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观众朋友们早上好,欢迎收看今日的S市早间新闻,现在是东十三区时间,早晨六点三十分……”
清晨,正是一个城市清醒的时候,无数的巧合也经过一整晚的催化,终于碰撞在一起,汇聚成了千万双蝴蝶的翅膀在整座城市的上空掀起了飓风。
吹动的,都是看不见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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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万家灯火里,总有一盏灯,为你而留。”
耳朵里是新闻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抒情,正在刷牙的张明希站在沙发旁,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神色冷峻。
他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比平日里签什么几亿的合同还要上心,仿佛他看的不是无聊枯燥的早间新闻,而是战争吹响的号角。
“今天的主要新闻有……”
张明希眯起了眼。
“东方集团公子的未婚妻于昨日的婚礼上白血病发作死亡,东方集团股票大跌……”
“近日,慕容家族宣布找到了二十年前遗失的女儿,将其任命为慕容家下一任接班人。”
“上官大酒店与欧阳大酒楼,持续半年的名誉之争还未告终,截止发稿时,两大酒店业的大鳌还未得出谁才是餐饮住宿业王者的结论……”
……
每一句话都仿佛刻刀一样,刻进了张明希的大脑里。
他沉着脸,刷着牙往卫生间走,即使是在卫生间,他也能清楚的听到电视里的声音。
他所在的房屋格局不大,七八十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过对于父母定居国外,一人独居的张明希来说,足够用了。
这是一套古怪的房屋。
屋里头除了承重墙以外,全被打通了,四面透风,无论你站在哪儿,整间屋子里头的东西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客厅、卧室、厨房、餐厅、书房,除了浴室和卫生间被磨砂玻璃墙围住,这屋子里完全没有一丁点隐蔽的地方,全部的全部都被赤裸裸的袒露在外。
一切,都在屋主人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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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希出门的时候,时钟刚刚指向七点,避开早高峰的好处在于小区里的人流稀少,只有零丁几个晨练的居民。
他错开人群,从车库里开出了自己的轿车。
最大众的造型,最大众的颜色,没有一点独特的轮廓和造型,就连年审的贴纸都规规矩矩的贴在挡风玻璃的角落上。
他发动了车,悄无声息的开向了上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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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上班的路上,十天里有八天都会有严重的交通堵塞。
张副总在等红灯的时候翻了翻日程的记录本,发现在过去的八天里已经畅通过两天。他脸色沉了沉,拿出零钱包里的硬币卜了一卦,卦象和他的脸色一样难看。
张明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用尽力气的踩动了油门,遗憾的是,在缓缓行驶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满目刺眼的红色,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红屁股车尾灯。
此时此刻,今天的战役,终于打响了。
张副总的父亲老张总教导他——
形而上学,不行退学。
人生的真谛在于及时止损。
当你明知道面前的道路是拥挤堵塞的时候,你可以换一条路。
但如果条条路都是堵塞的时候呢。
张明希面沉如水的把车停在了旁边的停车场。
在车位已满的标识之中堂而皇之的开了进去,这就是特权的力量。
要知道,上班路上所有经停的车库,都有他的固定车位。
张副总有钱,张副总无所畏惧。
车辆熄了火,张明希下车打开了后备箱,扛出了一架折叠电动自行车,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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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得寸步难行的车流之中,有一道轻快的身影,如同一只海燕在狂风暴雨中穿梭。
那就是张明希副总骑自行车的身影。
他迎着风迎着车尾气,在其他车主复杂的眼神中,哧溜哧溜的在车与车的夹缝里穿行。
离前头的堵点越来越近,车流里都能听见争执的声音。
那是尖锐女性的声音。
“谁稀罕你肮脏的臭钱!”
一辆暗紫色大奔横在路中间,张明希仅仅看了一眼就知道前方的这个大方盒子是他最爱的那款AMG G65。
毕竟他有一辆黑色的同款,潇洒霸气,却不敢开出门,只能放在车库里落灰。
啧,张明希有一点生气,又是一个麻烦的有钱人。
不过他也无心关心前头究竟是皇甫家的长子还是欧阳家的幺儿,张副总的腕表告诉他现在已经七点三十八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迟到。
他势必要从这辆妨碍交通的奔驰越野旁边挤过去,他离得越近,耳边的声音就越发刺耳。
“你这个虚伪的资本家,恶心的吸血鬼!”女声高低起伏仿佛尖叫鸡在朗诵咏叹调,“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恶魔!”
她一边嚎叫,一边抛洒着手里的一大叠纸币。
仿佛西南大路的送葬领队。
迎风赶路的张副总就这么被钱甩了一脸。
哼,女人,你蒙蔽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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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四十分,张明希出了一场车祸。
他保持了整整一千五百九十七天的宗旨——【安安全全班去,完完整整回家来】
被打破了。
我恨!
张明希副总的电动自行车不愧是D国进口,完全对得起它令人肉痛的价格。它成功的用它娇小玲珑的身躯把这辆骚包紫大豪车的屁股怼瘪了。
哦豁,一下子跑脱十几万。
生性节俭的张副总心好痛。
之前咋咋呼呼的女人一看见他撞上来,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上了车,只留下一地没人捡的大钞。
司机很快被他的雇主派下车来处理这件事,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坐在电动自行车上,面色比车里的老板还差的男人,居然有些腿肚子哆嗦。
“先生。”
张明希一言不发的抬眼看他。
“我们董事长说不需要您赔偿,您可以走了。”
“不需要我赔偿?”张明希从电动自行车上跨下来,扯了扯自己窝皱了的西服,一巴掌拍在豪车的屁股上,“那谁来赔偿我!”
