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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爱粉谢西骛齐蕴by鹿光镜

  • 时间:2021-05-28 14:35
  • 现代都市纯爱小说《真爱粉》的主角是谢西骛齐蕴,是作者鹿光镜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小说主要讲述了:谢西骛他现在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他没有想到齐蕴他竟然和之前一样。网友热议:这都是一场意外!
  • 真爱粉小说

    推荐指数:8分

    真爱粉

  • 真爱粉谢西骛齐蕴by鹿光镜

    这天是周六晚上,谢西骛不知道齐蕴把他的床单带到哪儿去了,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加上他还是想听听五蕴老师讲课,丧丧的五蕴老师令他对生活倍感希望。尽管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制造噪音,但他还是戴上了耳机,按照五蕴老师讲课的习惯,一般是讲十分钟理论,再示范十分钟操作,再理论,再操作,中间会间隔一分钟解答同学们的所提出的问题。

    课堂规定学生不能询问授课老师的隐私。

    五蕴老师对此仿佛并不在意,反倒经常喟叹现实生活的艰辛,他告诉学生们见闻,自己今天路过一家超市,看见货架上摆着许多鲜艳欲滴的草莓,然而他没钱,他很穷,他看别人吃,通过别人的表情感受草莓的酸甜。

    谢西骛对五蕴老师这种行为很是鄙夷,试想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暗处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凝视着他的神情举止,分析他咀嚼次数和面部表情,光是想想都感到瘆人,五蕴老师和监控摄像头有何区别?

    学生们恳请五蕴老师留下地址,方便他们寄草莓。

    五蕴老师说:“得不到的草莓,才是最好的草莓。”

    谢西骛非常疑惑为什么会有人仍然喜欢离异带两娃的五蕴老师,两娃说明五蕴老师不再年轻,当然双胞胎另当别论,后来他渐渐自己思考明白了,有的人就是仰慕才华横溢的人,年龄带不来任何问题。

    五蕴老师在评论学生作业的时候十分客气,然而明明每一句都在安慰和鼓励,但是谢西骛却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仿佛对方是在说:这不怪你,这就是你的极限,你已经尽力了。

    刚听半个小时,谢西骛又接到了某老师的电话。

    这位老师言辞恳切,语气热络,想邀请昨天去援助海绵彼安医院的同学去看场电影,他是一个电影达人,或许对一个中年人而言,一个人看电影难免有些寂寞,于是他每周都在邀请不同的同学看电影,而且他习惯边看观看,边与身边的同学交流电影剧情。

    谢西骛声称自己抽不出时间。

    “谢总,”电话那头说,“给老师一个面子。”

    为了老师的面子,谢西骛只好关掉五蕴老师的直播,不慌不忙地去赴约。他和一群临床系的学生整整齐齐地坐在影院的最后一排,老师这样选座位很有深意,后面讨论剧情影响不到前面的观众,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群青年学生个头都不矮,若是座位太靠前,高耸的脑袋像一排蘑菇,容易遭到其他观众的埋怨。

    这位老师姓李,李老师坐在学生们的最中间,唾沫横飞夸赞谢西骛等人都是本院的优秀学生,作为老师,他非常关心学生们以后的发展方向,建议他们尽量去大医院实习,学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比如附属的海绵彼安医院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海绵彼安医院有多好,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直到电影开始,他才安静下来。

    然而,谢西骛中意的医院不在西海市。

    这场电影名叫《七分心灵》,讲的是一个年轻女孩被家人送去当修女,她的反抗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从而产生了严重的自我厌恶心理,她不光自毁,还毁他人,在修道院的两年里,经常做出一些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来,恐吓比她小的人,趋承比她大的人,不久之后,神父剥夺了她传教的权利,并建议她回家,在回家的途中,她爱上了一个和她有着同样多舛命运的苦力青年,但青年奋发图强,很快就要脱离沼泽迈向新的人生,于是修女彻底慌张,想法设法地把青年摁在沼泽里……

    李老师说感人的时候,还特意掏出手帕擦拭眼角,他是教心理学的,所以共情能力非常强大,修女的一个眼神,他就能分析出几十种不同的情绪,他问身旁的学生们:“你们怎么看?”

