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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满月

我的满月

    我的满月

  • 作者:江亭分类:现代主角:戚崇衍 满月来源:长佩时间:2022-05-05 08:49
  • 《我的满月》的主角是戚崇衍满月,是作者江亭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我的满月主要讲述了:其实喜欢你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但就算是没有想到,满月认为自己的人生依旧是十分幸运的。

    热门评价:严正冷静门阀继承人攻X外表冷艳社恐可爱天鹅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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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满月感到焦躁,手心沁出薄汗。

他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光明没说戚家的阵仗这么大。

满月有点神经性的恐惧症,在被人注意到的时候——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陌生人尤甚——他会感到明显的焦躁和恐慌,越是受关注、人越多的地方这种焦躁越强烈。即使都是熟人的场合,比如疗养院的同事朋友们聚餐,他也会觉得不舒服。

医生判定他的这种恐惧症是与生俱来的,属于特定的一种恐惧症亚分支,导致他在集会、演讲、派对……这些社交场合上表现不足。虽然病症不算严重,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但能避免社交的时候他还是想避免。

而且戚钧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服,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很不舒服。

握手的时候他只虚虚地把手搭过去一下,就抽了回来。

正好后头急救室开门了,基因修复科的主任出现在门口。

满月迅速恢复了镇定:“情况怎么样?”

主任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他有点惊讶,愣了一下才答上来话:“打了20ml降速,呼吸和心跳基本上稳住了,还在做常规监控。”

“血检和影检?”

“都很差,到处都是扩散的癌,能想到的并发症基本上都有,神经循环性衰竭,心、胃、各器官性神经症,关节炎、软组织病变......”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小下去。见到有病人亲属在场,主任不愿意打击亲属的信心,只能把手里的检测报告直接递给满月看。

满月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数据上:“关键性蛋白质?”

“跟不上。可以先从这方面先补充。”主任回答。

数据的确不好看,但还在满月的意料中:“降速不能停,每4个小时打一次。监控要持续地做,重点关注一下胰岛素水平,如果后续情况平稳,可以考虑适当地补充蛋白质。”

“好的。我估计他今晚就能醒了。”

“明天早上八点前他如果能醒,再决定怎么做修复。”

一声轻咳打断了后面的话。

满月一愣,光明用眼神示意他应该关注一下戚家的人。戚钧站在旁边又着急又疑惑,什么“降速”、“常规监控”、“关键性蛋白质”.......他完全听不懂。

满月做了个不自然的停顿,他不太擅长和病人家属交流:“嗯......戚先生,请不要担心,病人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他的求生意志很强......”

戚钧欣喜若狂:“真的?现在能进去看吗?”

满月摇头:“不行。”

“不是脱离危险期了吗?”

“只是暂时,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监控。”

“一段时间是多久?怎么才能算是持续平稳?”

“起码熬过今晚。”

“如果平稳顺利他就会醒,是吗?”

“嗯。”

“那现在的治疗方案是......”

这要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满月做了个深呼吸,在脑袋里努力组织语言。

还是光明介入补充:“大少爷的身体还很虚弱,后续还会不会有危险也说不好。所以我们不好马上进行大动作的治疗,他的身体也是承受不起的。刚刚几位专家只是做了必要的检查和急救。但整体的长期的治疗方案,至少要等到他醒来,才好拿主意。”

戚钧对医学一窍不通,揣着一肚子问题竟然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光明也没想让他马上明白:“这样吧,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不如我先带几位去餐厅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请随我来吧。”

他趁机引人离开,满月才松一口气。

应酬结束了。办公室正好有护士把午饭送来,热汤里煮了莲藕、虾干还有海草。香气蒸腾,满月捧着碗小心翼翼嘬了一口汤,热流立刻舒缓了紧绷的神经,虾干肥美,被海盐烹煮过的虾肉自带淡淡咸味。

他喜欢虾干,尤其煮成汤后非常宜人。他立刻把刚刚的不适抛开。

外头暴雨如注,窗户被砸得噼里啪啦响,一会儿,玻璃上起了一层灰蒙的脏兮兮的薄雾,室内的光线也越发黯淡下去。满月抱着汤碗去把窗关好,爬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去,将自己围进毛毯里,一边用勺子舀汤一边看病例。

他吃东西的速度慢,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慢慢咀嚼直到完全嚼碎才把东西咽下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并不流畅,有时候看病例看得忘了吞咽,食物含在嘴里含得下巴发酸才反应过来。

一碗汤喝大半个小时还喝不完。

光明陪着客人们吃完了午饭,进来探查的时候,院长先生手里的汤已经完全冷掉了,但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分量没有吃完。