“先生?!”
张明希副总努力的调节自己的呼吸,让自己胸闷气短的征兆减轻一些。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他已经吃够了冲动的亏了,谁知道这车里头坐的会是哪路的牛鬼蛇神。
“没什么……”张副总磨得牙根痒痒,非常的心平气和了,“替我谢谢你们董事长,他真是一位慷慨的富人呢——我会记住他的。”
张副总的目光落在车牌号上——
SB54088
很好,非常好,呵呵。
早上七点五十九分,张副总打上了卡。
非常的极其的不容易了。
张副总在电梯里深呼吸,平息他一路狂奔的气喘。
他工作的公司是他爷爷那辈几个好兄弟一手建立起来的,父传子子传孙,现在成了一群孙子的天下了。
张明希从小就很随心,大事小事能不折腾就不折腾,毕了之后既不想自主创业,也不想混吃等死,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公司。
不过他爸妈也没给他什么优待,依旧让他从业务员开始做起,张明希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到如今整整十年,他已经是副总经理,占了这个公司的半壁江山。
其实,要是他爸不是董事,他爷不是股东,鬼会信他升职加薪这么快嘞,就他那个烂脾气,早被穿小鞋穿死了。
张副总就是关系户怎么的,这个公司现在的高层,哪一个不是关系户!
吃枣药丸!
张明希日常祝福公司垮台,正好电梯叮咚到了楼层,他抹了把脸走了出去。
他任劳任怨的秘书正在办公桌旁整理文件,看见他进来,扶了扶自己的厚底眼镜。
“张总早。”
“早,小王。”张明希很看好这个守时的年轻人,“一会儿把这周的行程整理给我,我有事交代。”
“好的,张总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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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集团的市价已经快要崩盘了,还好您上个礼拜拒绝了和他们的合作,不然肯定会影响我们的公司形象。”
“嗯。”
小王举着平板翻了一页,继续报告。
“慕容珠宝的股票最近在疯涨,我们手头百分之三点八的股份已经涨了百分之三百六十四点八五……”
“很好。”张副总敲了敲手里的钢笔,“是时候全部抛掉了。”
小王在平板上噼里啪啦做记录,问道:“一点都不留吗。”
张副总皱眉,慕容家昨天才找回来了流落在外的女儿,真假公主德国骨科的故事还在后头翘首以盼,现在不把这坨烫手蜂窝煤扔掉,留着烤红薯吗。
他严肃的点了点头:“趁着涨停前全部抛空——记住,一点都不要留。”
“是的,我明白了。”小王激动的在平板上噼里啪啦。
果然是投资之神!
小王的厚眼镜下的大眼睛闪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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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是张明希副总在公司里的头号迷弟!
他抛弃了技术部高薪的优越工作,拼尽力气调了部门,来到张副总身边当小助理,就是为了学习张副总的投资技巧。
他已经在张副总身边工作了一年多了,还没有学到张副总两成的干脆果决。
他从没看见过任何一个人,像张明希副总那样,十投十赚,从不失手的。
简直是男神!
天真的小王完全不知道男神的痛苦,身价上亿,出门还只能骑自行车。
“张总,天朗集团之前的度假村合作案马上敲定了,到时候需要您出席会议。”
“我知道了……对了。”张明希突然想起这个合作案的负责人,忍不住吩咐,“亓官总经理是负责人对吧。”
“是的,张总。”
张明希按了按突然狂跳的右眼,闭了闭眼:“把相关文件发我一份,有备无患。”
“是的。”小王答应得非常利索,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有备无患,但是男神交代的事情一定没错!
小秘书干劲十足的出门办公去了,张明希看着对方斗志昂扬的背影暗自嗟叹。
张副总他爹告诉过张副总——左眼跳财,右眼跳崖。
简直就是迷信!
英明神勇毫不畏惧的张副总环顾四周,伸手撕了一小张餐巾纸,舔了舔贴在了右眼皮上。
张副总心中默念咒语,努力用玄学保佑自己——
白色草纸贴眼皮,有灾跳了也白跳。
啧,不押韵。
张副总头昏脑胀的处理了一早上的文件,一抬头看时间都已经十点半了。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在冒火,揉着额头拨了内线电话。
“小王,给我……”
嘟……嘟……嘟
我们任劳任怨的小王居然不在?
张副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起身往外走。
小王的桌子和他的人一样严谨又整齐,只是人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张副总皱眉拿出了手机,这个小王总不会掉坑里吧。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小时前有一封来自小王的简讯。
【佞臣逼迫,一楼大厅接皇太子驾,张总救我。】
啧,还不如掉坑里呢。
——————
张副总一电梯下了楼,看着公司门口浩浩荡荡的迎宾队伍,火气蹭蹭蹭的就窜上去了。
小王正焉头巴脑的垂着头,看见张副总出现,就像是卷了边的蔫蒜苗淋到琼脂玉露一样,一溜烟就过来了。
小王垂着头给张明希汇报,像是幼儿园里被欺负的小朋友看到了老师一样的委屈:“张总,您可下来了,我在这儿站了一个钟头了,我手头上的事还没做完呢……”
“没做完是你笨,站一个小时是你傻。”张明希副总冷哼了一声,“人事部的呢,把站这儿不干正事的员工这个月的奖金都给我扣了!”
