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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爱上你

迟迟爱上你

    迟迟爱上你

  • 作者:花误呀分类:现代主角:东安王 云归燕来源:长佩时间:2022-03-16 11:29
  • 主角为东安王云归燕的小说《迟迟爱上你》是作者花误呀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迟迟爱上你的主要内容是:东安王和云归燕也是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之后才知道这种感情是一种喜欢,是他从未了解的感情。

    热门评价:原来这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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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主角是一个靠着美色诈骗男人的小混混,日子过得很混乱,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还会被恼羞成怒的男人打一顿。

但是就在和他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个清幽雅致的院子,里面住了一个小美人,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生活。

小混混有一次翻墙过去的时候,掉在院子里,他就看见了穿着紫色衣服的小美人,素雪一样的白,眼睛是阴雨天的灰色,头发很长,丝缎一样。他漂亮得像个妖精,却又有种雪般的纯净。

小混混也长得好看,但是那种风骚艳丽型,扮成女装也是妖娆花魁挂的。

小美人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人,眼皮都没动一下,默默给小混混指了条路,让他从那边逃走。

小混混逃跑的时候,才发现小美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小美人不能走。

小混混一时间,有点同情他。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个同情有点多余。

小美人虽然没有腿,但是他日子过得好啊!

小混混后来没事就偷偷摸摸躲在墙边,透过一个小小的洞偷看。

他发现小美人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心情不好价值连城的玉佩说砸就砸,拿着珍珠打窗户玩,仆人们捧着山珍海味在他面前,只求他赏脸吃上一口。

而这一切,似乎是因为一个神秘的男人。

那个男人高大英俊,有双鹰隼般的眼睛。小混混只要看见他来,就屏息凝神,怕被发现。

好在这男人不经常来。但他每回来,都陪在小美人旁边,天气晴朗的时候,还给小美人按摩腿,堪称百依百顺。

他给了小美人最尊贵的生活,还把所有的温柔也一并给出去了。

小混混看着看着,对小美人羡慕得不行。

他想自己有腿有什么用,过得一点也不好。还不如小美人呢,他宁愿瘸了也想过上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

可是他虽然嫉妒小美人,却不讨厌他。

不仅不讨厌,他缩在自己那个漏雨的小房子里,还总想起小美人那双烟雨朦胧的灰色的眼睛,很冷,他却觉得温柔且慈悲。

小混混觉得自己坏掉了。

他终于忍不住,又摸到了小美人的窗下。小美人居然还记得他,对着他笑。

小美人说他其实知道小混混一直在墙边偷看的,还给小混混打过掩护。

他从木格子窗里递点心给小混混吃,素白的手指捏着软软的点心,喂到小混混嘴里去。

"你真好看。"他对小混混说道。

小混混觉得心跳得更快了,自己真的坏掉了。

日子过得久了,小混混和小美人更熟了,但是小美人愈发身体不好,不常到院子里走动。

小混混就在木格窗边和小美人说话,告诉他春天城外的花都开了,前两天张家的夫婿居然和老丈人搞上了,而他家那个女儿,嘿,其实喜欢女人。

小美人听得津津有味,从窗子里给小混混递茶水,要他继续讲。

小混混有时候也和小美人说,好羡慕他现在养尊处优的生活。

小美人在窗户里面笑笑,"我也好羡慕你啊。"

小混混不明白小美人羡慕他什么,"我有什么好,虽然我有腿能走能跳,但我过得可惨了,还被人打。"

他撸起袖子给小美人看手上的伤痕,青青紫紫的。

小美人看着看着,把脸凑过去一点,轻轻地呼气,那气息软软的,小混混心里也软软的。

这天他走的时候,小美人拉住他,从盒子里摸了一小袋珍珠给他,让他拿着用。

"别再做这些了,"小美人说话的声音永远是温柔的,"被打很疼的。"

