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爸没回家,我后妈也不在。
也就是说,今晚就剩我和白莲在这屋里了。
我觉得找个机会还是要让我爸明白一下,他再让我跟白莲单独共处一室,那我俩之间必定是要没一个的。
“别点外卖。”白莲把我才打开某团的手机抽走了,说,“我妈买了菜回来。”
我说:“我不会做饭。”
白莲说:“我来做,你去补作业。”
我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让他先去忙活,待会我就是不补作业又能怎么样。
于是我点点头,抬脚窜回了自己卧室。
没想到他手艺还不错,我爸不爱做汤,我还真的好久没喝过紫菜蛋花汤了。
喝汤喝到一半家里电路忽然跳闸了。
我家这边是老房区,电压不稳定,跳闸是经常的事。
我在黑暗中压着声音对白莲说:“我家里有那种东西。”
白莲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什么?”
我说:“就看不见,但有时候会出现实体的那种东西。”
白莲根本就不搭理我,站起身道:”我去拉电闸。”
“是真的!”我说,“我以前洗完澡,想把我的内裤拿去洗衣机洗,结果到阳台的时候,发现我手里的内裤不见了!”
白莲沉默了一会,说:“你……”
我说:“我回头找了好多次都没找到!我爸也没道理藏我的内裤吧,那也太变态了!”
白莲说:“我也跟你讲一件恐怖的事。”
我正襟危坐,说:“请说。”
白莲说:“刚刚我拿起那个煮汤的锅时,发现里头有一条印着史努比的四角内裤。”
我想起我刚刚喝的两碗汤:“……”
其实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杀人灭口。
我要离家出走。
不对,凭什么我离家出走,让白莲在我家蹭吃蹭喝?
很可怕,他竟然力气比我大。
我和他打了一架,但大部分时间是被他按着摩擦。我合理怀疑他根本没有去给小学生做家教,而是去道上做了非法生意。
他把我按在床上,抓着我本来要朝他挥拳的手,说:“李滚球,等你长高一个头,再来跟我打。”
说完,他就要起身去拿作业。
我手不能动,只能用腿缠着他的腰,不让他跑。
他似乎有些错愕,和我对视的时候还眼神躲避了一下。
我说:“你再叫我李滚球!”
白莲吸了口气,摘了金边眼镜,细长的黑眼睛盯着我,说:“你想怎样,李望弟弟?”
我说:“总有一天你会变成秃头因为我会偷偷往你洗发液里加脱发剂!”
白莲:“……”
我说:“还会往你内裤上滴风油精!拿你的课本压泡面!”
白莲说:“你要真想这么做,可以不用全都告诉我。”
我又被学生会那位戴袖章的哥们抓了,说什么学校规定不能打耳钉。
他多半是看我不顺眼,才三番两次来找我麻烦。
我在厕所再一次跟袖章偶遇,他掐了我刚搓火柴点着的烟,然后把烟丢进了厕坑里。
我说:“我要在这点炮仗你是不是也得给我整厕坑里?”
袖章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我爸烟盒里拿的,你得赔我。”
这小白脸皱着眉看着我,说:“你身为班长,应该以身作则才对,不应该碰这些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当三好学生的原因。
“你和十八班的柏连是兄弟吗?”中午我坐食堂吃饭时,袖章竟然特意端着餐盘坐到了我对面,还送了我一瓶可乐。
我说:“跟你有屁关系。”
“我叫林宿璋,”他说,“你大名真叫李滚球吗?”
我友善地笑了笑,说:“哥们,不想享受可乐淋浴就麻溜点给老子滚。”
他说:“你这人有意思,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抬眼看他,说:“我没有意向。“
没事的时候我都不喜欢跟别人说话,也懒得进行日常交际跟别人维持正常朋友关系。
我啃完鸡腿,刚打算端着盘子离开时,面前正好走过来坐我前桌的俩男同学。
他们看到我,倒吸了一口气。
我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想跟他们问好。
结果他们两个突然就齐齐地朝我鞠了一躬,大声说:“滚球大哥好!”
我真的有被冒犯到。
本来我名声也没传那么远吧,结果他们俩整这一出,不仅同学们都开始叫我滚球大哥,连老师们也都知道了我这个别致的外号。
哇我真的很无语。
老班还专门把我拎到了办公室,苦口婆心跟我说:“你不要欺负同学,也不要搞什么等级制度。”
我服了:“等级制度?我现在是首陀罗吗?”
