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贺玉堂的沉思被打断了。
李姐低声在他的耳边道:“贺先生……您可否先忍耐一下?您时不时咬嘴唇,容易干裂起皮。后续我给您擦口红或者唇釉的时候,会不好上色,也不好看。”
贺玉堂一怔,瞧向化妆镜,发现自己不自觉间又咬起了嘴角,还把抹在嘴唇周围的散粉吃进去不少。
果然情绪一上来,就忍不住坏习惯,特别是任睢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时候。
他连忙道歉:“啊……真是抱歉,我会忍耐一下。”
“贺先生是渴了吧?看我们忙得……都忘记给您倒杯水了。您想喝什么?”李姐笑着说,并给小袁使了个眼色。
贺玉堂:“嗯,是有一点。那麻烦倒一杯白开水,谢谢。”
“好,我去!”小袁应声,麻溜地跑走了。
几分钟后,跟着小袁一起回来的,还有贺玉堂今晚的礼服。
礼服被装在长方形的精装盒里,小袁抱着它,兴冲冲地跑进来,人未到,声已经先到了,“贺先生!礼服来了!来了!”
印有品牌LOGO的盒子很大,长度快跟小袁的身高差不多了,她费劲地把它捧到贺玉堂面前,眼里带光地问:“要现在就打开嘛?先给您看看?”
贺玉堂笑了笑,了然地接茬道:“嗯,看看吧。”
话一落下,小袁把盒子摆到旁边的化妆桌上,小心谨慎地打开了它。
在“哇”的一声惊叫后,她虔诚地将礼服抱了出来,慢吞吞地展开,提在跟前,摆给贺玉堂瞧。
贺玉堂侧眼看去,微微一愣。
准确地说,那是一条贴身的连体裙裤。
礼服的设计重点落在下半身的裤装上,裤子是过分宽大的喇叭形状,底面是黑色的绸缎,而表面缝制了许许多多红色的细碎闪钻,从胸口部位蔓延而下,构成花卉形状的纹路。
除此以外,它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黑纱上点缀着晶亮的小闪片。
裤管合在一块,有一种这是条裙子的错觉感,像极了一件女款黑色婚纱。
是一件很难让人辨别出性别的设计款概念礼服,而这类型的时装,贺玉堂在秀场上穿了少说也有百来件。
放在别人眼里,它是不太能穿出门的秀场款,给一名男性穿去参加晚宴,都显得过分夸张了。
贺玉堂有点想不明白,任睢为什么会让他穿黑纱参加今晚的活动,又把它作为离婚礼物……
就因为他是模特?
结合晚宴主办方的影响力和任睢的身份,把设计作品展示在贺玉堂的身上,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不由自主地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个理由让贺玉堂觉得很不是滋味。
贺玉堂瞧着礼服,转念一想,衣服既然到了,那任睢应该也来了,便问:“任睢呢?”
小袁的热情没有得到回应,她见贺玉堂反而脸色发白,有一丝尴尬。
她慌张地解释道:“啊,不好意思,忘记跟您说了……任总在休息室,他在开视频会议,让我先把礼服拿来给贺先生看看的。”
“嗯,没事的。那等弄完妆发,我就去换上,还要麻烦你给我合一下尺寸。”贺玉堂很快收拾起情绪,嘴角轻扬,安抚道。
“好的好的!那我把衣服拿到更衣间去。”小袁说着,把衣服放回盒子,春风满面地扛着它出去了。
“贺先生人真好啊……跟网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小袁转身的时候,贺玉堂隐约听到她在嘀嘀咕咕。
网上?是怎么说他来着?黑脸、甩大牌、脾气差、苛责工作人员?
