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今天是12.21日,冬至。
天灰蒙蒙的,零零碎碎地飘着不大的雪。
温度不算低,雪站不住,落在大衣上就化了,甚至连一个水渍都留不下来。
我站在公交车站心不在焉地翻弄着微信朋友圈,看见邹平宇发的一条新动态:
莫奈的新画展,威尼斯大运河的真迹展出,真的美得无与伦比,把印象派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下面配了一副美术馆的图片和一张他的自拍。
自拍里的邹平宇拿着两个美术馆的周边,笑得灿烂,颊边的一个酒窝显得他好像多喜欢美术馆似的。
但我清楚,邹平宇这个人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死板得像个木头。
我瞬间有点喘不上气,看着停在面前的公交车和一拥而上的人群,汽油味香水味油炸食品的味道混做一团,似乎隔着车窗玻璃就能闻到里面杂乱又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放弃了这趟公交车,选择立起大衣的领子沿街随便走一走。
这是我和邹平宇谈恋爱的第七年。
我们从大一开始在一起。
那时候我和他还都是横冲直撞又不谙世事的少年,无论是心机还是深情都显得那么蠢笨和幼稚。
我不知道是他先喜欢我还是我先喜欢他的,虽然是他先表的白,但我清楚是我先暗地里向他示好的。是我拜托社长把他调成我的搭档,是我偷偷删了女生向他表白的消息,也是我用尽了各种手法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但我那时是真的爱他,我可以为了给他个惊喜饿上一个月去给他卖限量版球鞋,也可以为了他开心隔着一座城去买他爱吃的烧麦,更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出柜去说我爱他。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蠢得可以,那么一眼就会看穿的把戏邹平宇怎么会不知道,那么卑微又讨好的深情邹平宇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而那时候邹平宇对我的欲擒故纵,默认我动他的微信,又假装不知道我成了他的搭档,在晚会却提前准备好了我喜欢的情歌,现在看起来也是那么年轻又稚嫩。
我们一起走过了毕业的分手季,一起做过了出柜离家的一意孤行,一起熬过了最困难的工作初期,现在终于到了……七年之痒。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微妙,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在外人看起来马上就要终成眷属的两个人,总会在最后一步时,功亏一篑。
邹平宇变心了。
可能对有的人来说,比起坎坷平淡的生活更容易让人腻烦吧。或许对于爱情本身来说,阻拦爱情的不是坎坷,而人类本身。
我关掉了手机,长吸了一口气,看着灰蒙蒙天空下圆顶的教堂,成群地白鸽绕着教堂飞过,带着一种荒谬而又萧条的凄凉。
路上每一个人都是低着头的,行色匆匆,周围除了汽车的鸣笛声音没有其他声音,整个世界安静而死寂。
我讨厌这里的冬天,灰蒙蒙的,没有颜色,没有声音,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萧瑟破败,死气沉沉。
所以我走进了教堂边的一家花店。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家花店在冬日里太刺眼,还是因为我想回忆邹平宇给我送花的日子,反正我就是那么迷茫而又无助的走进了那家花店。
门上清脆的风铃声随着我的动作响了起来,打破了我世界中的沉寂。
“欢迎光临!”一个温暖却不甜腻的声音从前台响了起来,“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花房很暖,各色各样的鲜花,占满了整个屋子,绚丽繁多的色彩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不讲道理地直接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我似乎听见了春天的鸟鸣和河水开化的声音。
这个花房好像以那扇门为界限,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了。
我寻着刚刚的声音望去,在放满了鲜花的前台上看见了很漂亮的大男孩。
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比我还高一点,亮晶晶的眸子此时弯成了个月牙,奶白的皮肤笑出两个酒窝,黄色的头发柔软而听话的垂在耳边,带着轻微的纹理。
由于花房很暖的原因,男孩穿得并不多,甚至过于显眼。奶黄色地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外穿着园丁样子的军绿色围裙,手里拿着剪刀正在修剪一捧开得娇艳欲滴的狐尾百合。
“先生?”那个男孩并没有因为我没有立刻回答而尴尬,而是笑容不改地又问了一遍,“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生过于礼貌,笑得过于温暖,让我卸下了心理防备。还是我已经被邹平宇折磨的心力憔悴,已经懒得再想理由敷衍了,把心里想的顺嘴就说了出去。
我知道这看起来很蠢,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进来做什么。
进来看花?怕不是会被人打出去。
那买花?买给谁?给邹平宇吗?