小混混心都酥了。他讷讷地把钱收好,心想自己这算什么呢,小美人似乎是被别人养着的,自己现在又被小美人养着。

但小美人看他收了很高兴。

"我希望你过得好一点。"他摸着小混混的脸说道。

"我要是你,一定把所有地方都走一遍。" 他看着小混混,眼里深藏着悲哀。

这时候小混混还不知道小美人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发现小美人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本就瘦弱的人,现在看着比杨柳还纤细,病歪歪地靠在软靠上,只能听他说话。

他满心都期望着小美人好起来,甚至大着胆子,偷偷跑进了小美人的房间。

两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美人靠在一起,也是一景,他抱着小美人,发现小美人身上好香,但也好瘦。

但他还看见小美人细细白白的脖子上,似乎有个指印。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小美人就慌乱地推他。

那个有着鹰隼般的眼睛的男人来了。

他来不及跑了,只能藏到床底下。

小美人抓着他,要他无论发生什么,绝对,绝对不能出来,不能发出声音。

他终于知道小美人为什么这么瘦弱了,为什么他明明被照顾得很好,却永远不会开心。

他看见那个平日里,对小美人百依百顺的男人走了进来,一把把小美人从床上扯了下来。

小美人被扔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个干净,雪白的身体躺在地板上。

这具白玉般的身体上,全是阴森可怖的伤痕,什么样的伤痕都有。

而在小美人的腿上,还有一块肉被剜掉了。

小混混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尝到了血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从手腕上一直滴到地板上。

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美人在地板上被男人随意地弯折起来,丝毫不顾他有多虚弱。

他看见那男人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小美人的身上,那素雪般的皮肤,发出了皮肉烧灼的气息。

他还看见,那男人折磨完小美人以后,拿刀割开了小美人的手腕,接了一碗血。

然后那男人温柔地把小美人抱起来,上药清理,细细地去吻小美人煞白的嘴唇。

"你要乖一点,我下次来看你。"那男人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低沉温柔,"听说你最近又不高兴砸东西了,我再送点给你好不好。"

小美人说不出话来,他被男人放到了床上,怜惜地塞进被子里。

然后男人端着那碗血,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混混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

他从床底爬出来,满目猩红,手上一个深深的,流着血的牙印。

他的嘴唇也是红的,上面沾满了血。

小美人在床上看着他,满脸都是眼泪和冷汗。

"我好疼,你抱抱我。"他对小混混说道。

小混混根本不敢用力抱他,只能虚虚地把他圈在怀里。

小美人的身上,只有血腥气和药的苦香。

小混混抱着他,看着木格窗外,樱花开了,柔柔的粉色,美得像人间仙境。

"我要带你走。"小混混说道。

"我照顾你,我做一切来养活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小美人听着很高兴,他靠在小混混怀里,觉得从没有这么安稳过。

可是他走不了。

这个圈养着他的男人。

是东安王。

东安王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为高权重,东安王弄不进手里。

然后他就得到了手下献上来的小美人,和他的心上人有着极其肖似的一张脸。

而且,小美人,是药王谷出来的。身上的血,是滋补的圣品。

东安王性情暴戾,他把小美人养在离他心上人远远的城外,一旦被心上人刺伤了,他就会拿小美人来发泄。

他看着小美人痛苦挣扎,心里的愤懑就得到了抚平,又变回温和有礼的样子,去面对他的心上人。

"他把我的腿折断了,就因为他的心上人不要他送的东西。"小美人靠在小混混怀里,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最近他的心上人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很重,他就拿我的血去给心上人滋补。"

小美人悲哀地笑了笑,摸着小混混的手,"所以别羡慕我,这不是好日子。"

"这分明是,炼狱啊。"

往后的日子,小混混还是会来看小美人,却来的愈发谨慎了。

东安王的心上人最近身体越发不好,因此他更加频繁地来小美人这里。

小混混只能深夜里摸过来。

他和小美人隔着窗子亲吻,仓促又惶急的吻,掺着眼泪的味道和花的香气,两个人的嘴唇都是软软的,一样白皙漂亮的脸,还有隔着木窗交缠在一起的纤细手指。

小美人看着小混混被阻拦在木格窗外的脸,痴痴的,他想这个人可真好,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

