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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有个死心眼绛尘谢逢殊小说

  • 时间:2021-12-09 14:03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山里有个死心眼》,山里有个死心眼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子鹿所著的小说围绕绛尘谢逢殊两位主角开展故事:谢逢殊有时候自己都很好奇,到底是看上绛尘哪里了。热门评价:他不知道。
  • 山里有个死心眼小说

    推荐指数:8分

    山里有个死心眼

  • 山里有个死心眼绛尘谢逢殊小说

    妖修金丹,佛化金身,天地间的修行,除了日复一日往上叠加的年岁,总要修炼出点什么东西的。但这两样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特别是佛修一身佛骨金身,除了多年的修行,还要有极高的慧根。正悟方丈在寒隐寺整整修行一百一十年,修得金莲聚顶,已是少有,所以见到眼前的僧人年纪轻轻已得金身,才会如此震惊,一时破了规矩。

    待说完他才惊觉,对方既有这一身修为,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妄论的了。

    绛尘并未动怒,也未开口解释,只是转头看向谢逢殊。

    “去点灯吧。”

    正悟被点醒,对着谢逢殊一稽首。

    “施主随我来。”

    谢逢殊静默地看了绛尘半晌,最后面无表情地转头跟在方丈身后。

    第二次,他心道。

    第一次是在西南,琅烬说绛尘身有所缺,当时谢逢殊一时没放在心上,这次被同是佛修的方丈窥破,谢逢殊才知道绛尘是金身出了问题。

    佛修一旦得了金身,离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可他偏偏卡在这儿七百年。

    法殿三面无窗,屋顶高不可窥,只有最顶端开了一面天窗,投入一点细碎的光,随即湮没在佛灯的通明烛火之中。

    谢逢殊穿行于千盏金莲之间,抬头看向前方带路的方丈。

    正悟行了片刻,停住脚,躬身从水中取了一盏未点燃的莲灯。

    “敢问施主,为何人点灯?”

    “为一个女子。”

    “何名何姓,何时生辰?”

    “……”谢逢殊一愣,才发现迦云并未告诉自己那名女子的名字。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谢逢殊歉然道:“受人之托,既不知姓名,也不知生辰。”

    正悟又问:“求什么?”

    谢逢殊想着当初迦云的话,答:“求她平安喜乐,所愿皆成。”

    正悟念了声佛号,长叹一声:“痴人。”

    谁说不是呢,谢逢殊心道,这样的痴人我后面还跟着一个呢。

    正悟方丈轻念了一段梵文,手中的莲灯灯芯忽凭空而燃,灯焰在空中摇摇晃晃。正悟把灯重新放入水中,看着它漂远。

    谢逢殊对方丈行了个礼,与绛尘一起出了长明殿。

    两人原路返回,寺中道路迂回,处处禅房松影,谢逢殊跟着绛尘一前一后地行了片刻,忽然止住脚。

    见绛尘抬头,谢逢殊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有些无奈地开口:“迦云和我说过名字,方才是我忘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去说一声的好。”

    绛尘看向谢逢殊,对方一脸坦荡地与他回视。

    绛尘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必。”谢逢殊笑了笑,“你在这儿等我,我说一句就回。”

    绛尘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点了头。

    等谢逢殊再一次推开长明殿的门,里面依旧灯火辉煌。

    去而复返,正悟方丈大概也没想到,对着谢逢殊道:“施主还有何事?”

    谢逢殊二话不说,先对着正悟躬身作揖,庄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

    “敢问方丈,方才那个和尚金身有损,到底是在何处?”

    一时间,正悟神色几变,最后道:“于人之后,不可妄言,施主何不亲自问问他?”

    “他不会告诉我。”谢逢殊笑了笑,轻声道,“方丈不知,我不为别的,只是担心金身有损对他有害,他算是我的……”

    谢逢殊说到这一顿,至亲与好友两个词在舌尖转了又转,却始终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与绛尘既称不上至亲,又莫名不甘只用一个“好友”带过。

    他心里乱得很,最终只是苦笑一声:“我担心他,挂念他,心有所困,寝食难安。”

    正悟看了他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又道了一声:“痴人。”

    谢逢殊一声不吭,乖乖受了这两个字,又对人行了一个长揖。这次刚到一半,手便被正悟拦住了。

    “施主一身仙缘,我受不住这两次礼。”

    他已经修行一百多年,既然看得出来绛尘的金身,自然也看得出谢逢殊的仙格。正悟缓声道:“方才那位同门金莲聚顶,金身已成,按理已该入飞升境——

    “不知为何,偏偏缺了一节佛骨。”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谢逢殊皱起眉:“佛骨?”

