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显然任衔昇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才会对宋书彬否认自己淋雨。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前有几缕因为雨水粘到一起落到他眼前,被他顺手撩了一把,便露出了半个额头。他的t恤从左肩开始湿到左胸,紧紧地扒在他皮肤上;裤子上也满是星星点点的雨痕。
宋书彬在任衔昇身上看了几个来回,简直难以想象他在来的路上做了什么。
任衔昇也在看宋书彬。
算上这次,他总共见过宋书彬三次,但三次的宋书彬都不一样。第一次是疲倦,第二次是精神,而第三次的宋书彬看起来很柔软。或许是因为穿在身上的干干净净的白t,或许是他略显慵懒的神态,亦或许是他未做造型的软发,总之这是任衔昇第一次用柔软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
任衔昇毫无自觉地盯着宋书彬那张温润的脸出神,直到服务员为他拿来一份菜单,他才匆匆将视线转到菜单上,点了一杯美式。
在服务员打算收起菜单离开的时候,宋书彬突然叫住她,指了指里面的位置,问道:“请问我们可以换到那里去吗?”
服务员的回答是肯定的。
任衔昇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没问什么,乖乖地跟着宋书彬换到里面的位置坐下,随后听见他说:“你衣服湿得很厉害,换个空调风小的地方,别感冒了。”
任衔昇突然想起刚才下意识的否认,耳根一热:“谢谢。”
他向宋书彬解释了身上这么湿的原因,宋书彬听了,忍俊不禁:“这种意外发生的概率可不高。”
“今天比较幸运。”任衔昇也笑道。
宋书彬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钟,任衔昇看了一眼,发现现在距离他们原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于是任衔昇问:“你...您等很久了吗?”
虽然他们见过两次,但任衔昇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以为与他同龄的宋书彬比他年长许多。之前他没怎么在意过,如今在这种正式见面谈事情的场合见了他,虽说算不上有多紧张,但倒是突然礼貌了起来。
宋书彬的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唇旁凹了一个浅浅的梨涡:“我们都见过两次了,怎么这么拘谨。”
等他见任衔昇的肩膀放松一些后,他又说:“早上我过来给住在这附近的朋友送了个东西,正好就在这儿坐下,吃了个午饭,算不上等很久。”
“你吃午饭了吗?”宋书彬问。
“吃了,吃完出来的。”任衔昇说完,随后向为他端来他点的那杯美式的服务员道了谢。
任衔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抬眼时视线不小心撞上了宋书彬看着自己的双眼。他急急忙忙把视线移开,却不知瞬间发烫的耳朵已被宋书彬看在眼里。
宋书彬想,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儿。
待任衔昇放下杯子,宋书彬便切入了正题:“你对找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任衔昇:“硬件设施不过于破旧。”
宋书彬点点头:“这是自然。”
除了硬件设施,任衔昇其实对住处没什么别的要求,但有一点是希望能争取一下的:“我想尽量离s大附院近一点。”
宋书彬不明所以,任衔昇补充道:“明年年初要实习,是想到时候去医院方便一点。”
“还是医学生啊。”宋书彬了然,“还有别的吗?”
任衔昇摇了摇头,说没了。
宋书彬又问了他的预算和其他的一些问题,当中再掺了几句家长里短,任衔昇都老老实实答了,不多言不乱问,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乖得跟什么似的。
宋书彬早在前两次同任衔昇的接触中就觉得他性子好,今天再一聊,乖得宋书彬突然生起一股罪恶感,感觉自己像在拐一个小朋友。
而任衔昇没多问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问的。宋书彬比他年长,懂得更多,主动权在他手上自然没什么问题。而且宋书彬合他的眼缘,这就够了。再者,他也有私心——他想离宋书彬近一点。
不过两人聊了那么多,任衔昇也不知道宋书彬是否下定决心要与他合租,他犹豫片刻,说:“那我...如果找到了看起来不错的房子我再发给你看?”