“张总!”
“张总。”
“张副总。”
……
现在大门口的迎宾队伍,看见气势汹汹的张明希脸色各异,有的像是看到了亲人,有的像是看到了仇敌。
对于张副总来说——呵,都是大麻瓜。
“一个二个的,傻站着干什么呢!”张明希大踏步走过去,“没听说今天哪个领导视察吧。”
“张总。”小王跟在他身后站直了腰身,小声道,“是营销部的慕容总监通知大家来迎接亓官总经理的。”
我就知道。
张副总心里一揪,果然又是这两个孙子。
其实说起来这慕容总监、亓官总经理,也算是和张副总一路长大的。
他们认识了三十年,张副总只要想想他们那些年的深厚情谊就发自肺腑的——
呕!
令人恶心。
没有人能够体会给别人擦屁股一擦三十年的痛苦体验。
——————
张明希听见这个名字还来不及反胃,那头就走出来了一个面带笑容的男人。
“我只是组织员工迎接亓官总经理而已,不知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对方话里话外都是刺,口吐暴雨梨花针,“当然,级别不够的人,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的。您说对不对,张——明——希——副——总。”
“你话再说慢点我还以为你结巴的老毛病又犯了的,慕容总监。”张副总懒得和大麻瓜打嘴炮,对着两路的迎宾队伍发了话,“我们公司需要的是干实事的人才,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官僚作风的形式主义!我最后重申一边,禁止上班时间无组织无纪律的集会!这次扣奖金!再有下次——通通处分,严重者直接开除!”
“你!”慕容总监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张明希你不过是一个副总,公司可是纪律严明的地方,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纪律严明?”张副总本来都想领着小王上楼做事了,听见这话停下了脚步,“慕容总监不说我都忘了……”
“人事部的记一下,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六分,亓官总经理无故迟到,本月累计一周,当旷工五天处理,这月奖金给他扣完。”
“张总……”人事部经理简直战战兢兢。
“你放心扣钱,他有问题让他找我。”
张副总学着慕容总监的样子,只挑起了一边的嘴角,控制在十五度的精确位置,冷酷一笑。
“我——负——责。”
我们张副总今天也是异常邪魅呢。
张明希等着亓官总经理来和他算账,没曾想亓官总经理接下来三天都没往公司来。
张副总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就听见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亓官总经理又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
嘭!
张副总手里头的钢笔炸啦。
“是真的张总。”小王苦着一张脸,“公司上下都传遍了,好几个女员工都激动得昏过去了,慕容总监吵吵嚷嚷的,已经罢工去找人了。”
这是亓官总经理失踪的第九、十、十一、十二……二十七?
张明希发现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亓官总经理除了那张脸,其余的特长不多,失踪算是一个。他总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短则半个月多则几个月,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而无论是什么恶劣的情况,他总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而绝大多数时候,还会谱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张明希脑子里闪过之前跟在亓官身边那些风格各异各有千秋的女性,脑壳里又刺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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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亓官总经理手头的事情转给我。”张明希说得咬牙切齿,牙里都要咬出血,他光是想想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面临的来势汹汹的公事,就觉得自己心律不齐,心里颤了又颤,又到了咒语救命的时候了——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习惯了习惯了,不着急不着急。
张副总无可奈何换了口气。
“尽快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张副总摆了摆手,小王却没离开,踌躇的站在那儿没动弹。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一起说了吧。”
“我……”
“等等!”
小王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张明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速效救心丸,抖抖抖的在手心里倒好了,像是时刻准备着要舌下含服了。
“你说吧。”张明希这才点了点头,“我挺得住。”
“和天朗集团合作的度假村已经基本谈妥了,马上就会派人过来协商……”
很好,这就要开始收拾烂摊子了。
“什么时候?”
小王腿肚子有点哆嗦:“他们那边刚刚联系我们,说是……已经在路上了,最多还有四十分钟。”
“去。”张副总整个人晃了晃,“让有关部门马上准备,立刻准备!三十分钟之后楼下大厅集合!去!”
“是!”
张明希在电脑里一顿狂找——
“天朗集团度假村,天朗集团度假村,
天朗集团度假村!”
找到了!
张副总无声大笑: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柳暗花明,柳暗花明,古人曾不欺我。
可惜,他的笑容只停留了几秒,当张明希的目光落在合同末尾,天朗集团负责人签名的那一刻全然结冰——
“皇甫正雄”
甘霖娘啊!
艳阳高照的九点一十四分,刚刚错过高峰期的柏油马路上,有车队驶过。
四辆深黑的商务车,簇拥着中间暗黑的大型SUV,前后左右,像是一群小弟跟在老大身边出门打劫一样井然有序。
居中的SUV每一个棱角里都是桀骜不驯,连车牌都令人无法直视——
SBZZ988
车窗上贴着完美的太阳膜,隐隐约约能窥探到里头人俊挺的轮廓。
后车座里坐着的大佬缓缓翻动着手里的文件,冷峻的脸庞上全是轻蔑,他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手指在旁边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却振聋发聩,敲进了旁人的心里。
他张了张口,声线磁性惑人:“还有多久到。”
“赵董。”他身边正襟危坐的助理紧张的捏了捏西裤上的褶皱,“我们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冠木集团门口了。”
“十五分钟?”赵浩寒轻笑了一声,“很好,Lee……”
“是。”李助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下午给我把皇甫正雄开了!这次的合作案如果有任何损失,把法院传单寄给他——让皇甫家给我赔!”赵浩寒一声冷哼,把手上的文件合上,丢进了李助理的怀里。
“我明白了赵董。”李助理连连答应,把怀里的文件收拾好,“这份度假村的文件您看完了吗?需要我给您拿下一份吗?”
