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泸城久违的下了雪，天很冷。
季青霖站在公交站台，手上拎着给戴星若父母买的礼物，一辆亮红色的跑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戴星若在车里向季青霖摆头示意，“上车。”
坐进车里几分钟后，季青霖冻得惨白的脸才稍稍有了血色。
“让你在商场里面等，非站在路边，看你冻得。”等红灯的空档，戴星若边埋怨着边自然地握了握季青霖的手，被狠狠冰了一下，惊呼，“怎么这么凉？”
她伸手把暖风又调高了几度。
季青霖抱歉地笑笑，问起了今晚的事。
“放心，我妈对你绝对满意，我经常在他们面前夸你。”戴星若自信满满地说。
看季青霖依然忧心忡忡的样子，戴星若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我知道季哥心里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可我也喜欢你好久了，就当补偿我好不好？”
季青霖无奈地摇摇头，只好答应。
季青霖担心的倒不是戴星若爸妈对自己满不满意，而是二老相不相信他们的关系。
戴星若的父亲前段时间出了意外，她老妈发了疯似的让她相亲，她不愿意这么早结婚，于是她想了这么个办法——让季青霖伪装成男友，暂时糊弄过家里的逼婚。
车飞驰在落满雪的公路上，外面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季青霖的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
直到车停稳，下车看到多年前曾来过的庄园，季青霖皱了皱眉头，过往的画面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快乐的，难过的，不堪的回忆，让季青霖几乎喘不过气来。
季青霖迅速稳了稳心神，转身问从车后绕过来的戴星若，“这是你家？”
戴星若眨眨眼，点头，又迅速地解释：“我之前不住在这儿，十几岁才被接回来，来，帮我。”
季青霖接过戴星若手里的礼品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着她走进房子。
房子的装潢和多年前一样，玄关处的壁画还是那副有名的《向日葵》，但家具基本都换了个遍，置物架上的花也从紫色鸢尾换成了艳俗的粉色玫瑰，房子里饭菜的香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高奢香水味。
季青霖在玄关换好鞋，望着客厅的方向站了一会儿，他的面前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向日葵》挡在过去的时空。
“看什么呢，快进来！”戴星若向他招手，她想到什么，又快步折返回季青霖身边，挽住他的隔壁向客厅走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面带微笑的望着走来的两人。
极暧昧的姿势让季青霖很不适，他在戴莉面前堪堪站稳，局促地笑了笑。
戴莉对文质彬彬，儒雅礼貌的季青霖表现得非常满意，听说他自己创业开公司，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寒暄没几句，家里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叫他们吃饭。
季青霖抬头和阿姨的目光对上，她打了个磕绊，季青霖赶忙别开了视线。
饭桌上，戴莉倒了红酒，邀他喝几杯，季青霖盛情难却，只能接过，浅浅喝了几口。
吃过饭，戴星若被戴莉叫走，季青霖独自站在长廊的窗边，借窗缝吹进来的寒风醒酒。
他望着窗外，有雪花飘进来，他想，此刻应该有辆车开进来，射得长长的车灯扫过凌乱的风雪，最后熄灭在庭院里。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车突然闯入季青霖的视野，穿破黑暗的风雪向庄园驶来。
季青霖的心不受控制地的悸动。
他看到，风雪中，司机下了车，随后毕恭毕敬的打开后座的门，两名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下了车。
季青霖眯起眼睛，静静望着走在后面的男人的脸，在男人抬头的瞬间及时侧了身。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不等季青霖走下楼梯，楼下就传来了开门声，随后是家里阿姨惊讶的声音：“少爷！少爷您回来了！”
少爷？
季青霖下楼的脚步稍稍放慢了一些，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刚从医院回来，我没事儿。”
“这位是——”
顾尹默的声音很清晰，甚至带了丝愉悦，“这是我男朋友，裴阳。”
季青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住了衣角，掌心渗出细密的汗，他睫毛颤了颤，脚下像被灌注了水泥，怎么也动不了。
楼下的脚步声有向上的趋势，季青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早晚会被人看到，他努力控制身体，想转身离开时，手臂忽然被人挽住，戴星若出现在他身边。
季青霖来不及跟戴星若一起离开，就听到了戴星若惊喜后转而哽咽的声音：“哥哥！你终于肯回来了！”
戴星若三两步跑下楼梯，扑进了顾尹默的怀里。
季青霖僵在原地。
他从没想过能在这种情况下与多年前不告而别的初恋重逢。
“季哥，这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顾尹默。”戴星若回头向季青霖介绍，随后又向顾尹默，“哥，我男朋友，季青霖！”
顾尹默淡淡扫了眼季青霖，点头，“你好。”
