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by椿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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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麒麟一连几天都没见到程天，后来程天终于是来了，展麒麟又在犹豫要不要去和程天道个歉。

不过他也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在上班之前程天主动找上了他。

他把展麒麟请进自己的房间，赶在展麒麟开口之前抢先道了歉。

“麒麟是吧？”程天请他坐下来，“其实按年龄我该叫你一声麒麟哥才对。”

“不敢不敢。”展麒麟急忙摆手谢绝。

“上次是我无礼了。”程天继续说：“也是因为喝得有点多，你是个正经人，我不该对你动那些歪心思，也是吓到你了。”

展麒麟听得云里雾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一番真诚的道歉，但这道歉来势汹汹，他接与不接都不太妥当，只能埋头苦笑，程天看他一眼又说：“其实我倒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多接触，有自己的原则，挺好。”

展麒麟微微摇头。

“这样吧，我们当个朋友。”程天突然站了起来，绕到展麒麟对面，颇为友好地抖着腮帮冲他微笑，“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可以吗？”

“我吗？”展麒麟指向自己。

“都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还是说，我够不上你的交友水准？”

“那当然不是。”展麒麟中规中矩地回答，“我只是一个小服务员，听到天哥要和我做朋友，有点不敢相信罢了。”

程天不再说什么，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拍了拍展麒麟的肩膀，“不要担心，我又不吃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直说。”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展麒麟观察到程天身上也是有纹身的，他今天穿了件紧身的黑色背心，过肩龙就盘踞在他裸露的前胸上，只可惜程天没什么肌肉，这条龙显得气势弱了一些。

展麒麟没话找话，“天哥可以介绍纹身的地方给我吗？”

“当然可以。”程天边说边给他找电话，“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这倒不用。”展麒麟笑了，“随便问问而已。”

程天怎么会找他当朋友呢，展麒麟想一想便觉得滑稽，况且程天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展麒麟一直到晚上下了班还是想不通。

而且程天最后是搭着他的肩膀从屋子里面出来的，这就不由自主地又会叫人想入非非，像他们这种最底层的服务人员，一般情况下是接触不到程天的。

只有阿旭是个例外，大家都知道阿旭是明骚，可展麒麟在酒吧里却是个中规中矩的性格，这一番话谈下来，就连黄辉洪看他的眼光都有了几丝异样。

回去之后展麒麟依旧是向顾念汇报，“程天说要和我当朋友。”

顾念回，“最好不要。”

你是我爹吗，你说不要就不要，展麒麟强压下心头的暗喜，过了一会儿顾念又发消息叮嘱他，“最近一定要小心一些，尤其是走路的时候，多看一看，如果感觉有什么异样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展麒麟出门进门果然留了些神，又一连平静的过了几天，展麒麟决定到程天推荐的纹身店去转一转。

打耳洞的过程使他有股说不出的舒爽，可是舒爽延续的太短，几乎是稍纵即逝的，他看上了纹身，纹身是慢刀子割肉，一笔一笔的来，把身体当作画布，估计可以让他舒爽个够。

程天介绍的纹身店果然比阿旭介绍的理发店高级很多，几乎有点艺术馆的意思，大白天，前来纹身的人并不很多，展麒麟看不太明白这花里胡哨的装修风格，有点望而却步，当时纹身店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板，一个快要完工的顾客，老板四十多岁的样子，扎起一根花白的马尾，皱纹很多，但还算亲和。

展麒麟报了程天的名字，老板也只是笑着点点头，“小天啊，是我一个小老弟。”

老板让展麒麟管他叫林哥，林哥似乎话不多，也不跟他多说打折的事，只问他想要什么风格。

展麒麟还没开口，林哥先说：“如果你是因为喜欢小天的纹身才来的话，我劝你还是谨慎，你不适合那种风格。”

“那我适合哪种风格？”

“中国风一点，或者性感一点。”

展麒麟笑了，“为什么？”

林哥沉吟着说：“因为你身上既有一些文人的气质，又有点沉寂的性感。”

这话说出来有一点文绉绉的意思，展麒麟听不太懂。

“我也确实对过肩龙不是很感兴趣。”展麒麟说：“想要先纹一个小一点的试一下。”

“有自己的想法吗？”

“最好是一句话。”

“一句话？”

“嗯。”展麒麟垂了眼睛，“而且不要是中文，最好让别人都看不懂。”

“希腊语可以吗？”

“有什么特别之处？”

“神秘，好看……”林哥说一句话伸出一只手指头，“还有就是符合你的要求，让人看不懂。”

“有什么想纹的句子吗？”林哥又问。

“念念不忘。”这句话说出来使得展麒麟有些羞耻，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上了一句，“对，就是念念不忘。”

