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劫道

    劫道安裕容徐文约小说

  • 时间:2021-10-28 15:10
  • 《劫道》是一本由作者阿堵所著的短篇小说,安裕容徐文约是小说中的主角,劫道主要讲述了:安裕容他和徐文约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是在火车上,刚开始的他们还不知道原来他们以后的关系会这样默契。网友热议:做好自己的事情。
  • 劫道小说

    推荐指数:8分

    劫道

  • 劫道安裕容徐文约小说

    半个时辰后,海津军政商学各界名流代表步出娘娘庙,预备登上露台观看斗会节目。王贵和会同广源商行其他分店掌柜及高级管事们,忙不迭下楼迎接胡闵行等人。

    颜幼卿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望见那一群人当中,有好些西洋面孔。其中两位,竟然甚是熟悉——正是曾经在玉壶顶上住了两个月的阿克曼与其友人菲利普斯。跟随傅中宵谈判时,颜幼卿已经知道了此二人身份:一个是米旗国派驻海津租界的新任军事长官,另一个则是海津米旗国领事馆的新任秘书。这两个人地位颇高,与另外几名洋人一起,被围在最中间。颜幼卿远远向周围扫视一圈,又发现了约翰逊与科斯塔的身影。想来也并不意外,当初这帮一等座的洋人,本就是要往海津而来。

    刚开始颜幼卿还有点儿忐忑,目光无意间与其中几位对上,见对方毫无所觉,遂放下心来。又看了两圈,再无其他发现,才回神跟紧自家掌柜,服侍好大老板。胡闵行邀请过来的贵客中,也有几个洋人,都是生意上有往来的洋行经理、贸易客户之类。胡闵行自己就说一口流利的西语,洋客身边带了通译也没用上。

    大老板及贵客落座后,就是王贵和,也只有站着的份儿。至于颜幼卿,则贴到了楼梯拐角处,偶尔还要帮上下跑腿的伙计递递盘子。不过他所在的位置视野不错,前方再无旁人遮挡,整个广场尽入眼中。他目力又好,连跑旱船的老婆婆脸上化的什么妆都看得一清二楚。

    贵客们对于皇会表演十分欣赏,甚是投入。越往后节目越精彩,各家都憋着绝招留在后头亮出来,好叫海津地界的贵人们品评高下。颜幼卿看得十分高兴。他长到这么大,说实话,还从没见识过此等热闹隆重的盛会。他眼睛盯着场中,偶有伙计经过,不必转头,纯凭感觉伸出手去,总能准确无误把盘子递到合适的地方。好在所有人都不是很专心,也没谁发现他哪儿不对。

    斗会节目以龙灯狮子开场收尾,中间各色表演轮番上阵。不拘哪一行,每次至少两支队伍上场。技不如人者,或者干脆利落认输,自己退下去,或者被观众倒彩嘘声轰下去,再换别家队伍上来。

    广源商行赞助的几家皇会,在各自的表演比斗中有输有赢,不算十分出彩,也不算丢人。胡闵行也没想与其他大势力比,只要压过老对手鑫隆商行,就算不虚此行。眼看太阳西斜,皇会渐渐接近尾声。最后一轮高跷比斗,正如众人所料,鑫隆商行一方上场的,恰是耍顶灯绝技的兄弟二人,并十来个配角。因为此前兵器节目上输给了广源商行,这一队人马上来,个个气势汹汹,摩拳擦掌。

    别家高跷会都在之前几轮演完了所有的花样,知道斗不过这一场,压根没打算上去。观众纷纷将目光投向广源高跷会。

    却见广源高跷会中只走出来一个人。此人脚踩六尺木跷,其貌不扬,手里拎的东西却极为打眼:一个大铁环,下方垂着十来根白亮亮的银索,每根银索末端吊着个透明琉璃碗,碗里边轻轻漾着五颜六色的水,望去便好似盛了仙家琼浆玉液一般。观者安静了一刹,随即议论纷纷,都猜不出是何机关。那顶灯绝技,再如何高超,好歹多数都看过。这广源商行亮出来的高跷节目,却如此新奇漂亮。可以说,还没开演,人气上边已然分出了高下。

    曹师傅手腕轻晃,铁环开始转动,自慢而快,越来越急。那一圈五彩玻璃碗渐飘渐高,终成为一片彩虹幻影,无比炫目。人群中爆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表演顶灯的兄弟俩毕竟是老江湖,见此情景,并未慌乱,照样有条不紊演起来。上场的都明白,越是新奇的节目,往往难度越大,风险越高。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一定会赢。

    为了在高跷上演好水火流星,不但行头分量减轻了,动作也有所改动,一些太过繁琐的变化便省减掉了。时间上却又不能比对方的顶灯短太多,因此事先做了编排:先上水流星,再上火流星,最后重上一轮水流星,加几个难度大的动作收尾。

    第一轮水流星顺利结束,赢得彩声震天。等到崔师傅亮出火流星,指间藏着火种,单手划过,飞快地点燃十个铜碗。大白日里也能看得见火焰翻飞,果真如一圈流星在空中飞舞,观者情绪更是高昂。坐在露台上的贵人们都忍不住鼓掌叫好,几个好奇的洋人情不自禁站起来,从栏杆边上探身出去,只为看得更清楚些。