朦胧的月光底下,他看见了小混混眼里满是对他的怜惜,那爱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做不得假。

小混混是喜欢他的,他知道。

他想,要是这个人是他的,该多好。

他愿意跟着他四处游荡,粗茶淡饭也好,食不果腹也行,只要夜里他能靠在这人怀中入睡,他愿意拿一切去交换。

他悲哀地笑起来,把自己头上的一只孔雀钗拔下来,塞到小混混手里。

"我所有东西都是那人给的,只有这钗子是我的。"他不准小混混不要,"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只有这个,你不准嫌弃。"

小混混握紧了那个钗子,他知道他不得不离开了。

"你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肯定带你走。"小混混隔着窗子,哀求地看着他,"我马上就能带你走的。"

小美人在窗子里面看他。

"你明天来好吗?"小美人声音轻轻的,"东安王明天不会在的,他心上人的生辰。我想……"

"我想你了,你抱抱我。"他隔着窗子,吻小混混的手,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温柔地看过来。

小混混答应了。

他离开的时候从外头看着这个清雅的小院子,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到处靠诈骗为生的混混,羡慕小美人养尊处优的生活。

现在他却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无力,不能把小美人从这个黄金囚笼里带出来。

他回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屋子,他是混下九流的人,他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精通,但他天生就擅长逃跑。

他没告诉小美人,他根本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他曾经生活在最北边的镇子里,是那个镇上的神子。

在他即将被杀死祭天的时候,他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京城。

他既然跑得了一次,就跑的了第二次。

他在岷州已经托人买了一块地,他盘算着,把小美人偷出来,从水路走,避开东安王的辖区,绕道瀛洲,最后去到岷州。

他以后都会好好干活,他不当混混了,当农夫也好,樵夫也罢,他要守着小美人,一生一世。

东安王第二天果然没有来,院子里的佣人都睡着了,小美人在屋子里等着小混混。

他还没有这样等过一个人,带着甜蜜与微微的苦涩,期待着那人过来,又埋怨他怎么不能再来的快一点。

他看着院子外头,那高高的墙头,把他和外界阻隔开了,自从住进了这个院落,他再没能看过院子外的景色,他不知道城外的花开的怎么样了,春日里人们是不是会去放纸鸢,美丽的姑娘和心爱的少年郎是不是相约上香的时候偷偷幽会。

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囚徒,被一个并不爱他的人关在炼狱里,忍着烈火烧身,忍着千疮百孔的痛。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怨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死去。

死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里,春风温柔,令人沉醉,而他烂成白骨一具,融入漆黑的泥土里,再不用管天地苍茫。

他从没有告诉过小混混,就在他掉入自己院子里的那一天,他好不容易偷到了一点碎瓷片,按在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腕上,想要割下去,与这个世间一了百了。

可偏偏就是那一天,他的院子来了一个落魄惊慌,却美貌鲜活的年轻人,呆呆地看着他,连逃跑都忘了。他给这落魄的年轻人指了路,年轻人还要回过头来看他,视线略过他的腿,夹杂着震惊与心痛。

小美人那枚碎瓷片最终没有割下去。他想再等等吧,他想再瞧瞧这个落魄的青年人,瞧够了,他再了断也不迟。

可如今,他不想死了。

他趴在窗上,透过木格,看见小混混悄悄趁着夜色走过来了。小混混手上有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好多种花 都是城外开的野花。他说他没看见过城外的春色,小混混就把春色给他带来了。

他细白的手紧紧攥着木窗,用力到指尖泛白。他贪婪地看着小混混,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如同擂鼓。

他不想死了,哪怕受着煎熬,哪怕酷刑加身,他也想卑微地活下去。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还没有看够这个潦倒落魄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个无名的混混,草芥一样生在天地里。