    正悟点点头,叹道:“贫僧也是闻所未闻。

    “施主放心,佛修两重身,一身金身,一身凡胎,金身有缺于性命无忧。

    “只不过金身大成是飞升之首要,方才那位同门——”

    正悟没有说下去,谢逢殊也明白了。

    金身不成,如何飞升,所以绛尘才在须弥待了七百年。

    但听到于性命无碍,谢逢殊还是松了口气,对着正悟方丈一拱手,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多谢”。

    他心中总算有块大石落地,出门时看着殿门上的牌匾问:“不知这是哪位大师的墨宝?”

    正悟送他出殿,答:“是贫僧拙作。”

    “好字。”谢逢殊夸了一句,又随口道,“此殿叫长明,我修行的地方叫无明,也算有缘。”

    正悟微一皱眉:“无明?”

    谢逢殊见他这副样子,问:“有不妥吗?”

    “佛法之中,贪嗔痴欲遮眼,不见前尘因果,由妄执故,轮转生死,称作无明。”

    正悟摇摇头:“于仙者自然无碍,是我多言。”

    谢逢殊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笑道:“多谢方丈解惑。”

    谢逢殊想了一路,还是觉得自己的仙山叫作无明大概还是因为云雾缭绕不见日光,与正悟方丈说的佛法大概扯不上什么关系。

    等快到与绛尘分开的地方,谢逢殊一抬眼。

    不远处的绛尘依旧站在原处,确实是在那儿等着谢逢殊。

    可他对面此时却多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一身胭色衣裙,在青松古柏之中看起来明艳活泼,正对着绛尘展颜一笑。

    谢逢殊:“……”

    和尚和小姐,这又是哪门子折子戏?

    谢逢殊又走了几步,刚好听见对方问:“敢问尊者法名?”

    绛尘不耐时面上仿佛含着霜雪,他没有说话,只漠然转过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谢逢殊。

    谢逢殊凑上前,语气故作惊异道:“怎么让你等我一会儿,等出一个姑娘?”

    可能耐死你了。

    他这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轻佻,对面的女子红了脸,却依旧仰起头,声音清脆。

    “这寺庙太大,迷了路,想请这位法师指一指。”

    “那不凑巧,”谢逢殊答,“我们都不是本寺的人,姑娘再找找别人吧。”

    眼前的女子咬了咬唇,似有不甘,绛尘却已经偏头看向谢逢殊,眼中完完全全只落了这一人。

    他道:“走吧。”

    等走出一段路,谢逢殊突然笑了。

    古树遮挡天日,投下一路细碎的光影,落了两人一身,谢逢殊笑道:“我还以为你也跟人讨水喝了呢。”

    绛尘不知道迦云的事,有些不解地皱起眉,看向谢逢殊。谢逢殊也不解释,看着眼前的人,有光落于绛尘眉眼间,他刚才的满面寒霜已经消融干净。

    谢逢殊忽然喊了一声“绛尘”。

    我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谢逢殊心想,却不自觉地开口了。

    “哪天你去化缘,要讨一碗水喝,千万别敲七十八家门,只来找我。”

    绛尘轻轻皱了皱眉,片刻之后答:“苦修不入世,不化缘。”

    谢逢殊:“……”

    行吧,这是块木头。

    谢逢殊难得知道了什么叫自讨没趣,但对方语气正经,他又不好意思解释,只冲着绛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道:“回吧。”

    走出去数十步,谢逢殊一回头,还看见那胭色的裙角立在路中,半点未动。

    月华初升,灯火流明。

    法会将近,街上一天一天热闹起来,喧闹声混着阵阵湖水拍岸之声,隐隐约约从窗外传进来。谢逢殊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起身去敲旁边的门。

    片刻之后,门开了,绛尘手还放在门上,垂眼看着谢逢殊。谢逢殊冲着绛尘扬眉一笑:“睡不着,想来找你聊一聊。”

    绛尘松开手让人进来,又阖上了门。

    谢逢殊进了房,一抬眼就看见放在床头案台上的那盏佛灯。莲花托底,似玉非玉,昏黄的烛火在半空中燃烧着。

    是绛尘那盏叫涅槃的灯。

    绛尘已经回身,谢逢殊收回目光坐在屋中的乌木桌前,十分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还抬头问绛尘:“你要吗?”

    见绛尘摇头,谢逢殊自己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明日法会就要开始,还没问你,渡厄境的入口到底在哪?”

    绛尘道:“湖里。”

    谢逢殊一愣:“窗外这湖?”

    绛尘点点头。

    “法会为期三日,入口何时显现?”

    绛尘答:“最后一日,朝拜众人燃万盏莲灯入湖,渡厄境入口即现于天地。”

    他说话向来不急不缓,有股安定人心的意味,谢逢殊听得心猿意马,不自觉盯着对方的脸看。

    这眉眼唇峰,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淡,怎么偏偏就长成了合谢逢殊心意的样子?