“满月,吃饭要专心。”光明叹着气把碗接过来重新加热。

满月吐了吐舌头,作出一个顽皮的表情。他陷在宽大的沙发和层层叠叠的毛毯里,显得有点娇小,嘴巴边上糊了一圈汤渍,被他随意地用手绢擦掉。

光明拿着汤碗回来见他还趴在浮动屏前,认认真真地用电子笔给病例做标注,病例本上的名字一栏填着“戚崇衍”——正是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那位。

“看出什么了吗?”光明喜欢他专注工作的样子。

满月把两瓣小小的唇抿紧。过了一会儿,他轻柔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他能撑到现在是一个奇迹。”

“嗯哼?怎么说?”

“从查出病症到癌细胞扩散全身只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而且,治疗方式不对,加速了癌变和并发症的叠加,如果是个普通人,这时候葬礼都应该办完了。”

光明发出低笑声:“戚家虽然势大,但求得良医是一种缘分,仅靠钱财和权势,不一定就能找到合适的医生。”

“缘分?”满月没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光明指着虚空的头顶:“就是命中注定的意思,命运,知道吗?”

“哦!我知道,就是四季交替,冷热无常。”

光明怜爱地抚摸他的发顶。满月是很聪明的,他一直都知道。

“我的意思是,戚家很重视他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光明让满月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拍抚他的背脊:“从这次送人的阵仗就可以看出来。所以我们也要小心,不能出差错,不然也可能面临戚家的威胁——如果戚崇衍死在了这里,戚家不一定轻易放过我们。”

“戚家的人看起来......”满月从词库里挑形容词:“很凶。”

“戚家的体量太大了,切实地关系到每个人类的日常生活,它事实上正在履行一个国家政府应该履行的职责。这样庞然的权力机器,豢养的家臣肯定要有气势,不然是驾驭不了平民。”

“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会制造机器而已。”

“但是他们通过机器和机器人,进入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拿医疗领域来说,现在的医院里药品配备、住院护工、自动化体检......的工作都已经由机器和机器人来承担,我们院里也有不少戚家的机器,不是吗?这样一来,医院就不能离开机器。如果衣食住行都变成这样,戚家自然而然就控制了人类的生活。”

“这算是一种......垄断吗?”

“是在一个领域内的垄断。”

“就像动物群族里的首领,不断打败竞争对手最终脱颖而出。”

“可以这么理解。他们也曾有强劲的竞争对手,但是戚家很聪明,在竞争中学会了合作和兼并,吸纳了竞争对手成为自己的人,不断壮大。”

满月从前没有详细了解过“戚”这个姓氏,他知道它显赫而贵重,以卓越的机械研发和制造能力发家。但他很少关心细节。他更关心的是戚家这位病重的继承人:“他们没有......嗯......备用的继承人吗?他们不应该只准备一个继承人。”

光明被“备用”这个词逗笑了:“但戚崇衍是最理想的继承人。他年轻、英俊、才华出众,他们认为他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机械设计师。”

“才华和外貌都源自基因,说明他这两方面的基因很突出。”

“才貌兼备,所以难得。”

“只是概率的问题。父母双方的基因结合得到新的基因,是好是坏都有可能。”

“正因为是天赋,不是后天培养,他才更受支持和欢迎。从他出生开始,就备受关注,他的才华给人类带来了希望,关于人类未来的希望。他们相信戚崇衍能给人类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戚家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戚崇衍这样得人心。”

“但他还是有基因病。”满月轻轻地说。

光明接话:“而且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病发了。25岁,人生才刚开始不久。”

“只是概率的问题。”满月平静地重复:“一个细胞,准备进入分裂期,DNA分子在复制的时候走了个神,出现了错误。这是随时都可能会出的错误,是早是晚都有可能。”

光明低下头来,深深地看向满月纯真而美丽的眼睛:“满月,你觉得他被治愈的可能性大吗?”

“他的基因很好。他有全人类最优秀的基因。”满月看过戚崇衍的基因检测报告:“我觉得他的机会很大,但我不能保证。”

办公室里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光明笑着拍拍满月的背脊:“好了,快把汤喝了,你该午睡了,要不然下午会没精神的。”他看着满月吃完午饭睡下了,才准备离开。

“光明。”满月叫住他。

光明站在门口,替他调低室内的光线。

满月从毛毯里露出一张肤白唇红的小脸:“我想治好他。我会尽全力的。”

光明点头微笑:“我相信你。”