但这个小混混,是他的心上人。

小混混偷偷潜入了他的屋子里,木窗已经被他们弄松了,小混混从窗户里钻进来,把无数纷杂的花瓣撒了小美人满身,像下了一场春日的花雨。

而在这场花雨里,小美人看见小混混的眼睛,比满天星辰还要明亮。

他轻轻地靠过去,吻了小混混。

这个吻笨拙,小心翼翼,还带着一点卑微的讨好。他知道他这样的笼中雀,怎么敢奢求爱情。

好在小混混抱住了他,把他从轮椅上抱到了床上,那花瓣掉在两人身上又滚落到地上,房间里一点灯光也无,只有幽幽的月光,照着两个红着眼的年轻人。

“我五天后就来接你走,”小混混一边吻着他一边说道,他的手搂着小美人的腰,好细,纤瘦如竹,“我,我买了一块地,我做苦力也行,卖货也行,我会好好努力,跟你过日子。”

他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会天真赤诚地看着小美人,看得小美人心都烫起来。

小美人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衣服,脸上一片绯红,他想要小混混抱他。这具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一片完好的肌肤都没有,可他还是想要所爱之人抱一抱他。

他知道小混混不会嫌弃他,红色的唇讨好地亲着小混混,把细白的脖颈暴露在小混混眼皮底下,是一种臣服乖顺的姿态。

他胸前的两ru上,被银针穿过,坠了两颗摇晃的红色宝石,有种凄艳的美感。

小混混眼睛赤红地看着他。

月光底下,最柔软贵重的丝绸衣裳与洗的发白的素布衣裳凌乱地撒在地上。

小美人咬着嘴,额角全是细汗,只能轻声地,难耐地哼出来,哼在小混混的耳边。他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搂着小混混的脖子。他的腿动不了,却被小混混搂抱起来。

他们又吻在一起,困兽一样抵死。小美人最后哭了出来,泪水是带着苦味的,淌在两人的唇上,这个吻也变苦了。

室内慢慢安静下来,小美人和小混混抱在一起,两人都是赤裸的,白皙又漂亮的两张脸孔,双生花一样缠在一起。

小美人趴在小混混的肩上,脸上还留着潮红,轻轻地给他念诗。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小混混听着耳熟,他当神子的那几年,也是念过书的。却一时想不起来,问小美人这诗词什么意思,小美人不答,只是笑笑。

天色已经隐隐透出一点白,小混混该走了。小美人坐在床上,帮小混混穿衣服。小混混本来要自己来的,可小美人不肯。他这一生,虽是任人亵玩的低贱之人,但为小混混穿衣的时候,却有一种俗世夫妻般的幸福。

小混混许给他的那种平淡生活,仿佛近在眼前。白日里小混混去劳作,他就为小混混穿衣,一边穿衣一边闲话家常,等他平安归来。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小美人仰头吻着小混混,有点天真,却又有点妩媚。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小混混回答。

小美人便开心地笑起来。小混混拎走的时候,他递给小混混一个包裹。

“是我自己做的衣服,春天天暖了,要换单薄些了。”小美人声音柔柔的,不许小混混不要,“上面绣着我的名字,你要记得是谁给你做的。”

小美人的名字,是叶初白。

小混混捧着小美人给的衣服往外走,天色雾蒙蒙地亮起,早春的天还有点凉。他想着小美人,想着小美人泪湿的眼,柔软的嘴唇。

他想着要带小美人远走高飞,去过小美人说的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

天色完全亮起的时候,小美人在仆人的帮助下梳理好了自己,他穿着第一天见到小混混的那件紫色衣裳,长发绸缎一样散下来,昨天的欢爱痕迹全掩藏在了衣服底下,素雪一般的美人,坐在春光里,比纸上桃花更为柔美。

东安王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这样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人物,此刻竟然也显得有些疲惫。

小美人看着他,无悲也无喜。

“和他告别过了吗?”东安王问道,鹰隼般的眼睛,在春天的早晨也没有半分柔软。

“是的,告别过了。”小美人轻声说道。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就是他留给小混混的告别。

他看着东安王,这个给了他所有痛苦的男人,原来也会有求而不得。

东安王爱的那个人就要死了,他需要药物,需要一个药人的心脏续命,小美人就是那个珍贵的药人。

他的血与东安王的心上人可以相融,他的心脏可以救东安王心上人的命。

东安王其实发现了小混混的存在,这是他的院落,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毛贼来去无踪。是小美人当着东安王的面服毒,药王谷的毒,一月不得解药,那毒就侵入到心口,即死。