倒也不全是假的,他确实对庄茂不太客气,也是任性起来可以不顾违约金就能爽约的人。
也就在任睢的地盘上,贺玉堂才装模作样,藏起叛逆,耐心且礼貌。
怪累的,他在心里叹道。
一小时后,妆发完成了。
为搭配特殊的礼服,李姐给贺玉堂接了头发,又将部分挑染成黑色,形成黑红相接的过肩长发。
还特意勾长眼尾,使贺玉堂的一对狐狸眼显得更加细长动人。
贺玉堂长得像他的母亲,一张脸小巧而精致,光是看脸,就觉雌雄莫辨,一旦笑起来就透出一种独特的柔美气质,特别勾人。
贺玉堂就是靠着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做营销,在没有任何代表作的情况下,上了无数个热搜。
“那我先去换衣服。”贺玉堂说。
他其实不在意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样,化妆的过程中,都在走神。
一会想着那裙装上的玫瑰花纹路代表着什么,一会想晚上任睢要跟自己怎么说离婚的事,一会想活动后要怎么把人拐到自己家里去,一会又算计起来以后还能在什么场合与任睢见面,又该以什么身份跟他说话才好。
无缘无故地找前夫攀谈……会不会太奇怪?
但如果他今晚成功地把人摁在了床上,好像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发出邀请,让两人进一步演变成床伴关系?
贺玉堂开始谋划各种退路。
胡思乱想间,贺玉堂已经拿出那件半黑纱式的礼服。
礼服质感特别,经过熨烫没有一丝皱褶,最外面的黑纱更是轻而薄。因为没有多层裙撑,黑纱并不蓬松,倒与真正的婚纱不太一样。
令他意外的是,礼服竟然相当合身,无论是三围还是手脚部位的长度,都像是给贺玉堂本人亲自测量过了似的。
哪怕是在秀场后台,哪怕是身材再标准的模特,也不是所有衣服都尺寸合适。
任睢是……怎么做到的?
贺玉堂换完衣服,重新回到化妆间,李姐要在礼服上身后再做最后的妆发调整。
他目不斜视,一脚踏进房间,一屁股坐回位置上。
刚一抬头,贺玉堂就呆住了。
化妆镜里,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也是贺玉堂刚才反复惦念的人。
任睢。
此时,任睢坐在正对化妆镜的沙发上,眼里带笑,目光专注地盯着镜子瞧。
贺玉堂嘴巴微张,下意识地想张口喊人。
就见任睢站了起来,脚下一跨,来到他的椅子边,视线仍不偏不倚地落在镜子里的贺玉堂身上。
任睢微微偏过头,轻声问镜里的人:“喜欢吗?”
贺玉堂猛地一怔,问的明明是定做的裙装礼服,他却生出一丝错觉来。
任睢是不是在……意味深长、有意无意地问别的?
就差那么一点,贺玉堂要脱口而出——喜欢,喜欢你喜欢得不行
可话在他回想到礼服的真正用途时,被吞回了肚子里。
嘶,尝起来的味道有点苦涩。
贺玉堂发现任睢已经换好装扮,脸上有一层淡妆,露出额头,头发上抹了发胶。
男人着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一对长腿也拉得更长了,与贺玉堂的模特身材相比,任睢从来是半分不差。
为搭配贺玉堂的礼服,衣服上装点了若有似无的玫瑰花图案,大多只是半截花朵或零碎的花瓣,并不明显。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穿的是情侣高定套装,出自同一系列和同一位设计师。
一个没忍住,贺玉堂直接站起身,扭过头去,更仔细地去端详任睢。
任睢的脸怎么看不腻,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却锐利。
贺玉堂的长相随母亲,偏柔,但性格与之相反,叛逆任性。某种程度上来讲,任睢与他也是一样,性格明明很温柔,身上却有着完全相反的张扬和没打算藏起来的锋芒外露。
他很喜欢任睢正装的打扮,看起来是很温文儒雅,总让贺玉堂浮想联翩,猜测衣服之下是不是藏有几种特殊的、容易一触即发的别的什么情绪呢?
得脱下任睢的那件西装,撕开里面的衬衣,才能清清楚楚地瞧见吧?
一直就好想……试一试。
任睢跟随贺玉堂的视线,侧过脸,与他对视,倾过身来。
贺玉堂作为国际标准的模特,属于个子高的了,任睢比他还要高出一些。
两人一贴近,贺玉堂敏感地接收到任睢身上的气息,带有些许压迫感,心脏的律动便不受控制,跳得比喝了酒后还要快。
有时候,真不是贺玉堂刻意要装乖,而是下意识的本能。
“啊!贺先生……您、您的唇膏脱妆了!我刚刚上了一层的……”李姐不想打扰两个人,但职业素养让她不得不插话道。
贺玉堂:“……”该死,又咬嘴角了?!