是该买,买捧菊花给他。
但那个男生似乎是真的很礼貌,听见我的回答也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并没有做出什么很不耐烦的表现,而是轻微地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剪子,接过我脱下来的大衣道:“那先生不妨在这里随便看看,或者我帮您介绍一下,不买也没关系。冬日寒冷,如果来我这儿赏花能让您开心一点,我想花儿们也会很骄傲。”
我有些惊讶,也有些窘迫。
惊讶他能读懂我,也窘迫他能读懂我。
似乎是心里的话实在不知道和谁说,又似乎是和陌生人更能打开心扉,我难得自来熟地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问他:“我看起来很不开心?”
他偏头笑了一下,半有些调侃意味地道:“您的表情告诉我您刚刚想买捧菊花。”
“……”也不必这么准。
伪装被轻而易举的戳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担子似乎也放下了一点。
我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笑着问他:“那你给我推荐一捧花吧,我也不知想要什么样的,就是想要……有生机一点的。”
他笑着道:“那就菊花吧。”
“……”我怀疑他在故意嘲笑我。
但是随后他从花丛里拿出了一捧修剪好的菊花——雏菊。
五颜六色的雏菊,粉的绿的紫的黄的,花里胡哨地被缠在一起,没有主次,闹哄哄的挤在一起,实在说不上好看。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有时候可能就是越土越有效吧。
“我承认这是我临时起意乱配的。”那个男孩坦言道,“但我感觉这个似乎很适合你现在的心情。”
他又一次说对了,的确很适合。
面对这么直白的坦言和这个乱七八糟的捧花,我心里有几分无奈,我感觉自己似乎被骗了,但却并不是很难受,被骗的有几分心甘情愿。
算了,想来想去我放弃了挣扎,就当买个开心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掏出手机一边低头翻付款码一边问他:“多少钱?”
没想到那个男孩歪了歪头,笑道:“不要钱。”
我出乎意料地抬头看他。
那个男孩耸耸肩,一摊手不做掩饰地道:“本来也卖不出去的花捧。恰巧它们适合您,被您带走了。您欣赏它们,它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要您的钱?”
这个男孩自我进店起,说话一直都这个样子。有点怪,却不让人讨厌,甚至连拒绝的话都很难让人说出口。
“好吧。”我只好收起了手机,穿好大衣,在临出门前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花捧道,“谢谢你的花。”
也谢谢你。
今天是12.21日,是我在医院看病的第二十年十个月零十二天。
坐在面前的医生对我来说已经熟悉得陌生了,我送走了很多主治医师,也迎来了许多新的医生。我去过很多名震世界设备先进的五强医院,也见过在偏僻山区拿着土方子的江湖郎中。
终于在这一天,那位主治我五年多的医生摘下自己的花镜,让我走出了诊疗室,叫我父母进了屋。
他们不让我听,但我不听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
医生终于说出了那句:“不用再治了,已经到极限了。治病的钱不如留着,让孩子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我从出生起就带着绝症的。
医生一开始说我活不长,也就能活到两三岁,我父母就信了。
但没想到我这幅病重的身体竟然出奇得耐造,就这么病病殃殃地,也活了二十年。
我的父母有时候会很暴躁,很绝望,他们会痛哭为什么生下我这么一个儿子,像一个没有尽头的无底洞,不断的蚕食着他们的希望。
我时常在想,他们是不是会期望我快点去死。
我憎恨他们,说得好像是我想来这个世界一样。
明明是他们把我带来的,还给我这样一个身体和这样的命运。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他们在我一出生时就把我掐死。
但情绪过去后理智告诉我,我不该去恨他们。
这二十年来,他们从未放弃我,我父母用尽所有的耐心照顾我,在我每到一个新环境前都会提前替我打点,生怕我受了委屈。也从未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因为他们知道,那时幼小且叛逆的我会恐惧和惊慌。
他们足够有耐心了。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父母都在进行眼不见光没有期望的地投入。
我有时候都佩服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是因为爱?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身为父母的惯性?