午睡一直到下午两点半。满月准时起床,去把上午没有巡完的病房巡完,又看了一个半小时的病历,三级实验室的一个儿童患者排异反应严重把他叫去帮忙,忙完就已经七点多了。

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来递消息:“戚先生刚刚醒了一下子,喝了两口水,就又昏睡过去了。副院让我来通知您一声,可能晚上还会再醒。”

满月有点惊讶,这比他想象中早了很多:“知道了。醒了再叫我。”

这一天正好是满月总值班,整个晚上他都会在办公室里。

凌晨一点,光明来敲门,请他去重症监护室,说是戚崇衍准备第二次醒了。

两人匆匆赶到,监护室里干燥、寒冷,像一脚迈进了冬天。一张孤零零的病床躺在中间,被监控仪器仪表包围了,当晚急救科的值班医生、两个护士正守在床边。

“心跳保持在五十五左右了,血压也还行,比预想得恢复更快。”值班医生把新的监控数据记录拿给满月和光明看:“到底还是年轻,身体的修复能力很强。”

满月没有急着看数据,注意力难得地被病床上的人吸引了。

他见过很多基因病晚期的病人,有的皮肤病变后满是青紫发黑的斑点,有的四肢挂满肉瘤,头发脱光,因为无法控制身体而失禁,涎水、尿液和排泄物的臭味久久不散,还有的眼球突出,斜嘴歪舌,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发出疯癫的诡异的呵气声……

但戚崇演完全不一样。

即使癌细胞和多种并发症在快速地削弱他的身体,他没有放纵自己消瘦萎靡下去,反而长期地坚持锻炼身体,尽可能保持了肌肉紧实,皮肤干净。从外形上看,这是一个健康的、具有形体美的人,很难想象这具身体的内部其实已经消耗殆尽。

不屈的意志力,顽强的生命力。

多么美丽啊。

这时,床上的病人正好睁开眼睛。

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就像满月黑色的头发。

满月感到焦躁,手心沁出薄汗。

两人之间有片刻微妙的尴尬。

满月被戚崇衍看得有点眩晕:“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尽量自然地把目光移开,听见戚崇衍虚低带喘的声音:“还好。”

光明高兴地走到床前:“戚先生,恭喜你,你克服了一次死亡的威胁。”

这位权贵门阀的第一继承人看上去并没有多兴奋,冷静的目光扫过四周。

“这里是天鹅岛疗养院重症监护室,是家族的亲属把你送到我们这里的。现在是公历2421年10月19日,你一共昏迷了73个小时。”光明善意地提醒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会儿我们会安排家属进来见面,他们都还在外面等你。”

值班医生过来给戚崇衍验光、听心肺、检查体表,他看上去还是苍白,四肢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反应慢,但是脸上神采初显,目光清明稳定。

光明继续说:“你可能会感觉到浑身疼痛、行动力和思考力的迟缓,还可能有恶心、呕吐、眩晕的症状,如果疼痛特别强烈,可以告诉我们,想用止痛类药物也是可以的。”

“不用。”戚崇衍很直接,“我还能活多久?”

“你不要想太多。目前你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我还能活多久?”

光明被他逼问得有点尴尬。

“疗养院的病人平均能延寿3到5年,最成功的一例多活了15年。他当初被送来的时候和你的情况差不多,你应该有信心,他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满月鼓起勇气插话。

戚崇衍眯眼打量他,像是在考虑他的话。

满月毛骨悚然,刚鼓起的勇气立刻被吓了下去。

“噢,忘了介绍了。鄙人光明,副院长。这位是我们的院长满月,他是负责你的主治医生,也是我们院在基因病方面最好的专家。”光明微笑着介绍。

满月极力避开了和戚崇衍对视:“请……叫我满月就好。”

有一瞬间的惊讶在戚崇衍眼里闪过,但他没马上接话。

护士这时候把家属带了进来。戚钧看到清醒的戚崇衍情绪难抑,眼眶泛红:“太好了,太好了......”他差点跪下给满月和光明磕头:“大恩大德,戚家全家上下无以为报。”

光明扶着他没让他跪下来:“不必这样。大少爷能转危为安就好。”

“辛苦你们了。”戚崇衍反而平静。

“已经通知了家里面,都很高兴,会长念了半天的神仙保佑,还说要去拜神还愿。”戚均又笑又哭。

听到亲人,戚崇衍也有点动容:“家里怎么样?”

“会长哭了一次,少爷们也都哭坏了,只有二小姐好些,一直还在工作。”

“告诉崇新,不要太累。多休息。”

“她知道的。她让你安心休养,家里撑得住。只要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把崇真、崇善他们也叫回家里来住,方便彼此照顾。”

“都已经回去了,放心吧。”戚均握着他的手:“我就暂时留下来。会长说,你在这里身边还是要有个熟悉的人才好。”

光明听到这里才提醒:“戚先生,家属是不能留在岛上的。”

戚均一愣:“不能陪护吗?为什么?”