“抱、抱歉。”他一惊,回过神,脸颊滚烫,赶紧坐了回去。
“你们先忙,我在这里等你。”任睢说着,退回到沙发边,重新坐下。
“任总,我很快的,最多半小时。”李姐说,后又低声自言自语:“不太好弄啊,看来得选个防水度高一些的唇釉。”
贺玉堂:“……”
接下来的半小时,贺玉堂从没觉得时间过起来可以这么矛盾,既无比漫长,又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始终能透过镜子观察到任睢的一举一动。
任睢没有在办公,没有低头翻看手机,没有做其他任何事,就跟刚才说的一样,静静得坐在那儿,等贺玉堂梳妆打扮。
好像……连视线都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过?
每隔几分钟,贺玉堂就假装目光游移,飘到镜子另一头去,好巧不好巧,总能跟任睢的目光撞上。
任睢会缓缓翘起嘴角,冲他笑一下。
十次偷看,十次被逮着,贺玉堂如坐针毡,就快坐不住了。
总算等李姐满意地合上唇釉的盖子,她拍拍手,喊道:“好了!大功告成!”
贺玉堂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为配合服饰,他的眼尾多了一抹红色的线条型面纹,颜色与礼服上的红钻一致,花样简约得恰当好处,让贺玉堂整个人的气质更突出了。
贺玉堂忽然想起了什么,指指化妆台上的白色小包,对李姐道:“李姐,我有带来自己的饰品,你看看?我记得有一样很合适今天的搭色。”
造型完美,再多点什么可能会导致画蛇添足,李姐犹豫了一下,翻开小包。
里头的东西并不多,她发现一枚红宝石唇钉,还有一枚半包式的银色耳饰,以及食指专用的金属戒环。
“啊!是这枚下唇钉吗?颜色确实很搭!”李姐一眼看中唇钉,立即拿出它,给贺玉堂戴上了。
一旁,任睢走过来,目光在贺玉堂的唇钉上停留了约有两秒钟,又忽地移开了。
他靠近贺玉堂,一手搭上贺玉堂的肩膀,动作亲昵自然,询问道:“时间刚刚好。小堂,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你觉得合适吗?”
贺玉堂身体一僵,被这么一碰,竟然有点慌乱。
下一秒,他又快速地平静了下来,应道:“……好、好,我们走吧。”
差点忘了,在别人面前,贺玉堂和任睢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夫。
牵着彼此的手入场,半拥着给媒体记者拍照,搂着腰接受采访,都是过于理所当然的事了。
应该乖乖配合才对。
贺玉堂自认演技不差,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营销出圈以后,也靠着优越的皮相去出演过几部偶像剧。
要在陌生人面前装模作样,代入角色,与任睢假扮夫夫档,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
相比起来,贺玉堂当初还以为……任睢会觉得别扭。
却没料到,任睢的演技比贺玉堂精湛得多。
领完证走出民政局的当天下午,接受采访的任睢游刃有余、应答自如,那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两个人早就在一起好久了。
“抱歉,隐瞒恋情这么久,是没想到大家这么关注我和小堂,我也替小堂给他的粉丝道个歉。”
“我跟小堂是世交,很小就认识了,大学后才正式确认关系……”
……
险些让贺玉堂都信以为真……
今晚,有点不同。
红毯秀上的聚光灯,无数只麦克风,多到数不清的媒体,层层涌动的人群。
贺玉堂很不自在,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腰上,那里始终搭着一副宽厚的手掌,让他特别在意,想躲开又想任睢拥得再紧些,只觉后腰软而麻,热度惊人到快要烧起来了。
这就是……过分想入非非的代价吗?
“怎么走神了?”突然,任睢贴近贺玉堂的耳朵,低声问道。
气息拂过,又痒又麻,让人忍不住想抬手盖住,搓一搓。
“没……我……”贺玉堂正要回答,说话声被猛然炸响的喧闹压掉了。
红毯入口的地方,大约是有重量级明星来了,不少媒体抱着话筒和设备,尖叫着涌了过去。
“是常珂!快快快!”