    胡大善人面上大觉有光,一面看,一面不忘向王掌柜点头表示夸赞。

    颜幼卿贴在角落里,看得正高兴。忽然目光一凛,上前两步,身体前倾,顺手拨开占据了栏杆主位的那个洋人。洋人身材比他高大得多,却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让到旁边。似乎被这小伙计没礼貌的举动惹恼了,皱起眉头。他还没开口说话,王贵和与胡闵行都注意到了这边动静。王掌柜赶忙道:“幼卿,怎么回事?你是怕洋大人这么站着不稳当么?”颜幼卿回头,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说话,表情凝重,眼睛往几案上迅速扫过,一个箭步迈过来,动作飞快,抄起所有盛放果品的西洋金边玻璃盘子,堆成一叠托在手里。盘子里许多吃食,顿时尽数散落在案上,一片狼藉。

    众人吓一大跳,谁都没反应过来阻止他。胡闵行神色一变,正要开口呵斥,却见他托着那一大叠十来个盘子,直接窜上栏杆,飞身便扑了出去。胡大善人一声呵斥就此噎在嗓子眼,和旁边其他人一样,惊呆在当场。

    就见颜幼卿飞扑向侧前方另一家店铺,脚尖在二楼翘起的檐角上一点,人在半空,左手抱着整叠玻璃盘,右手单抽出一个,伸展胳膊,往空中一兜,接住了一只正燃着火苗飞过来的小铜碗。他将那托住小铜碗的玻璃盘顺手搁在这家栏柱上,身形闪动,轻盈如燕子,瞬间扑向另一个方向。

    站在自家露台上的胡闵行王贵和等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故,那火流星上的小铜碗竟然脱离绳索,向四面飞射出去。观众中有那眼神好的,看见火苗蹿上了拴系铜碗的绳索,不过数息之间,又有几根绳索先后烧断,铜碗失去控制,飞射而出。

    颜幼卿快如闪电,众人看不清他模样,只见一道青色掠影在屋檐、围栏、旗杆、石柱之间纵横。随着那身影挪移,一个个托住铜碗的玻璃盘被放置在不同方位,火苗跃动间,居然叫人觉着错落有致。有些不明所以的观众以为是特地加演的惊险节目,竟齐齐吆喝着鼓起掌来。唯有王贵和等人心里明白是出了意外,若无颜幼卿下场拦截,那燃烧着的铜碗四处乱飞,后果端的不堪设想。广源商行露台上所有知情者都绷紧了弦,死死盯住场中,不敢稍有异动。

    第一个铜碗飞脱,崔师傅便察觉不对,马上放慢了速度。因绳索易燃,末端皆连接了一段细铜丝。碗中火油多少亦经过了严格计算,以控制火苗大小和燃烧时间。火会顺着铜丝烧上绳索,必定是行头出了问题。崔师傅急出一身冷汗,却无法可想。发现颜幼卿举动,惊喜交加,同时也愈加小心控制,只求对方能及时接住所有飞脱的铜碗。

    最后一根绳索眼看就要烧断,因铁环已不再快速转动,铜碗在崔师傅面前数尺跌落,而颜幼卿却还在另一边。崔师傅心想实在来不及,哪怕拿手硬接也必须得捞住。便听颜幼卿轻叱一声:“崔师傅!”一只金边大玻璃盘子打着旋儿飞过来。崔师傅下盘功夫果然了得,抄手接住,踩着高跷连上两步,让那只铜碗又准又稳落在盘中。

    这几下说来复杂,在观者眼中,不过瞬间而已,众人无不惊得屏息僵立,目瞪口呆。

    崔师傅不愧是多年老江湖,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几乎不显,端着盘子四方作揖,装出一副胸有成竹模样。被这一套惊险表演震住的观众们才回过神来,顿时彩声雷动。

    旁边表演顶灯的人马因被飞出去的铜碗吓住,中途停下没动。都是江湖行家,到这时候哪里还看不出猫腻。奈何对方表面上圆得毫无破绽,非要捅穿说出来,没准还要被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起哄。再说对方明摆着有一流高手坐镇。虽说真正武术大家不下场,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人家有面子请得动,能奈他何?

    按照预先排练,还有一套水流星要演。崔师傅见顶灯人马摆出阵势,接着演起来,自然没有这时候下场的道理。那负责递行头的伙计早吓得三魂七魄去了大半,手抖腿软提溜不起来。颜幼卿走过去,拎起水流星,快速又细致地检查一番,为崔师傅换下了手里光秃秃的铁环。崔师傅顾不得惊叹他的身手,简直感激涕零,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行头。

    为了接住那几只喷火乱飞的铜碗,颜幼卿可说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时候才觉出有些后怕,棉袍里头的单衣湿透了整一层。他站在场中,等一轮高跷全部演完,才与崔师傅一同回到广源商行自家铺面。王贵和早站在门前,这时立刻将二人引入后堂,连带那递行头的伙计一起。来到后堂偏厅,竟是胡闵行亲自等在那里。

    王贵和脸色铁青:“崔师傅,刚才是怎么回事?”

