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徐邺没怒,甚至于眼皮子都没动,漆黑眼瞳里全是陆礼川发红的脸庞,他走近陆礼川,再次不留情捏住下颚,笑声低沉灌着冷风,言语像在评价天气好坏。
“是个男人就把腿站直来,就你这几口气够干什么,叫床么。”
陆礼川挣脱不开,这次比上次用力好几倍,好像能捏碎自己骨头,他惊恐万分拿手和脚去踢打徐邺,喉咙里灌进冷风,呛得他眼角溢出几行泪。
徐邺边说边松开,表情冷硬且不耐,居高临下说完,嗤笑了声便离开。
“我看不上孬种。”
陆礼川被扔在原地不断粗喘着气,总算能呼吸上来,可现在打不过还骂不得,他就没受过这委屈,只能继续恶狠狠瞪着徐邺的背影。
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之后开始头晕昏涨。
眼前一片模糊,可能是气上心头,陆礼川深呼吸好几下居然硬生生气晕过去,人哐当一声倒在地上,石头擦伤手臂,鲜血流了出来。
徐邺刚掏出一根烟想点燃,没辙,摊上个二百块的麻烦事。
他漠然转身,用脚踢了踢陆礼川身体,没动静,会说话时牙尖嘴利,不说话这么看,身材和脸确实够骚,能让男人惦记上。
徐邺嘴角咬着烟头,就当嘬味,他蹲下身用手把陆礼川拎起,然后颠了颠随手扛在右肩膀上。
上辈子欠了这细皮嫩肉的兔崽子。
夜黑风高,徐邺把陆礼川扛回家,拿灶台烧水,又一比一兑好冷水,温度合适再用湿毛巾给陆礼川擦拭了遍身体。
擦破皮的何止是手臂,脱光衣服才发现膝盖上也是,得用消炎药和绷带。
徐邺怕自己忘记,随手摊开记账本,用一根极其短的铅笔写字——水,两块,柴火,一块,药和绷带三块,那顿饭一块。
合计完他把记账本塞回枕头下。
徐邺蹙起眉坐在炕尾,灯泡昏黄下,陆礼川只穿着个内裤躺在旁边,大床很热乎,鬓角还出了汗意,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估计是累的,明天就能醒。
徐邺没耐心继续干耗着,他站起身拿药,消毒碘伏直接涂,痛死这麻烦精得了。
结果陆礼川只哼唧了两声,还打起呼噜来。
徐邺拳头一硬,想把这人丢出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但不能和钱过不去。
徐邺洗完澡后穿上白褂子,他叼着根烟再次把睡成猪的陆礼川扛回隔壁。
扔上那张绣满牡丹的床后特地小心避开了包扎好的伤口,还算轻柔。
临走时,徐邺居高临下看着陆礼川,往之前自己亲手掐红的腮帮子那再狠狠一捏,很好,红得更彻底。
还算是勉强抵消了一股恶气。
陆礼川却不知死活张开嘴露出微红的舌肉,不知梦里还是现实般嘟囔了句,“妈的遇见变态了……老子迟早报仇,掐死你老变态……”
徐邺吐出烟雾,再抬手拧另一边腮帮子,红肿得非常对称。
“记得给钱。”
天亮时公鸡打鸣,狗叫伴随吆喝声在村庄里此起彼伏。
山头的炊烟伴随老叟开着的拖拉机,风一吹,望去很远的地方皆是重重山峦,层峦叠嶂。
徐邺扛着锄头在田里,因为买不起拖拉机,外加三亩地一个人干就绰绰有余,快到丰收的季节,来除除草。
拔草拔了一半,他掏出裤衩里的烟盒,没点,咬住烟头嘬味,烟瘾重,以至于身上都带着红双喜那辛辣的烟草气。
最近穷,要少抽点。
田地旁边有个小水池,不少洗衣服的女人议论声此起彼伏。
“大邺又搁那下地呢,勤快是真勤快,可他退伍回来这么多年还没娶上老婆,是不是那里有问题啊。”
“害,我早年听村口媒婆说是克妻,算命的一见他就发憷,说他这辈子都娶不上老婆,孤家寡人的命儿……”
“这都什么年代,哪能信这封建迷信。”
“难不成你还想把女儿嫁他啊?”