“忘不掉什么人？”

林哥的语调轻松，展麒麟释然了一些，“忘不掉之前的……对象。”

“想纹哪里呢？”

展麒麟只是一味的想纹，但是并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摇头。

林哥转身抽了一只笔，站起身点在了展麒麟衬衫领口裂开的锁骨处，“这里可以吗？”

“没有别的意思。”林哥补充，“锁骨形状很好看，凹陷也够深，以我个人的审美，会觉得纹在这里很性感。”

展麒麟还是没什么所谓，他说：“都可以。”

“还有什么想加的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加上我自己的名字，我叫麒麟，就是麒麟的那个麒麟。”

林哥答应了他的要求，并让他在这边等一会儿，林哥怕他等得无聊，告诉他这里的藏书可以随便看。

可是展麒麟只是徒有一副文质彬彬的外貌，对于看书是全然没有耐心，唯一可以吸引他的就是一本优秀作品图集，其中有一张泼墨似的腰背纹身，看起来有点曼妙。

林哥看了他一眼，“这张好看吧，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看的这个图案是我弟弟设计的。”

“你弟弟？”

“对。”林哥边作图边说：“他学过国画，对这些中国风的东西挺感兴趣，这里的书也都是他的，他爱读书。”

“那天哥爱读书吗？”

“我不太了解他。”林哥举起设计好的图案眯眼看了看，招呼展麒麟过来，“觉得怎么样？”

展麒麟的审美也算不上拔尖，他又说：“都行啊。”

纹身总共历时两个小时，说起来，和打耳洞的感觉还是不同的，打耳洞是穿透，这是划破，蚊子叮蚂蚁咬似的，略有点揪着皮的疼，总之都让他很心旷神怡就是了。

纹身在他左侧锁骨下方，希腊文花里胡哨的，有点像英文字母，但又不十分一样，句子收尾处留出了一个小尾巴，绕进了他的锁骨内，字体的颜色也不是纯黑，展麒麟叫不出什么颜色，觉得有点像他以前写字用的蓝黑墨水，让他比较喜欢的是自己名字的设计，林哥给他安排了一方朱砂小印，斜斜地依附在句子的旁边，麒麟两个字大概是篆书吧，展麒麟也看不太懂，只是笼统的觉得好看。

“朋友”程天一时兴起要约展麒麟出门去玩。

这距离他们加微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而且事发突然，一收工就把展麒麟掳上了车，程天这个人又有些自我，借口是一概不听。

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反正你也没老子老母，没老婆没孩子没对象，回去干嘛，回去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明天还要摆摊呐天哥。”展麒麟可怜兮兮地说。

“摆摊能赚几个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哎。”展麒麟叹口气，被憋出了实话，“这么晚了，我不太想去。”

程天不恼，但也没什么心软的迹象，只是有些不耐烦，“兄弟，你以为你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还晚上不想出去，不相信我是吧，你可以打听打听，我程天说话向来算话，说不动你就不动你。”

话已至此，展麒麟就不得不去，去的地方依旧是上次去过的ktv，只有他们两个人干巴巴地往沙发上一坐，程天既不喝酒也不唱歌，直接把麦往展麒麟手中一塞，“你唱粤语歌给我听啊。”

展麒麟只能开唱，唱了一首接一首，直到唱到嗓子沙哑，程天才懒懒地拍了几个巴掌，“还不错。”

展麒麟捂住了肚子，“天哥，我需要去厕所。”

“那一起嘛！”程天把口中的槟榔吐了出来。

“这就不必了。”展麒麟指向手边的小门，“两步路都不到，我也不至于走丢啊天哥。”

程天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展麒麟赶紧往厕所里面钻。

先掏出手机给顾念发了定位，再把聊天记录给删干净，一来一回间，程天已经在外面咚咚敲门，“展麒麟，快点出来，我已经替你点好了《月半小夜曲》。”

月半是真的，小夜曲却已经唱得十分疲乏，程天也吐出一个大大的哈欠，“别唱了，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儿啊。”

“啊？”展麒麟一愣，程天已经扯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捞了起来，“我们去玩点有意思的。”

什么才是有意思，究竟会有意思到何种地步，这令展麒麟有些忐忑，他第一次觉察到了当线人的危险，藏在口袋中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手机。

程天依旧是把他搡上了副驾，车子未启动之前先双手捶了下喇叭，“麒麟啊，你不是想要赚钱吗，现在去的就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好地方。”

展麒麟还未开口，程天就抢先替他回答，“放心，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展麒麟正襟危坐，“倒不是因为这个……”