    他看的时间太长,直到对方察觉到了,也抬眼看过来。

    谢逢殊装作不在意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到绛尘旁边的灯上,忽然又想起了长明殿中三千盏金莲灯。

    谢逢殊心念一动,问:“你这盏长明灯也是替人点的?”

    果不其然,绛尘停顿了一会儿,答:“是。”

    谢逢殊点点头,问:“你的意中人?”

    大概“意中人”这三个字太过直白,绛尘这次停顿的时间久了许多,最后开口道:“……是为他所点。”

    哦。

    谢逢殊偏头看向绛尘,片刻之后挂出一个笑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迦云为意中人点灯,是求她平安喜乐,你呢,又替她求什么?”

    绛尘屋内的窗户没关,春风料峭,掠湖而来,吹得长明灯烛火微动。绛尘低头,抬手替它遮住一点风。

    良久之后,他开口了。

    “他看似意气疏狂,实则心性坚韧,遇事不问天地,只求不愧于心,万难不改其志,万死不退其道,因此受了许多罪 ,吃了许多苦。我点一盏灯,求他此世苦海回身,所愿皆得。”

    跳动的烛火之中,他语气温和低沉,谢逢殊听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绛尘应该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长的话。

    继而才是淡淡的苦意,从谢逢殊心里一点一点往外散,仿佛融进了周身的血肉经脉,让他连对绛尘笑一笑都费劲了。

    于是他干脆把刚才硬挤出来的一丝笑也收回来了,自暴自弃似的仰头看着绛尘问:“你入渡厄境是为了她?”

    绛尘没有说话。

    应该是了。谢逢殊点点头:“她现在人呢?”

    绛尘依旧没有开口,只于烛火之中抬眼看过来,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和谢逢殊间隔了千百年。

    谢逢殊突然便失了继续往下问的兴趣了——去他的秉烛夜谈,自己本好好在房里睡觉,偏偏脑子出了毛病,非要来给自己找气受。

    谢逢殊仰头“腾”一下站起身,冲着绛尘一点头:“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语毕,谢逢殊也不管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径直出了门。

    他被气恼与苦意压得睡意全无,不想回房,听见街上的喧闹声,便往楼下去,想去街上逛一逛。

    入了夜,主街上反而比白日更热闹了些。卖吃食或是玩物的摊贩沿街叫卖,街两旁的茶楼酒肆门帘半放半卷,不断传来欢声笑语,还有更多的是卖香烛佛灯的小摊,檀香一点,散出朦胧的烟雾来。

    这一切谢逢殊都见着了,也听着了,却不入眼不入耳。他沿街走着,提不起精神,只半路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又酸又苦。

    谢逢殊不想吃了,举着那串糖葫芦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想起来要给鸣珂买礼物, 挑了半晌,最终在街边买了个黑色的泥哨。用皮绳穿着,上面用金笔描了一对青鸟,精致小巧,估计鸣珂会喜欢。

    谢逢殊收好泥哨,刚往客栈走了几步,身旁忽地有人凑过来大声道:“是你!”

    这女声清脆如铃,谢逢殊转过头,居然是那天寒隐寺中和绛尘问路的女子。今日她的胭色衣裙换成了青色,斜斜插了一支玉簪,看起来生机勃勃。

    小姑娘和谢逢殊打了个招呼,又环顾了一圈。

    “那天和你一起的法师呢?”

    谢逢殊答:“睡觉呢,没出来。”

    眼前的女子懊恼地叹了口气,又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谢逢殊不答了,挑眉道:“你关心那法师干什么?”

    小姑娘脸突然红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叫什么,是哪座庙里的。”

    ……妙香民风如此开放吗?

    谢逢殊颇有些无言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实事求是提醒道:“这位……姑娘,那是个和尚。”

    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胆子大得很,仰头看着谢逢殊,语气干脆地道:“就算是和尚,也可以还俗的呀。”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是没有吃过苦受过挫的闺阁小姐。谢逢殊见她这副样子,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刚才绛尘口中说的人,忽地一笑。

    若要论愚痴,谁也别说谁。

    能点醒一个是一个,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头看着她,正正经经地答。

    “姑娘有所不知,这和尚心里有人了,他喜欢那人,此生只为那一个人动凡心,也只愿为那一个人入红尘。”

    似乎看出来谢逢殊并不是在说谎,眼前的女子噘了嘴,手中的绣帕被绞成一团,连眼圈都红了,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手,有些不服气地小声问:“那人是谁啊?”