“常珂!常珂!三冠影后!!”
“什么?常珂竟然来了?!“
“她不是上午刚从派出所出来?!”
……
贺玉堂一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头疼,太阳穴反射性地突突跳。他下意识随着声音看过去,果真见到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常珂从迎宾车上下来,身上的黑色礼裙将曲线傲人的身姿包裹得更加凹凸有致,裙侧开了叉,快开到了大腿根,配合浓妆艳抹,整个人都性感妩媚极了。
她被几名彪悍的安保人员护着,推开涌上来的媒体和一众长枪短炮,气势汹汹地跨上红毯,朝贺玉堂和任睢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来。
贺玉堂暗道不妙,一手牵住任睢,就要往场内走,急匆匆地对主持人说道:“那我们先进去了,再晚该没位置了。”
晚宴按名牌入座,哪有抢位置一说?主持人微微一愣,反应很快地应:“对对,请两位入场。”
贺玉堂一股脑地冲在前面,步子很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被谁追着跑。
能不急吗?他可不想跟“出轨对象”碰面。
任睢安静地跟在贺玉堂的身后,刚一迈入会场,说:“小堂,我看常家的二小姐好像在找你,是有事要跟你说?”
贺玉堂想都没想,急忙撇清关系,否认道:“没有!不是!她肯定不是找我,我跟她没什么事好聊的!”
突然,他握着任睢的手被反手抓紧,手腕被掐住了。
任睢嗓音暗哑,听不出情绪,“是吗?嗯,常家二小姐应该能理解。毕竟……今天,整个晚上,你都已经借给我了。”
贺玉堂的脑袋轰隆一炸,好像又把火从脖子根一路烧上去,任睢那前半句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进去,耳朵好像只钻进去了后半句。
那句话仿佛化作一团团飞起来的字符,反复在他的头顶旋转漂浮。
它们听起来,像是在说……
今晚,贺玉堂是……任睢的独占品。
他只能是……任睢的。
岂止是今晚?
以后的每日每夜,只要任睢说一句,他都可以是任睢的。
独占品,所属物,什么都行。
贺玉堂嘀嘀咕咕着,说到一半,听到任睢忽然发问,“小堂,你在说什么?”
还没回答,贺玉堂觉得嘴巴下面有点痒,余光一看,发现任睢正用手指轻轻地碰触他唇勾里的红宝石唇钉。
贺玉堂:“……”做什么呀?
“会疼吗?”拨弄之后,任睢非但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使了些力,用指腹按压了一下。
他眼眉低垂,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贺玉堂的嘴,眼里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有点像是在把玩一件没有见过的、感兴趣的新奇物品。
贺玉堂被看得面色一红,胡乱地摇晃脑袋,想用肢体回答,不疼。
任睢又谨慎地问:“真的……不会疼吗?”
他好像不太信,但手上做着与说话内容完全不同的事。
指腹没再留恋于唇钉,而是向上挪了挪,停留在贺玉堂薄薄的下唇上,开始小幅度地来回蹭揉中间的部位。
慢条斯理的动作并不明显,却暧昧十足,完全超过了两人该保持的距离。
贺玉堂发现,任睢压根不是在琢磨贺玉堂的唇钉,而是被刚才开开合合的双唇所吸引,不自觉地这么做了。
或许……
贺玉堂的脑海里亮起了一枚小灯泡,心底的小算盘啪嗒啪嗒地响起来。
“任……”他悄悄探过头,借着要喊人要说话,必定得张开嘴,上唇顺其自然地压在任睢的指尖上,也毫不意外地把后半个字吞掉了。
这样微妙的小动作,仿佛是贺玉堂把任睢那根碰在自己嘴边的手指轻轻地……含住了。
贺玉堂头脑一热,大胆地伸出舌尖,轻且快速地碰了一下任睢的指甲尖。
任睢像是被烫了一下,手指猛地一颤,但是没有往回缩。
贺玉堂小心地用余光打量任睢的反应,任睢动都没动,仍旧垂眸看着贺玉堂的唇钉,他只注意到任睢纤长的睫毛好像在微微抖动。
一时之间,贺玉堂有点判断不出自己是不是成功了。
但直觉告诉贺玉堂,他或许……可以再接再厉,推波助澜一下?