“什么嫁不嫁的,现在都讲自由恋爱,咱们这些人哪里做得了主噢。”
“也是,大邺人都三十一了吧,真是可惜了…”
……
就一大块田地,隔着山包,徐邺听得一清二楚,他自顾自咬烟,刚硬上挑的眉骨那沾了露水,手下活儿也没停,拔完草再去砍柴,顺便割点猪草回去喂猪。
徐邺头顶着斗笠,锄头扛在肩膀那,裤脚挽得高高的,身上不少泥,又糙又野,他仰起头看了会天边扑哧翅膀的麻雀,愣神间扭头,麻烦主居然找到这来了。
陆礼川换了身衣服,白净俊美的脸庞上沾着灰,棉膝盖和手臂都绑上纱布,颤颤巍巍咬着牙走路,像是遭受了非人折磨,满脸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怜样,脚底为了不沾泥巴,他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塑料袋套鞋子上。
一见徐邺,陆礼川心虚得更厉害,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站在田旁咬着下嘴唇半天,支支吾吾道,“我把厨房烧了——”
“……”
“火被隔壁大爷灭了。”
“……”
“我烧得是你家。”
徐邺手上的镰刀越攥越紧,他皱起眉面无表情道,“你翻窗户进我屋,就为了偷灶上留着的热馒头。”
陆礼川蹲在地上看蚂蚁,“嗯……我看还在烧火,就扔了柴火进去,然后没注意就烧着了。”
“……”
“你昨个打我但没丢下我,还给我包伤口,我也不是条白眼狼,说吧,要赔你多少钱。”陆礼川站起身强行镇定自己,“我问了隔壁大爷,他说下午有车,你要不然等我到县城那找银行取钱给你。”
徐邺沉默着。
陆礼川说完就没底气了,他想跑,看见徐邺就害怕,被打了两回,着实有心理阴影。
再一抬眼,徐邺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语气异常的平静,“你走不了。”
“什么走不了,腿长我这,我又不是不赔……”
“因为,我会折了你的腿。”
徐邺压低声音,凶意与恶意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拽住陆礼川的衣领,三下两除二扛在肩膀上。
陆礼川的低吼声惊倒树杈上的鸟。
“死变态!”
“你他妈摸老子屁股干什么,放我下来——”
……
陆礼川忍受路人眼神羞辱,还碰上咬糖的小孩拿手指戳脊梁骨,“他那么大还要抱。”
牵着孩子的大人失笑赶紧走。
陆礼川彻底欲哭无泪,明明这是被当麻袋扛,才不是被亲亲热热的抱。
之前在田里吼那几嗓子已经够丢人了,现在更恨不得把脸挡住。
陆礼川心如死灰,反正也挣脱不开,认命吧,他死死埋头在徐邺的背上,这么半倒立有些缺氧,他磨着后槽牙忍无可忍张嘴咬徐邺。
隔着层褂子,温热的口腔沾湿衣物,口水也黏糊糊在那块肉上,牙齿发狠往下咬。
陆礼川傻眼,踏马的咬不动——
徐邺另一只手拿锄头和镰刀,眉头都没眨,声音低沉。
“安分点。”
“……唔…”陆礼川面露难色松开牙齿,果断认怂,“你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给不起钱。”
“……”
“姓徐的你把我放下,我自己会走。”
陆礼川放弃挣扎,眼角逐渐泛红,这次实打实委屈上了,白净的脸上都是柴火灰,扑火的时候差点把他头发都烧着,好心过来认错又被这样对待。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声音夹杂哭腔,“我做错了我都认,可你也不能老是和我动手,和你讲理不成么,你这样的在外面是要被警察抓去蹲局子……”
“馒头好吃?”徐邺问。
陆礼川咽了咽口水,其实没怎么吃饱,实诚回答,“挺香,就是没肉。”
“你是个小偷。”
徐邺幽深的眼瞳微侧,看了眼自己肩膀上某人的屁股,就一眼,他神色自如,刚毅的下巴微动,喉咙有些发痒。
烟瘾犯了。
“我饿了能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陆礼川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徐邺不耐烦地勒住陆礼川的大腿,颠了颠继续加快脚步回家。