谁料宋书彬却说:“房子我来找吧。都说医学生的期末是地狱,你这阵子还是好好准备考试吧。”
他搅了搅手里的咖啡,懒懒地抬起眼,朝任衔昇一笑:“加油啊,小医生。”
任衔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了一声,心跳如鼓。
他觉得宋书彬实在是太狡猾了,用着成年人早已习惯的处事方法,随意一笑就能扰乱他的心神。他又恼于自己涉世不深,不能从善如流地给予宋书彬一个冷静的回答,只好端起咖啡,喝了好几口。
这儿的咖啡经不起任衔昇的痛饮,一杯美式很快见了底。
这会正好聊得差不多了,宋书彬喊来服务员把两人点的东西一起结了账,并提议离开。他说外面的雨不见停,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既然见过一面两个人都很合得来,之后的事再联系就是了,两个人一起解决,定是会轻松许多。
任衔昇跟在宋书彬身后走到咖啡厅门口拿伞。他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宋书彬的头顶,正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人的头发会是什么样的手感,就听宋书彬说:“我送你吧。”
任衔昇回过神来,摆摆手客气道:“不用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顺路嘛。”宋书彬看了一眼任衔昇的衣服,开玩笑说,“万一你又遭遇小概率事件怎么办?”
任衔昇:“......”不至于吧。
推开咖啡厅的门,嘈杂的雨声便迫不及待的涌入耳中。如炮仗似的,接连不断地在耳边炸开,恼人心神。
宋书彬撑起伞来,给任衔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车。他抬起头,靠任衔昇近了一些,也提高了说话声音方便他听清:“在那,走吧室友。”
说罢,他就走进了雨里。
任衔昇无法,跟了上去,踏过水塘拉开了宋书彬车的副驾驶门。
门关上的那一瞬,世界又安静了。任衔昇把伞放到自己脚边,在直起身的那一瞬嗅到了宋书彬车里的,像是肥皂水的味道。
是清新温柔的味道。
宋书彬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几岁了?”
“21。”任衔昇诚实道,“你呢?”
宋书彬:“你猜?”
任衔昇:“......”
宋书彬轻笑了一声,知道任衔昇不禁逗:“大你七岁。”
任衔昇听了,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喃喃:“七岁。一个礼拜。”
“嗯?”宋书彬没懂他的意思。
任衔昇说:“你看起来像大我七天。”
宋书彬又被他逗笑了,直说他嘴甜。
任衔昇不置可否,他没有想要讨好宋书彬的意思,只是说了实话。或许是对宋书彬的第一印象在作祟,七岁在任衔昇听来像个不真实的数字,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是七天。过一阵子,他竟然就要与这个和他相差七岁的漂亮男人一起合租,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顿了顿,任衔昇侧头去看专心开车的宋书彬:“我该怎么叫你?”
“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宋书彬说。
世界上最难的题莫过于自由发挥。任衔昇望着眼前雨刮器的一起一落,在心里琢磨。书彬自然是不能叫的,太过亲密。他该喊宋书彬一声哥,却又想喊得特别一些。他默念宋书彬的名字,希望能因此想到一个距离适当又特殊的称呼。
宋书彬...松鼠...
虽然很可爱,但显然不合适。
片刻后,任衔昇问:“我能喊你小书哥吗?”