贺玉堂打算要更放肆一些,身旁却响起了喊话声,“嗨!这不是任睢……任总嘛!您也来了!”
任睢猛然惊醒,飞快地抽回了手,瞥了一眼贺玉堂后转过头,与人搭起话。
贺玉堂眨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任睢正站在宴会厅的入口,身处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人。
啧,明明气氛都烘托到这儿,好可惜……
贺玉堂瞪了一下那人的后脑勺。
之后,在晚宴上,不只是常珂没空找上贺玉堂,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与任睢独处的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宴后酒会紧接着开始,又是一轮新的应酬。
围在任睢身边的人太多了,一波接一波。
眼见任睢应接不暇、分身乏术,贺玉堂觉得沉闷又无趣,捞过一杯倒满的红酒,说:“任睢,我去阳台透透气。”
说罢,他抬腿就走。
走到半路,贺玉堂又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任睢那儿一眼。
越过人潮,他能清楚瞧见任睢与其他人谈话的样子,言谈举止温文儒雅,进退有度。
真如不少媒体说的那样,除了都是出生于豪门世家外,两个人的身上根本找不出一丁点相配的地方。
贺玉堂轻叹一声,收回目光。
他顺手又从服务生那儿拿了杯红酒,快步迈出大厅,准备去楼道角落的阳台,偷偷歇一会。
晚宴盛大,宴后酒会的选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楼下的花园别具一格,夜色更是浪漫撩人。
贺玉堂站进阳台里,钻进一片漆黑中,没什么心情欣赏夜色。
明天,离婚协议书就可以拿出来了,签下字就能生效,要倒计时起来,还有几个小时来着?
正发着呆,贺玉堂听到阳台外有人要进来了,他动作很快,缩进角落里,把自己躲往更黑的地方。
声音先暴露了来的人是谁,“贺~玉~堂~别躲了啦~我都看到你了哦~”
这故作嗲声嗲气的噪音把贺玉堂吓得一个哆嗦,冷不丁方打了个寒战,都来不及跑了。
黑暗中,他的胳膊被一把抓住,被猛地拽出了角落,暴露在朗朗月色下。
“贺!玉!堂!哪里跑?!”常珂一改娇滴,瞪着一双大眼,狠狠地喊道。
“嘶……”手臂被掐得生疼,贺玉堂忙看向走廊,没有其他人经过,顿时松下一口气。
他反手拉住常珂,拖到墙边,低声道:“嘘!你轻点声!”
“你他妈的……嗝!竟然敢拉黑我?!你……嗝!是不是找死?!”常珂压根不理他,声音反而拔高了一个度。
她一手撩起自己的黑色长裙,脱下脚上的高跟皮鞋,拿在手里,一个劲地往贺玉堂身上砸,娇蛮霸道。
“你干什么?!”贺玉堂抢过高跟鞋,把常珂往更角落的地方推,气道:“大姐!我服了你了!”
借着微弱的月色,贺玉堂注意到常珂好像喝醉了。
她面色潮红,眼神迷迷瞪瞪的,脚下虚浮,都快站不太稳了。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逮到他?!
“至于吗你?怎么喝成了这样?”贺玉堂边骂,边温柔地帮她放下撩到大腿的裙子,又拿过手里带着的外套,给她披上,“夜里多凉啊,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他知道常珂的酒量,从小到大,贺玉堂没少陪她喝醉,次次都是酒精哐哐哐地往肚子里去,十次里能醉上五回。
今天能喝成这德行,看来是一次灌下去了不少。
“要你管?!”常珂瘫在贺玉堂身上,不停地打酒嗝,“你今天看新闻了吗?嗝……我猜你就没看!嗝……不然怎么会躲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贺玉堂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热搜上,我俩双双出轨。茂哥才搞定这事,我不躲着你走怎么办?”