我没当过父母,也没机会当了,所以我不知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父母在这二十年的长河中爆发几次或者逐渐失去耐心,我可以理解。
我不怨他们,但我也不想怨我自己。
我们就是在这样互相愧疚又互相责备的关系中,一直走,走到了今天。
终于在这一天,这样一份怪异又拧巴的关系走到了尽头,我父母的期待在医生下达病危这一刻真真正正地成了竹篮打水。
我设想过很多次死亡降临在我头上时的样子,我或许会很恐惧,很绝望,很不知所措。
但事情真到来的那一天,我发现并没有。
似乎是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在死神的镰刀下度日,也似乎是一遍又一遍的死亡警告已经把我折磨地麻木,现在的死亡在我面前,就像是一个延期了许多次的处决,现在它终于扣动了扳机,我死了,就可以从这种折磨神经又担惊受怕的日子里解放了。
我又回到了我的花房。
因为生病的原因,我已经很久不来这儿了。不过今天,我父母不会再管我了。
我把花房的暖气开到最大,又把所有的花都搬出来一枝一枝修剪。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只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不会让我自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
我不恐惧,但我很烦躁。
我拿着剪刀不经大脑地一下一下地剪着手里的雏菊,发泄般的把乱七八糟颜色的雏菊捆到了一起。
我活不到春天了,我不知道这不足一百天的时间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在未来这一百天要做什么。
我看着手里的剪刀,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着。
其实我有过很多个瞬间不想活了,我不知道我要活着要做什么,为了死吗?
那要是这一刀下去,早点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达成目标了?
这样我就不用这么累了,我的父母也不用再顾忌我的心情,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就在我拿着剪刀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我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事可做一样,笑着抬起头,迎道,“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黑色的风衣带着外面寒冷的空气和灰尘的味道,黑白色中规中矩的穿搭,从门外灰蒙蒙的世界进来,就好像一个黑白色的人从黑白漫画里一下跳进了彩漫里一样,格格不入。
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并不开心。
他身量不高,长相也不是好看到出类拔萃地那种,但是气质却很沉稳,就连悲伤都带着深沉。
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微簇的眉尖在进屋那一刻舒展开了,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他喜欢我的花。
或许是因为命不久矣,我用不着在意别人的目光,也用不着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就像是想找个伴陪着我似的留下了他,说了一些我平时想的但是不敢和其他人说的话,甚至还拆穿了他的难过半开玩笑似的嘲笑了他。
换做平时我绝对不敢这么和我的客人说话。
我已经做好了他会冲我翻白眼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的准备了,但是他并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就像放下担子了似的,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那一刻我感觉我找到了和我差不多的人。
我把那束捆得五颜六色的雏菊拿给他。
那朵花虽然是我乱捆的,但是却带着我放纵的希望和虚伪的热烈。我是特意地搭配,而且专挑最热闹的颜色捆到一起,不管是否喧宾夺主,过于华丽。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他们不讲章法的热闹,让我那颗迷茫又死寂的心会因为这种不讲理的热闹而重新鲜活起来。
他们像春天长野里的花,热闹的轰轰烈烈,无所顾忌。
雏菊的花语是幸福和愉快,我活不到春天了,这是我给自己最后的祝福,也是真的觉得这捧花会让他开心。
我知道它很丑,但是我就是认为他会接受这朵花。
我说,您欣赏我的花,花们会喜欢您。
他说,谢谢我的花。
但他不知道,他接受的不仅是那捧花,还接受了我一塌糊涂的心情。
12.25圣诞节
我和邹平宇正面对面坐在一个大学旁边的咖啡馆里,漆黑如幕的夜色安静地飘着雪,圣诞节的小彩灯蜿蜿蜒蜒地绕着每家店门前的圣诞树,将地上的轻雪照出了薄薄一层的雪光。
圣诞节的氛围伴随着欢乐颂洋溢满了整个咖啡店,穿着黑色马甲带着红色圣诞帽的服务生笑着端上咖啡,又加了一份甜点笑道:“圣诞节情侣特惠,买二赠一,祝您用餐愉快。”
我轻轻笑了一下道了一句谢谢。
邹平宇端起了他的全糖卡布奇诺喝了一口,颇有些惊喜道:“好喝!”