这是小美人自己研制的药物,他是药王谷曾经最出色的弟子。东安王忌惮他,不让他轻易接触到药物。

可是日积月累,他还是偷偷地,配出了这个药。

“王爷,我知道我是你眼中的卑贱之人,草木微尘一样,不配与您平起平坐,”小美人服了毒,坐在轮椅上笑了出来,“可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是想,在最后这几天,也能为自己而活。”

“我知道我逃不了,他也逃不了。所以我不会逃的,我的心脏您可以拿去。”

“只要您放过他,”小美人声音还是软软的,“等我与他告别后,我会服下解药。随您入宫,把这颗心完好无损地,交到您手里。”

东安王看着这个被他视作玩物的少年人,这个少年其实和他的心上人,当今的七皇子,并没有这么相像。虽然容貌相似,可他心里那人,是傲世天下的真龙之子,肆意飞扬。

而小美人,只是困在庭院里的一株柔弱的花。

直到今天,他才正眼看了这株花一眼。

他答应了小美人的要求,如今是小美人兑现的时候了。

剖心是很痛的。

小美人知道,他必须活着,这颗被取出来的心才有作用。

这颗心会被碾碎,入药,进入另一人的肚肠,化作一副救命的药。

可雪白的刀刃刺进他的胸口,他突然有种极度地不舍与难过。

这是他的心啊,是他虔诚地,爱过小混混的那颗心啊。他这一生惊惶无依,草木般微贱。却还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窗前,与他隔着窗彼此相望,亲吻。那个人是把他放在心上的,爱他入骨,天真地想着把他偷出来,许他一个平淡安稳的以后。

“云归燕。”他轻轻念着小混混的名字,很轻很轻,含在舌尖上,轻易不肯展示给别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归燕,落在他窗上,为他衔来了三月的春光。

他的心被取出来了,连着血与他的爱恨,这个昏暗的刑房,只有窗边有一点微光。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接住了那一点温柔明媚的光。

其实他想和云归燕说的,不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他真正想说的,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敢说出口。

城外的那个院子一夜之间就空了,仿佛从没有人在这里住过,门庭冷落,草木繁盛。

小混混找不到小美人了。他无论再进几次那个院子,都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这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荒宅,和他与小美人隔着亲吻的木窗。

他散尽了本就不算多的家财,那是他遇见小美人后,一点点存下来的。

在最脏乱不堪,却也消息最灵通的龙门的地盘上,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皇宫里久病不起的七皇子奇迹般恢复了健康,是东安王献上了一个药人,救治了七皇子。

药人,药王谷,叶初白。

小混混的脸变得煞白,那为他提供消息的,像个乞丐一样潦倒的人看着他,似无意也似有意。

“宫里的人都是没有心的,用过的药渣,都由太监带到乱葬岗,草草埋了。有心的给块碑,无心的就暴尸荒野。”

温暖的春三月,小混混遍体生寒。他分明还记得那天分别的时候,小美人从窗子里伸出来的手,柔若无骨的一只手,帮他把那枚珍藏的孔雀钗,绾到了他头上。

“好看。”小美人低声地笑道。

他不信小美人是落了这个结局,他拼了命的说服自己,东安王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小美人不是很像他的心上人吗,东安王再狠毒,也不会,也不会……

可他拿出小美人交给他的那一小袋,他不舍得花的珍珠,还有小美人藏在衣服里给他的,价值连城的金叶子与玉佩。求龙门的人帮他找到小美人。

龙门的人遍布天下。收了重金,就会完成任务。

他们把小美人给小混混带来了,从乱葬岗里。药人的身体因为天长日久地浸润药物,死而不腐,小美人还穿着他们初见的那件紫色衣衫,长发已经脏了,脸色白到比素雪更苍然,唇色一点血色也无。