“看个屁!”赵董扶住了额头,非常暴躁,“老子都要看吐了!”
——————
张明希守在大厅,和一干下属严阵以待,等待天朗集团的来访。
“无论如何,态度一定要摆好,要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张副总还在耳提面命喋喋不休,“这可是个大单,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能放弃!合作可以慢慢谈,人不能得罪了,明白没有!”
“明白了!”
“很好。”张副总点头,他望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听着越来越近的发动机声,最后缓缓深深得换了几口气——
来了!
大气奢华的车队终于停在门口,张副总看着为首的SUV车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仿佛贵族的马车。
司机先行下车,紧接着打开了后车门,一只亮到反光的黑色皮鞋落下来,紧接着迈出的男子,剑眉星目英挺不凡。他身披纯黑毛呢风衣,衬着里头墨黑的西装无比精致。
他向大厅步步走近,连衣摆都无风自扬,如同帝王在世。
张副总却没能留心这迫人气势,他的全部注意都落到了之前为他服务的司机身上。
有点眼熟啊。
“54088?”
赵董走到迎接他的负责人身边,却听见了对方意味不明的嘟囔,他有些不爽的眯了眯眼,他不喜欢不专业的合作对象。
好在张明希只有一瞬走神,他在赵浩寒黑脸之前殷勤的向对方伸出了右手。
“亓官总经理您好。”
“皇甫总监您好。”
他们本该一触即离的手,因为这一句话尴尬的交握在了一起。
大厅里的空气似乎有了瞬间的停滞。
“这位是我们冠木集团的张总经理。”
“这位是我们天朗集团的赵董事长。”
王秘书和李助理同时向前一步,发挥了他们的作用,他们面带微笑对着对方点了点头,又一致得转向自家大佬点了点头。
赵浩寒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挂上了假笑:“原来是张总。”
张明希不得不加上自己的左手在赵董的手背上晃动了两下:“幸会,赵董。”
他们礼貌收手,双双站定,他们两人的心声汇成了一句话——
呵,真是闯鬼了。
“负责人换了为什么我不知情!”
城西南和城东南两栋摩天大厦里头,张副总和赵董同时爆发。
他们面前各自站着自己的助手,都一本正经的回复上司。
“张总,我也没有提前得到通知。”
//“赵董,对方并没有提前告知。”
两位大佬同时冷哼。
“没有提前通知?”//“没告知?”
王秘书扶了扶眼镜,李助理翻了翻日程。
远距离异口同声——
“是。”
“垃圾/草包公司!”
张副总和赵董这句抱怨脱口而出,紧跟着就是一个响声震天的喷嚏。
“阿嚏!!”
——————
“张总您没事吧。”小王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上司。
“……没事。”张副总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祸害在咒他,感慨道,“不过,也幸好换了负责人,看天朗集团的意思,还要缓上几天……缓上几天就好,这样我们的准备能充裕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定的什么时候。”
“目前还没有定下来,我马上和天朗集团方面的人沟通。”
“行吧,再查查那个皇甫总监是出了什么事。”张副总抹了把脸,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随便把赵董的个人资料给我发一份。”
“赵董的资料?”小王复述了一遍,见张副总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马上去做。”
“嗯。”张副总似乎对赵董非常有兴趣,“资料交给我之后,以我的私人名义邀请赵董用餐……”
小王忍不住多看了他从不近女色的老大好几眼,才冷静的出了办公室。
张明希看着小王几乎要把求知欲摆在脸上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思想真是复杂。
他根本不明白,在人生的路途中能遇到一位姓“赵”的霸道总裁,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以后和赵董事长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取经才行,搞不好他的睡眠质量都能得到质的飞跃呢。
张副总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小小的开心了会儿,猛然坐直,像一把绷紧的弓,随时准备射箭。
工具!他需要工具!
取经没有趁手的工具,简直就是战场上没有开刃的长矛!
张副总关掉工作报表的页面,唰唰溜溜的网购了一家贵得没人买的宝贝。
【录音手表·专业高清摄像机·防水手环·超小迷你·微型录音笔】
下头连续不断的零看得人眼花,我们富有的张总连指头都没哆嗦一下,就买了七个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周七天好替换。
真开心。
嘻嘻嘻。
——————
“赵董,您怎么突然打喷嚏,是不是受凉了?”
赵董冷酷的摇了摇头:“没事,你下去吧,记着我吩咐的事情。”
李助理颔首,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赵浩寒看着阖上的办公室大门眯了眯眼,脸上睥睨天下的神情一下子垮了台,他抱着肩膀哆哆嗦嗦了几下,抽了张纸狠狠的擤了个鼻涕。
一边给自己泡了杯老姜红糖一边往自己雪白衬衫里头的老头背心上面贴了个暖宝宝。
真他妈的冷,简直冻死老子了。
啊啾!