隔壁正好过来交作业的白莲哥哥听到我这句话,转过头闷笑了一声。
他笑完,回头看见我在瞪他,就给我做了个口型。
他口型比的是:
“李陀螺。”
爸,你今晚再不回来,我和他之间就真的只能剩一个了!
昨晚我又做了个梦。
梦里我大概捋清楚这个故事的人物关系了。小白脸算是韩剧男二,暗恋白莲,所以才总是出来阻拦我。
我顶着黑眼圈靠在走廊栏杆旁发愣,看着校外来来往往的小车和行人。
我本来想跟我爸举报柏连有早恋倾向,但我爸不仅没回家,还跟柏连他妈出去度蜜月了。
“李望?”
我正思考着跟白莲搞对象的是谁,就听到白莲在后头叫了我一声。
在我昨晚锲而不舍地跟他打了三架之后,他被我烦得不行,终于同意不再在人前叫我李滚球了。
我一回头,正要怼他两句时,忽然发现他身旁还有个人。
那哥们长得挺高,比柏连还要高一点。单眼皮,但眼睛还蛮大。
白莲跟我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看我。
我听到那哥们问白莲:“这是你弟弟?”
白莲说:“对。”
过了会,他又看向我,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我说:“帝王蟹和鱼子酱。”
白莲说:“老干妈拌面是吧?我知道了。”
我说:“我国主要社会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你这样做就是给社会矛盾添砖加瓦。”
不知道哪个崽种又在外边乱传,说十九班李望同学有事没事就在走廊讲相声。
我下课后就不爱往外边走了。
容易被人当成猿猴围观。
原来那天站在柏连旁边的哥们就是年级第一徐熠,跟柏连同班,还是前后桌。
这是我从我前桌俩小弟那里打听来的。
按我梦到的东西来讲,他俩以后会搞对象,而我因为嫉妒柏连,还会刻意去勾引徐熠。
说真的,这个梦简直震撼我去世多年的妈妈。
但自从知道我在这里的人物设定是“又婊又坏”后,我还挺想实践一下这梦里我会干的事情。
放学后我也没着急去赶公交,就躲在柏连班窗户外头打探情况。
他俩好像在讨论题目,头靠得很近,说话声音不大,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连值日的人都走了,他们竟然还在讨论。我蹲得脚麻,就盘腿坐了下来,心里琢磨他们估计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不然用得着说这么久话嘛。
徐熠抬眼看到窗台那一撮呆毛落下去后,对柏连说:“你弟是在等你吗?”
柏连说:“可能是想整我,等他没耐心了,估计就会走了。”
徐熠说:“你们兄弟好像关系挺不错的。”
柏连笑了笑,说:“也就那样吧。”
我坐在白莲哥哥的后座,抱着书包说:“我外头等你都快一个小时了,你也太慢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白莲在红灯路口停了下来,说,“你怎么不进来等?”
我说:“进去当一百瓦的白炽灯泡发光发热吗?”
柏连神色莫名地瞧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就转过头把车骑过马路了。
自从我爸再婚后,我的运气就直线下滑。
美术课老师教画人头像,说要选个班上最帅的当模特。
所以我现在坐在操场中间,面无表情地半仰着头看着天上稀薄的云彩。
能想象被一群人围着打量是什么感觉吗?
他们还边打量边评价我的长相。
我是不介意被人评价我的长相,但我接受不了别人说我是苹果般的圆脸。
写小学生作文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你家苹果长得这么帅吗?
我实在忍不住,开口说:“不会夸就直接说完美就好了,懂么?”
他们画完,还非得让我选出一幅最喜欢的。
蛮难挑的,因为他们画的都不是我,而是北京山洞出来的元谋人。
而且还有个人真的画了个苹果。
不过最后一张画得还可以,是我们班艺术生的作品。
老师对我说:“李望,那你来给这幅画取个名字。”
我欣赏了一会这幅画,沉思了一会,说:“就叫’绝世帅哥‘吧。”
简洁明了,点明主题,真是个好名字。
当我看到那幅标着“绝世帅哥”的画被挂在一楼楼梯墙边时,不禁开始思考起了退学的可能性。
我他妈的,我怎么知道这画会被挂在这个地方?