而在那件紫色的衣衫底下,他的心口处,是一道长长的刀伤,已经发黑发紫,那里面本该有的一颗心,一颗曾经雀跃过的,为小混混怦然心动是心,没了。

小混混把他搂进了怀里,三月的春天,阳光已经暖了,草长莺飞,游人如织,郊外放起了纸鸢。

小混混和小美人许过诺,等他带着小美人离开,他也给小美人做纸鸢。

“要燕子的。”小美人抿着嘴笑。

小混混就也笑起来,假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叫云归燕,小美人才喜欢燕子。

如今春天来了,花开了,燕子回来了。

小美人却不在了。

“叶初白,你骗我。”小混混把小美人抱的很紧,像那个夜晚两人抵死缠绵,“你说好的,会等我。”

他终于想起了,小美人念得那句诗词——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这首词的开头,分明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小美人骗了他。

从头到尾,小美人都没有想过要和他离开。

那个岷州的地,不大的院子,晨起而作,日落而息。俗世夫妻一样幸福平淡的生活。

都是假的。

小混混抱着小美人坐在檐下,帮他理好脏乱的长发,擦干净脸,拢好衣衫,然后掏出胭脂,点了一点在小美人的唇上。

“一拜天地。”天地为证。

二拜,该拜高堂,可你我,都没有高堂。

“夫妻,对拜。”

你我结发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骗我也没用了,”小混混吻着小美人的眉心,“我们成亲啦。”

京城里最近有了一位声名鹊起的花魁。

花魁名为燕初,有倾城色,善剑舞。昔年曾是边陲小城的神子,因而也善卜卦。

京城的达官贵人莫不倾心,连喜好剑器的七皇子都闻而观之。

七皇子绕过重重的纱帘,见到了那位容色倾城的花魁,花魁一身紫色衣衫,坐在椅子上,眉眼艳丽如牡丹初放,一头丝缎般的长发,只斜斜绾了只孔雀钗。

"恭候七皇子多时。" 那花魁抬起头,对着七皇子笑了一笑。

东安王来到七皇子进入的这座青楼时,青楼里的人已经都被勒令退开了。

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东安王踏着木台阶一路往上,推开最里面那扇门的时候,他看见大开的窗边,那个名动京城的花魁,紧紧搂着七皇子,一只雪白的匕首顶在七皇子的咽喉上,将七皇子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刀斧手早就在窗外埋伏,可是七皇子完全被挡在这花魁身前,花魁唇中藏着毒,刚刚咬开了七皇子的脖颈,毒液已经顺着血液蔓延了。

这是药王谷的毒,却又被人改良过,除了这花魁,无人可解。

这名为燕初的花魁,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他劫持了七皇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东安王独自前来。

东安王与七皇子对视了一眼,七皇子命已经在箭上,却还神色平静。

“你不该来。”七皇子说道。

“是你,我怎么会不来。”东安王答。

那美貌的花魁忍不住大笑出声,好一对彼此着想的苦命鸳鸯,倒显得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他如今刀斧在手,眉眼艳丽逼人,如黄泉里的恶鬼披了美人活色生香的皮,来为祸人间。可谁又知道,他曾经有过怎样温柔美好的一个爱人,有过怎样天真懵懂的一个梦,梦里天高地远,他与所爱之人平淡相守,共度余生。

他本不是恶人,他只是云下一只归燕,为所爱之人衔来三月春花。

“东安王殿下,您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叶初白的人。”那花魁,那曾经的小混混,那个被小美人珍爱过的,云归燕。他轻声问道。

“一年过去了。”云归燕的目光刀子般看着东安王,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血肉,一片片,喂给野狗分食。

“今天是初白的祭日。”他温柔的低喃,发间的孔雀钗熠熠生辉。

他拿匕首抵着七皇子,血珠失控地往外冒,染红了匕首。

东安王当然知道叶初白是谁,也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身份。一时间,心头大恨。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心慈手软 ,就是念在那个低眉顺眼的小药人,奉上一颗心,换取所爱之人活命的份上,饶过了那个叫云归燕的小混混。

斩草未能除根,如今那黄泉的鬼来向他复仇了。

“我便直说了,东安王殿下,我要你死,”云归燕还是笑着,“你死了,我就放开七皇子。

东安王还未说话。

七皇子瞳孔一缩,先开了口,“不!连清,本王不许!”