    我哪知道是谁,我也想知道是谁。

    谢逢殊这么想,偏偏又不愿意这么说。他不知怎么想的,轻咳一声,看似万分从容,实则恬不知耻地冲着对方一颔首。

    “不才,正是在下。”

    谢逢殊将一条主街走完时,已经是皓月当空。

    方才他冲着人姑娘厚颜无耻地撒了个谎,对方许是吓住了,微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逢殊:“你你你们——”

    谢逢殊面不改色地回视对方。

    他眉眼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精致,正经起来一副相貌较起绛尘来也不遑多让。对视之间反倒是女子先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抱歉”,扭头便跑进人群中。

    谢逢殊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结果人跑得猝不及防,满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剩下自己顶着串咬了一颗的糖葫芦站在街头。

    谢逢殊耸耸肩,继续往下逛。直到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只有一些零散的摊贩酒肆还开着门,借着夜风飘来一阵一阵清冽的酒香。

    谢逢殊兴致来得突然,干脆买了一壶酒,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满街月色,边喝边折返。

    酒色清亮,撞在黑陶酒坛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谢逢殊边喝边想着刚才的情景,心道:不管前世如何,现在绛尘的名声算是栽在我这里了。

    这么一想,他居然有些微妙地……舒畅。

    妙香的酒大多都是果酒,味道清淡,唇齿留香,却容易醉人。等谢逢殊到了客栈,恰好将一坛酒喝完。

    随云客栈共三层,二三楼是客房,一楼大厅支了四五张桌子,供人喝茶谈天。谢逢殊出门的时候堂内还十分热闹,等他回来已经大都散了场,跑堂伙计正在收拾散乱的桌椅。

    谢逢殊和那姑娘扯谎时张口就来,且面不改色,现在回了客栈,想到绛尘在楼上,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加上酒意上头,反应迟钝,迟迟站在大堂内不肯挪窝。

    伙计一抬眼见他站在门口不动,笑道:“客官回来了,怎么不上楼?方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尊者还下楼来寻过你。”

    谢逢殊不由得问:“他找过我?”

    伙计边收拾东西边答:“是啊,问了一声可曾见过你,我说你出了门,兴许是去逛一逛,他便又上楼了。估计是担心你,要不你上去和他说一声?”

    谢逢殊现在才觉得自己刚才负气出门实在是有些不理智,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又被衣袖上沾染的酒气熏了一下:“我站一会儿,醒醒酒。”

    “行。”伙计爽快一应,擦干净最后一条长凳,利索地往桌上一搭,“也对,尊者上楼时要了水,许是要沐浴,客官若是要找他,还要再等等。”

    谢逢殊:“……”

    他忽地对着伙计万分客气地一点头:“算了,我有些困了,还是先上楼休息吧。”

    伙计一愣,说了句“那您早些休息”,刚说了一半,眼前的人已经一抚衣袍,干脆利落地上了楼。若不是在楼梯拐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真看不出来他喝了整整一坛酒。

    谢逢殊上楼倒是挺利索,等站在绛尘的门口时,突然又止住不动了,对着影影绰绰透出烛光的青纱窗,不知道自己本来是要干嘛。

    片刻之后,谢逢殊想起来了:哦,刚才伙计说绛尘大概在沐浴。

    按礼法而言,这种时候谢逢殊乖乖滚回房睡觉就万事大吉了。但不妙就不妙在这厮已经喝得半醉了,酒壮㞞人胆,谢逢殊想了想,竟然开口施了个诀。

    难为凌衡仙君,喝醉了仙诀居然还没念错,一只烟色朦胧的蝴蝶幻化于空,在谢逢殊面前飞掠了两圈,透过纱窗进了屋。

    烟蝶极淡,隐于空中几乎看不出痕迹。谢逢殊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和它通感,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屋内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

    瞬息之后,谢逢殊的烟蝶被人握住了,留在上面的一点仙识也断了干净。

    谢逢殊:“……”

    他喝了酒,思维迟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得,没脸做仙了。

    谢逢殊硬着头皮抬眼,冲人一笑:“绛尘法师居然还没休息?”

    绛尘不答话,只拧着眉低头看向谢逢殊。

    他许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一身白色僧衣不像平日里一样规整,衣角袖口都有些凌乱,那串黑檀木手串还在他的腕间,松松散散地悬着。

    谢逢殊尴尬得恨不能一命归西,绛尘看着他,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问的却是:“你喝酒了?”