我上楼的时候还又碰到徐熠和柏连走在一起。
柏连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旁边那幅画,面带笑容地对我说:“还挺像的。”
徐熠还在一旁跟着闷笑。
我对徐熠的好感直线下落,这兄弟是长得帅,但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柏连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在客厅电视上看了两集回家的诱惑,努力向艾莉老师学习挖别人墙脚的艺术。
还挺好看的,我挺喜欢。
我们班和楼上十二班同节体育课,高二只能用一边的篮球场,只有先到的班才能占到位子。
我不跟班上的人打篮球,他们抢不到位子也不关我事。
但他们和十二班吵起来的时候,竟然还要我出面去摆平。
尽管不太情愿,但看在最新游戏机的面子上,我还是去瞧了一眼。
“你就是他们大哥?”十二班抱着球那个人斜着眼睛看我,说,“喊你们班的弟弟们赶紧滚,这块我们先来的。”
十二班这位也是个大高个,露着的肱二头肌看起来很结实,胸肌比我的大。
我说:“真活久见,狒狒也会说人话啊。”
那大高个说:“你说谁狒狒呢?”
我说:“难道你是猩猩吗?不好意思,同科目的生物我有点区分不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打我。
然后我们两个就打起来了。托柏连的福,我最近打架功夫有所长进,打了一会就把这哥们按在地上了。
他的手被我夹在后头,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概是觉得丢脸。
我骑在他腰上,拍了拍他结实的肱二头肌,友善道:“叫你们十二班的弟弟们换个地方踢毽子吧,这块地方是老子的了。”
我坐在篮球架旁一边喝着小弟们买的饮料,一边百无聊赖地看他们打球。
他们的球技,总让我想到我最爱吃的菠菜。
简单来讲,就是菜。
有点后悔帮他们争场地了,这要给十二班打,说不定还能打得好看点。
我这种五百年不买笔记本的人,专门为了艾莉老师买了一本来抄写她的语录。
她是大波浪卷发,我就跟着去烫了个卷毛。还向店里浓妆的姐姐请教了画眼影的方法。
我妈要在天上看到我在这种事上这么勤奋好学,不知道会不会欣慰得托梦来扇我耳光子。每回照镜子,我都觉得是我脸上两块肥肉都是被我妈十几年前慈爱的两巴掌扇出来的。
我偶尔会想她。
在骂不过别人的时候。
我爸大概会觉得脱离苦海吧,毕竟别人都说我妈是个泼妇。
我也觉得她泼妇,像她那么莽的女人,不论什么病痛随便熬熬就过去了。在她偷偷跟我说想要安乐死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我把自己倒吊在单杠上,看着渐渐消失在高楼后的夕阳,心想我要是个女的,我就做个像我妈一样的女人。
我说她泼妇不是骂她。
这是敬称。
白莲这个人就很烦,我回去后他一个劲问我是不是有人打我。
我说:“没有。”
白莲按着我的肩,说:“那你是在大马路上摔了个狗啃泥吗?”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甩开了他的手,进厕所照了镜子后,才知道我把那姐姐给我画的眼影都哭花了。
有点丢脸。
冷静了一会,觉得更丢脸了。
我洗了把脸,从厕所门里探出头,对白莲哥哥说:“今天被你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柏连还站在刚才的位置,难得地露出了那种有些发愣的表情看着我。
我说:“其实我放学时有时会去帮别人搬煤块来补贴家用。”
他过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我吃过饭要回房间时,他忽然对我说:“卷发也适合你。”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眼光真的不错。
那红袖章的小白脸果然又来逮我了。
他盯了我的卷毛看了好一会,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就像便秘一样半天都没有出声说话。
我说:“哥们,你是我楼上班的吧?成天跑下来解决生理问题不累么?”
袖章说:“你去烫头发了?”
我说:“你又要跟我提学校规定对不对?我跟你讲,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墨守陈规的死脑筋,我国科技文化水平才没法突飞猛进地发展。”
袖章说:“你卷发很可爱。”
他说这话我真没料到。
明明是在夸我,但我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恶心,可能是因为我俩交谈的地点是公共男厕。
我说:“你是不是有事想求我?”
我那群小弟求我出面时也夸我帅来着,总觉得他们不是出于真心。
袖章说:“有。”
我说:“那你直说就好了。”
他有些犹豫,但在上课铃响前还是把话挤了出来:“我能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我说:“哥,我用的高级发胶,摸一次一百,还摸吗?”
