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靳秋两只眼睛听小祖宗靳世棠指挥盯在段弈身上发痴,小祖奶奶晴知看他呆兮兮的没听见自己说话又重复一遍:“爷,屋里请呀?”
她说完稍等片刻,这位爷才木木呆呆抬起头来,满脸疑惑:“我不用吧?我又不认识。”
靳秋前一刻还在脑子里跟靳世棠闲侃,对晴知的问话一时没转过弯来,直接把大实话秃噜出嘴。
晴知被他反应吓一跳,难以置信的把两只眼睛瞪溜圆惊诧:“你不认识?”,然后扭头问段弈,“他不会真被毒傻了吧?”
段弈同样表情困惑,上前两步捏起靳秋腕子给他看脉,“脉象没什么呀……”说着还伸手端起靳秋下巴左右端详,一边对晴知道:“那天我在红楼见到他时也是这副不大聪明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药,有损心智也说不定?”
靳秋原想反抗辩驳两句,无奈脑子里那位又开始聒噪:“孙子,你去找凤哥儿拿些棒疮药来给段弈擦一下吧,凤老板自己囤的棒疮药比外面卖的好使。”
靳秋这边眼皮被段弈翻起来细瞧,脑子里仍在与靳世棠对话:“我管你叫祖宗是尊重,你管我叫孙子怎么好像骂人?”
靳世棠:“那叫你什么?小秋秋?寒碜不?”
靳秋:“我爷管我叫小秋。”
靳世棠:“好的小秋,别磨叽了,去找凤老板拿药。”
靳秋:“好的老棠,所以你和凤观云到底什么关系?”
靳世棠语气开始不耐烦:“你不打听挺清楚了么?我俩认识有七八年,我偶尔去他那票戏,他算我半拉师父。小孙子你今天话有点多啊?”
靳秋:“不是……我就是想问,您老到底有没有跟人家那个过?”
靳世棠呵呵一乐,“你猜?”
“又来了。”靳秋心里嘁一声不再搭理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此时段弈正伸手拽他胳膊,难得的是还对他温柔哄劝:“你和大小姐进去坐会儿就成,觉着累也不必说话,赶紧把你这俩通房丫头安置下来就放你回南厢会情郎好不好?”
靳秋刚要点头就觉靳世棠忽然又躁动起来,哀怨呢喃:“弈哥哥,他不是我情郎……”
“嘿!这不打自招的可真够快。”靳秋心里偷笑着人已经被段弈架胳膊推到正屋小花厅里主位坐下。
屋里原先坐在花筒凳上的两名年轻女子看见他们进来齐齐站起来屈膝行礼,各自叫了声大少爷、大少奶奶。
晴知让他俩坐下回话,像个人力主管一样询问对方姓名、年纪,跟了靳世棠几年。
靳世棠这副身躯挺拔纤长,两只脚规规矩矩放在脚踏上拘的慌,靳秋看没人留意自己干脆把腿伸出去,后背完全靠进圈椅,来了个标准的京式葛优躺,很没正形,但自我感觉良好。
他这两天在府里行走观察得出个结论,这个大院儿里女人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干活儿的,一种是不干活儿的,干活儿的穿裤,不干活儿的穿裙。
这两位年轻女子穿的有意思,宽宽的短袍,裙襟遮到膝盖,里面有裤子,总之就是比穿裤子来得美观,但干活儿也很方便。
靳秋自觉开启了新知识的大门,手肘搁在圈椅扶手上咬着指头尖儿偷偷发笑。
靳世棠两位小老婆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三。大的叫银屏,面容温婉白静;小的叫小阮,皮肤黑些,但涂了红唇看着很娇俏。
总之放在现代随便发给靳秋一个做女朋友他都美滋滋,想不到一朝穿越还有这种齐人之福。
他看向银屏的时候,靳世棠忽然轻叹一声:“他去年给我怀过一个孩子,后来被大夫人以我未婚配为由逼着打掉了。唉……尽量善待她吧。”
靳秋收起笑脸暗自陪小祖宗叹气:命苦哇!