    崔师傅一脸惭愧:“回禀掌柜的,在下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那火焰竟会自铜丝燃上绳索,只能是行头被做了手脚……”他抬头看了颜幼卿一眼。经手行头的人,除了他自己和那名伙计,剩下的就是颜幼卿。他不愿拖颜幼卿下水,却又无可避免。

    颜幼卿见他犹豫着不往下说,遂道:“最有可能,是火油被人抹到了铜丝和绳索上。这动作眨眼工夫便能做到。火油色浅,急切间无从分辨,若非事故发生,恐怕没人能够察觉。”

    崔师傅接道:“正是如此。”

    王掌柜还要说什么,被胡闵行挥手止住,神色温和道:“崔师傅,幼卿,二位辛苦了。多亏二位技艺高超,化险为夷,胡某十分感激。二位的功劳,胡某记下了。”说到这,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下来,“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须劳烦二位协助王掌柜,仔细查探,究竟哪些人有机会设下如此险恶阴谋,不单要害我广源商行,还要牵连无辜,实在可恨。抱歉客人尚在等我,这边就有劳你们。贵和,一有线索,马上来报给我。”

    送走胡闵行,王掌柜立刻审问那负责递行头的伙计。伙计吓得眼泪鼻涕一把接一把,语无伦次说不清楚。崔师傅与颜幼卿两人在边上合计,过筛子般将这几日有机会接触到水火流星行头的人挨个点过去。那伙计终于冷静些了,忽然大叫一声:“啊!掌柜的,我想起来了!就在崔师傅绑高跷的时候,我一个人拎着两套行头,正好小吴在旁边,看我不方便,帮忙提溜了一会儿。他帮我拿的,正是火流星!”

    三月二十三皇会正日子,与下河口热闹喧天的情景相比,旧城西南角外薪铺后街则显得格外冷清。其中一所宅院,门前挂块乌木牌子,上边刻印了几个朱红色大字:《时闻尽览》海津分社。

    薪铺后街,顾名思义,位于薪铺街后头。前朝初年,薪铺街一带聚集了许多做柴炭生意的店面,后来发展到兼营粮油布帛,俨然海津城内仅次于下河口的繁华地段。而薪铺后街于闹中取静,便利舒适,遂成为许多达官贵人置宅之选。可惜世事变迁,曾经的前朝权贵烟消云散,宅子也纷纷变卖易主。徐文约运气不错,以十分划算的价钱,从一个老太监的远房侄子手里买下了这所宽敞气派的院落。

    依徐文约心底的想法,若能在上河湾租界区中谋得一处地方,最好不过。可惜进租界门槛不是一般的高。他已经得了黎映秋外祖杜家不少助力,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这薪铺后街恰好处于旧城边上,离上河湾下河口都不算远,最终决定将报社安在此处。

    安裕容背着双手,欣赏院墙镂窗和门廊檐柱上精美的砖雕。望见横梁角上一只燕巢,咏叹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徐文约正往院中石桌上摆茶杯茶壶,笑道:“你倒是好雅兴。你既不去娘娘庙瞧热闹,有工夫来我这里闲晃,不如抓紧时间,多写几回《仙台山历险记》。”

    他总觉得安裕容这诗念得意味深长,仔细端详,又仿佛纯粹即景抒情,泛泛而发。说起来,相识也快要一年了,因缘际会,彼此可说已经成了同甘共苦的知己好友。但有机会见面,谈天说地,十分相投。然而几乎从未听对方正经提过身世。除去听说拜祭了一回亡母,没见过半个亲戚故人出现。按说有母亲安葬在此,怎么也不该彻底孤家寡人一个才对。况且,只要不是故意促狭淘气,自己这兄弟论才学谈吐,风姿气度,足可媲美第一等世家子弟。那旧时王谢的感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安裕容听他催稿,也笑了:“小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文思敏捷倚马可待,徐兄何必杞人忧天?徐兄若答应将圣西女中的招生广告免费连登三期,不但《仙台山历险记》保证按时供稿,小生还有尚在腹中酝酿的《西洋奇风异俗录》,同样让给徐兄独家连载。”

    徐文约不由得笑骂:“你个雁过拔毛的骑墙派!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仙台山历险记》明明就是我替你给颜幼卿帮忙的谢礼。等到报社开张,倒成了你送我的贺礼,说什么为了兄弟,豁出脸面拉人气。如今又成了你占便宜的筹码了,我不给你免费登广告,你还打算赖帐罢工不成?一份稿子卖三回,我看你为了你家洋老板,才真是豁出脸皮不要了。别废话,愚兄我这会儿捉襟见肘,只出不进,哪里来的广告版面白补贴你?你既然这般热心教育,为国民谋福利,不如把你的稿费直接折成广告费。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

    徐文约是个好脾气,这一大通数落下来,虽然开玩笑的意思居多,安裕容也知道是自己脸皮厚到把好好先生也惹急了。讪讪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这里有难处,你看我找了那么多老板赞助圣西女中,也没跟你徐社长开过口不是?”