小白脸果然拿不出钱。
我就双手插裤兜走出去了。
我们班单数人,所以我是自个坐最后一排的,没有同桌。
众所周知,高一的音乐课才唱歌,高二的都是在看电影。
一般来讲坐前排观影效果会更好,因为投屏不像电影院那么大,坐后排还容易听不到声音。
我倒是希望他们都往前挤,这样后边会清静一点。
我桌上的薯片瓜子奶茶不知道是谁摆的,再插三根香上来就跟给我上供差不多了。
那几个打篮球的弟弟们非要搬到最后一排来跟我一起挤,说是害怕看丧尸片所以必须在我旁边才有勇气。
我又不是梁O茹哪来勇气给他们。
这丧尸片的特效做得真的很烂,完全就是靠突然袭击和高分贝尖叫来制造恐慌的。我面无表情,心里毫无波动,但旁边的哥们都被吓得面色大震。
他们有人吓得抓住了我的手,有人把手按在了我的腿上,还有人趁乱摸我头发。
你被吓到的时候会专门伸手捋别人头发吗?
我特地早起整的发型,谁弄乱我跟谁急。
我抓住了那只捋我头发的手,说:”摸一次一百,即摸即售。”
有人给我嘴边递上巧克力棒,说:“大哥抽烟。”
我叼着巧克力棒,含糊不清地说:“喂,就算这样也没有折扣。”
老班真是隔三差五就请我去办公室喝茶,他问我最近是在收保护费还是在搞行为艺术。
因为我校服里穿了件帽衫,趴在走廊栏杆发呆时,总有路过的人往我帽子里放东西,然后再随手捋一把我刚烫的卷毛。
白莲哥哥经过我的时候,也往我帽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在我头顶按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我回去之后,才发现他塞的是去年的数学模拟月考卷。
我糙他大爷。
为了把我最近所学融会贯通,我决定开始制定接近徐第一的计划。
他星期三和星期五都会去学校的画室画画,好像还是素描兴趣社团的人。
周三人多,不好直接跟他说话。
于是我耐心地等到了周五。
周五很多人都急着回家,很快就只有徐熠一个人在里头了。
他神色专注地拿着铅笔在素描纸上涂涂抹抹,也没注意到我进门的动静。
我说:“徐第一,我来跟你说件事。”
徐熠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我说的徐第一是他。
他把铅笔放了下来,站起身看我,说:“你是柏连的……”
我说:“你别站起来,坐下。”
徐熠怔了怔,茫然地面朝我坐回了木凳子上。
我进来前已经锁了门,拉了窗帘,现在就放心地上前跨坐在了他腿上,捏住了他的下巴,说:“徐同学,我要追你。”
徐熠还在发愣,颜色有些浅的眸子怔怔地盯着我,没出声回应我的话。
我说:“我第一回追人,可能发挥不好。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要追你。”
徐熠刚要开口说话,我就拿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嘴。他按在我腰上的手还在颤抖,多半是因为震撼。
我做完这些,就从他身上下来了。
“就这样,下周再见。”我自我感觉发挥还不错,婊得恰到好处,于是跟他道别完就回家了。
柏连问我那么晚回家的原因,我说我又去工地干活了。
柏连说:“你上回去搬煤,这回是去抬杠吗?”
我说:“我负责挖别人墙脚。”
柏连说:“什么?”
周末的时候柏连都在外边做家教,等到晚上七点才会回来。
我在家里又看了两集艾莉老师,觉得有点无聊,就打算出去活动活动。
在小卖部里挑选可爱多的味道时,居然偶遇到了徐第一同学。
他看到我,神色一凝,转身就要推门出去。
我跑过去扯住了他的胳膊,说:“你吃不吃冰淇淋,我请你?”