“当然。”宋书彬答得很快。他笑盈盈地,说出了那句任衔昇想听的话,“这么叫的独你一个。”
任衔昇装作不在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掏出手机给宋书彬转去刚刚的咖啡钱,随后悄悄把地把宋书彬的备注改成了一个松鼠的表情符号。
病来如山倒。
任衔昇醒来后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肿胀,又坐起来连打了三个喷嚏,顺便做了个好事把通宵背书背得昏昏沉沉的舍友都吓清醒了。
他怀疑宋书彬的嘴是不是开过光,昨天临下车前他还关照自己回宿舍以后赶紧把衣服换下免得感冒。任衔昇当时还在琢磨为什么那个男人对他的湿衣服如此执着,现在他懂了,那是奔三男人对健康的执着。
任衔昇好久没生过病了,思来想去,决定将罪魁祸首定为那个在上公车前把伞怼到别人身上收伞的人。当然他自己也有错,他回来没及时换衣服,任由衣服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不以为意。
虽然身体的不适突如其来,但至少因为他的感冒,他有了正当的理由去找宋书彬聊天。
他吸着鼻涕下床,点开备注是一个松鼠符号的对话框给宋书彬发了条消息:【感冒了,嗓子疼。】
用自己的病作为闲聊的开端,任衔昇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没办法,谁让宋书彬对任衔昇来说尽是吸引。
或许是成熟男人的靠谱和考虑周到对不谙世事的让任衔昇有了憧憬。他从未见过像宋书彬一样的男人,举手投足间俱是漫不经心,仿佛有种什么事都不在话下的从容。
当然,一切都只是任衔昇在三次接触基础上的擅自下的定论,并且这些印象让任衔昇忍不住去接近宋书彬,想要多了解他。不过他们才见过几面,任衔昇素来谨慎,他暂且不会将这份感觉定义为喜欢。
任衔昇在自己的药箱里翻了一阵,只翻出一盒感冒冲剂。他看了一眼保质期,随即不带犹豫地就将那盒冲剂扔进了垃圾桶。无法,只好等到中午出门的时候再顺路去医务室配点药。
正当任衔昇打算打开聊天软件打算约柯宁过会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宋书彬的消息突然过来了:【没听话?】
任衔昇盯着这三个字,甚至能想象得到宋书彬说这三个字时的表情,脸不禁臊得发烫。成熟男人的魅力真可怕,一句话就让他溃不成军。
那人的回复让任衔昇觉得很是亲昵,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确实没把宋书彬关心他的话放在心上。
于是任衔昇诚实道:【嗯,悔不当初。】
宋书彬:【吃点药吧,小医生。】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要多休息,别吃甜的 。】
任衔昇发去一个“好”字,还发了一个躺平的表情包。
他勾着唇退出与宋书彬的聊天框,转而打开和柯宁的。他打着字,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宋书彬像在哄小孩。
宋书彬确实是在哄小孩。
他知道任衔昇是大学生,自己年龄又比他大了不少,下意识地就把他当小孩儿看了。
他对任衔昇的印象是这小孩挺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居然能在自己撑不住睡觉的时候硬是待到自己醒,后来又是问什么答什么,安安分分的。而第二次见面时他见任衔昇一本正经地敲着酒杯用雪碧伪造一杯酒,又被可爱得不行。
谁会不喜欢可爱的乖小孩,所以宋书彬也是挺乐意同任衔昇扯上关系的。
当然,只是把他当弟弟而已。
任衔昇洗漱完看了一阵书,嗓子还是疼,便喝了一大杯水,提早出门去医务室。
他和柯宁约在食堂二楼见面。柯宁一上楼,就看见靠窗的位置有个人在那吸口服液。
柯宁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桌上装着药的塑料袋:“干嘛,感冒了?”
“嗯,昨天淋雨了。”任衔昇站了起来 ,跟柯宁一起走向食堂窗口。随口说着刚刚在医务室发生的事情,“刚刚医务室的阿姨让我自己开药。”
“我没去过,还这样?”柯宁奇道,随后朝窗口里喊了一声,“一份牛柳炒饭。”
“两份,两份。”任衔昇也凑到窗口,喊住窗口内的拿着铁铲的大叔,“一份中辣一份不要辣。”
任衔昇刷完饭卡,才继续跟柯宁说话:“她让我先登记,一看我是学临床的,就问我‘你觉得你该开什么药?’。”
柯宁笑个不停:“没毛病啊,你自己情况自己清楚。”
任衔昇:“确实是这个理,但....”