    徐文约没好气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刚到海津时,安裕容从铁路公司取回自己的大件行李,没地方去,曾经跟着徐文约厮混了两个月。徐文约问过他要不要在报社正式任职,却被委婉拒绝了,只答应写点副刊稿子。然后就看他卖掉了行李中从西洋大陆带回来的稀罕物件,累积起来居然也是一笔小财。安裕容知道约翰逊与科斯塔在海津的去处,上门拜会过一回。两位洋先生听说他没事做,都表示可以推荐职位,也被他拒绝了,拿着变卖东西的那点钱闲散度日。徐文约看见一回,便苦口婆心劝一回。谁知过年前相聚,忽然说找到事做了。原来约翰逊牵线,介绍安裕容认识了一个花旗国来的传教士冈萨雷斯。冈萨雷斯想要在海津办一所女子高中,正是缺人的时候,安裕容便给他做了秘书,陪着他到处化缘,给还没开张的圣西女中拉赞助。

    安裕容因此一直忙,这是年后与徐文约头一回见面。看他正经起来,徐文约也就不再挤对,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颜幼卿与他的嫂嫂侄儿如何了。”

    安裕容一愣,随后道:“寄人篱下,能好到哪里去?”

    徐文约便道:“我看他年纪虽轻,行事沉稳有担当,总不至于太坏。”

    安裕容嗤一声:“那就是个傻小子。内宅后院,才最是搓磨人。身份不尴不尬的,未必比匪窝里容易。”不欲多说,转移话题,“徐兄,你这茶来了,点心呢?”

    徐文约便进屋端点心盘子。这几天为了报道皇会盛况,人手都派出去了,连干杂活的帮佣也不在,去下河口看热闹兼打探消息。徐文约作为社长,只能自我牺牲,留守驻地,等记者们送一手消息回来。

    他颇有些惋惜,无法亲眼目睹难得一见的海津皇会。他以为凭安裕容外向的性子,拘在此地多半为了特地与自己作陪,遂端起茶杯致谢。

    安裕容道:“不用谢我。我是真不想去。”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我幼时看过一回。景初二十一年,也就是白莲红灯之乱前一年,我八岁,在海津看了平生所见最热闹的一次皇会。那年最出彩的是抬阁会,真个称得上金碧辉煌,花团锦簇。为了讨好太后娘娘,找了个长得极其水灵的五岁小丫头扮西王母,抬着城里城外走了两圈。那年天气也反常,才三月间,日头就毒辣得很。小丫头在上边不吃不喝不动,晒了几个时辰,人都晒虚脱了,最后听说也没救回来。”

    徐文约手里正端着茶盏,惊得差点掉地上:“还有这种事?”

    “因为这事太不吉利,都怕传出去掉脑袋,当然是死命瞒下了。”安裕容拿过徐文约手里的茶盏,与自己的一并放回桌面,道,“不过是劳民伤财,粉饰太平。有什么好看?”

    徐文约被安裕容提及的惨剧吓得不轻,定了定神,才转念想到,既是当时死命瞒住的消息,也不知他哪里知道的?只怕是家中有人身居高位。

    安裕容这时又道:“对了,一会儿你手底下人回来了,别忘了替我问问,广源商行有什么出彩的节目没有。”

    徐文约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怎么?这是又要上门打秋风?”

    安裕容笑了:“听闻胡大善人思想进步,胸襟开阔,慷慨大方。设立女子高中这等文明善事,想来定会积极襄助。”

    这一年海津皇会,志得意满、名声大噪者有之,临阵失手、颜面扫地者亦有之。广源商行凭借高跷会超出同行的精彩表现,再加上其他各会不过不失的成绩,最后品评虽未拿到前三,却也得了个历史最高排名第四。不敢与前三名根深叶茂世家巨户相比,稳压老对手鑫隆商行一头却是毫无疑问的。

    事后论功行赏,自然首推颜幼卿。只是胡大善人与王掌柜先花了点时间清理内鬼。

    皇会当日,那帮忙拿行头的伙计小吴便已销声匿迹,过后再不曾出现。王掌柜向知晓内情的相关人等提及时,只说他已全部招供,原是受了对头收买,最后赔掉随身财物,挨了顿打,不敢在海津地界逗留,往别处讨生活去了。又安抚颜幼卿,道是大老板过几日得空,要亲自见他,叫他暂且安心留在店里,继续给大账房帮忙。

    颜幼卿当时救人心切,竭尽全力,过后虽不至于后悔,却是能有多低调便有多低调。他还记得当天远远望见阿克曼、约翰逊等眼熟的洋人身影,若当真招摇过市,叫人认出自己,难保平添许多麻烦。好在胡闵行及王贵和都知晓自家这个第四名佳绩拿得纯属侥幸,内里许多不可告人之隐情,故上下都压着摁着,严令不得轻狂张扬。几家本地报社记者上门采访,点名要报道水火流星表演者,均被王掌柜以江湖秘技门规森严不得外泄之类的理由回绝了,倒是无意中方便了颜幼卿。

