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衬衣是手工定制的材质,即使被大雨冲刷过一遍,仍能看出面料不菲,此刻正紧紧贴在江凌的身上。
牧晏被江凌又急又狠地推了一把,冲击力不免让他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的退了好几步。紧接着听到刀刃划过皮肉的模糊声响,还没意识过来时,牧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倒在泥泞里。
往日不可一世,能够为他挡去所有伤害的人正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惊惧,涌起的恐慌填满了胸腔,一下一下地抽疼。
江凌的肩胛处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就像是止不住一样,淌了半边身子。
原本被揍趴的一个男子,不知从哪里捡到匕首,在暗中蛰伏了好久,瞧到可以重伤江凌的机会,便毫无章法的向他刺过去。
刚才男子离牧晏最近,于是舍远求近,没想到被江凌识破,如果位置没有偏离,那把刀应该会刺中牧晏的胸膛,很有可能伤到心脏。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后怕。
凭着身体本能的反应,江凌迅速从地上起身,完全不顾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因着有伤在身,敏锐的躲避速度慢了下来。
男子见没有得手,干脆破罐子破摔,挥舞着匕首又快又猛。
两人的动作很快,周围迎上来的人不敢盲目加入,终于在一次间隙里瞅准时机冲了上来。江凌眉眼凌厉,忽的一抬脚,其余人还没看出他想踹哪里,就听到“哐啷”的一声,男子手中的匕首落了地。
丢掉匕首的男子瞬间被人制服。
牧晏心中一边着急,一边害怕,分不去心神去关注这样的局面究竟有多乱,看着江凌身形快要支撑不住,急忙打横抱起他,“备车,去医院。”
声音冷厉极了,气势根本不像十八岁的高中生,有人听见牧晏的话,恭敬的打开后车门,眼神不敢乱飘,回到驾驶位一踩油门。
文清应付不来,牧晏索性给史密斯打去电话,叫人收拾那群蓄意伤人的人,多的他也不想说,匆匆挂了电话,视线移到怀中呼吸微弱的人。
两人难得有这么一刻静谧的氛围,以往他们两人在一处时,江凌通常是办公桌上处理文件,牧晏在茶几上转动签字笔看着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时不时会往对方身上瞟。
江凌在看牧晏有没有专心学习,牧晏则是在看江凌。
眼神一对上,两人就笑开。
而现在不太一样。
江凌身上疼得厉害,刚刚想从车上的盲盒里摸烟,一手到处找着打火机,可牵动手臂就会带动肩胛上的伤势,他却不敢动了。
一抬眼看见牧晏拿着打火机冲他笑,他自知理亏,眨巴眨巴眼撇过头看向窗外。
“哥……你还受着伤,别抽烟……”牧晏见江凌不怎么搭理他,心下有些无奈。
有时候牧晏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牧晏双手贴在江凌的脸上,让他直视自己,手下没用几分力道,生怕把江凌弄疼了,一双褐色的眼睛里不容拒绝,“哥,下次不许这样伤害自己,为了我也不行。”
“我说过,我已经成年了,我会保护自己的。”
“不止保护自己,还要保护你。你明白吗?”
牧晏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温柔而坚定。他在看见江凌挡在身前的时候,就想说了。
江凌被牧晏话语中某些字眼触动,盯着牧晏良久回不过神,半张着嘴开口说道:“小伤,不碍事,就是流点血而已”,语速有点快,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感觉,江凌想了一下,他应该是觉得太肉麻了,不适应。
“刚才那种情况下,我有把握不会伤到致命的地方。”
“而且……”话到嘴边江凌说不了口。
他不想故意卖惨,与牧晏分开的七年里,他最常住的地方就是医院,其次就是数十人数百人混乱的场地,也曾受过重伤,躺在医院休养了大半年。
当初最强烈的念头就是,想让牧晏过上好的生活。
为了接手一个沾着黑道生意的公司,他不仅要在短短几年内学会如何掌握公司,还要在武力上处于不败,尽快的成长起来,才能尽快的和牧晏见面。
牧晏打小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福利院的资金养不活这么多孩子,相应的就有大人来领养。
每每有大人来福利院,江凌就站在铁栅门前望着来往的人,他不希望有人带走牧晏,更不希望牧晏跟着他过苦日子,甚至连学都不能上。
他年龄比较大,没人愿意领养他,担心把他带回去养不熟。
牧晏的年龄刚刚好,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没有看见他就会哭。有人看上牧晏,江凌是不舍、难过的,他本应该高兴。