“喏！”程天从口袋中摸出一只黑色眼罩递给展麒麟，“戴上它。”

看到展麒麟诧异的目光，程天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这个地方有些神秘，我不想让你记路。”

程天倒是诚实，展麒麟闻言也就戴上了，他的视力本就不好，此时眼前更是一片漆黑，展麒麟握紧了手中刚摘下的眼镜，又听到程天轻笑两声，“蛮乖的嘛！”

“天哥。”展麒麟开了口，“你会带我出城吗？”

“不会啊。”

耳边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那你会让我吸du吗？”

“说不什么呢。”程天的语气中多了几丝不悦，“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为什么只叫我，阿旭不能一起吗？”

“阿旭？”程天启动了车子，“你是说那个小骚鸡吗？带他干嘛。”

车子开的很猛，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束缚，展麒麟几乎要弹飞出去，视线受阻的感觉很不好受，连带着胸腔也起了共鸣，展麒麟十分想吐。

他一边用手心给自己缓缓顺气一边忍受着程天放的难听音乐，原本是想要估摸一下时间，没成想却很没出息的睡了过去。

估计路途不近，因为展麒麟这一觉睡得很实，被程天叫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想摘眼罩却被按住了，“先下车再说。”

车外的空气阴湿，展麒麟怀疑自己在一间地下室里，程天轻揽住他的肩，“不用害怕，马上就到了。”

展麒麟跟着程天慢慢地往前走，后来应该是进了一间电梯，电梯里面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他听见那人问，“靠谱吗？”

“我朋友。”程天松松垮垮地说：“能不靠谱吗？”

那人也就不再问了，电梯没往上走，而是向下坠了一层，只一层，程天又扯住了他，“到了！”

展麒麟终于得以见到光明，眼罩刚摘下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点晕光，赶紧摸索出眼镜戴上，他看着眼前的奇景，禁不住默默感叹一句，原来如此。

但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太久，就被一个穿得好似礼仪先生的人搜了身，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台手机，像个货物一样被搜了出来，然后强制性关机，丢进了一个小柜子里。

这是一间地下赌场。

展麒麟没去过澳门，只在影片中略略瞻仰过赌王的风采，直到今日，他才真的知道，哪怕是小赌场，也是有荷官的。

地方确实算不得大，靠近门口处放了三台老虎机，往里面走一走便是宾客等候区，等候区内放着一些自助水果和饮料咖啡，再之后就是大厅了，厅内一共摆了五张赌桌，氛围使人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撒了某种香薰。

展麒麟自己也喷香水，可却对这里的香味有些无法忍受，好像催眠似的。他发现这里连台钟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没有时间的异世界。人不算少，空调温度却没有调太低，给人一种气血上涌的闷。程天带着他先去了宾客等待区，展麒麟发现包厢区的领班龚正也在这里。

龚正也带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算是阳光好看的，小麦色的皮肤，嫩的像初夏荷叶上的露珠，展麒麟看得出来这个男孩也是个生瓜蛋子，此时正神情紧张地捧着一只咖啡杯。

“咦，这不是？”龚正站了起来，指着展麒麟，却没能很快叫出他的名字，“你不是跟着阿晨的那个谁吗？”

“对，我是，我是展麒麟正哥。”

龚正和程天对了一下眼神，然后龚正把男孩子叫起来，“小千，过来，给你介绍天哥认识……”

小千……展麒麟在心里默默地念，是谦虚的谦还是千万的千呢，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小千紧锁着眉头打完招呼，立刻就又坐回了龚正身旁，展麒麟听见他问龚正，“正哥，你保证我能把学费赢回来？”

之后展麒麟就听不大清了，因为程天叫他去老虎机前玩两把。

程天坐下，展麒麟却在一旁站着，程天白了他一眼，“坐啊，别像个傻帽似的。”

展麒麟搓了搓双手，把手心的汗搓掉，“天哥，那个小千是干什么的呀？”

“干嘛？”程天已经把会员卡插进了机器里。

“他很好看。”

“你好这一口啊？”程天嗤了一声，“他比你还高吧？”

展麒麟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玩不玩？不玩儿就别占地方。”

展麒麟求之不得地站起来，“你来你来。”

“妈的！”程天怒骂一声，应该是这把输了钱，转眼一看展麒麟又站在了身后，“你他妈怎么这么怂，几块钱都不敢玩？”

展麒麟还是笑，既不否决也不承认。

这里很难猜，密不透风的一个地方，又没有窗，在里面连通讯设备都不允许用，展麒麟有心想要给顾念找几条线索，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又尿急了，这次是真的急，刚刚在ktv是唬程天的，并没有尿一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