    只是没料到其中叫做《时闻尽览》的那家,特地给高跷斗会节目做了篇专题,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引人入胜,顺带将广源商行胡大善人用心着意捧了一把。报纸被人送到胡闵行面前,胡大老板有点儿诧异,印象中与这份新近进入海津的南方报纸没什么交情,不知对方何以要给自己这个面子。疑惑过后,不得要领,也就暂且放下。

    当日颜幼卿动作迅捷,兔起鹘落之间便已收手,没几个看清他具体模样。再加上衣着朴素,身量瘦小,隐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即使落地后就站在场上,除去少数有眼力的内行人,其他围观者或无法确认,或转瞬即忘,都没能真正记住他的长相。至于后来以讹传讹,众人将广源商行招揽的武林高手说得三头六臂上天入地,更是与本人形象相去十万八千里。《时闻尽览》的高跷斗会专题报道里出场的,便是这么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厉害人物。

    概而言之,这一场皇会,确乎叫广源商行名声大显,而颜幼卿则一鸣惊人。可惜他本人依然处于隐身状态。就连广源商行内部,也只有当日有资格站上露台的能把其人其事对上号。

    四月初,胡闵行单独召见颜幼卿。王贵和作陪相送,顺便向大老板汇报些生意上的事务。王掌柜坐人力车,颜幼卿骑马——因他立了大功,又明摆着得了大老板青眼,王贵和做主,将押给店里作保的马儿还了他。

    地点约在上河湾圣帕瑞思路广源商行总店。上河湾租界区道路均以西洋大陆各大城市命名。这圣帕瑞思本是弗洛林国首府,如今成了海津租界毗邻老城区的第一条大道的名字。因此路直通河岸,且距旧城最近,不仅方便码头货物出进,也方便非租界区人员往来,许多商行银号,包括洋人开设的洋行银行,都喜欢将总部设在这里。广源商行租了一栋大型洋楼整两层,作为总店铺面。至于胡大善人宅邸,则是租界里边另外购置的小洋楼。

    颜幼卿来到海津两个月,头一回进入圣帕瑞思路这等真正租界地面。光是搞清那拗口的四字路名便花了一番工夫,待看见整洁的大马路上往来穿梭的电车、敞篷汽车、西式马车,道边精致的铜质路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箱,两侧花木掩映下造型奇异的各式圆顶尖顶房屋,还有身边穿着高衩旗袍加皮毛披肩或袒胸露背洋装的女人们……恍惚间觉得自己走进了安裕容给的那本西洋小说插图中。

    多看两眼,却又不尽相同。毕竟店铺门上洋文夏文夹杂的招牌,与王掌柜类似的生意人身上的长袍马褂,以及洋楼门口穿着衬衫戴着领结的门童开口迸出的地道海津腔……都告诉他这里并非遥远的西洋世界。

    虽然来到海津不过两个月,颜幼卿已然明显感觉到,这座看似光怪陆离的城市,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样,到处是无形的森严壁垒,将人们划分出三六九等。桥洞巷口的乞丐、码头上扛活的混混、商行里卖货的伙计、鼓楼前边的江湖艺人,甚至娘娘庙以及新开路各家店铺的掌柜……那些生活在下河口范围的夏人们,不过属于末流或中流。唯有这一趟,走出旧城区域,来到上河湾租界,目光所及尽是坐在车里、住在楼里的洋人及夏人权贵,才算管中窥豹,看到了上流世界之一隅。

    下河口,上河湾。上下二字,道尽差别。

    过去十几年,颜幼卿不是没经历过风云变幻跌宕起伏,故而他年纪不大,论定力可远比一般人强。饶是如此,眼前这洋夏杂糅五光十色,仍叫他一时间目不暇接,难以适应。

    “到了。”王掌柜下了车,颜幼卿赶紧跟着下马。早有门童上前引路,又有一个替客人将马牵到楼后马厩去。

    光亮如镜的金属门柱与璀璨炫目的玻璃顶灯,叫颜幼卿不由得有点儿眼晕。一身绝顶轻功,差点儿在刚打过蜡的大理石地板上滑了个趔趄。幸亏他反应快,使个千斤坠,不动声色稳住。

    王掌柜直接带着他自侧面楼梯上二层,到了一间小茶室中等候。这间茶室完全是西式布置:一圈印花布面木沙发围着矮几,几上摆放的陶瓷茶具花色艳丽,形状古怪,不知是哪一国的流行款式。

    王贵和见他站着不动,便道:“随便坐。”又十分随意地摆弄桌上茶具,用茶匙舀了些黑乎乎的茶叶放在杯子里,显见是此地常客。一个穿西式长裙的女侍端了水壶进来,给二人冲了两杯茶。