季青霖怔怔的看着顾尹默，沉默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好。”
“星若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你多多担待。”顾尹默的话语是说给季青霖的，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妹妹身上，语气客套，表情疏离。
他的漠然刺得季青霖心间一痛，季青霖咬咬下唇，点头。
“戴阿姨呢？她还好吗？”顾尹默向戴星若问道。
戴星若吸吸鼻子，轻声道，“妈妈在楼上，她刚哭过，不太方便见人。”
听到这话，顾尹默的眸光一沉，说：“那我就不上去打扰她了。”
四人来到楼下客厅，阿姨给他们端来了晚茶。
就在阿姨拿着托盘准备离开时，顾尹默叫住了她，“裴阳在国外呆的久了，不习惯喝茶，麻烦换成咖啡。”
双手捧着暖茶的季青霖低着头，望着深色茶水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忽然遍体生寒。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恩爱的两人。
戴星若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梭巡，又八卦地问：“哥，你对裴阳哥真好，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问题，季青霖握着瓷杯的手攥得更紧，滚烫的茶水几乎要将他的掌心灼伤。
他听到顾尹默说两人是在布达佩斯的酒吧认识的，两人都是异乡人，生活合拍也聊得来，自然就在一起了。
季青霖深吸一口气，沉甸甸的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
布达佩斯，是两人当初在一起时在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季青霖记得当年顾尹默揉乱自己的头发，说要去那里求婚。
可他却失约了。
季青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对面两人低头耳语的温馨场景，这五年来的思念终于有了实感——原来顾尹默真的不要他了。
晚饭戴星若喝了酒，外面雪下的更大了些，季青霖只好留宿。
他被安排在顾尹默房间隔壁的客房。
好在庄园的隔音好，半夜房间里静悄悄的，季青霖睁眼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他不禁幻想隔壁房间的顾尹默和裴阳在做什么。
可他又想，五年了，又是血气方刚的成年人，他们做什么也不奇怪。
那自己等待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只是自作多情吗？
季青霖对着黑暗伸出手，心却一沉再沉。
半夜实在说不着，季青霖悄悄起身，来到阳台上看雪。
雪彻底笼罩了庄园，外面被映得很亮，季青霖深深吸了一口冷清的空气，却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他双手撑着阳台栏杆，愣了一下，转头向另一侧的阳台望去，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身穿黑色睡袍的顾尹默正闲闲倚在栏杆旁，左手指尖夹着根深棕色的雪茄，唇齿间烟气缭绕。
这一幕让季青霖几乎怔住，而让他清醒的，是顾尹默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和裴阳身穿浴袍的身影。
裴阳的身影款款走向顾尹默，随后纤细的胳膊攀上了顾尹默的脖子。
季青霖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攥紧，他连忙闭紧眼睛，倚着栏杆缓缓蹲下了身体，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离开这里。
季青霖的第一想法就是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他佝偻着背脊去推阳台的门，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门就是纹丝不动，像是在外面被人锁住了。
季青霖额头冒出汗来，身侧忽然传来了两人隐约的谈话声。
谈话声由小变大，季青霖不想偷听，可声音不断传来。
裴阳好像对戴星若很感兴趣，一直在问她，顾尹默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问题，经常沉默。
“……你妹夫还不错，和你妹妹看着很般配。”
季青霖听到这句话，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迫切的想知道顾尹默到底会怎样评价自己。
可是那边安静了下来，许久，他听到裴阳在道歉。
在季青霖以为顾尹默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和那个私生女确实很般配。”
裴阳轻轻哼笑一声，“不谈他们了，去睡吧，明天还要陪你去看爸爸。”
隔壁阳台响起推门声，两人应该进了卧室。
季青霖半蹲着的身体慢慢直起来，撑着酸痛的腿，眼中有些茫然，他不懂顾尹默那话的意思。
可他心里知道，这应该是顾尹默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季青霖转身，想最后看一眼隔壁房间的阳台，却迎面撞上了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场景。
裴阳依偎在顾尹默的怀里，仰着头，看样子是索吻未遂，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怒意。