赵浩寒,现年三十六岁,天朗集团现任董事长。
和张副总以往所知道的那些掌握经济命脉的霸道总裁不一样,赵董的事业可谓是朴实无华。
在遍地总裁炒地皮的世界里,天朗集团也毫无新意的做地产生意,而他们的董事长,却志不在此。
赵董似乎并不想在地产方面死磕,一心致力于房屋装修、家居百货、居家电器等生活用品。
只要是房子就需要装修,只要生活就需要购物,赵董目标明确,闷声发大财。
张副总靠在车座位上,拿着手里头的档案翻。
赵浩寒的生平就被总结在了这么几张纸上,张明希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能够遇见一位头脑聪明的总裁,真是难能可贵,更别提总裁他还姓赵!
这可是周吴郑王的赵啊!
张副总兴奋得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宝石蓝的手表,好好的再熟悉了一下操作。
教学视频一定要好好录下来!
现在七点十五了,再有十五分钟就是他和赵董约好晚餐的时间,他也差不多该进餐厅了。
张副总锁上了车,从停车场里往直升电梯里走。
电梯里有西餐厅里备着的侍应生一直等待,张副总说出了他的预约信息,很顺利的被引领到了位置上。
张副总坐了下来,有点不太适应周围的高档氛围。
这是S市里最为高档的餐厅,由上官家的长女上官莉莉投资,据说里头的每一块牛羊肉,都是来源于私人牧场里专人饲养的。
这些牛羊由上官家的私人机队运输,据说是一边飞跃大洋,一边在高空上杀牛宰羊,可以说每一块餐桌上的肉,都是在一个小时以内处理出来的小鲜肉,限时限量,除了有钱,还必须有运气。
比如婴儿拳头大的一块牛肉,就价值几万美金,仿佛吞金。
虽然张明希并不能吃出来这种牛肉和他家楼下市场里三四十块一斤还可以搭几块姜的牛肉有什么不同。
但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不就是学费嘛——交了!
——————
张副总绷着脸坐在座位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些气息以张副总为风眼,疯狂的散发出去,在水杯上都结上了霜。
副总旋风呼呼呼的旋转了五分钟,整个餐厅的中央空调都开始升温,旋风像是巨型空调扇一样忽悠忽悠转,却突然被卡得停滞。
张副总皱了眉,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却突然被更纯净的王霸旋风给扇上了脸!
西装革履的赵董出现在了餐厅的正门口,王霸旋风便跟着他以50km/h的风速席卷了整间餐厅。
张副总一把压住了椅子,才免于被王霸之气吹走的危险。
一整个餐厅的刀叉碗碟都在噼里啪啦,分分钟就要撞得稀啪烂。
飓风中央的人一步步的向张副总走近,进入风眼的张副总最终得到了喘息。
赵董脱下了自己一米八的风衣,搭在了椅背上,非常矜贵的微微颔首。
“晚上好,张总。”
场面有些尴尬,自从张明希把随着总裁飓风糊到脸上的假发扯下来之后,他们直到前菜上桌都没有说话。
赵董是个讲究人,吃一道菜就要换一套刀叉,张副总看着他换,自己默默的吃东西,反正他是记不住,这种贵族的用餐方法不太适合他,只要不串味,张副总就没有什么意见。
张明希用刀叉把面前的牛肉切成了小块,然后快乐的放下了刀,把叉子换到了右手,开始往嘴里塞。
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学习,视频一直录着,说不说话都无所谓啦。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更别说今天这顿饭抵得上他平常一年的饭钱。
对面的赵董却没他这么洒脱。
赵浩寒西装笔挺,就连衬衫领口都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胳膊紧贴在身侧,所有的动作都在一个妥帖的范围之内,他得体的切割出一块合适大小的肉块放进嘴里无声咀嚼,再切出下一块,就连餐刀都不能在盘底发出一丝声音。
优雅如同一位贵族。
他的举止如同一幅画一样赏心悦目,张副总这么想着,配着西餐厅高雅的钢琴曲就更加……
更加……
今天的钢琴曲怎么怪怪的?
张副总听着耳边的旋律,忍不住想起了儿时坐在投币摇摇机的欢乐时光。
快乐的回忆围绕着他,让他忍不住哼出声。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妈妈的爸爸叫什么?妈妈的爸爸叫外公。
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外婆……”
什么鬼?
张副总朝着那边钢琴旁穿着白色燕尾服的年轻人望过去,只觉得这个曲调实在是糟蹋了他那张脸。
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就要把你家里头所有出气的眼堵上。
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智商有问题。
不过长得是真好看啊,现在难得看到这种小白脸了。
啧啧啧。
张副总的意识已经漂浮天外,完全没有发现有一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正气势汹汹的踏着细高跟走到了他们桌旁。
“赵浩寒!我真是受够你了!”
啥玩意?
张副总回过头,发现旁边的女士已经端起了红酒杯,分分钟就准备往赵董身上泼。
“喂!”
张副总的喊声却没有这女人的动作快,刹那之间,赵董那件如同英伦贵族的外套,就毁了。
啧,吝啬的张副总光是看着都觉得肉痛。
这种面料根本不能沾水,泼上红酒就更是救都救不回来。
“你居然!你居然!跟踪我到这里来!”女人叉着腰用手指着赵董,尖利的嗓音让张副总耳朵都痛了,“你难道还要毁掉百里千辛万苦找到的工作吗?!你这个可恶的吸血鬼,万恶的资本家!”