    颜幼卿拿不准这一圈沙发椅如何区分主次位,迟疑片刻,才在王贵和斜对面靠门一端坐下。尽管他已经在码头分店及库房中见识了许多西洋用具,身体力行亲自尝试却是头一遭。曾经第一次理发时,坐过新开路大豪华理发馆的靠背沙发椅,印象中绵软柔韧十分舒服。这广源商行总店的沙发看着鼓鼓囊囊,真坐上去却颇为硬实。颜幼卿原本担心一屁股落座,不好着力,会失了仪态,这下放了心,不必再偷偷摸摸蹲马步。

    王贵和看出他有些拘谨,双手往两边一摊,颇有几分富态的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笑道:“这就是个给来访者歇息的地方,轻松点无妨。”

    颜幼卿点点头,终究觉得不成体统,无法似他那般随意倚靠上去。王贵和熟稔地往茶杯里添了奶和糖,一口接一口,品得十分投入。颜幼卿看了看,什么也没加,略尝了尝茶水。心里觉得不好喝,脸上没表现出来,只不肯再喝第二口。

    墙上的西洋挂钟响了,颜幼卿抬头,下午三时整,刚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这东西不稀罕,前朝因太后与几位皇帝喜欢西洋钟,此物遂成士绅官僚宅第固定摆设。从前家里厅堂也摆过类似的座钟,还是祖父从京师捎回去的。

    女侍请王掌柜进去见大老板,颜幼卿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候。没多久王贵和便出来了,换他进去。王掌柜拍着颜幼卿肩膀,道:“颜老弟,我先回店里去了,你听大善人吩咐就是。记得用心做事,尽有好前程在前头等着你。将来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老哥哥我。”

    胡闵行早已向王贵和把这小伙计近俩月表现仔细打听清楚。王掌柜自然知道,大老板准备要重用他。颜幼卿身怀绝技,人看着也可靠,只要不出岔子,混出头不过迟早的事,拦也拦不住。

    女侍将颜幼卿领进隔壁房间便退了出去。颜幼卿知道王掌柜等人当面称大老板为东家,遂拱手道:“见过东家。”顺便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屋内陈设。

    房间很大,这头摆着一张大书案,书案后边一把太师椅,三面围了带多宝格的大立柜,柜架上排满账册之类。另一头则是沙发、矮几、五斗橱等西式家具形成的客厅,比隔壁茶间更加富丽豪华,沙发角上还有一台唱片机——颜幼卿只在报纸上见过黑白照片,被那酷似喇叭花的巨型唢呐吸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胡闵行今日穿的是西式衬衫马甲,站在大桌案后头,脸上带着笑意:“幼卿,我欲聘你为专属护卫,不知你意下如何?”见颜幼卿露出惊讶神色,补充道,“你武艺高超,为人谦逊,做事稳重,我十分欣赏。专属护卫月俸大洋二十,年节红包另算,食宿府上全包,比你现下挣的可多不少。”

    胡闵行不欲浪费时间,上来便说了自己打算。大概从王贵和嘴里打听得颜幼卿性格实在,囊中羞涩,他也不绕弯子,先开价钱。

    颜幼卿听见二十块大洋一个月,当即动心。幸亏谨慎成了习惯,才没马上答应,而是问道:“不知东家所言专属护卫,要做些什么?”

    “专属护卫,自是专属我一人,随身护卫。目前跟着我的护卫,正好有些别的事要做,凑巧你便来了,也是个缘分。”

    颜幼卿想了想,钱给得再多,也不值当冒可能被人揭发的风险。行个礼,道:“多谢东家抬爱。东家如此信重,是幼卿福气。然而专属护卫职务,想来须得随同东家出入应酬,在下出身乡野,嘴拙舌笨,怯场畏生,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误了东家的正事。若是东家不嫌弃,无论送货护航,抑或看家守院,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胡闵行又劝了一回,见他坚持不肯,遂不再勉强,只在心底存了个疑问。高手难得,忠心为主的高手更是可遇不可求。颜幼卿年纪轻轻,身手不凡,初看品性亦不错,纵然来历有些不清楚,他心底也不愿随意舍弃。

    “既如此,你便依旧跟着王贵和。库房看守实在大材小用,叫他带你专门接送细货。细节章程,他自会交待与你。只要干得好,月俸等同专属护卫。”

    胡闵行见颜幼卿应了,又微笑着寒暄几句家常,旁敲侧击,问他师承身世。

    颜幼卿答曰家里本是兖州乡绅,父兄病逝后,又遇天灾匪患,以致门庭败落,不得已孤身前来海津闯荡。至于武艺,则是因年幼体弱,家中寻访名师教习,偶然与隐世高人结缘,遂承其衣钵。既是隐世高人,自然名声不显,说出来外人也不知道。

    这番话早有准备,虚虚实实,说得十分之顺溜。

    胡闵行口头嘉勉一番,递给颜幼卿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裹,才嘱咐助手将他送出大门。

    那包裹一入手,颜幼卿便明白里头是什么了。沉甸甸四方小长条,不到巴掌大,足有五两余。按照时下的金价,当得三年库房看守的工钱。便是做山匪时,都没一次性到手过这么大笔钱财。见当然曾经见过不少,可分不到自己头上。况且就算分给自己,拿了也烫手。

