪烁不停的黄色光晕里。
虞夺骑的这种机车在临海的小县城里非常少见,疾驰在老旧街道间的样子极其惹眼。
夏一沅后来也总说,当时他冲出来拦住虞夺,百分之九十是因为想趁机坐一坐虞夺那台很拉风的车的后座。
那天夏一沅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和一条黑裤子,突然从路边的窄巷子里蹿出来,远灯打到身上时,他灵魂出窍似的杵在摩托车的行进轨迹上一动不动,像一块突然长出来的、冥顽不灵的石头。
留以缓冲的距离非常短,虞夺的第一反应是捏刹车,眼看着要撞上的前一秒,他把车头往左拗到头,前轮撞到路沿上,车堪堪停住了,路面上留下一条灰黑色的、抛物线形的车轮印。
虞夺推开头盔面罩,被惯性晃了一下才回神,回头看了一眼,石头人在几米外的柏油路面上乱七八糟地躺着,好在四肢和身体好好连在一起,没撞碎,但一动不动。
他把车熄了火,十分缺乏社会经验地走过去蹲在旁边,用手推了推石头人的肩膀。
“诶,你没事吧。”
帽衫下发出很轻的闷哼声,石头人慢吞吞地动了动,用不算大、但虞夺无法甩开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下一秒就要坐地起价。
“我操。”这是夏一沅对虞夺说的第一句话。不过可能因为语气过分真诚,虞夺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算太糟糕。
“需要去医院吗?”虞夺又问。
石头人有点费力地喘气,不说话,前一秒抓着虞夺的胳膊站也站不起,后一秒像突然回光返照似的爬了起来,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虞夺拽了个踉跄。
虞夺被半拖半拽着走到摩托旁,抓着手臂的力气变得没那么大了,虞夺稍稍用力,让手臂重获自由,对面的石头人被带着晃了一下,帽子从脑袋上滑下来,露出一张很白的、小小的脸。
夏一沅的五官不太美观地全部揪在一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落满树叶不规则的影和杂乱暗光,但看起来依旧清秀。
路旁潮恶深窄的巷子像怪兽流涎的嘴,嘈杂的脚步声像巨大胃袋消化不良的声音,作呕一样断断续续地吐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的人类。
为首的人站在巷口张望片刻,虞夺看到那人用手里的木棍往这边指了指,不知道喊了句什么,身后的人像决堤的夏汛一样涌过来。
夏一沅行径野蛮地把虞夺往摩托车上推,要求他:“载着我,开车,快开啊。”
时至今日,虞夺仍旧不是很清楚自己会答应夏一沅失礼要求的原因。
不过他后来想,如果夏一沅当时没有冲出来,像不要命一样挡在他车前头,他的摩托会不会就那样头也不回地开过去,带着他永远地错过夏一沅。
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夏一沅正躺在旁边喝酒,突然翻身压到他身上来,嘴里含着冰块跟他接吻。
夏一沅的嘴唇很软,也很凉,皮肤表面带着汗意将散未散的潮热。
起码抱住夏一沅的时候,虞夺是确认自己没有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