而顾尹默面无表情，抬着下巴看着季青霖，似乎对他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
季青霖尴尬的用脚趾抓了抓拖鞋底，指指阳台门，赔笑道：“抱歉，门打不开了。”
气氛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得到任何缓解，反而更加焦灼。
季青霖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拉门。
他肯定不能指望顾尹默会帮自己，这个时间叫阿姨上来也不太好意思，他挣扎了几分钟，最后决定放弃，尬笑着重新坐回之前猫着的角落，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给那对爱侣留出足够的空间。
寒风从缝隙钻进来，冷空气渐渐将他包裹，季青霖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顾尹默和裴阳相拥的场景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们会不会互换彼此的昵称？然后交换一个烟草味的吻？他们会不会牵着手走在街上，丝毫不畏惧周围人的目光？
这些想象冷得季青霖喘不过气来，连血液都被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传来推门的声音。
随着淡淡的烟草味，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季青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侧趴着正在熟睡的戴星若。
季青霖撑起身体，捏了捏眉心，头脑有些昏沉。
他一起来，戴星若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抱怨：“季哥，你感觉好些了没？昨晚你吓死我了。”
季青霖抱歉的笑笑，以为是戴星若救了自己，很是不好意思。
“你体质那么差，还跑出去冻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还好我哥和嫂子发现的及时。”
季青霖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你哥和……嫂子？”
戴星若点点头，“对啊，是他们发现你晕倒的。”
季青霖欠了顾尹默一句道谢，却不打算直接告诉他们，而是想让戴星若替他去说。
戴星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试探的问：“季哥，你……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哥？”
季青霖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把汤匙放回碗里，才缓缓开口，“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很喜欢我。”
“我哥也不喜欢我，我都知道。”戴星若撇嘴，“他从来不把我当亲妹妹。”
季青霖垂眸看着碗里的汤药，无奈地笑了笑。
到最后，戴星若也没有替季青霖道谢，反而把季青霖塞进了顾尹默的车里，让他顺路送季青霖回家。
顾尹默似笑非笑的向戴星若告别，随后发动了车。
通往城中心的道路被大雪掩盖，车旁不时驶过轰隆隆的铲雪车，车内很安静，前方司机沉默不语，顾尹默和裴阳坐在一起，季青霖一个人紧贴着车门，逼迫自己专心看窗外风景。
或许是因为生病，季青霖的脸红扑扑的，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浑身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痛，嘴唇苍白干裂。
季青霖知道顾尹默有男朋友了，自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可他还是想问问顾尹默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过去年轻的爱恋画上一个句号。
可现在不是好的时机，该不该要个联系方式呢？
在季青霖犹豫时，裴阳忽然开口。
“季青霖，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
季青霖茫然的眨眨眼睛，迟钝的大脑无法理解裴阳刻薄的讽刺。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评价。
季青霖下意识看向顾尹默，眼神在似有若无的求助，可下一秒，顾尹默别过了头，不动声色的点了根烟。
季青霖恍然想到裴阳指的是自己昨晚被关在阳台挨冻的事情，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昨晚，我不是、咳咳、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打扰你们……真的对不起。”
裴阳冷哼一声，重新依偎进顾尹默的怀里，不再搭理季青霖。
季青霖打消了和顾尹默聊聊的念头，继续头倚在窗边，时不时低头轻咳一声。
听到熟悉的咳嗽声，顾尹默向季青霖的方向扫了一眼，裴阳以为顾尹默被吵得不耐烦，便以担心传染为由，让季青霖坐到副驾驶去，接着指挥司机升起了后排座位的隔屏。
季青霖半路上接到了辛禾打来的电话，说某公司的高层想约他见一面。
季青霖只好麻烦司机送自己去公司。
车在公司大楼前停下，季青霖向司机道别，他离开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后排车窗。
裴阳不耐烦的表情出现在玻璃后面。
车里很暗，季青霖没敢往里面看，匆匆说了句，“那个……我去上班了，谢谢顾先生和裴先生。”