    谢逢殊仿佛做什么坏事被人抓住了,不自在地开口:“啊,喝了一点儿。”

    实际上他眼角颈边皆是潮红,浑身都沾染了酒气,并不是喝了一点那么简单。绛尘看了他片刻,居然有些无奈地皱起眉。

    他道:“进来吧。”

    谢逢殊就这么一脸茫然地的被绛尘带进了房。

    屋内拦着一扇绣满修竹的屏风,谢逢殊扫了一眼,屏风后放着浴桶。

    他心虚地转过头,绛尘似乎想把他带到桌前,谢逢殊跟在对方后面走,没承成想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绛尘的床上。

    绛尘察觉到动静,回身看过来。

    ……天地良心,谢逢殊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喝醉了头晕,他抬头看着绛尘,可怜兮兮地道:“我喝醉了。”

    不能怪我。

    绛尘只道:“坐好。”

    谢逢殊便真的乖乖不动了。

    绛尘推门而出,不知道去了哪里,谢逢殊坐在绛尘床上等了会儿,困意袭来,头一偏一摆,最后干脆歪在了绛尘床头。

    醉眼蒙眬朦胧之中,谢逢殊看到绛尘回来了。

    他端了一盆水放在床边,又浸湿了一块帕巾,随后站在床前停了一会儿,道:“谢逢殊,擦手。”

    他声色低沉,本来该是诵经闻礼的,此刻说这句话却无端地的透出一点柔和来,一点也不突兀。

    谢逢殊没动弹。

    半晌之后,绛尘走近了些,俯身替谢逢殊擦脸。

    其实谢逢殊和绛尘仙法傍身,施个除尘诀就能解决,不过若是那样,远没有此刻巾帕的温热来得的舒服。

    谢逢殊于醉意之中抬眼,见绛尘面色淡然,眼睫轻垂,极具耐心地替自己擦了脸,又去擦手。

    床头的那盏长明灯还燃着,照亮两人的侧脸,另一半脸则隐于床幕之中。一明一暗之间,谢逢殊看着绛尘,带着醉意低声开口。

    “真奇怪,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我也喝醉过,你低头替我擦手。”

    说完谢逢殊自己先笑了:“我可能是醉糊涂了。”

    绛尘手上的动作停了,抬目看向床上的人。

    两人于昏黄的烛火之中四目相对,窗外是隐约湖水浪潮之声。谢逢殊突然道:“那天我重返长明殿,不是因为想起了名字,是想去问问你的事。”

    绛尘答:“我知道。”

    谢逢殊压着嗓音子低低笑了两声,继而又收住笑,翻身坐起。

    他动作太急,带着头又有些晕了,谢逢殊却缺不管这个,只靠近绛尘,说话时唇齿之间都带着酒气。

    “方丈说你金身有缺,是缺了一寸佛骨。”

    谢逢殊伸手握住了绛尘的指尖,又一寸一寸地往上探。

    手指、腕间、手臂、肩膀,再到胸前。

    谢逢殊动作很慢,仔仔细细一点一点摸过去,他好像醉得分不清金身与凡身的区别了,只一点一点按过去,声音沙哑。

    “缺在哪里?”

    他的手落在心口时,被绛尘抬手按住了。

    谢逢殊抬头,正对上方绛尘目光沉沉如海,低声喊了他一句“谢逢殊”。语气里有些警告的意味,还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

    谢逢殊不管他,只问:“疼吗?”

    缺了一节佛骨,疼吗?

    半晌,绛尘道:“回房去吧。”

    谢逢殊低笑了一下,突然用按在绛尘胸口那只手拽住了绛尘的衣服,整个人都朝绛尘压了过来。

    绛尘大概没想到他会凑近,下意识地后仰,于是一瞬间,连带着死活不放手的谢逢殊也被拉下了床滚到了地上。混乱之中不知是谁一抬手还打翻了旁边的脸盆,半盆水全倾到了两人身上,木盆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仙一僧浑身是水滚在地上,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绛尘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低声喝道:“谢逢殊!”

    谢逢殊置若罔闻,心里想:反正我喝醉了。

    这个理由一万个站不住脚,谢逢殊却心安理得地的借酒撒疯起来,他坐在绛尘腰间,湿衣贴着皮肉,颈间锁骨都是水痕,连垂下的几缕头发都湿透了,却只俯身凑近身下的人,又问了一遍。

    “疼吗?”

    绛尘看着他,最后终于投降似的低声答:“不疼,起来吧。”

    谢逢殊“哦”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反而与绛尘越凑越近,连呼吸都交错着。

    这样的距离和个姿势,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吻。

    但最后,谢逢殊的唇落在了绛尘颈边,对着那处狠狠咬了一口。

    他好像一个动物,对着自己的什么所有物打了个标记,随后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想想又安慰似的吮了吮。

    他的一只手还在绛尘心口,被对方死死按着,谢逢殊抽了一下,居然没有抽/动。

    算了。

    谢逢殊这么想,酒意和睡意凶猛而来,他垂头趴在绛尘胸口,睡着了。

    谢逢殊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是孤山绝壁,好像天地初开的混沌之时,一片昏沉无光。谢逢殊环顾四周,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谢逢殊已知是梦,并不怎么紧张,但那种天地空茫,只余孤身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绝壁之处峰回路转,才看见远方有一道身影。

    对方站在崖边,正抬头朝谢逢殊看过来。他的头发用木簪束起,一身玄青色衣袍于空中猎猎作响,衣襟袖口绣着金色回云纹,整个人约莫不过三十岁,见到谢逢殊,他面上浮出一点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

    谢逢殊停住脚步,有些谨慎地看过去。

    他并不认识这人。

    对方似乎并未看到他眼中的谨慎,笑道:“许久不见。”

    谢逢殊眯起眼:“我们见过?”