麻烦精摔了腿,还不如这样快。
肩膀上的陆礼川被颠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吐出浊气,声音断断续续。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邺哥,看在我表舅给你的二百块上,求你放我走吧。”
“你不会再回来。”徐邺笃定。
陆礼川干巴巴道,“我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啊,我回来干什么……”
“回来还钱。”
“我欠你总共也没多少啊——”
陆礼川觉得自己完全和徐邺这又硬又死板的人说不开,可他身上一分钱现金都没有。
这鬼地方还没有信号,人人抱着个诺基亚,网银根本没用。
马上快中午,村里头家家户户开锅蒸饭,烟囱飘出的烟雾一簇簇,山头处的太阳蒙蒙,照理说景色不错。
可惜走在山坡那的高大男人肩膀上扛着个细皮嫩肉的麻烦精。
画面着实不好看起来。
陆礼川从开始的好言相劝,“要不然你跟着我去县城,拿了钱你再回村,这下你也放心……”
到最后的委曲求全,“我中午想吃点荤的,我看你厨房里还有几条活鱼……”
徐邺完全油盐不进一声不吭像个哑巴,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情尚且不错得半眯着眼。
小骗子的可信度不高。
陆礼川被扔回徐邺的院子里,眼前的惨状还算能勉强接受,只是厨房两面墙被熏黑,垒得半墙的柴火都成了灰。
幸亏是石头垒得,要不然换稻草,指不定连旁边的猪棚都遭殃。
劫后余生的猪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寿终正寝。
徐邺目光多了些心疼,心想今中午得手擀个面条给猪加餐,他凑过去抬手摸猪耳朵,铁汉柔情,还扬起嘴角微笑,刚毅俊朗的长相笑起来特带感。
陆礼川色心又有点死灰复燃,还真没…玩过这种类型的硬汉。
死死掐灭色心后,他有些恶毒的揣测,这猪是老婆吧。
陆礼川两眼瞪着猪,硬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妈的,自个是多不被徐邺待见,一个好眼色都没有,看猪都比看自己温柔。
得出这个事实后,他嘴角微微抽搐。
自己也开始神经病,好像在和只猪置气似的。
徐邺将先前含在嘴里的烟点燃,他深吸了一口后咬在嘴里,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侧头看着陆礼川。
“天底下没有白吃白喝的东西,你砍柴砍到堆满这面墙,算抵饭钱。”
“割一笼猪草算抵一天水钱,听明白了么?”
陆礼川立马转身跑,傻子才听话。
膝盖有伤跑不远。
徐邺不急,他去修缮厨房,手指漫不经心的在空中抖烟灰。
灶台上留着的馒头一个不剩。
人瘦吃的倒多,也就屁股那肉多。
陆礼川第四次跑,他提着行李箱上了车却被赶下去,车费十五,要现金。
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会贸然借钱给他。
陆礼川目光呆滞着,膝盖好疼,手臂那似乎伤口也撕裂了些,风一吹,密密麻麻的痛感。
他又饿又累,近乎是万念俱灰了,坐在那颗樟树下死死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徐邺的声音再次出现,一样低沉夹杂漠不关心。
“灶上留了面,吃完跟我上山割草。”
陆礼川死倔抬起头硬气得很,“我不吃,我才不要留在这儿,我就不去割草你能拿我怎么办。”
徐邺转身就走。
下午的稻田金光灿烂,阳光照在草地上波光粼粼,树枝那飞来飞去的麻雀极其自在。
陆礼川嘴边还有一葱花,捧着大碗吃得形象全无,他刚放下筷子就被叼起来,求饶似的喊道,“再让我吃口,马上马上……”
“徐邺,我不吃饱怎么割。”
“我脚疼,我走不动路。”
“那是蜈蚣还是蜥蜴,有毒吗,会咬人吗…”
“我手臂也疼,这镰刀太重我压根拿不动。”
……
陆礼川聒噪了一路的嘴最终被徐邺用手捂住,粗糙的手掌心很烫,说出来的话也着实可怕。