“抱歉,岛上不为家属提供长期的食宿服务,主要的资源要优先保障病人和医护人员。我们安排了专业护工24小时来照顾大少爷。您和其他亲属可以定期来探望。”

“护工和家属怎么能一样?家属更熟悉病人,病人也更安心啊。”

“我们在接收病人前就提醒过的,这是疗养院收治病人一贯的前提要求。”

戚均有点不高兴地站起来:“你们这要求不合理啊。这都重症抢救了还不让家属留?我自己负责食宿总行吧?腾个空房间出来就好,不占用你们的资源。就留我一个,其他人都走。”

他比光明高出大半个头,人又壮实,站起来气势压了光明一头。这是戚家家臣的气势。

“阿钧,”戚崇衍低沉的声音落在背后:“注意你的态度。”

戚均还想说:“可是......”

“带人回去,我自己可以。”戚崇衍做了决定。

戚均知道没有回寰的余地了:“那会长问起来......”

“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戚崇衍也有其他事情交代他:“还有两个任务给你......咳咳咳......”

戚均怕他急起来又昏倒,不敢忤逆了:“慢点,好好好,我回去。”

戚崇衍嘴唇是白的:“第一件事,团队里让文博士先顶上我的位置,项目不能停,我要每周听到进度汇报,尤其是Q3000,要列为......咳咳.......要列为重点优先项目推进。”

“明白,我会让文博士定期联系你的。”戚均录下他的话。

“第二,让律师和会计联系我,清点核算一下我的资产和权益,最重要的是版权......版权和专利......”戚崇衍说得满头是汗,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按照……按照我之前公证过的遗书,让他们可以开始准备财产和权益移交了。”

这就是在准备后事了。戚均听不下去:“没必要,还没到最后,我们不能放弃!”

“照我说的做。”戚崇衍很坚决。

戚均红着眼睛攒紧拳头,过了一会儿又慢慢放开。

气氛有点沉重,光明忍不住叹了口气。家属探视的时间不能太长,他必须带戚钧和戚家人离开。这主仆二人只能做了最后的道别,再三催促下,才由光明送了出去。

“阿钧态度不对,我替他赔个不是。请替我向副院长转达。”戚崇衍主动看向满月。

满月单独面对他有点紧张:“没关系。”

“以后还要烦满月院长照料,有劳了。”

“不客气,你别多想,会好起来的。”

戚崇衍当他是医生职业病,话只管往好了说。他累了,刚刚和戚钧一番话耗尽了他的气力。

满月看出他的疲态,有点同情戚崇衍:“你忧虑过度了,戚先生。这样对康复没有好处。你不应该再思虑工作,或者做非常重大的决定,比如执行你的遗书。你现在状态不佳,对死亡的恐惧让你做决定的能力出现偏差,这是不理智的决定。”

戚崇衍抬起眼认真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满月避开了这道目光。

“你觉得我怕死?”戚崇衍饶有兴味。

满月答:“恐惧死亡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这不是你的错。”

戚崇衍笑了,但没和他辩:“嗯,你说得对。”

满月觉得这位权贵还挺有礼貌、挺好说话的,替他掖了掖被子:“安心休息吧。医生和护士会一直在这里的。”等戚崇衍合上眼,呼吸稳定了,他才从重症监护室离开。

他估计今晚戚崇衍应该不会再醒来了。

漫长的一天总算还有个不错的结尾。早上八点半他查完房后交班,准备回去睡觉,清洁员正好拿着大捧的花束进来,和他打招呼:“满月,早上好。”

“早上好。”满月不记得自己订了花,“这是给我的花吗?”

清洁员为他找了个玻璃瓶把花插上:“是呀,是612号病人让我带来的,说是培育出了珍稀的品种,想第一时间作为谢礼给你。真亏了他了,这个冷天气里还能种出这么漂亮的重瓣芍药,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吧?你看,这花儿开得多漂亮呀。”

满月记得612号病人,是个很喜欢植物的男人,他的病房里总是会有不少盆栽,照顾他的护工和值班医生经常会收到他的花,据说他在病发之前是个农业研究所的研究员。

“可是612的主治不是我。他应该给他的主治送谢礼。”满月嘟囔了一声。

他在花束的中间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有——

亲爱的满月,

希望你喜欢这些花。祝愿你心情愉快。

你真诚的仰慕者

阿什利·索纳

“还有卡片,很有心呀。看来你的追求者又增加了。”清洁员调侃道。

满月轻轻蹙着眉头:“下次请不要再接受他的花了。”

清洁员把这句话当作了拒绝:“你不喜欢索纳先生吗?”