赵·可恶的吸血鬼·万恶的资本家·懵逼·浩寒从座位上站起身,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保护他!他是无辜的!你没有理由伤害他!”这位女士歇斯底里的叫喊,把张副总给搅得脑袋昏昏。
这一个二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张副总无奈的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这个瓜好大,感觉好难吃哎。
吵架的过程非常烦杂,而且赵董除了皱眉之外一言不发,全程都是对方在如诉如泣的噼里啪啦。
张副总领会了精神,将全部内容总结成了如下几点:
一、面前的女士是赵董的未婚妻。
二、赵董的未婚妻不喜欢赵董。
三、赵董的未婚妻喜欢那个弹钢琴的。
啧,没品位。
张副总看着这么因为生气漂亮的小脸蛋都扭曲了的美人儿,又抬头远眺看看那位稳坐钓鱼台,对这边的争执充耳不闻,继续沉浸在摇摇车神曲里。
对面那位女士讲累了,一个劲的喘气,哼哼哼哼都要把张明希哼笑了。
一直沉默的赵董这才说话。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闲了。”他站起来用餐巾吸了吸外套上被泼上的红酒,“我对于你口中的那位先生在哪里打工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更没有要仗势欺人的想法。”
“赵浩寒!你少狡辩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你作为一位公众人物在公众场合这么大吼大叫真的合适吗?”赵董声音寡淡,却传进了张副总和未婚妻的耳朵里,“大明星,注意形象。”
张副总这才发现面前这女人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眼熟。
原来这就是常常在偶像泡沫剧里演单纯可爱不做作女主角的上官花啊!
“你!你……”上官花抚住了自己高叉的胸口,泪眼花花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无耻!”
她的动静已经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已经听到了群众的惊呼。
张副总侧身挡住了周围探视的目光,却被人一把推开,他脚下一个没站稳,要不是赵董动作快把张副总扶住,差点摔了一个白鹤亮翅。
“你要对小花做什么!”
张副总在赵董怀里转了个身,才算是站住了,他打眼一看原来是白西服突然冲下来准备白熊救美。
“百里!你快走!”上官花突然泪流满面,吓得张副总一愣一愣的。
算了算了,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
张副总没有想到,赵董居然让自己的未婚妻和小白脸开着他的车走了。
这个心胸,张副总感慨不已,真是豁达啊。
张明希站在地下车库,看着身边冷着一张脸的赵董目光复杂——仿佛看见了赵董头顶上肥沃的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赵董怎么回去?”
“我打个电话就行。”赵董对张副总颔首示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张明希看着他半天没动作,忍不住看了一眼。
赵董手机黑漆漆一片,随便怎么摸,屏幕都没反应,明显是刚刚被酒泡坏了。
这么点酒都扛不住?张副总觉得赵董的确是运气有点背,忍不住咳了一声。
“赵董,要不然您把电话告诉我,我帮您拨?”
“谢谢……”赵董突然卡壳,张副总还以为他断电了。
“赵董?”
“不用了。”赵董脸色黑了黑,“我记不住号码。”
“那……”张副总努力动脑,“我帮您打个车。”
赵董的脸黑成了碳:“我……钱包在车上。”
哦豁。
——————
赵董最终答应了热心的张副总送他回家的建议,非常挺拔的站在停车场的缴费口等人。
“赵董!”
赵浩寒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张副总,只看见了空空荡荡的门口。
???
“赵董!这儿!”
!!!
赵董终于看见了张副总,也看见了他的座驾。
一辆——红红火火的三轮电动车?
又小又可爱,上头印着的小熊猫还在对他笑呢。
呵呵。
赵浩寒觉得自己在这辆风火轮里待了半个世纪。
张副总的火三轮减震极差,抖得赵董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三十六年以来都没坐过这种四面敞风的交通工具的赵董感受到了灵魂的颤抖。
嘭!
赵董的脑子撞上了三轮车的顶。
“嘶!”
张副总听见声音稍稍侧了头,扫了一眼呲牙咧嘴的赵董赶紧回头看路。
“没事吧。”张明希咬了咬牙,把嘲笑死命压下去,“哈……赵董您体量体量,我这车破,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遭!张副总暗骂,一个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赵董听了这话没搭理他,却冷哼了一声,明显是不爽他。
“赵董……”张明希认怂,“我这人脾气不好说话也不怎么好听,您多见谅。”
“哼。”赵董慢慢脱下了外套,冷哼道:“你也知道。”
“我是知道啊。”张副总听着这话,觉得心里头硌得慌。
让你一步是给你面子,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改不了。”张副总学着赵董冷哼,正想给赵董一个冷酷的眼神让对方自行体会,结果一回头,差点笑得尿失禁。
“哈哈哈哈哈哈!!”
赵大董事长!赵浩寒先生!用西装外套在脑袋上给自己裹了一个阿拉伯头套!
“看路!!”
“哈哈哈哈——啊!”
张副总的风火轮撞到了道牙子,红红的车脑袋撞得稀巴烂。
哦豁!
——————
寂静的路边,有一辆稀巴烂三轮车和两个伤心人。
“叫人来收拾残局吧。”赵董觉得自己好疲惫,他把自己抱在脑袋上的外套裹紧了一点,把两边的袖子在下巴下头系了个扣,走了两步,用脚尖踹了踹坐在路边沉默不语的张副总,“张总?没事吧你。”
“赵董。”张副总的嗓音闷闷的,“您不必管我了,我家就在这附近,您自己回去吧。”
“你家在附近——我家不在啊!”赵·阿拉伯·浩寒·董事长发出咆哮,“我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这一身衣服一分钱都没,十几公里我怎么走回去?马拉松吗!”
张副总被震了震,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是你自己把钱包放车里头!也是你自己让她把车开走的!你自己一没电话二没钱!我好心帮你!你居然吼我!”