    “这话说得让人伤心。”对方叹了口气,依旧笑着温声道,“凌衡仙君贵人多忘事,咱们的缘分可比你成仙的时日长多了。”

    他语气实在是温柔得很,好像面对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谢逢殊却听得不太舒服,只问:“是在我飞升之前?”

    “还要久些,在仙君赴死之前。”

    赴死?

    短短几个字,谢逢殊心内震荡,有些茫然,面上却不显分毫,眼前的人依旧唇带笑意:“当年我与仙君在此初见,至今已是天地轮转,沧海桑田,我却时时刻刻不敢忘怀。可惜我处处受人制衡,相见多有不便,现在凌衡仙君身边还跟了……绛尘,只能约故人梦中一叙。”

    他本就嗓音温柔,这话一出,说得两人之间好像和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似的,谢逢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直截了当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话问得颇有些无礼,对方却好脾气地笑了笑:“七百年前在须弥山,仙君也是这么问的我,当时正是少年意气——”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在下姓封,封寂。”

    妖魔宗的宗主封寂!

    谢逢殊一个激灵,立刻去摸刀,却扑了个空。

    封渊不在他身上。

    封寂看出了他的打算,笑道:“故人叙旧,何须刀刃?”

    谢逢殊听他一口一个故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不由得心头火起,冷笑道:“故人叙旧,何须偷偷摸摸设梦?”

    封寂一怔,随即低笑出声:“说得也是。”

    他虽一直面带浅笑,看起来温润非常,眼中却不带半分笑意,目光沉沉如霭,朝谢逢殊看过来。

    “那在下就于渡厄境,等着与仙君相见,对了——”封寂笑了笑,语气似是好心,又带着怜悯。

    “仙君这次可要小心些绛尘尊者了。”

    谢逢殊猛地一睁眼,天光大亮,他头顶是客栈青烟色的纱帐。

    他是被刻意带入梦中,此时猛然从梦中抽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直愣愣地看着纱帐被微风吹动,直到旁边传来一句:“醒了?”

    谢逢殊一转头,绛尘坐在桌前,桌上散乱放着几本书,大概是佛经。他左手持着一本书,抬眼与谢逢殊相望。

    霎时间,昨夜种种立刻重新灌回了谢逢殊的脑子里。

    偷看人洗澡被抓,把别人摸了个遍,还伺机在别人脖子上咬了一口……

    谢逢殊想到这下意识抬眼,绛尘左侧颈间留有一道淡淡的淤痕,红色,还带着隐约的一点儿牙印,在他白得森然的颈间分外明显。

    ……自己还醒过来干什么?

    谢逢殊只觉得羞愧之情从胸口冲到了天灵盖,还带着一股热气,几乎快把他给蒸熟了,七荤八素之时他还残留了一点心神,默默盘算道:这下该怎么办,主动认错还是装作记不清了?

    相较于他,绛尘反而万分冷静,放下书道:“下楼吃点儿东西吧。”

    谢逢殊才又想起自己现在还在对方的房间,对方的床上,飞快爬起来穿鞋整理衣衫,绛尘坐在桌前耐心等他收拾齐整,与他一起下楼。

    楼道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微微错身而行,谢逢殊落后绛尘半步,稍微一瞟就能看见对方颈间的淤色。

    谢逢殊已经听到了楼下人声喧哗,想必人只会多不会少,他停下来看着绛尘,犹豫道:“要不……遮一遮?”

    话一出口谢逢殊便悔得恨不能咬舌,还没想好要不要装傻,如今简直不打自招,他干脆主动认错:“昨夜我喝了酒——对不住。”

    遮一个印记对于两人来说易如反掌,但不知为何,绛尘直到现在都还任由它暴露在外。好歹是谢逢殊自己造的孽,何况一个和尚颈边落了个被啃咬出来的红痕总是不得体,他破罐子破摔,道:“我替你用仙术遮掩。”

    绛尘闻言偏头看了谢逢殊一眼,似是迟疑了片刻,最后居然摇了摇头:“不必。”

    谢逢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委婉提醒:“出门被人看到不太好吧?”