柯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挤到任衔昇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哎,你昨天见合租室友去了?”
“嗯。”
“定了?怎么样啊,那人凶吗?”
这时恰好两份牛柳炒饭好了,大叔端着两个盘子放上窗口的平台,指着左边那盘说是不辣的。
任衔昇就拿了那一盘,转头等柯宁也拿了饭,一起走到原来那位置坐下。
他说:“定了。不凶,挺温柔的。”
柯宁显然是没吃早饭饿了,他扒拉了两口饭,望着远处似乎在脑补宋书彬的样子,嘴里支支吾吾:“噢,知性大哥哥那样的?”
知性,是有点那个感觉 ,不过...
任衔昇脑海里又想起宋书彬的模样,对那人脸上的某个部位印象特别深。他心不在焉地答非所问:“嗯,他嘴唇挺好看的。”
柯宁:“......”
说来,宋书彬的长相也是任衔昇喜欢的类型。虽然没到一眼惊艳的地步,但宋书彬看起来就很温润。他的脸小,一副眼镜遮着一双温柔的眼睛。任衔昇喜欢他笑弯的眼角,但更喜欢他看起来柔软的唇。
柯宁就着任衔昇喜欢看人嘴唇这件事把他定义为闷骚。
任衔昇不置可否,慢悠悠地用勺子戳了戳饭,告诉他可以吃快一点,好早点回去复习。
柯宁吸了口气说滚。
成熟男人不愧是效率男人,宋书彬没几天就找着了房子发给了任衔昇,说是房美价廉还靠s大附院挺近。
任衔昇和他约了个时间一起去看房,宋书彬主动提出来学校接他。
那天任衔昇感冒还没好,便特地戴上口罩,免得把感冒传染给宋书彬。他一出校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银色汽车。小孩儿脸皮薄,拉开门坐在副驾鼻子瓮翁地嘟囔着他其实不好意思总蹭车。
宋书彬并不觉得过来接他事件麻烦事,他们都是未来的室友了,他又比任衔昇年长,关照他总是应该的。
“咱们有缘,别在意这些。”宋书彬说完,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怪可爱的。
任衔昇待人比较慢热,而宋书彬算得上是他憧憬的人,所以下意识地拘谨起来。
他吸了吸仍不太嗅得到味道的鼻子,隐约闻到同上次一样的那股清新的肥皂水味。
正出神,宋书彬开了口。他说他托了几个朋友去问房子,正好有人认识香木公寓的物业,列了几套房出来给宋书彬。
宋书彬看中了其中一套,发给任衔昇看以后任衔昇也说可以。由于香木公寓的房子有很多老年人住,因此房租不贵,抢手的很。所以他约了个时间带任衔昇出来直接看看,毕竟越早做决定越好。
“两室一厅带厨卫,房租对你的负担也不重。”宋书彬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任衔昇看向他的视线。他往副驾的位置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对上任衔昇的视线,“怎么了?”
任衔昇只是在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又靠谱又温柔。他们明明没有认识多久,宋书彬却时时刻刻为他着想,还找到了让两人都满意的房子。
嗯,不愧是效率男人。
沉默片刻,任衔昇的声音从口罩底下闷闷地传了出来:“谢谢小书哥。”
宋书彬勾了勾嘴角。他知道任衔昇乖,该谢的还是谢,他也不拒绝任衔昇的感谢,便开玩笑道:“谢就不用了,万一哪天我们因为生活矛盾吵架了只要你先认错就行。”
任衔昇坐在宋书彬的右侧,正好能看到宋书彬笑起来时只有单侧凹下去的梨涡。
他的视线从那梨涡移开,直视前方,笃定地说:“不会吵架。”
顿了顿,他补充道:“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聊。”
宋书彬看了任衔昇一眼。他突然觉得任衔昇其实要比自己想象得要成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