他逐渐明白过来,不是牧晏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牧晏。
江凌笑着说:“别担心了,你这表情跟死了三个老婆似的。“
牧晏听了,脸上愈发阴沉,他没想着要发脾气,但确实是被江凌气着了。
江凌的伤从肩胛骨划到后腰,虽然伤口没有那么深,但是看着仍然触目惊心。
江凌的皮肤本就白,衬得这伤痕更可怖。
小伤?淌了那么多血,是小伤吗?他还轻描淡写的带过,还有心思说笑。如果没有拿到打火机,说不定江凌现在已经抽完一盒烟了。
江凌本想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可惜没什么效果,脸还被牧晏托着不让他躲开,而他也没力气提醒。
车内调高了温度,江凌觉得眼皮沉重,下一刻就被人搂着按进胸膛,他掀开眼皮瞅了一眼,看见牧晏的下巴,没说什么,便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江凌是被消毒水浓厚的刺激性气味弄醒的,几乎是刚睁开眼,便闻到饭菜香。
牧晏顾忌着江凌是个病患,带来清淡的小米粥,扶着江凌坐起来,一手端过碗,一手拿起勺子搅拌,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吹散热气,再递到江凌嘴边。
江凌爱吃比较重口味的饭菜,此刻看着清汤寡水的米粥,实在提不起兴趣。见牧晏照顾得这么贴心,他像是头一次见到稀罕物什似的,问道:
“小晏,你什么时候加成了人妻属性?这么贤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
“你很危险。”他摇头叹气。
牧晏收拾好餐具,转头端着盆子去洗手间接来一盆热水,拧紧了毛巾擦拭江凌的身子,听见江凌说危险,他下意识的着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哪里疼了,我去叫医生。”
牧晏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却被江凌拉住衣角,转身对上江凌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没底。
江凌露出两个小酒窝,唇边扯起一抹笑,眼中狡黠,“好险,我差点就中招了。”
这几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就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牧晏全身的血液瞬间一凝,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牧晏是希望他的心思被人发现的,招摇了好几年,用自己前半生所有的时光去等一个人,他也的确做到了不冒进不去刺激江凌。
转而一想,他被当做弟弟在江凌的面前生活了十来年,要是让江凌知道他对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估计那人会羞愤得破口大骂吧。
“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牧晏的手指都紧紧地拧在一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
时间几乎停滞了一瞬,呼吸几乎可闻。
江凌瞧出牧晏紧张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你紧张什么,跟你开玩笑的。”
“我家小孩长得太俊了,也太纯情了。”江凌捂住肚子笑道。
以他的视角看来,牧晏活脱脱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耳根子软极了,最听不得人撩拨。他见过牧晏很多样子,有高兴的,有伤心的,有沉默的,却没见过这样鲜活的生动的。
他惯会挑字眼,觉得牧晏纯情得不像话。
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个女孩子。
叫他有些不舍了。
他一笑,牧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坐在椅子上,从茶几上拿起遥控,点开电视。
事情包不住火,史密斯一小时后就赶到医院,瞧见病房里的设施确实是这所私立医院最顶级的,诧异的看了牧晏一眼,就把视线放到床上啃着苹果的江凌身上。
江凌的伤算不上严重,当时牧晏抱着江凌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医生以为病人正走在鬼门关上,将人推入手术室才发现是缝几针能解决的事,纷纷虚惊一场。
医生们见江凌恢复快,仗着年轻的本钱没受什么罪,叮嘱病人不能碰水,饮食忌辛辣,然后变成放养的状态。
邓骁在楼下的病房,伤势严重,由文清照顾着。
江凌能动弹了会下楼去欣赏邓骁的狼狈样,一边笑一边不忘狠狠数落,没跟邓骁聊几句,就被文清以养伤的理由赶走。他大致扫了病房的配置,在每日来换药的女护士身上打听到自己想要的。
牧晏一个高三学生,哪儿来这么多钱?