徐熠说:“不用了。”
我其实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就好像我追他这件事也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他拿着雪糕,跟我一起坐在公园一处比较隐蔽的长凳上,沉默了好一会,说:“李望,你之前在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在跟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说,“你再不吃雪糕就化了。”
徐熠撕了包装,像是被我威胁了一样,很勉强地咬了一口雪糕。
他是菱形唇,不像柏连的那么薄。
可能是被我盯得不太好意思,他吃了一口后,并没有马上再吃第二口。
我说:“你嘴角沾了巧克力屑。”
徐熠抬起手背擦了擦左嘴角。
我说:“在右边。”
他耳根红了,擦完右嘴角后,把头别到了另一边,说:“你像是闲得没事在捉弄我。”
我翻身一膝盖跪在了他叉开的两腿之间,也不管他猛然放大的瞳孔,就直直地又亲上了他沾着雪糕奶油的嘴唇。
他想往后缩身子,但被椅背挡住了。
我看他也没推开我的意思,就又抱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嘴角没擦干净的巧克力渣舔掉了。
虽然我不是真的艾莉,但徐熠这家伙像是真的洪世贤。
他嘴上让我等一等,但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拒绝我。
我回味了一下,觉得巧克力还挺甜的。
今天的社会实践活动完成后,我就不打算继续跟徐第一肢体交流了。
但我要从椅子上下去时,他忽然抱住了我的腰,仰起头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口。
我刚想说的“再见”两个字被他的舌头又堵回了喉咙里。
我在徐熠把手伸进我裤子前成功遁回了家。
他要再亲久点明天公园里就会出现一具因为窒息而死的高中生男尸了。
我估计失误,他竟然比我还流氓。
雪糕还化在我卫衣上了,有点倒霉。
更倒霉的是他把我嘴唇咬破了,害我不得不瞎编理由糊弄白莲哥哥的老妈子一百问。
说起来他们到底有没有开始谈恋爱,如果还没开始,那我是不是勾引得有点早了?
徐熠要真同意做我男朋友,我会很头疼。
我在马桶盖上蹲着沉思了好一会。
我探出头问柏连:“你什么时候能跟别人谈恋爱啊?”
柏连还在沙发上写数学卷子,连头都没抬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说:“学习为重,不谈恋爱。”
等等。
他要是不谈恋爱,那我怎么办?
我说:“你必须得谈。”
柏连推了推眼镜,这才偏回头看我,说:“为什么?”
我说:“长幼有序,你谈了恋爱,我才能开始谈。”
柏连说:“那你就别谈了,回去把我上次给你的模拟考卷子做完。“
周一上学的时候徐第一没来找我。我俩在走廊碰见时,他还刻意撇开头走了另一边。
难道后来不是他主动亲上来的吗?怎么好像是我强迫了他一样。
我觉得不大高兴,放学后就悄悄跟在了徐熠身后,想跟他把这件事讲清楚。
他从小巷里穿过去后,我也跟着钻进了小巷。
还没走出巷口,徐熠就蓦地堵在了我面前。
“你跟着我做什么?”徐熠说。
我说:“你为什么要躲我?”
徐熠呼了口气,说:“上回是我太冲动了,我觉得……”
“你现在觉得被我追是件不好的事吗?”我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双手揣在兜里,低着头说,“我又不要你跟我谈恋爱,我就是想追你。”
徐熠说:“那你前天为什么要跑?是被我吓到了吗?”
我说:“光天化日之下,谁被扒裤子都会被吓到吧!”
他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不跟我对视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你不要跟我谈恋爱,那为什么要追我?”
我说:“学习为重,不能谈恋爱,但是我想追你。”
我的意思不是我自己的学习重要,我又不学习,我是说柏连最近不谈恋爱,所以我也不能谈。
徐熠大概被我说服了,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垂眼看向了我,说:“你要来我家写作业吗?”
我趴在徐熠的床上看英语周报。
但我并不是在学英语,我只是在看上边的笑话。
他切了苹果进来,坐在床边看了我一会,说:“第一题应该选D。”
我说:“我乱填的。”
徐熠说:“我已经写好了,你要不要对一对?”
我说:“可我就写了前三题,还都是靠直觉写的。”
徐熠叹了口气,说:“那你要不要抄一抄?”
我盛情难却,于是时隔多年又从事起了抄作业的老本行。
我只抄了英语,因为语文和数学看起来都好多,我懒得抄。
徐熠盘腿坐在我旁边,我抬头看到他的脸,又蠢蠢欲动地爬了起来,往他嘴角又亲了一口。
他唇形好看,亲起来还蛮舒服。
他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会,还是垂下头,在我耳根子上亲了一下。
我说:“我下次还能来你家吗?”
徐熠说:“你想来就来吧。”
我跟徐熠建立了地下友谊,他也答应了替我瞒着柏连,不会把我偷偷来找他的事情说出去。
徐第一对我说:“我想抱一下你。”
我爬起来后,他就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的腰,把脑袋搁在了我肩上。
我说:“你别扒拉我裤子。”
徐第一说:“那可以把手伸到你衣服里吗?”