张副总一声更比一声高——
不做了不做了!这生意不做了!
根本想不起来之前死乞白赖想要留住大客户的到底是谁。
两位大爷同时沉默,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三——二——一!
“阿嚏!!”
赵董眼里划过一丝屈辱的妥协,向张副总一步步走过去,“张总,要不然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再谈吧。”
张副总突然面露惊恐,跪服在了赵董的王霸之气下。
“行行行!”
“张总……”赵董步步紧逼。
“你离我远点啊!”张副总节节败退。
不要把大鼻涕沾我身上呀!
我的妈哟!
“喝水。”
张副总给坐在他家沙发上的赵董空投了一瓶矿泉水。
“谢了。”赵董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张总在家都喝瓶装水?”
“我愿意。”经过刚刚的事情,张明希已经放弃好声好气的和赵浩寒这个鼻涕虫说话了,“喝不惯可以不喝,水壶在厨房你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了。”赵董微微一笑非常理直气壮,“懒得弄。”
赵浩寒打量着这个几乎毫无遮掩的套房,觉得面前的张副总不是一般的奇怪,他左手边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书架,密密麻麻放着的既不是金融理财也不是娱乐休闲。
赵董抽了一本出来,居然是一本风水学的书,好好的一本书硬是被翻得又黄又旧,他随便翻来看了眼,差点被里头成片的蝇头小字看瞎眼睛。
“看什么呢?”屋子里没遮没挡,张副总只能拿着睡衣去厕所换,一出浴室门就看着鼻涕虫先生愁眉紧锁的捏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董被穿堂风吹得一个哆嗦,指着书上头的字就开口了。
“那个‘穿堂煞’是什么玩意?”
张副总站在直通通的屋中间,非常笃定的吐出了八个字——
“窗户对门,必定死人!”
赵董左望了望门,右望了望窗,犹豫道:“所以……是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
嘿!张副总气结,总之就是他活不成对了吧。
——————
之后张副总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夜晚之一,他遇上了一个喜好搂着东西睡觉的霸道总裁,在无数次把张明希身上的被子拖走抱怀里之后,张副总孤寂的坐在床上,开始了三恨总结。
一恨、识人不清两眼瞎。
抱着傻蛋当金蛋,把一只鼻涕虫当做人生导师。
二恨、脾气太臭心肠软。
如果不送他上路就不会吵架,不吵架就不会出车祸,不出车祸就不会受鼻涕威胁,不受鼻涕威胁就不会引狼入室,不引狼入室就不会沦落到没被子盖的地步!
三恨、他锻炼太少力气太小,这人睡着了像头牛一样拖都拖不动!
好烦啊!
张副总气得跳脚,谁成想一脚踹过去,赵董还是岿然不动,还在被子里快快乐乐放了一把氨气。
张副总整个人一颤,然后颤得停不下来。
他发誓!
从明天起就中止合约,这一辈子不和天朗集团有任何业务往来!
不然他就改姓赵!
“张总,早!”
“嗯。”张明希对努力工作的王秘书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弥漫着低气压,他要把天朗集团的合作给搅黄,搅黄!
“小王,进我办公室一趟。”
“是。”
——————
看着抱着文件夹的王秘书推门进来,张副总张了张口。
“张总!”王秘书拿起一个要已备好的文件夹,嘭的放到了办公桌上。
“刚刚在外头不方便说……张总,亓官总经理失踪之后,不知道是又是被谁走漏了消息,我们集团的股价又开始暴跌……”
“老规矩。”张副总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如果有股东撤股就按市价大量买入,等到亓官总经理回来之后股价回升再卖掉。”
王秘书点头:“我明白了。”
“天……”
“昨天诸葛公司的顾问打电话来,想要收并我们公司……”
张副总咽下未出口的话,皱眉道:“他一家买女性卫生用品的公司收购我们房地产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总您别忘了……”王秘书压低了声音,“诸葛公司的董事长是亓官总经理的亲老母。”
“亲老母还来挖墙脚?”
王秘书暗咳了一声:“传闻诸葛家的二公子,亓官总经理的表弟,诸葛好雄曾经的私人保姆是现任总经理夫人……”
张副总神色一凌。
小王继续道:“张总,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
好玩不过嘿嘿嘿。
张副总脸有点发青,严肃道:
“无论如何,亓官总经理的股份只占了百分之六,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四都是吃干饭的吗!叫所有部门都给我老实工作,再发现有人翘着脚看戏,袖手旁观的都给我开了!”
“是,张总。”小王秘书拿小本本记了下来,继续道,“张总,天朗集团刚刚联系我们……”
张副总本来还焦头烂额,听见这话突然开心:“他们要毁约了?那就让他们毁约好了。对了!记得违约金一个子都不能少。”
“不是,是他们那边已经签订了合约,正在向我们确定您的行程,希望能够去开发区实地考察,落实一下具体方案。”
“什么?”张副总拍案而起,“什么时候签订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您不是前几天就签好了,让我发过去的吗。”小王有点纳闷,“您还再三吩咐我,越快越好的啊。”
“小王……”张副总扶着桌子颤了颤。
“什么事张总。”
“更改姓氏需要什么手续?”
天要亡我啊!啊!
这次的度假村开发,是在多方扶持下的扶贫项目。
力求发挥人与自然的能动作用,将无人问津的深山发展成蓬勃发展的新时代新旅游区。
作为该项目的负责人——张明希先生责无旁贷身先士卒的加入了实地考察的队伍。
参与这次实地考察的队伍人员有——
张副总!