“我们根本不认识。”也许在巡房的时候见过几面吧,这样不能算认识。

“其实我觉得索纳先生还不错,他温柔、幽默,又有爱心。当然,我不是说满月你必须喜欢他,你有拒接任何人的权利。只是我觉得你也许可以先了解了解他再做决定?”

“那意味着我要和他打交道。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抱歉,我忘了。那么你要拒绝他咯?”

满月走到办公桌前,这些娇妍的春云朝霞似的花朵一下子从冷色调的落地玻璃背景里凸显出来,它的香气柔和而隐秘,就像这位阿什利·索纳先生的爱意。

但满月没有从这份礼物里找到任何心动:“对。把花还给他吧。”

清洁员提议:“我认为他会希望你收下的,无论你的想法是什么样的,这是一份正当合理的谢礼。但你可以写一张卡片回复他,委婉地告诉他你的意思。这样既体面又不失礼。我可以帮你把卡片带给他的,你就不用和他面谈了。”

满月认真地思考这个提议,最后同意了。他在卡片上写道——

尊敬的索纳先生,

我收到了芍药花,它们很美丽,谢谢你。

但我相信有更需要它们的人,下次请把花留给他们吧。

满月

“如果还有其他人送花或者别的礼物过来的话,也请告诉他们我不需要,谢谢你。”满月把卡片交给清洁员。

清洁员点头表示明白:“下班愉快,满月。”

“下班”这个词出现在满月的脑袋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尽管他很喜欢疗养院,也不介意住在这里,但他还是选择在疗养院外面拥有一处自己的房子——这是心理医生强烈建议的,她认为将工作地点和居住地点放在一起不利于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开,既影响工作效率,也影响放松休息,对他的健康是有害的。

所以下班后,满月一般回自己的私人住所休息。

房子离疗养院不远,步行只需十五分钟,恰好要穿过整个院区。

满月从住院楼出来,沿着一排巍耸的输电塔走上大路。住院楼在他右边,是一座造型奇特的房子,它不高,粗粗旧旧的一块长方体积木,旁边拼着两筒大灰烟囱,合成两只眼睛一字嘴唇,像一张严肃沉默的脸。病人都住在方体主楼里,圆体的副楼主要用于医学检查、治疗和仓储。左后方的实验楼也是同样造型。两张脸错开对称摆放,向海洋投去冷淡的目光。

满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疗养院的楼要建成这种造型,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医用建筑。光明告诉他,这两座楼的年纪很大了,在光明出生前就已经在岛上,在满月的爸爸的爸爸出生前就在岛上,只有满月的曾爷爷可能和这两栋楼有点实质性的联系。

一路地上剃得秃秃的,下过雨后,铺了沥青的地方更深更暗下去。

过了住院楼就是储水站,疗养院唯独这个地方是用森严的铁丝网拉起的,里面有上百个储水罐,分三种颜色,蓝色、白色、灰色,交错牵连的管道从这些罐子旁边游走穿梭。岛上用水是自给自足的,海水经过水站处理后直接输送到疗养院使用。

小时候满月最喜欢偷跑进这个地方玩,光明越是勒令他不能进去,他越是想进去。他知道铁丝网哪个地方有漏洞,他能从洞里钻过去,在迷宫似的水罐的天空里面捉迷藏,蓝的白的灰的无限接近融合的天空里,他是一只自由的鸟儿。

身后,一声唉唉的鸣叫乍起。满月抬起头,大鸟开阔的羽翼正从他头顶掠过,它在空中挣扎着扑腾两下,向着不远处的山道摔了下去。

满月一惊,提起步伐快速小跑起来,他气喘吁吁地从疗养院出来,登上狭长的山道,顺着声音在草地上找到受伤的天鹅。它不适地扭动脖子,不断拍打翅膀试图站起来,但无力的左脚支撑不住体重,还未站稳就摔倒在地上。看到满月走近,它谨慎地拱起背,叫声转而尖利,作出准备攻击的姿态,企图吓跑敌人。

“嘘。不怕。”满月蹲下来,试探性地慢慢靠近:“我是来帮你的。”

天鹅张开翅膀就扑过来,玩命用坚硬的喙啄他。

满月无奈地后退:“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受伤了,你需要帮助。”

天鹅嘎嘎粗叫,毫无示弱的意思。

满月知道这时候是很难接近它的,受了伤的天鹅防备心理尤其强,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避免暴露自己的弱势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他现在越着急帮助它,越是可能受到攻击。

他必须想个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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