他说完,像是自己都对这话感到不好意思一样沉默了一阵,又低声问了一遍:“行不行?”
我心想只要不碰我裤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就同意他把手伸进我上衣里了。
他的手从我卫衣下边探了进去,有些发凉的指尖摩挲过了我的脊骨。徐熠的动作很慢,他抬起头时看到我睁着眼看他,就轻轻地在我眼皮上亲了两下,说:“李望,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回答他,反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徐熠也没有回答我,他把我的上衣撩了起来,俯身去亲我的胸前那两点。
他伸出舌头舔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忍不住把他的脸推开了。
我说:“我要回家了。”
徐熠没有拦我,他只是拿手指磨了磨我的下唇,就让我离开了。
每次回去晚了都会被柏连说教,也不知道管我这件事是不是能给他带来什么成就感,我妈在世的时候都没这样管过我。
在我溜进卧室之间,柏连就先我一步堵住了寝室门。
他说:“你谈恋爱了?”
我说:“没有。”
柏连又说:“你去工地搬砖的次数也太频繁了。”
我说:“我都过十六岁了,在外边留宿也很正常吧?你又不是我妈,做什么每天都要管我。”
“我答应你爸要照顾你。”柏连说,“你别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以后你每天的作业我都要检查,没做完的话第二天的碗就你来洗。”
我面色大震,心想要是每天都写作业,那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啊!
但我也不想洗碗。
我说:“老子才不管你。“
柏连说:“你知道为什么有些同学长不高吗?”
我思考了一会,说:“为什么?”
柏连说:“因为他们不写作业,也不尊重哥哥,天天被哥哥按着打,影响了发育。”
“你竟然还写了英语,”柏连拿着擀面杖,一边翻着我的卷子,一边说,“怎么文章上什么标记都没有的?”
我说:“因为我聪明。”
柏连说:“好,你说说第三篇阅读是什么内容?”
我默了默,说:“我要开始写数学周练了,你别留在这里打扰我。”
柏连说:“上周说星期二要交作文,你写了没有?”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从我书包里翻出了已经皱成了一团的作文纸。
题目要求是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我当时无聊,就打了几行草稿,对我妈的泼妇行为进行了细致的描述。
但写着写着,还是觉得算了。
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反过手抓了抓背,想了会,就回屋里把小台灯和作文纸都拿了出来。
我翻了翻小学作文素材,试着描写了一下我妈的外貌:
“她眼睛很大,嘴巴也很大,打哈欠的样子像是一只大青蛙。”
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下雨,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有个小孩把我推倒在了水洼里,还把我的雨伞踩坏了。我爸难得给我买的新外套,就这样被弄得全是污水。
我妈那天恰好有空来接我。
她后来跟那小孩的妈妈狠狠打了一架,把人家假睫毛都抓下来了。
不论对方是谁,她都敢骂,出口的脏话还不重样。
那时候她确实是个很莽的女人,抓过小偷,打过抢劫犯,还往我爸前领导身上扔过臭鸡蛋。
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都有人在外边说,我妈是个泼妇。
小学三年级之前,我都以为泼妇这个词,意思就是英雄。
我周三又去了徐熠家。
他爸妈也不经常回家,但家里也很干净,隔几天就会请阿姨来打扫。他的床比我家里的要软,所以我一到他家里就想趴在他床上。
我把家里的玩偶带了两个送他。
徐第一把它们摆在床头,说:“李望,你月考复习了吗?”
我坐起来,说:“我什么学习态度你不知道吗?”
学而时习之,但我根本就没开始学,怎么可能开始温习啊。
他打开我书包,说:“可你每天都把卷子作业都带在书包里。”
我说:“有时候吃鸡腿需要有垫骨头的东西。”
我觉得徐熠多半没法理解我这种常年游走在年级倒数的人的心理,虽然我有时闲得蛋疼,但不管多没事干,我都不会拿起课本看的。
“我给你补习。”他在我身旁坐了一会,忽然说。
我说:“徐第一同学,我晚上被按着默写蜀道难已经够痛苦了,你不用这么好心。”
徐熠说:“还有两周时间复习,你周末跟我去咖啡馆,我给你画一下重点。”
他低下头,我就趁机去亲他。
徐熠笑了,看着我说:“怎么老是亲我?”