说完，季青霖逃似的快步走进了公司大楼。
进入熟悉的环境，看到熟悉的人，季青霖才彻底松了口气，脚在门口的软垫上蹭了蹭雪水，乘电梯到十六楼，辛禾正在门口等他。
辛禾上来就揽住了季青霖的肩膀，紧张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丑媳妇见公婆还顺利吗？”
季青霖毫不留情的拍掉了他的手，苦笑，“星若的爸爸刚出了事，我只是帮她糊弄一下她妈，哪有什么顺利不顺利？”
辛禾先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撇嘴吐槽，“你呀，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弯的。”
季青霖脸上的笑意更沉重了几分。
“……更可惜的是，你心里还有个念念不忘的渣男。”
辛禾的话一针见血，精准的刺在季青霖被揭开的疤痕上。
季青霖摇摇头，认真的反驳：“他不是渣男。”
辛禾对季青霖的深情嗤之以鼻，“你好不容易追到他，他可好，一言不发就抛弃你下落不明，这还不算渣男？”
这话问的季青霖哑口无言。
他用力扯下一块下唇的死皮，脑海里浮现的是抬头看到顾尹默和裴阳站在一起的场景。
站在灯光下的两人是那么般配。
反观苦苦等了顾尹默五年的自己，好像一个愚笨的傻瓜。
“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辛禾观察着季青霖的表情，忽然说出了他的心声。
季青霖茫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么多年，等待顾尹默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季青霖每天早上都会准备两杯牛奶，离开家时会对着冷清的空气招招手，说我走了，下班回家，会第一时间跑到卧室，幻想着打开门就能看到某人在书桌边看书。
玄关的灯总是彻夜亮着，和季青霖一样，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没准他早就结婚了，孩子可能都会打酱油了！”辛禾吐槽着，打断了季青霖的回忆，随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安慰道，“别想了，咱们去忙正事儿吧。”
季青霖和大学学长辛禾合伙开了家摄影工作室，自从辛禾的摄影作品《最后一日》得了国际大奖，工作室被越来越多的大公司所关注。
其中不乏出名的娱乐公司。
出问题的图组是前段时间季青霖拍摄的高奢代言。
“TWINKLE的编辑说这几张调色有问题，和之前商讨的风格不搭，需要你重新改一下。”辛禾给季青霖展示了几组色差对比，让他按照杂志编辑的要求去改。
季青霖简单看了看，点头说没问题。
辛禾手里握着遥控笔，另一只手杵着下巴，认真的看季青霖调整图片。
几分钟后，季青霖将图组重新发到了杂志编辑的邮箱。
转身看到辛禾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季青霖耸肩笑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辛禾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淡淡的回道，“中午的时间空出来吧，寰宇的人想和你见一面。”
寰宇是国外的娱乐公司，这几年有向国内发展的趋势，和他们这种有个性但小众的工作室合作，算是给他们很大的面子。
季青霖应付不来饭局上的觥筹交错，经常借口推辞，但这次被人指名，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午饭定在清川，一家很高档的中式私家菜馆。
随着侍应生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两人来到一栋枣色实木画舫前，挑开浅色薄纱门帘，两人走进画舫中的房间，落座。
侍应生为两人倒茶，不久季青霖就听到了远处传来踏过回廊的脚步声。
门帘再次被挑起，季青霖下意识转头望向来人，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他的实现。
季青霖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倾洒在他的指尖，他不由得闷哼一声，放下了茶杯。
来不及看手指的情况，他被辛禾拉着站了起来。
辛禾介绍道：“这是寰宇的新任董事长，顾尹默顾先生。”
季青霖望了顾尹默一眼，匆匆低头，“顾先生。”
可顾尹默没打算轻易放过季青霖，他轻笑，“小妹夫，昨晚我们不是才见过面？”
一句“小妹夫”让本就紧张的季青霖脸色更红，他咬咬下唇，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辛禾瞪大了眼睛，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季青霖用手背冰了冰发烫的脸，小声说：“星若是顾、顾先生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辛禾点点头，“怪不得顾先生选择我们公司，想来星若应该帮我们说了不少好话。”
顾尹默礼貌地笑笑，示意身边的侍应生上菜。
和顾尹默一起来的还有寰宇的总经纪人和传媒界的知名编辑，这顿饭的意图显而易见。
饭桌上编辑和辛禾侃侃而谈，提到最近火热的演员明星，经纪人会插几句嘴，顾尹默也说了句什么，惹得众人笑了起来，画舫里气氛还算融洽。
只有季青霖默默喝着面前的汤，像个局外人。
他忽然有点后悔答应辛禾来赴约，这种感觉在顾尹默落座他身边时尤其强烈。
“抱歉，”季青霖起身，轻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没人在意季青霖的离开，直到顾尹默掏出雪茄盒晃了晃，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烟瘾有点大。”