“山里早些年有狼,吃过人。”
“后来那几只畜牲被我拿刀弄死了,村委会给了五百块的赏金。”
“你比狼值钱么。”
陆礼川果断拿起镰刀,脸上是被掐出的红痕。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才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礼川边抹眼泪边随便乱割,反正认不清什么才是猪草,闭着眼割就完事。
他一定要借到十五块钱坐车跑。
死在老变态的手里就完了。
看着那一笼杂七杂八的野草。
徐邺眉头紧皱,面色不虞但懒得说什么,他把斧头重重放在陆礼川脚边,一把夺走镰刀。
陆礼川还以为干完活了,他抬手使劲拍自己身上的灰,低头看绑着塑料袋的脚,暗喜中,幸好老子聪明,要不然几万块的鞋子就毁了。
陆礼川警惕性抬头看了眼徐邺,生怕再挨揍。
徐邺背对着他,忙着割草没工夫理他。
陆礼川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束手束脚怕树上掉虫子在自个身上,心烦又怕得很,顺手掏出裤口袋里的烟盒,这是他来徐家村抽得第一根烟。
打火机擦出蔚蓝色火焰,昂贵的长烟被火星点燃。
陆礼川抽起烟来和徐邺这老烟枪截然不同。
圈子早些年有富二代抽烟得了肺病,他怕死第一名,抽烟从来都不吸进肺,主要为了抽着装逼,吸一口尝尝烟味。
陆礼川坐在一块看上去很干净的大石头那,相当没事找事,“这儿空气居然还挺好。”
“……”
徐邺拿镰刀割草,三下两除二积满一笼,背影高大,阳光打在身上,皮肤都似乎泛着光,侧着弯下腰就隐约看得见腹肌,实打实的性感,侧脸异常利落,眉骨到下巴高挺的鼻梁以及嘴唇,很耐看的硬汉长相。
陆礼川忘了吸烟,逐渐移不开目光,这真不是一般爷们能有的气势,但凡有点钱不在这乡下,得被多少人稀罕上。
用狐朋狗友的话来讲就是的梦中情人,gay圈天菜。
陆礼川忍不住往徐邺胯下看,看不出究竟多长多大,但以他多年玩男人的经验来看,绝对资本不小。
羡慕嫉妒恨说不上,陆礼川咬住烟头,想起那些议论,说老变态克妻,三十多岁还没老婆,照他看都是一派胡言。
老变态一看就是个深山老,这村子里也没几个年轻男人,肯定单着呗。
陆礼川想到这儿就慌了,不会真看上自个了吧,他猛吸一口被烟呛得一塌糊涂。
徐邺割完一块山头的猪草,正准备换地方,一扭头就看见陆礼川坐那跟祖宗似的,又抽烟又拿纸巾擦汗,眼神微变。
“砍柴去。”
陆礼川理直气壮,“我手疼,没力气砍不动…”
徐邺提着那笼猪草过去捡起斧头,走到陆礼川面前,直接用力将其劈进石头缝里。
陆礼川:“……”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种暴力狂,烟都被吓掉了。
徐邺踩熄后低声警告,“山里一旦着火,放火的人会被活埋。”
陆礼川吓得点头如捣蒜,“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他站起身抢过斧头,砍柴多大点事,只要别砍人就行。
实际上,陆礼川砍不来柴,他看着那脏兮兮的枯树枝怎么也下不去手,似乎有鸟屎,割草起码绿油油干净点,这黑漆漆的一点砍得欲望都没有。
他瑟瑟发抖扭头,“邺哥,咱们讲讲道理,换我割草成么?”
徐邺面无表情拒绝,“猪不会吃。”
“我照着你那草割,保准让你老婆吃得高兴。”
“……”
徐邺把镰刀轻轻插进旁边的树桩,向陆礼川那走去。
陆礼川这回求生欲爆棚,他捂住自己两边脸蛋蹲在地上,不让掐,死也不让掐。
“猪不是你老婆,谁是你老婆。”
“我中午吃得面条都是你给它煮剩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偏心!”
傍晚,天边的云霞有的粉有的紫,映照在田地,早稻覆盖着朦胧的光。
小池塘里的鸭子成群结队上岸,风吹起映山红伴着日暮西山。
被强迫提着两笼猪草的陆礼川嘴角下拉得老长,心不甘情不愿跟在徐邺身后,面无表情暗自咒骂,老变态没有心,老变态活该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