    颜幼卿把金条塞进怀里,心情畅快。这钱来得容易,可也不亏心。胡大善人是个大方老板,但这么一下子,未尝没有封口的意思。颜幼卿本也没打算把皇会上水火流星表演的底透出去,如今干脆利落收了赏钱,权当是按江湖规矩办事。

    颜幼卿回到码头分店第二天,总店那边便差人送了几身西式衣裳,并马儿的辔鞍行头过来。那跑腿的伙计转述大老板吩咐:颜兄弟往后免不了常要出入总店,入乡随俗,这些东西还请穿戴起来。

    几个相熟的本店伙计撺掇起哄,当时就叫他换了装扮。方格子衬衫,灰色西服外套、西装裤,外加同色系的鸭咀帽,比起先头的蓝棉布长衫,不知活泼时髦多少。颜幼卿正别扭着,一个伙计从私人橱柜里掏出剩个底儿的头油瓶子,不由分说,硬是替他将没来得及剪的长刘海扒拉出个三七分来。大伙儿纷纷叫好,把后头的掌柜及大账房都惊动了,出来看见,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幼卿这个模样,代表咱们去总店送货,倒是不会丢人。”

    伙计们都知道他在皇会上被王掌柜领去见大老板,合了大老板的眼缘,纵然有私底下嫉妒的,也不会带到面上来。因为小吴出事,王贵和将码头分店狠狠整治了一番,更没人敢这时候往枪口上撞,自是一派和睦景象。

    颜幼卿有点儿无措。他依稀记得昨日瞥见总店高级店员,正是这么个打扮。他想不出自己这般穿着会是何等怪异模样,但人家说得对,入乡随俗,生意场上更是衣冠识人,既要出入洋人为尊的场所,身着洋服无可避免。索性镜子也不照了,决定先穿两天习惯习惯。

    租界允许骑马,货物不多的时候,颜幼卿单身匹马便可完成护送任务。除了送给他的上等马具,饲马的草料也从公中支出,养在店铺马厩即可。同样是寄养,比起先前抵押作保,可说天壤之别。不过是件小事,却足可见出胡大老板之用心。

    颜幼卿忍不住盘算起来,等还了安兄与徐先生的恩情,再多攒些钱,没准就能赁一所小宅子,把嫂嫂与侄儿们接出来生活……

    他本想一得空就按照《时闻尽览》上的报社地址去寻徐文约与安裕容,不料王贵和抓着他交待细货接送门道,竟是远非他所想象那般简单,以致连日均不得空闲。只能弄了个铁口樟木小箱子,把自己那点儿值钱东西装里头,先上把锁存在店里。

    接连数日,王贵和都带着颜幼卿在码头走动。

    事实上,整个下河口码头绵延数里,靠外近海一端为海港码头,靠内近河一端为御河码头,中间并无明显分界。曾经船只纵横、洋夏杂处,水上岸边一片混乱。经过海关与本地警备局几番整饬,才慢慢形成规矩。如今外国远洋货轮都停在海港那头,有时太过拥挤,直接就泊在内海湾,有海关的人专门负责指挥检核。远洋货轮排队进入码头卸货,各洋行商行提前收到消息,派出车船在码头等候即可,此即为等货。也有赶时间的,货物不多的,甚至只是路过,临时捎带一些货物到海津的大型货轮,很可能选择不入港口,则须御河码头这边的小货船开过去接应,是为接货。

    头几天,颜幼卿跟在王贵和后边,只在码头上等货。

    洋货进港,绝大多数都由各国洋行垄断,留给夏人商行的份额相当有限。如广源商行,能与众多外资洋行竞争,在海津舶来品贸易中谋得一席之地,倚仗的是胡闵行早年与某些外国贸易商建立的良好关系。这方面能与广源商行相较量的,不过一家鑫隆商行而已。海津其余老牌夏人商行,做的都是银号当铺盐铁粮油之类的传统生意。然而不论广源还是鑫隆,利润中相当大一部分,都不得不让给供应货品的外国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广源商行自有稳定的供货商,货物卸下,其中最贵重的部分,即所谓细货,不会进入码头库房,而是立刻派人送往上河湾圣帕瑞思路总店。颜幼卿接下的,就是这份活儿。细货通常是些珠宝、药物、香料之类,往往数量不多,然而价值高昂。或者独此一份,为某某权贵定购,不可稍有差池。

    过了些日子,王贵和开始带着颜幼卿去临时泊在内海湾,不进入港口的外国货船上接货。有时候是事先约好,取了东西就走。有时候是不知哪里得来消息,摸上门去商谈,看合适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有时候不过纯粹上船碰碰运气。要知道,总会有一些发财心切的投机者,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外国商品,等待寻找买主。

    港口上等来的货,当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样样经过海关检核。而内海湾接来的货,可就不一定了。

    颜幼卿最近涨了许多知识。比如他已经知道,所谓大夏海关,从前朝时候起,就是由列强公使们推举外国人任总督察及高级官员。而关税收入则由海关直接截留,用于归还朝廷欠款。换言之,海关即列强在华夏的钱袋子是也。