说完，他拿着雪茄和打火机走了出去。
卫生间里，季青霖用凉水洗了把脸，这才稍稍驱散了浑身的燥热。
他望着墙上镜子里疲惫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就算和顾尹默再见面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有新欢了，季青霖劝自己放下过去，用平常的心态去面对顾尹默。
可过去美好时光就像一道天堑，无论季青霖再怎样弥补，都无法愈合。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求你了，放下吧好不好？”季青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地说，“他已经不要你了。”
季青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顾尹默不要自己的事实，终于鼓起勇气转身走出卫生间时，拐角却撞进了染着烟草味的怀抱里。
季青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思索就被人重重推开，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在身后的浅池里，他惶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而始作俑者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的漠然和冷傲让季青霖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顾哑巴：我老婆真是身娇体弱易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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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正常男人
季青霖扶着墙站稳，浅浅抿了下唇，绕过顾尹默向外走，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顾先生，你……”
“季青霖。”顾尹默忽然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季青霖听到顾尹默声音的一瞬间，眼眶发紧，鼻尖酸了起来，泪险些冲破堤防。
但当他触碰到冰冷的视线，心里的火再次被浇灭。
他动动喉结，低头，望着顾尹默的鞋尖，“请顾先生放开我。”
手被放开，季青霖听到了一声理所当然的道歉。
卫生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排风扇还“嗡嗡”作响，门外的小塘里传来潺潺流水声。
两人僵持半晌后，顾尹默才开口：“为什么接近戴星若？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季青霖的身体被冷空气包裹，顾尹默话语中的质疑和鄙夷让季青霖遍体生寒，刺痛骨髓。
“她没有给我什么好处……”季青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是朋友。”
“呵，朋友。”顾尹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显然对季青霖的回答不以为然。
随即顾尹默俯身逼近季青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勾了勾唇角，“那戴星若知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是说——她根本就不介意你男女通吃？”
季青霖下意识想要反驳顾尹默，可他张张嘴，又悲哀的想，反驳了能怎么样呢，他和顾尹默已经分手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走出上段感情并且爱上下一个人。
他也没必要把伤口剖开给伤害自己的人看。
季青霖眼中的光缓缓黯淡下去，睫毛颤了颤，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两人的冲突被手机铃声打断，季青霖胡乱摸索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戴星若”。
见顾尹默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季青霖只好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
戴星若的声音像是哭过，“季哥，今晚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趟医院，爸爸可能……”
季青霖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戴星若哽咽着说不是，说只是因为医生说病情加重，很担心所以才想让季青霖一起去医院。
季青霖应了下来，两人约好了时间才挂断电话。
再抬头，顾尹默已经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季青霖伸手碰了碰被顾尹默捏过的地方，有些烫，他又摸了摸红彤彤的耳尖，难过极了。
他以为和顾尹默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谈起不辞而别的事情，如果顾尹默给出的借口合理，他甚至可以大度的原谅顾尹默。