    绛尘道:“蚊虫叮咬是常事。”

    ……这蚊虫牙口可真好。

    对方如此淡然,谢逢殊再说反而显得在意了,他只能转过头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与对方一道下楼。

    楼下的确热闹得很,两人寻了个僻静些的角落,等上菜的间隙,谢逢殊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最后咳了一声,道:“昨夜我被人引入了梦障。”

    此话一出,绛尘立刻抬眼看向他,等着下文。

    “那人说他是封寂,我寻思应该没人拿这个撒谎。”谢逢殊停了停,又道,“他说和我相识许久,来找我叙旧。”

    绛尘道:“然后呢?”

    谢逢殊思索片刻,一摊手:“就没了,说等着与我在渡厄境相见。”

    其实还有一句,封寂提醒谢逢殊小心绛尘,但谢逢殊没有说,也没放在心上。先不论封寂不过是突然冒出来说了几句话,真实与否还未可知,谢逢殊还莫名地看对方不顺眼。单从绛尘这边,谢逢殊就不相信绛尘会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对绛尘会如何倒是未可知,昨晚——

    绛尘突然出声:“不要信他,也不必应他的话。”

    谢逢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抬眼冲对方笑了笑:“我知道。”

    他们坐在一扇窗下,有阳光破窗而入,落了绛尘满身,他看着谢逢殊,眼睫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清晰可数。

    谢逢殊与他对望,目光又往下而去,落到颈间那处红痕之上,日光之中,那里像是早春一朵灼灼桃花。

    谢逢殊原本还在想着梦障之中封寂的话,此刻突然心念一动,如同醍醐灌顶。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道:我为什么要小心他,我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出,谢逢殊于下一刻霍然起身。

    长条木凳被他猛地一撞,发出不小的动静,幸好堂内人声鼎沸,并未有人注意,只有绛尘抬眼看向谢逢殊,微微皱眉:“怎么了?”

    谢逢殊没有回答,他怔怔地看向绛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喜欢他?

    自己堂堂凌衡仙君,几百年才动了一次凡心,喜欢一个和尚?

    谢逢殊好像今天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于日光之下仔仔细细地把人看了一遍。

    阳光下绛尘的眼睛澄澈得像是什么琉璃珠子,纤尘不染。大概是受日光影响,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谢逢殊时,眼中透露出一点温和的意味,如同刚温好的烈酒,浇得谢逢殊心尖滚烫。

    谢逢殊自须弥山与对方在雪夜初见,进西南,入漠北,至妙香,一路并肩下山。一开始绛尘简直冷淡得不近人情,不过勉强与自己同路而行,到后来一路上种种疑阵险阻,机缘巧合,对方虽然依旧少言,却帮过他不少。甚至有的时候,谢逢殊总觉得能感觉出对方霜雪皮囊之下,对于自己若有似无的一点暖意来。

    刚开始谢逢殊觉得对方愚笨,不讨诸佛欢喜,以至于七百年不得飞升。后来又觉得对方冷如冰雪,又寡言少语不近人情,也不得世人亲近,居然只有谢逢殊一路上愿意死缠烂打,和他朝夕相对了。

    路上无事可做,谢逢殊有时会想:诸佛不愿引渡,尘世不得沾身,这个人该去哪呢?

    如今想来,还是该自己放于心头,留在身边,才最妥帖。

    思此,谢逢殊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心里的一个念头万分笃定,清晰可闻。

    哦,我确实喜欢他。

    谢逢殊觉得这一路上自己种种奇怪之处都找到了解释,他畅快地舒了口气,重新坐下开口答:“没事。”

    谢逢殊想:仙君也是要脸的,对方还是个和尚,可不能把人吓到了。于是他率先岔开话题,道:“昨夜封寂和我说话时很熟稔,一口一个故友,语气温和得很,实在不像是……”

    一个屠戮人界,杀人修道的妖魔宗宗主。

    可是对方的语气再温柔,谢逢殊梦里依旧感觉到了些许的不舒服,像是被细不可见的丝线勒住了咽喉。

    绛尘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封寂此人,面带慈悲,心若恶鬼,他的话你别信,也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谢逢殊身子前倾,撑着额头看着绛尘,语气却是认真无比。

    “我只信你。”

    绛尘沉默片刻,偏过头道:“你别信我。”

    谢逢殊:“……”

    他这话一半是打蛇随棍上,一半是心痒难耐,想逗一逗绛尘,对方这个反应却出乎他意料,谢逢殊一挑眉:“不行。”

    “这几日在妙香,我天天看经听法。昨天看到书上说昔日燃灯古佛点数万盏长明灯,破黑暗迷障,佑世间万物生灵离苦得乐。我虽没见过当时的盛景,但转头又想,绛尘法师于我而言,和那些长明灯也差不多。”

    他头微微往后一仰,道:“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谢逢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人讨论上佛法,更没想到绛尘闻言答:“燃灯的确曾引万盏长明灯,却从来不为渡众生。”

    谢逢殊一愣:“什么?