他问牧晏,牧晏只是笑着回道:“秘密。”
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住院满一周后,江凌动身回到京城,他人在三亚,电子版的文件过手一遍,了解到京城近几日的变化,特意让邓骁留下收拾烂摊子。
史密斯主要的阵地在国外,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史密斯搬出他老爹的面子也不够用。
江凌刚回来,便忙得脚不沾地,一沾床倒头就睡。
老爷子没让他去相亲了,江凌觉得这是近日他听到的最高兴的消息。
然而,最受不了的便是背上的伤。伤口好得快,平日里提重物不算难事,真有提重物的机会,估计牧晏会二话不说的抢过去。
伤痕长出新肉,结痂成疤,过程不快不慢,但能逼疯他。
半夜江凌翻来翻去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是蜷缩着身子背对牧晏睡的,奇痒难耐,他忍不住挠结痂。
他的手仅仅变换了一个姿势,还没摸上肩胛骨,就被牧晏握住,攥在手心。
牧晏往往会戳他心窝子:“哥,你是为了我受伤,我脱不了干系的,是我害了你……我太没用了……”
牧晏就在他身旁掉眼泪,江凌一转头,脸颊碰到湿润的枕头,顿时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睡觉的时候,牧晏像是存了心要跟他挤着睡,一张大床两个枕头,牧晏不用他的枕头,卷着被子滚到他这头来。
他憋屈很了,可怜一米八多的个子,卖力缩在一边,占着三分之一的床。
还要抱紧哭成泪人的牧晏,安慰道:“我发誓,我再也不挠了,好不好?”
牧晏身上散发着他买回来的沐浴露的清香,并不浓郁,借着月光,江凌揉上牧晏毛茸茸的头顶,手感出奇的好,把牧晏翘起来的黑发都揉卷了。
看着牧晏一副清泪的样子,江凌迟疑一下,最终问道:“在那个时候,怎么这么听我的话,我喊你走你就走了。不像你的性子。”
江凌没有点明具体的时间,回到京城已经半月,牧晏也照顾了他半月。
两人同床而眠也有半月。
“你说过,那样很蠢。”牧晏抹去脸上挂着的泪,枕在江凌的胳膊上说道。
江凌调整了姿势,想让牧晏舒服一点,歪过头有些不明白:“我说过什么?”
天气转向夏季,慢慢的热起来,两人身上都有一炉火,燃尽所有的谜底,送上尚未密封的热烈。
“哥,你忘了你之前看过一部电视剧,你说女主看不懂局势,男主喊他走他有办法脱身,女主执意留下来与他同生共死,最后两人都被抓了。你说女主很蠢,如果是你,你不会这样做的。”
牧晏说着弯弯眼睛,笑眯眯的,江凌一时恍了神,“我记不清了。”
“你五年前说的,刚把我接回陆家那一年。我们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剧,我说你没有一点总裁的样子,天天沉迷追剧……你说我没有弟弟的样子,成天哭鼻子跟着你屁股后面转。”
说到这里,牧晏开心的笑了,身子一抖一抖的。
两人拥着,却不觉得热。
第二天,江凌照往常一样上班,刚低头喝口咖啡,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大约有四十来岁,五官深邃立体,嘴唇淡薄,脸上没有表情,嘴角紧紧抿着。
使人觉得这严肃、不苟言笑的感觉辜负了他含情的眉眼。
女的亦步亦趋跟在英俊男人身后,低着头不敢乱看,直走到江凌办公桌前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抬头只有一瞬的时间,女人呆愣了许久,眼中聚起光亮。
这个英俊的男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凌,受了伤就不要勉强自己,我给你带来一个高材生,正好当秘书帮你分担分担。别累着了。”
“江总好!”女人颤颤巍巍的回过神说道。
“谢谢林叔的好意,人我就收下了。”江凌站起身,“林叔尽量管好你手下的人,下次再赶上来犯贱,我可没有林叔这样的耐心。”
“哦?我的人找你的不痛快了?”男人说着,低头瞥见桌上冷掉的咖啡,拿起杯子转身慢条斯理的研磨咖啡豆,“喝什么口味?”
没等江凌拒绝,男人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你最爱拿铁,伤没好还是少喝点。如果不是上次在医院看见你的人买药,我竟不知道我可爱的侄子竟然受伤了。你要误会我,也是情理之中。”
“王立是你远房亲戚。”江凌不信他这套。
“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沾点亲的都上赶着用我的名号,我是不是很冤?”男人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斯文极了,咖啡递给江凌的同时也轻笑起来,“我会收拾他的,这是我的错。你爷爷那里我会替你保密。听说两人拥有共同的秘密,关系就会拉近一些。”
江凌接过杯子,猛地一颤,他拿着杯子的手被人轻微摩挲,冰凉的温度令他心惊。
面前的男人靠他越近,他越不舒服。
“我倒是希望和我侄子好好培养关系。”林挽南走的时候把女人推到江凌怀里,抿着嘴坏笑。
这人名字斯文,长相斯文,做的事一点也不斯文。
来时不敲门,走时不关门。
江凌望着被他推开的女人,太阳穴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