“哈哈哈哈!”几小时前还风情万种的女人此时不顾形象,笑得疯癫,“我出轨?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这不是……”贺玉堂刚想说,她是被自己拖累了,堂堂影后跟他一个小模特出轨,实在离谱。
话刚起,就被常珂打断,她摇摇晃晃地站着,手舞足蹈地转了一圈,“你说,是我不够好看吗?”
贺玉堂这才察觉到常珂的情绪不太对劲,忙哄道:“怎么会?偌大的娱乐圈里,都找不出几个比你好看的了。”
他说的是实话,常珂出道早,年纪轻轻就拿了大满贯影后,后来嫁给名声赫赫的影帝。
影帝虽然年长常珂近二十岁,但也算是事业婚姻双圆满,所有人都羡慕不来。
前不久,媒体爆出影帝出轨嫩模,一时炸响娱乐圈,当即绯闻、黑料和造谣满天飞。
“哈哈哈哈!那当然!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嫖娼呢?”常珂喊着,一下子扑倒在贺玉堂的怀里。
她的身体发着颤,笑声转为痛哭,缓缓说:“这事……公司让我花钱压下去,我没同意。今天凌晨,狗仔真的就爆了。他不是出轨!是嫖娼!”
贺玉堂当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常珂的肩膀摇了摇,“……你确定?”
“怎么能不确定?”常珂似乎情绪崩溃了,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着,说话磕磕绊绊。
“他嫖娼被、被抓,是我去警局亲自把他捞、捞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他缩头缩脑、伏低作小地跟我道歉,还跪地求、求我!”
“可是我一想到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进局子,我……我只觉得恶心!想吐!”
一代影后,美貌与实力并存,几乎无人能比肩的女人,此时喝酒买醉,哭得像个孩子。
贺玉堂知道常珂在乎的不是名声,她与丈夫的关系向来不融洽,闹成这样,她心里发苦,对自己的婚姻关系和未来感到绝望。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月以来,只要常珂开口,他二话不说就陪着她到处跑到处疯,只希望她心里能舒坦些。
“常珂。”贺玉堂叹了口气,严肃正经地喊了她一下。
他将常珂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背部,严厉地训斥道:“你何必为这种人渣掉眼泪?你是常珂,常家的千金小姐,年纪最轻的影后。这种人值得你为他哭吗?你给我清醒一点。”
常珂没再说话,她埋在贺玉堂的胸前,手抓紧了他的衣服,肩膀微微抽动着。
即使明白,眼泪也不是说止就能止住,痛苦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散去。
“好了,别哭了。”贺玉堂有点心疼,后悔自己说得有点重了。
他抚摸着常珂的头发,试图安慰:“姐。他不值得,也配不上你,跟他离婚吧。你还有我……”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轻微的碰撞声,似乎是阳台外的走廊。
贺玉堂一愣,稍稍放开常珂一些,一手扶着她,一边侧头弯腰过去查看。
视角关系,他看不太清楚,只发现走廊上有一双鞋头表面亮堂堂的黑色男士皮鞋。
很确定有人正站在走廊,并且是靠近阳台的地方,距离不近不远。
贺玉堂无法判断对方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指指外面,对常珂轻声说:“有人。”
冷风一吹,气氛一换,情绪发泄完毕,常珂的酒醒了几分,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是聪明人,知轻重和分寸。在这般情况下,要是被人见到了,有理说不清,麻烦得很。
常珂挣开贺玉堂的手,扶着栏杆,强迫自己站直。
她整理好妆容、头发和衣裙,捡起高跟鞋,压着嗓音,很熟练地说:“分头行动。我先出去,你待一会再走。”
贺玉堂:“……”搞得真跟偷情刚结束似的,倒也不至于……
贺玉堂刚想说什么,就听常珂“哟”了一声。
她用手指撵起一缕头发,往耳后塞,胸膛猛地挺起,腰板笔挺,摆出了尽显身材的婀娜姿态。
“啊呀~好巧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常珂手里拎着高跟鞋来回晃,语气听起来不太对味,阴阳怪气,夹枪带炮,“原来是你啊~任~睢~贺玉堂的假老公呀~”
贺玉堂:“……”完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