云归燕倒也很好说话,手上的刀更近了一分,“那七皇子与我一起死,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以死,但你怎么保证,你会放开七皇子。”东安王的眼睛,还是鹰隼般锐利。

但云归燕已经不怕他了,他从前躲在院外偷看,见东安王来就赶紧避开。如今他与东安王对视,一双血红的眼,每个目光都在把东安王剥皮拆骨。

“你拿刀,剖开自己的心口,挖出自己的心脏。每进入一分,我就报一个七皇子所需的解药材料。”

云归燕的声音清越动人,他不仅擅长剑舞,也擅长歌舞,当年作为神子,寒冬腊月,还在门外雪地里,练习祝福的歌舞。

东安王深深地看了七皇子一眼,在七皇子失控地叫声里,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就像一年前,他命人剖开叶初白的心脏。

“宁栎,我是真的爱你,”东安王的刀已经没入了半存,却还面不改色,“我一生恶行累累,注定不得善终于。但爱你这件事,是真的。”

他本就是罗刹命,血染成河,如今将死,竟还能看见心上人为他心痛哭泣。

得偿所愿,死不足惜。

他又转去看云归燕,“报名字。”

匕首没入一分,“粗莲华,三两。”

匕首没入二分,“木黄,一两。木青,一两。”

匕首连根没入,“茜素草,一整颗。”

东安王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云归燕冷冷看着,七皇子崩溃地嚎哭,却因为毒性发作,一步也动不了。

匕首剖开了心脏,血流了满地。

云归燕笑起来,极其怨毒的,仿佛真如修罗再世。

“陈年的老淮南,半株。”

“该剖心了。”云归燕提醒东安王。

“连清,不!!!”七皇子终于失去了他的孤傲,他的从容不定,崩溃地哀求,“连清,不!求你!”

东安王的手探了进去,亲手剖出自己的心,血淋淋的,作恶多端,却居然也会爱人的一颗心。

最后一味药。

“春三月的雨,藏在罐中。可为药引。”

东安王轰然倒下,这个不可一世的异姓王,性残忍暴戾,功名赫赫,罪行累累。他早知自己不得善终。

云归燕松开了七皇子。

七皇子疯狂地扑倒了东安王身边。

同一时间,早已埋伏在窗外的弓箭手,数只长箭从窗口射入,没入了云归燕的身体。

十七只长箭,云归燕像一个被钉在了箭上的燕子。

滴答滴答,他的血也淌了满地。

这一间本是弄香抚琴的房间,墙上还挂着风雅的画,却被浓重的血腥气充斥了。

云归燕听见了七皇子凄厉的哭声,哭声震天。那东安王,坏事做尽,可到最后,他最爱的那个人,居然也为他落泪了。

可云归燕哭不出来了,他的眼泪,早在去年的春三月流尽了。

他身上穿着华贵的紫色外袍,外袍底下,却是一件白色的旧衣。小美人,他的妻子,亲手做的。

心口处,绣着小美人的名字——叶初白。

云归燕看着窗外,春夜里夜色温柔,像极了他当年偷偷摸进去,靠在小美人窗边的月光。

他喃喃地念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他等不了十年了,太长了。小美人腿不好,黄泉底下,被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遇见小美人的时候。那时候,他是个慌不择路的小混混,第一次看见这样素雪般矜贵的小美人,坐在椅子上,灰蒙蒙的眼睛,是下雨的天色,温柔地看着他。

而他愣愣地对着小美人伸出手。

“跟我走吧。”他冒失地说道。

小美人看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好啊。”

小美人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一起逃出了那个院子,天高云阔,任鸟飞。

云归燕的手垂了下来,地上一摊猩红的血,他嘴里的毒被自己咬破了。

他是远方回来的归燕,如今他要飞去黄泉,找他心上那道白月光。

这是元猎七年的,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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