他又露出两个酒窝笑得十分真诚道,“林林,你总能找到好吃的地方。”
好喝吗?
“好喝就行。”我轻轻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了戳那块送上来的小点心,等着他放下咖啡杯看向我时,我才放下叉子佯装淡定的道,“邹平宇,我们分手吧。”
邹平宇端着咖啡杯的手僵了一下,整个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住了一样,过了好久他那张僵硬的脸才勉强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他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林林,这玩笑不好笑。”
我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维持着一个从容而浅淡的笑容,道:“没开玩笑,认真的。”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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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天我抱着那一捧花里胡哨地雏菊回了家。
那天雪越下越大,到家的时候雏菊都有些蔫了。当时邹平宇正在屋里不知道做着什么,听到我的开门声之后,二十多岁的他依旧没像个成年人一样稳当,像个兔子的立即从屋里蹿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玩偶笑吟吟地对我道:“林林,你看我给你带了什……”
“么”字还没说完,他看见了我手里的花,有些惊喜道,“怎么突然想起买花了?”
我没回答他,而是看着他手里的两个玩偶。
那是他今天朋友圈发的那两个玩偶,两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我认得,是丢勒的《野兔》的周边。
他没买其余的周边,只买了两个,估计的确是给我带的。他应该没有给其他人带的想法,因为他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我顺了顺那只兔子柔软的毛,有点想笑。
邹平宇大概不知道这兔子是什么丢不丢勒的,他可能就是觉得兔子比较可爱就给我买了兔子。
从我认识邹平宇起他就是这种人,谈恋爱的时候叫浪漫,过日子的时候叫不着调。
即便是变心了,也能笑吟吟地把表象维持的一片灿烂。带礼物做晚饭一样不落,纪念日从来不忘,甚至还会时不时地给我准备一点小惊喜。
我看着他把花放到花瓶里,用喷壶耐心地喷完一遍水后,又去厨房给我端来了刚刚煲好的汤,笑吟吟地叫我洗手吃饭,那一刻我甚至都以为他还爱我。
稍微变好了的心情,突然一下又梗住了。
或许他的确还是爱我的,但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有的人心很小,任何一点沙子都容不下,像我;有的人心很大,可以同时爱很多人,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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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平宇似乎现在还无法接受我和他提了分手,足足沉默了能有半晌,他才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诘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故作镇定的笑了一下,淡淡道,“你比我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就是因为问心有愧,他才会沉默,才会问“为什么”。
不然的话,他早就拉着我说“别闹,回家过节”了。
他问为什么难道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不,只是明知道原因的不死心,不相信我会发现。
就像是明知道过不去还在查分之前紧张的考生,需要我一个明明确确的答案才肯死心罢了。
我成全他。
我开口道:“因为你爱别人了。”
我知道,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前一秒乃至之后的很久,邹平宇依旧坚信他自己的一切做的滴水不漏,也没有明白从美术馆里带回来的那两个看似毫无问题的周边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听了我的回答,好像得到答案又自欺欺人地说服了自己一样,理直气壮地拉着我的手,看起来十分认真道:“林林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拿我手机,随便翻,我向你保证。”
“不用了。”我拒绝了他,起身就想离开。
我心里难受,他越认真我心里越难受。