    出港口接货,接来的东西,至少一半以上要瞒天过海,避过海关耳目。要么是海关不许带进来的,要么是税金太高,以致削减了太多利润的。

    颜幼卿知道海关是怎么回事后,对于逃税这件事,做起来倒是毫无负担。

    又过了大约个把月,颜幼卿跟着王贵和,半夜接了一趟货。像这般半夜接货,不仅仅是逃过检核或关税的问题,往往还有更多不可泄漏的机密。

    果然,出发之前,王贵和叮嘱道:“这批西药是有人指定等着救急的。洋人那边也才公开售卖,海关还没同意出口到咱们大夏来。”

    颜幼卿对西药不陌生,与王贵和一起核对过,一路有惊无险,将东西顺利带回,连夜送到总店管事手里。

    如此几番,王贵和对他越发放心。凡是他独自能接送的货物,都不再派其他人跟随。

    这一日颜幼卿带着东西刚到总店门前,正遇上一个人从门里迎面出来。他一眼瞥见,当场愣住。待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急匆匆赶上电车,再看不见了。颜幼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怅然进去。交接完毕,忍不住问管事:“今日东家是不是有客人?”

    管事道:“东家哪天没客人?这不,刚走了一个。”

    “适才我进门,不巧与一位客人碰了下。不知是否冲撞了东家贵客,心里有些没底。”

    “什么样子的客人?”

    “二十多岁,个子很高,穿西装,戴礼帽。”

    “这一位啊,无妨,他就是来做说客的。”管事与颜幼卿也熟了,顺嘴多说了两句,“这位安先生专来游说大老板,捐助什么女子高中。看在他替洋人办事的份上,老板不好意思拉下脸。这人也有意思,来了一趟又一趟……”

    之后几天,颜幼卿有事没事,寻个由头便往总店跑。还总爱在门口附近逗留一阵,悄悄察看大老板有客人进出没有。多亏他本事好,没被人发觉,误当成别有用心的不良分子。功夫不负苦心人,这天听说大老板正在见客,他在店门对面的树下站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安裕容走出来。生怕再次当面错过,嗖地一下便窜了过去,正拦在对方面前。

    安裕容吓一跳,被商行高级店员模样的人拦住,顾不上追究这人哪里蹦出来的,还以为胡大老板改了主意,当即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颜幼卿见他笑得开心,情不自禁也先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怎么,这位小哥,你家胡老板改变主意,答应掏腰包捐助女高了?”

    颜幼卿心想他果然没认出自己。莫名其妙又有点儿失落,这人居然真的完全认不出自己了。

    “安……”刚说了一个字,忽然心思转变,换了称呼,“峻轩兄。”

    安裕容愣了愣,定睛细看。慢慢咧开嘴:“颜幼卿!竟然是你!!哈哈……你怎么,怎么穿成这副样子?哈哈……”

    颜幼卿从脸红到脖子根,下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 劫道小说
  • 劫道

  • 作者:阿堵   类型:现代   状态:未完结
  • 何当知君意,福祸与君同。
  • 小说详情
  • 热门小说更多>>

    • 强制分化小说

      强制分化

      销恨疗愁

      由作者销恨疗愁精心打造的EA向小说《强制分化》正在火热连载中,作者讲述了一个直男癌alpha爆改omega的虐恋故事。陆隽霆的人生易如反掌,他想要要魏寻心甘情愿跳入他打造的游戏世界。而魏寻被骗身骗心后,还在想着帮对方治病。
    • 南瓜大猛小说

      南瓜大猛

      你来人间一趟

      推荐知乎作者你来人间一趟的短篇纯爱小说《大猛A老板爱上我》,该文的主要内容是:徐园是一名生活在 ABO 文里的 beta,他的老板是在金字塔顶端的大猛 A。平时威风凛凛,但到易感期,一米九的大个子就会缩在衣柜里委屈喊老婆,关键过后还失忆。
    • 你离我远点小说

      你离我远点

      一朵小葱花

      围绕主角占有欲爆棚的深情偏执乔溯,套着乖巧外皮的纯爱小骗子白简展开的《你离我远点》小说正在火热连载中,该书的作者一朵小葱花。影帝预备役乔溯曝出惊天x侵丑闻!柏丰集团二公子白简摊开承认,正经恋爱。白纸黑字,这次,他如愿抓住了乔溯。
    • 【ABO】强制联姻小说

      【ABO】强制联姻

      今天吃橘子了嘛

      推荐作者今天吃橘子了嘛的小说《【ABO】强制联姻》正在火热连载中。围绕两位主人公黑芝麻馅恶劣养父和面冷心冷隐忍养子展开的小说主要讲述了:身为Alpha的霍楚翎做为养子却要与名义上的养父联姻,像是一场笑话。
    • 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小说

      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

      虞清行

      为您推荐好看的双男主小说《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这是由作者虞清行精心打造的短篇小说,围绕两位主人公展开的故事主要讲述了:嫁给裴慎第三年,他被高匹配度Omega刺激进入易感期。陆黎匆匆赶到现场,却被拒之门外。陆黎只是个永远也无法安抚Alpha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