我说:“你不喜欢?”
徐熠说:“不讨厌。”
柏连也帮我复习了一叠语文资料,还买了数学练习给我。
然后我拥有了两份重点。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撬动白莲哥哥墙角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怎么会觉得这么痛苦?
我被迫开始做双份的练习,连游戏也没得打了。
我要是抄答案,柏连当天就会只做炒蘑菇,我最恶心的东西就是炒蘑菇了。
他和我认识没多久,就把我的喜恶摸得一清二楚,我觉得我爸在其中一定功不可没。
周四课上那位说话细声细气的语文老师问大家谁会背蜀道难,没人出声,我难得在她的课上清醒,就站起来替她缓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她还号召大家向我学习。
我在底下附和她:“对,大家要向我学习。”
下课后老师专门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我昨天那篇作文写得简洁干脆又很感人,她看了之后深受触动。
然后她又接着问我:“你是怎么写出这篇作文的呢?”
我说:“看小学生作文大全。”
我在咖啡馆里等徐熠的时候,竟然又撞见了小白脸袖章。
他背着书包,多半也是来复习的。
上回厕所一别,好像有阵子没在坑位见到他了。
袖章看到我,神色有些吃惊,过了一会才问我:“要坐在一起吗?”
我说:“我约了别人。”
没过多久,徐熠就来了。
他们两个人似乎之前就认识了。徐熠走进来时,还很自然地跟袖章打了个招呼。
我低声对徐熠说:“你认识他?”
徐熠说:“他是年级第二,竞赛时认识的。”
于是我们变成三个人的学术讨论。
但说老实话,只有他们两个在讨论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而我正在试卷的答题处画星O克的图标。
等他们讨论半小时后,我就双眼一黑重回了梦乡。
有够痛苦的,下回我绝对不会跟优等生约学习了,完全就是折磨。
我侧躺在床上,柏连从背后抱住了我,两条腿和我的交叠在了一起。
他捏了捏我的腰,说:“明天坐我的后座去学校吧。”
“我不,”我凛然道,“我现在跟你恩断义绝了。”
柏连说:“那明天别吃我做的饭。”
我说:“不吃就不吃。”
柏连说:“也不准点外卖。”
我说:“不点就不点。”
他重重地拧了一下我的屁股,我痛得嗷了一声后,又听到他说:“也别想去那个跟你互帮互助的兄弟家里蹭饭。”
他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真可怕。
我爸要是看到我叼着方面包坐在白莲的后座上学,说不定会感动于我们两个的兄弟情深。
而我只觉得这是统治阶级牢牢掌控着人民群众的命运。
这几天放学我也不能去找徐熠了,因为我必须跟柏连一起回家。
柏连说:“昨天不是还说我们感情像太平洋一样深吗,现在就这么不乐意?”
我说:“这太平洋都快把我淹死了。”
“李望,你听好了,”柏连说,“你爸和我妈没回来前,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我说:“我爸都不给我设门禁,你还限制我人身自由。”
我们出门出得早,他骑到一个拐角时,就回头咬了一口我叼着的面包,说:“因为他是你爸,我是你哥哥。”
我上办公室时碰见了小白脸。
他出去后还专门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站着等了我一会。
等我停在他面前后,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你跟徐熠……”
我说:“是普通同学关系。”
林宿璋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听到了。”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也记不太起自己说了什么,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听到什么?”
林宿璋说:“你们在做同学之间不会做的事情。”
我虽然打不过柏连,但打个小白脸绰绰有余的。他要敢把这件事往外传,我一定把他揍得妈都不认识。
“哥们,你该挂个耳鼻喉科看看。”我说,“人要是太多管闲事容易出现幻听。”
他听完我的话,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地离开。
林宿璋眼中没有笑,但唇角却抬了起来。
他对我说:“我用手机录了音,你不信的话,放学可以到音乐室来听一听。”
我被他一句话震得上完两节数学课都没有困意。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以前我妈跟我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着的。
哪有像小白脸这样阴险的温柔苦情男二啊?而且我再仔细一想,徐熠也还没跟柏连凑成一对。
只有我!只有我在努力地往“又婊又坏”的恶毒继弟的方向靠近!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录音?难道是他知道我一个月有两千生活费,想要拿这个来敲诈我吗?
我也顾不上跟柏连一起回家的事了,一放学就往隔壁艺术楼的音乐室跑,心想这要是传到柏连那里,那我不是真的完了吗?
