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正值下班点,路面的车像是下了水的汤圆,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连挪动一下都显得费劲。
电台里播着不知名的快歌,旋律跟外头时不时响起的车喇叭声混在一起,在这个时间点听来不禁稍觉烦躁,许冬时伸手将电台关了,车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车窗外的喧闹声。
许冬时赶时间,但运气不太好,前面那辆车子刚过红灯就亮了起来,他望着60秒的倒计时,抽空回了信息。
“就快到了。”
他赶着参加许玙的接风宴,去的都是圈子里的世家子弟,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还是不想因为迟到落人话柄。
许玙是一星期前回国的,他在国外读MBA,如今学成归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接触公司的事务,而想要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人脉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这场接风宴不仅仅为给许玙洗尘,更是活络人际关系。
许冬时本来不想去,但扛不住许玙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更何况他心里对许玙有不能言说的愧疚,在这些小事上他愿意迁就许玙,尽管他知道就算他去了也没有人会待见他。
许冬时和许玙皆姓许,虽然都是许家的孩子,见了人大家明面上也会尊称一声许少,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许冬时只是许家的养子,即使许玙喊他哥,可从很久之前许冬时就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曾真正成为许家人,更不曾真正地融入这个圈子。
好在自从进入誉司建材工作之后就鲜少有人喊他许少了。
许冬时的车在挤得不可开交的马路上以龟速前行,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二十多分钟。
接风宴定在一家高级茶楼,许玙不想有人打扰,将一整层都包了下来,许冬时跟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说明来意,服务员笑着领他搭乘专程的电梯,亲自送他上去。
电梯门在五楼打开,大堂处有四位接待小姐,许冬时抬眼一瞧,大厅里的食桌撤了不少,只余下三台,已经来了不少人,男男女女皆有,打扮靓丽,俨然一个小型的聚会,而穿着工作西装就来赴宴的许冬时就显得太正经了。
他婉拒接待小姐为他引路,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寻某个人的身影,还没等他找到,侧对着他跟人说话的许玙就注意到了他,眼睛微亮,清脆地喊了声哥。
许冬时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朝他走来的许玙。
许玙乌眉杏眼白肤,打小外貌就精致得雌雄莫辨,儿时还被许多人错认为女孩子,如今长大了,身高突破185,面部线条分明,英气盖过了女气,再也不会被错认为小姑娘,旁人见了顶多觉得他是个漂亮得有些过了头的青年罢了。
许冬时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许玙,是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虽然两人前几天已经见过面,但这样的场合该说的祝福语还是要说的,“小玙,毕业快乐,欢迎回家。”
许玙高高兴兴地收了礼物,伸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许玙从小就黏他,这几年在外求学两人见面屈指可数,可感情却不随着时间距离而淡薄,这一次回来,许玙还跟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可许玙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他到哪儿都是聚焦点,许冬时已经察觉到大家都在看他们,甚至有人冷嗤了声,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想了想,抬手快速地拥了下许玙就打算松开。
还没等他松开,就听得人群中有人扬声道,“傅驰来了。”
一语激起许冬时心海里的千层浪。
许冬时只觉得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灼灼地落在他的后背上,令他身躯都稍显僵硬,他不顾许玙怎么想,伸手抓住许玙抱着他的手往后推,两人便分开了。
转身,如愿见到他方才找寻的身影。
傅驰姗姗而来,似乎也是刚从公事里脱身,标准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正经地穿在身上,原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有几缕散了下来,削减了他本身自带的锋利感,但也只是很微乎其微的作用——傅驰的皮囊出了名的好,是很有些凌厉却又叫人惊艳的长相。
他的外貌像是一把出鞘的刃,直白、明锐,只要往跟前那么一站,但凡有眼睛的人都得赞上那么两句。
这样太有攻击性的长相很容易让人产生望而却步之感,大部分人在面对傅驰时也确实颇具压力,久而久之就有传闻说傅驰脾气不好,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往后就更少有人敢当着傅驰的面造次了,但其实只要跟傅驰接触过的人都会知道,他也不是一点就着的,身份、家教都摆在那里,在外人面前傅驰再坏脾气也不会随随便便发作。
只有许冬时知道,傅驰是真的很难伺候。
许冬时的手还握着许玙的,傅驰像是不经意扫了一眼,许冬时便像被烫到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傅驰已经上前,他手里拿着个蓝色鎏金的盒子,递给许玙,“毕业快乐。”
许冬时一看就知道要不好。
果然下一刻许玙就惊讶地说,“你跟我哥送的礼物是一样的。”
许玙将两个盒子抵在一起,除颜色外其余的连纹路都一模一样,打开,里头躺着两支同款不同色的钢笔,一蓝一红,很是相称。
许冬时接受到傅驰若有似无的审问目光,不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和傅驰挑到相同的礼物,这下傅驰又有机会借题发挥了。
许玙仿佛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着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事前说好的,怎么这么巧?”
许冬时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在傅驰前道,“我叫助理挑的,想来我的助理跟小傅总审美一致。”
傅驰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好像要说点什么,许冬时知道他这是生气的先兆,只好借口去洗手间试图将这一页翻过去。
许冬时一进隔间就给傅驰发信息,“我不是故意的。”
傅驰估计被人缠住了,并没有回他。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怎么让傅驰相信他,一时之间连出去见人都不想。
在外人看来,他跟傅驰顶多是点头之交,但其实私底下他却是傅驰的情人,亦或者用炮友这个字眼更为贴切。
而维持这段关系的前提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往来。
其实不用傅驰一再地警告他,他也会竭力地不让他们这段关系见光,毕竟众所周知傅驰是许玙的未婚夫——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有正式订婚,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被人知道许冬时私底下跟弟弟的未婚夫有一腿,不用傅驰出手,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许冬时等了一会儿,傅驰还是没有搭理他,他不太想在宴会上待着了,正想推开隔间出去,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
“许冬时怎么好意思来,许玙也真是好脾气,要我是许玙就把人赶出去,还用得着跟他虚与委蛇。”
“一个养子而已,摆那么大的谱,还真把自己当许家人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我听说这场宴会的场地是傅驰托关系才定下的,你等着瞧吧,傅驰跟许玙那么好,又有婚事在身,往后肯定有好戏看了。”
水流的声音并不能掩盖两人的谈话声,而被议论的主角就躲在隔间里将这些编排他的话语听了个真真切切。
许冬时沉默地等到两人离去才走出洗手间。
前几句倒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毕竟这些人看他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听见傅驰和许玙的亲事,他心里就像被蜜蜂的刺蛰了下似的,疼,但并非不能忍受,只是时不时要来膈应你一下,让人不得安生。
傅驰和许玙有着近乎相同的成长经历,世家独子、众星捧月,出国读的学校和专业都是一样的,往后的路也大同小异,是人人艳羡的人生。
他们连名字听起来都那么般配,是所有人眼里的佳偶天成。
至于许冬时,不过是傅驰人生里出现的一场无人知晓的意外,总有一日会悄无声息灰溜溜的退场。
他觉得离那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