    “你们自己写的经文,怎么还骗人啊?”

    绛尘没有答话,眼中带了点笑意,谢逢殊五迷三道,什么古佛明灯都抛在脑后。

    他想:哪管其他神佛渡的是谁,眼前这个人大抵是来渡我的。

    大概是他目光灼灼如火,对视一眼之后,绛尘居然移开了眼。谢逢殊玩心大起,清了清嗓子道:“绛尘尊者?”

    绛尘没有理他。谢逢殊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绛尘?”

    绛尘终于无可奈何,抬目看了他一眼。

    霜雪消融,春到人间。

    转眼之间,已到法会。

    白日里谢逢殊已经觉得这座城是人声鼎沸,等到入夜,才知道什么叫万人空巷。

    队列最前是持天盖斗帐、吹角敲钟的持具僧人奏响法乐,往后是捧花鬘佛龛、净瓶香炉等的僧人,垂目低头,面色庄严。接着才是数千僧众形成长列,持着法器低头诵经,声若洪钟,气势恢宏无比。最后还有香客信徒,一样持莲抚珠,一脸虔诚,跟着诵着佛经。当然也不全是严肃的,还有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尚幼孩童,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纸灯,跟在队伍背后嬉笑打闹。

    这样的队伍隆重盛大,常常是前面的已经转过了街头,最后的人群还没到街尾,要一直巡城一周,直到湖边才折返。

    头两天谢逢殊和绛尘没有出门,站在门口看了个热闹,直到第三日晚,天色已暗,谢逢殊早早候在了绛尘屋内。绛尘收回灯,道:“走吧。”

    法会最后一晚,也是最隆重的一晚。僧侣香客,老叟孩童熙熙攘攘,恢宏的诵经声中夹杂着笑语纷飞,上万人的队伍中人人都捧着一盏千瓣莲河灯,中间一支小巧的红烛,发出荧荧烛光,于黑夜之中汇成一条灯火长河。

    谢逢殊闲来无事,也在路边的摊贩那儿买了两盏,一盏给绛尘,一盏自己留着。两人混在人流之中一起朝前走。

    直到到了湖边,众人才围着湖停下了脚步。

    妙香这片湖广阔绵延,在夜里发阵阵波涛之声,上万盏莲花河灯照破沿岸夜色,也照亮众人脸上的笑意。

    佛乐之声响彻湖岸,众人捧着莲花灯阖目许愿祈福,又弯腰屈身,无比虔诚地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湖中。

    湖水微湍,带着莲花灯往湖中心去。一时间,伴随着佛乐经声,千万盏河灯晃晃悠悠汇入湖中,天地之间,灯火流明。

    谢逢殊和绛尘走在众人之后,放河灯的时间晚了一些。谢逢殊还没想好该许个什么愿,绛尘已经准备弓身放灯。

    谢逢殊连忙拽住对方的衣袖,讶然道:“你不许愿祈福?”

    绛尘手上一停,道:“无愿可许。”

    谢逢殊看了他半晌,想到了那盏长明灯。

    最后谢逢殊道:“那就替我许一个吧。”

    绛尘蹙眉:“什么?”

    谢逢殊死皮赖脸地答:“据说这千瓣莲河灯灵得很,你那一盏替我许一个,我这一盏替你许一个,刚刚好。”

    绛尘默了默,答:“好。”

    他把灯放入水中,看着那一隅烛火:“我……愿你于三千界,得大自在,生生世世,不入苦海。”

    谢逢殊的心也跟着烛火晃晃悠悠,情绪奔流似海,他笑了笑,也把灯放入了湖中。

    “那我祝你早日飞升三天?”

    绛尘转头看向谢逢殊,还未说什么,却见眼前的人先笑了。

    “骗你的,我许了什么愿,暂时不能告诉你。”

    飞升成佛有什么好的,三天有三千诸佛,他只有一个绛尘,是他的心心念念,蒹葭之思。

    谢逢殊于千万烛火,人头攒动之中看向绛尘,心下一松,脱口而出——

    “绛尘,等诸事了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无明?”

    绛尘愣住了,抬眼与谢逢殊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似乎周围的喧嚣都离两人远去了,夜色深处湖山相隐,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灯火重重中的这一眼。

    两人相望的时间有些长,谢逢殊不退不避,这辈子的耐心似乎都用在了这一刻,终于,绛尘喉结微动,正想要说些什么,他们脚下却忽然传来微微的颤动。

    那颤动极其微小,带着阵法的气息,湖边的人没能察觉,绛尘却立刻转头看向湖中,谢逢殊也跟着下意识地看过去。

    他们五感灵敏,一眼便看见湖中央的水纹一圈一圈地打着旋,微动着散开来。

    绛尘看着那处。开口,声色低沉——

    “入口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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