季青霖自认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也不会苛求顾尹默一直喜欢自己。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得到的只是怀疑。
季青霖自虐般用凉水冲洗着手腕，试图洗掉顾尹默留给他手腕的炙热。
回到饭局，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寒暄过后辛禾和季青霖送几人到地下停车场，目送他们离开，他们才走向自己的车。
坐进车里，辛禾瞄了眼季青霖不太好的脸色，“吃的不舒服？怎么去卫生间这么久？”
季青霖系好安全带，摇摇头，“接了个电话。”
“我看那个顾先生挺年轻的，听说和咱们是校友，我当初怎么就没注意他呢，真是可惜。”
季青霖看着身边摇头晃脑感叹的辛禾，浅笑了一下。
下午回到公司，季青霖实在抵抗不住疲惫，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小时。
迷迷糊糊的梦里，他回到了曾经和顾尹默同居的房子。
顾尹默喜静，冬天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喜欢下楼，他们就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打开投影仪，一部一部的播放老电影。
最后常常是季青霖败下阵来，趿拉着棉拖鞋去厨房给两人做饭。
顾尹默爱吃他做的洋葱牛肉和老鸭汤，季青霖就拜托菜市场的阿姨给他留最新鲜的牛肉和蔬菜，鸭子也是精选的一年以上，皮糯肉耙的老鸭。
那时季青霖以为抓住了顾尹默的胃，就抓住了这个人，现在想来确实可笑——人活着又不是为了吃饭，人还为了很多东西而活。
想到这里，季青霖从昏沉的梦中醒了过来，疼痛感从骨头缝里钻来钻去，他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
意识逐渐清晰，季青霖觉得那时的自己对顾尹默来说可能不过是个能睡能干活的厨子，可怜自己把自己放在了“顾尹默恋人”的位置，死皮赖脸的白白享受了几年恋人的待遇。
这不是爱情。
季青霖紧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裴阳和顾尹默站在一起的画面。
两人穿着同款西装，戴着价格不菲的名表，举手投足间的骄矜高贵是他一个小小摄影师不可企及的。
“真般配啊……”季青霖在心里默默地说。
季青霖又趴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捏捏眉，继续工作。
傍晚，城市街头的霓虹亮起，雪被灯光映衬成了不同颜色。
季青霖拿着钥匙下楼取车，在缓慢行进的城市道路上堵了近半小时才开出市区。
他在路上接到了戴星若让他直接去中心医院的消息。
赶到医院，已经七点多。
戴星若和她妈妈戴莉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裴阳则站在他们对面的墙角，双手握着手机，在看些什么。
见季青霖到来，戴星若按捺不住难过，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顾尹默打完电话走出楼梯间时，看到的正是季青霖弓着背回抱住戴星若，并且柔声安慰的一幕，他眸光收紧，面色多了几分凛冽。
裴阳察觉到了不对劲，轻咳了一声，走过两人面前，自然地挽住了顾尹默的手臂。
“尹默，是需要回去加班吗？”
裴阳的贴心和得体让顾尹默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他摇头，“不用，明天再说。”
顾看山是车祸，被救回一条命后大大小小的手术进行了不下五十场，平时就靠药和仪器吊着一口气，说不定就哪天撒手人寰。
戴莉虽然跟在顾看山身边接触了不少人和事，但看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还是无法接受，尤其她看到裴阳和顾尹默光明正大的挽着手臂，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咳咳！小默，不是阿姨说你，你们在家黏在一起就算了，可这是医院，公共场所，怎么就不能收敛一点呢？你就不怕老爷子看到你和男人在一起再气过去？”
戴莉数落的话音一落，刚好抬头对上顾尹默不以为然的表情。
一拳砸在棉花上，让戴莉心里万分不悦，她深呼吸了几下，连日积压在心底的担忧忽然化成了怒火，不管不顾地喷了出来：“你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呵，顾尹默，你忘了老爷子几年前是怎么被你气过去的？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老爷子刚受伤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着急，现在老爷子要不行了，分家产了，你又装模作样的回来看他，还带个男人，你是要恶心死我和你爸是不是？”
“你……”裴阳见顾尹默吃亏，冲上前想说两句，却被顾尹默拦住。
戴莉占了上风，更加口无遮拦：“你什么你？！一个不男不女的二椅子还敢在我面前张扬，真是不要脸！”
这话一出，戴星若脸上一红，她和季青霖匆匆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拉住了戴莉，让她少说两句。
可戴莉来了劲，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好在护士及时出现，打断了她的怒骂，把她教育了一通。
护士走后，戴莉越想越不解气，她一把拽过站在戴星若身边的季青霖，耀武扬威的向顾尹默炫耀，调子高的像哨儿一样，“看见没？这是我女婿小季，这才是正-常-男-人！你们这群恶心的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