可是晴知的态度却很糟糕,她年纪比小阮还小俩岁,却拿足了当家人的派头,横眉冷眼的对二人道:“我知道别家少爷娶妻之后有把通房抬妾的俗规,但也有出赶去或发卖的先例。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两位小老婆原先喜盈盈的面庞忽然变成惊慌失措,一先一后跪到地上哭求,说自己没有家,没有地方去,请大奶奶高抬贵手,哪怕做回丫鬟下人也不要赶他们出府。
靳秋也跟着慌神扭头看向晴知,晴知却仍自顾自道:“我自小在洪城念洋学,三民主义听说过吗?新世界已经遵循一夫一妻制数百年。总之你们想清楚,留在府里就只能当丫头,我也不可能养你们一辈子,更别妄想与我共侍一夫。”
“等等等......”靳秋赶紧让她打住,撑起后背扭头小声规劝:“夫人啊……一夫一妻制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你对三民主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晴知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倾身过来用手帕掩住嘴巴,小声低斥:“你到底哪伙儿的?这俩是你后妈的人!一次没毒死你,还想再来一次?”
靳秋也学她样子把上身往对方倾斜,用手掩起嘴巴说悄悄话:“全世界哪种法系都是假定无罪论,懂吗?人家没动手,你就不能假设他会动手呢!”
晴知皱眉,一脸不乐意:“傻兮兮的,知道的倒不少……那你想怎地?”
靳秋也为难,垂眸寻思半天:“要不先涨工……月钱吧,人家熬这些年,好歹给改善改善生活。”
晴知翻他个白眼,懒得再多说废话,回正身体两手一摊,“行了,大少爷心疼你们,都抬姨娘,这回满意了吧?”说着摆摆手,“走吧走吧,原先哪屋还住回去,我给你们涨月钱。”
两位小老婆立即感激涕零,又哭又笑爬过来要给靳秋磕头。
靳秋吓得赶紧站起侧身溜墙根往外挪,边走边道:“你们......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话音未落已经夺门而出不见人影。
晴大小姐盯着他背影不明就里,歪歪头,满脸迷惑表情。
靳秋出门直奔南厢。
凤观云敞门开窗户在房里通风纳凉,他自己坐在窗前罗汉榻上看一本书,瞧见靳秋没等他进门就扬声打招呼:“世棠,忙完啦?”
靳秋嘿嘿一乐朗声应和:“忙完啦。”他听靳世棠说俩人果然是哥们儿关系,心里更加自在,笑盈盈边走边问:“凤哥儿你带棒疮药了吗?有的话送给我些。”说着已经跨过门槛。
凤观云也从罗汉榻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光洁的铺地青砖上,上前捧起靳秋脸颊,捏捏他胳膊,又扳他肩膀转了个身,“你又挨揍啦?这回伤的哪?”
“不是我。”靳秋嘻笑解释:“我给段管事要点儿。”
凤观云听说他没事立即放下心来,回身打开自己那只行头包袱,从里面翻出一只精致白瓷小罐递给靳秋,表情似乎又有些心疼:“我这药挺贵的,用不完给我拿回来,别浪费。”
靳秋点头,打开木头塞子往里看,白瓷罐里是种乳白色的干燥膏体,放在鼻端只觉香气扑鼻十分好闻。于是小声嘟囔一句:“果然高级。”脚下没停留,转个身又走出门去。
他从南厢出来时看见段弈也正好从门廊下往小院儿门口走,步履匆忙,似要出门办事。于是迎上去叫一声:“段管事。”
段弈放慢脚步走到他跟前,问:“大少爷有事交代?”他皮肤本来就白,在大太阳下一晃,整张脸白嫩得像会发光一样,双眼狭长眼尾微垂,在灼烈日光中眯缝起来好好说话时显得既温柔又体贴。
他给靳秋挡过灾,靳秋现在怎么看他都觉亲切,脸上不禁挂起满满的真诚友好笑容,把凤观云的小瓷罐递过去:“凤老板的高级棒疮药,好东西,你拿去擦擦。”
段弈敛起笑容,侧头往南厢瞄一眼,“不必,已经没什么感觉。”说着抬手把靳秋递出来的好意挡回去。
“嗯?”靳秋神情疑惑,忽然伸手拿指尖在段弈受伤的嘴角戳了一下,“真不疼了?”
“嘶——”段弈拧眉呲牙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呢!他就是不想用戏子的东西而已,而且一想起凤观云和靳世棠还是那种关系,脸上心里双重膈应。
靳秋却很不依不饶,拨开瓶塞拿手指抠出一块豆大膏脂,“别动啊,抹点儿药好的快。别浪费我祖......一番好意。”他一边说一边把药膏不甚均匀的涂到段弈嘴角脸颊上。毕竟段弈脸上这伤是为他受的,举手之劳他不亏心。
凤观云站在屋门内的阴影里远远凝视着靳世棠的一举一动,神色逐渐黯然;但旋即又重新打起精神,咧嘴笑着迎向掉头往自己身边走来的挺拔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