在很多年前我年轻气盛的时候,我指导我们被绿的寝室老大走出情伤,侃侃而谈地说要是自己被人渣了,肯定把那个吊起来大骂一通,潇洒分手,然后转身离开,想都不会再想那个人。
但现在这种事轮到我身上,我就知道自己当年多么狂妄了。
我不仅想,我连提出分手都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反侧,才勉强装得这么游刃有余的出现在邹平宇的面前。
每当我心凉的时候,他总会以一个仍然爱我的姿态出现,认真、浪漫、且细致周到。让我还记得他身上的那点好,念着他身上的那些情分,张不开口说分手。
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用那张我曾经到现在都还爱着的脸可怜地求我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
当时咖啡馆的人都看向我们,估计我也算是少见的奇葩了,在圣诞节提分手。
我感觉脸上有点无光,不敢看他,一边扯他的手一边低声让他放手,告诉他很多人都在看着。
可是他说不。
他说提分手提出轨总要有个证据,我不能就这么污蔑他,不能就这么把他甩了。
我心里难受,不想开口解释。
这就好像我俩相安多年以来的遮羞布,随着我的解释,我们两个的尊严和面子就都没了。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开了,一个送花的男孩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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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送花的人很多,我不意外。但是我没想到,那个送花的男孩是教堂附近花店的那个男孩。
他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看到邹平宇拉着我的手,泪水涟涟地不让我和他分手。
我估计当时的我看起来更像那个渣男。
他当时的表情很复杂,有一丝恰巧碰面的惊讶,还有一丝撞破我分手现场的尴尬,五味杂陈的神色从他脸上走过一遍,他选择偏过了头。
或许那个男孩心里并未嘲笑我,但我心里那点可悲的自尊心,破了。
我没想到会被他再一次撞破我的尴尬。
从小到大我爸妈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所以即使我知道邹平宇变心的情况下,我也不肯回家和我父母诉苦;即使我看着邹平宇那张脸气得心脏随时要爆炸,我也要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面子。
但是现在,我的面子拜邹平宇所赐,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扭头看他,难过到了极致竟然破例的笑了出来。
“你想听解释是吗?好,我说给你听。”我破罐子破摔地看向邹平宇,反问他,“你不会真的以为出轨需要什么证据吧?”
“什么?”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费解。
我看着邹平宇,有些自嘲的笑了,接着道:“不需要证据,感觉就够了。”
我丢下了我这些天以来淡定的伪装,难过得不加掩饰地看着,一点点撕开他那些自己以为聪明的把戏。
“邹平宇。”我笑着对他道,“我见过你爱我的样子。”
“你珍视我时的小心翼翼,你和我分享消息时的迫不及待,你为了表达和我有共同爱好时在朋友圈像鸟类求偶似地不断展示自己般的暗示,我都见过。”
“所以你爱别人的样子,我也了若指掌。”
“你不再和我每日分享新的消息了,你的朋友圈分享从c罗变成了莫奈,你开始听那些曾经给我唱过的情歌,开始重新捡起了我们两个之间许久不玩却在追我时带过我的游戏。”
“你突然改变的爱好,突然多出来的新的表情包,突然更换的头像,突然变得勤快的朋友圈。这些,还不够说明,你变心了吗?”
“邹平宇啊邹平宇,你看看你真是毫无长进。你喜欢别人的样子,和当年喜欢我的样子,都那么像。”
“你敢说当时发的那条朋友圈,没有一点点想要引起你那个一身文青的小后辈的注意?你的那两个兔子,没有没有一点点想要凹深情男友的人设成分在?你敢说吗?”
邹平宇被我一连串的话惊到了。
他似乎从没想过,也似乎从没想过我能看出来。震惊超过了挽留,一瞬间,他拉住我的手,松开了。
我的眼泪也差一点落了。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比他好受。
每说一句,都我是一点一点在掀自己心口上的疤。
我把那道伤口用油彩掩饰,粉饰得像我装出来的淡定那般太平。
但是伤口在就是在,粉饰不了,别人看不见,但我会痛。
我不仅会痛,我还会因为我自己的粉饰让伤口日渐糜烂。
现在这个伤口被掀开了,连带着我的面子,全被掀开了。
我在他松开我手的间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狼狈不堪地样子像极了一个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