柏连知道了,离我爸知道也不远了。
我推门走进去时,小白脸正靠在窗边拉小提琴。
他抬眼看我,放下了小提琴后,把手机和耳机都递给了我。
我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之前,嘟囔了一句:”你这什么癖好啊?偷听还带录音的。”
他也像我一样是看电视剧学这种事情的吗?
林宿璋抬了抬眉,没说什么,就坐在了我对面,耐心地等着我听完他录的东西。
我没能听完。
现在绝对是我今年的尴尬高光时刻。
“你要我拿什么换?”我冷静了一会,说,“这个月生活费都给你,你把音频删了。”
林宿璋说:“我不需要钱。”
我除了激情骂他好几次和拒绝跟他做朋友之外,好像也没得罪他什么啊。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他:”你是不是要我哥的联系方式?”
他面露疑惑:“我要他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宿璋说:“跟我做朋友,然后晚上跟我去西餐厅吃饭。”
他这回脸上是真笑了,而且笑得很无辜,说:“你这回不能拒绝我了吧?”
我手机之前被柏连没收了,他说等我月考进步一百名后才能还我。
所以小白脸替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说我今晚要参加个突发的义工活动,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
我坐在林宿璋家的轿车里时,发现他确实不缺钱,估计平常零花钱还是我的几倍。
“我再自我介绍一遍,”他坐在我旁边,说,“我叫林宿璋,星宿的宿,玉璋的璋。”
我早就知道他叫袖章了,也没兴趣听他讲这些,只转头看着窗外,压着声音问他:“你会不会把那段录音传出去?”
小白脸眨了眨眼睛,说:“那你跟徐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男朋友?”
我说:“不是。”
沉默了须臾,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是我在追他而已。”
“他没答应你,还跟你做这种事情?”林宿璋说,“你为什么追他?因为他成绩好?”
我说:“因为他长得帅。”
林宿璋哦了声,若有所思地说:“那我能不能追你?”
我操,我刚刚短暂地耳鸣了。
我咬着林宿璋切好的牛排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一会他刚刚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说:“你是想夸我长得帅对吧?”
林宿璋举起红酒杯,隔着清澈的暗红酒液看着我,眼睛弯弯地说:“我会帮你瞒着这件事的。”
我说:“那我谢谢您。”
我他妈刚真诚地跟他道完谢,他那杯红酒就从我头顶上淋下来了。我没反应过来,鼻尖萦绕着都是酒液甜腥的香气,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把脸凑到了我面前,脸上带着邻班好同学的友善笑意,说:“李滚球同学,你搞错了,我不是来听你说谢谢的。”
我被他莫名其妙地泼了一脸,连校服上都沾满了暗红的酒渍,顿时冒了火,想一拳捶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小白脸上,但他躲得很快,这一下就被他避开了。
“我打不过你。”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又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了,黑眼睛里映着桌上晃动的蜡烛的火光,“但你也知道吧?摔掉我手机没用,我拿这个来威胁你,当然是有备份的。”
我抬起手背抹了抹睫毛上挂着的酒珠,狠狠地瞪着林宿璋,说:“我糙你大爷。”
林宿璋说:“你是怕我把这个发给柏连?”
他从我的表情中猜出了我的回答,随即又笑了起来,说:“来干杯庆祝一下吧,这是我正式追你的第一天。”
我说:”干你妈。“
我被林宿璋按着往嘴里灌了大半瓶红酒。
他确实打不过我,但是他竟然还带了保镖。
独立包间也没人看得见里边,我喉咙里热辣辣的,胃里也热辣辣的,在这种时候就想念起了柏连。
他是我监护人,一定不会让我被人这样欺负的。
林宿璋放下了捏着我下巴的手,说:“我确实喜欢听你说话,但还是得先给你洗洗嘴巴。”
我被酒呛得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又生气又委屈,可我又不能在他面前哭。
林宿璋擦干净他自己手上的红酒后,又拿温毛巾过来给我擦了擦脸,忽然跟我道歉道:“对不起。”
他亲了亲我被打湿的鬓发,说:“你不能这样回家,对不对?”
他的脸在我眼中有点模糊了,昏黄的灯光化成了金花片片,轻轻地落在了我的眼球上。我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我家有多的衣服,”他说,“你洗干净再回去吧。”
我说了句“滚你吗”后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