赵董事长!
王秘书!
李助理!
以上。
真是浩浩荡荡的考察队伍呢。
——————
机场的贵宾室,奢华不已,连空中的氮气都夹杂钱分子的气息。
在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跟着吸气充盈起来鼓鼓囊囊的肺泡,都在胸腔里呐喊着——
钱钱钱!
张副总坐在那张比人皮还贵的沙发上,翘起脚脚通电话。
“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张总。”那头传来了小王有条不紊的声音,“您今晚入住之后,明天就可以举行会议……”
“很好,就这样……”
“对了张总。”
“嗯?”
“请问赵董在您旁边吗?李助理联系不上他,拜托我问一下您。”
“赵董他……”上厕所。
不对啊?张副总站起身来,上厕所也带着手机啊,难道人掉坑里了?
外冷内热的张副总准备去关心一下赵董,绝对不是想要看赵浩寒的笑话哎。
——————
“张总,竟然在这里碰到你,真是有缘。”
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张副总听着这声音一震,看清了人就只剩下苦笑:“原来是南宫总裁,好久不见了。”
“您这是往哪儿飞啊?”
“往a市。”
“是嘛,真是太巧了,搞不好我们是同一架飞机呢。”
同一架飞机!
同一架!
张副总的心Duang的摔进了地皮里,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
赵浩寒你在哪儿!
救命啊!
——————
“赵董!!”张副总顶着一脑门冷汗,像炮弹一样冲进了厕所。
噗通!
张副总听见了一声清晰的落水声,却没听到赵浩寒的声音。
“赵董?”
张明希愣了愣,不好的预感爬上了心口——不会猝死在坑里了吧。
“赵董!”
“赵……”
吱——
一扇紧闭的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张明希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赵浩寒!”
天啊!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赵董在徒手掏坑!
妈哟,这个合作做不下去了。
赵浩寒发誓他只是提裤子的时候,被张明希那一声吼惊得手一滑,就把手机掉马桶坑里了而已。
他那无辜的手机只是安详地躺在马桶壁上,甚至都没有沾上水。
马桶壁也是干干净净的,他之前空投的炸弹都进了洞。
而早在他的手机还没掉进去之前,高端的红外冲厕所系统就已经把边边角角都清洗得干干净净,白得好像电视里牙膏广告的模特那么白,白得好像天边的云朵那么白。
张明希却摆着那张震惊脸瞪着他,仿佛他不是捡了个手机,而是把投放的炸弹挖起来了一样。
他恨不得捧一把水喝下去,来证明这个马桶的纯洁性。
啧,赵董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有点恶心。
还是算了。
——————
“你有什么事?”
张副总看着赵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手机捡了起来,风平浪静的开了口。
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走到洗手池旁去洗手。
张明希浑身的鸡皮疙瘩呲溜一下就冒起来了。
你不要以为你悠哉悠哉洗个手,我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啊!
赵董您是不是把我一点五的视力当瞎子,稍微过分了那么一点哎!
“张副总?”
赵浩寒带些疑问的话出了口,张明希透过盥洗池上的镜子看见对方的目光正放在他的身上。
张副总浑身一震,也顾不上嫌弃赵董手脏了。
“赵董,我们今天乘坐的航班……”张明希话说到一半,听见外头跟着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说话声顿住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浩寒,直接上手扯住了赵董的后衣领,“抱歉,借一步说话。”
“哎?哎哎哎!”
——————
不知道为了什么,奢华的贵宾休息室里的厕所隔间如此狭小。
张副总觉得两个人挤在里头有点放不开手脚,要十分注意才能保持好距离,可即便如此,赵董那身长得像铺盖的风衣还是不可避免的卷到了张副总的衣服上。
不过张副总毫不在意,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外头的人带走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遇见的南宫总裁。
“你……”
张副总一把捂住了赵董的嘴,非常凶了:“嘘!”
啧,赵董生闷气,不说话就不说话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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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等我回来……”南宫总裁的声音透露着浓情蜜意,“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
张副总听见这话吓得一个颤抖,把赵董捂得快断气。
赵浩寒忍无可忍,在憋得翻白眼之前给了张副总一脚,这才让张明希松了手。
“嘶……”
“嘘!”
张副总的眼泪都疼出来了,他不敢声张,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简直是睚眦必报了,张副总佩服,恨不得心里头给这位爷抱个拳,在用这个拳头擂他脸上。
——————
“我知道,我也爱你……”外头甜甜蜜蜜的电话好不容易才依依不舍的打完,“我爱你,我最爱你了,mua……”
据不完全统计,这已经是这通电话的第九十八句“我爱你”,第六十四个亲亲。
张副总觉得自己腿麻得有点站不住了。他这个位置不好,只能一只脚虚虚的站在边上,一只脚跨着马桶勉强支撑。
他实在没忍住,人晃了晃往赵浩寒那边倒去。
赵浩寒眼见着张明希摇摇晃晃,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撤退,完全忘记了自己背后只有孱弱的厕所门。
嘭!
我们的张副总,群众的好儿子,就这样屈辱跪在了资本主义反动派的面前,但是他毫不屈服!
用他坚硬的头颅强硬地狠狠地正面迎击了走资派最不堪一击的薄弱点!
南宫总裁难以置信的看这着一切。
没想到啊没想到!
张副总和赵董之前,原来还有这样可怕的py交易。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