    “当然是用眼睛看啊,李老师。”

    “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电影还没结束,我们不方便发表看法啦。”

    李老师伸长了脖子,直接问话坐在靠过道座位上的谢西骛:“谢总,你来说说。”

    谢西骛心里想的是别管她了,让她自生自灭,活到哪儿算哪儿,如果真的要强行拯救她,那也是她们主的事,轮不到观众瞎操心。但是面对李老师充满期许的目光,他只能低声说:“这部电影寓意很深,很多地方都值得我们思考。”

    “这就是我邀请你们来看这部电影的用意,有些创伤用肉眼是看不见的,作为医学生,我们不仅医治患者身体上的疾病,还要关注患者的内心世界,”李老师说,“像这位可怜的修女,我们应该用爱感化她,一个人的爱不够,就用两个人的爱,这叫积少成多,总能将她千疮百孔的心拼凑起来。”

    “感人。”谢西骛觉得李老师说的话比电影还要感人,起码拼凑手法就十分彰显人道主义,“真的感人。”

    电影散去,马上快要十一点了。

    谢西骛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床位还是处于十分秃然的样子,他想他的床单,但床单跟着齐学弟一起消失了,他突然记起今天是周末,齐蕴可以不用踩着门禁时间回来,而令他倍感忧愁的是,他恰好没有保存齐蕴的联系方式。

    谢西骛给辅导员打电话,问齐蕴在哪儿。

    “谢总,难得见你如此关心室友,老师很是欣慰啊,”辅导员答非所问,他是真的完全误会了谢西骛的用意,“你说早上齐蕴他们那事啊?嗐,就是同学之间的玩笑,我专门向齐蕴同学了解过当时的情况,他们确实是在闹着玩,你不要往校园暴力那方面多想哈。”

    谢西骛决定坐等齐蕴,等到凌晨两点钟,他才真的确定齐蕴今晚不会回来了。

    谢西骛很愤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只能在齐学弟的床上趴一会儿,但他趴得如履薄冰,总是感觉冒犯了别人的隐私,尽管他是被迫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齐学弟磨刀霍霍跑回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第二天早上七点,谢西骛睁眼醒来后,简直吓了一跳,他不知道齐蕴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坐在床畔凝视了他多久,那眼神令他想到一种冰凉冷血的动物——蛇。趴了一夜,他的脖子已经不再是脖子,他直起身体的同时发觉腿也麻了。

    齐蕴瞧出了谢西骛的腿脚不便,犹豫了几秒,主动伸手搀扶,不等对方开口,他就先开始道歉了:“对不起,我昨晚没能回来。”

    谢西骛不动声色地瞥了齐蕴一眼,这位学弟脸上尽是愧疚之色,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他甚至怀疑刚才所撞上的冰凉眼神是自己的幻觉。

    齐学弟鼓起极大的勇气,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请你吃草莓。”

    闻言,谢西骛看见自己的桌上码着十盒新鲜的草莓,然而十盒草莓换不回他腰酸背痛的一夜,同时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生活艰辛的五蕴老师。最重要的是他的床单回来了,已经被人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的褶皱。

    谢西骛很尴尬,不论自己说不说谢谢都很奇怪,如果不说谢谢,显得自己很冷漠没礼貌;如果说谢谢,明明是他们在自己床上开玩笑,现在反倒要感谢齐学弟给自己洗床单,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西骛有一个称不上优点的习惯,他相信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并擅长分析对方这样说的原因,使自己信服。齐学弟声称自己是在和那群新生开玩笑,辅导员也说在开玩笑,那就是在开玩笑,他不再过多追究。

    老实说,十盒草莓有点儿难为谢西骛的胃,就算他从早吃到晚,也绝对吞不下十盒,加上他本身并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水果,他对齐蕴说:“你不必如此愧疚,因为你愧疚是应该的。”

    齐蕴默不作声地点头。

    谢西骛反倒哑口无言了,他的一番话把齐学弟说得无地自容,只顾着低头找哪儿有地缝可以钻,仿佛对方送他草莓有多么罪不可恕似的,他缓和了语气,又说:“你把这些草莓拿去送给他们。”

    齐蕴微微抬起头,一脸迷茫地问:“他们是谁?”

    “跟你开玩笑的人。”

    “不想送给他们。”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谢西骛说这话的时候,从咽喉酸痛到后颈,趴着睡了一宿的后遗症,他没有为齐蕴的大方慷慨感到高兴,在他的印象中,除非家庭条件非常优渥,大学生的生活普遍以穷为主,就拿他自己来说,在抽闲的时候,也会出去找个兼职。

    在谢西骛充满驱使而又胁迫的注视下,齐蕴拿走了草莓。

    在搬来这栋宿舍之前,齐蕴特意了解过三位室友的兴趣爱好,大体来讲,席向阳爱篮球,杨金格爱游戏,谢西骛爱学习,奖学金拿到手软。他摸清了前面两个人的特征,只有谢西骛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来以为对方是个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书呆子,但他在学校论坛挖掘到了谢西骛大一时期的光辉事迹后,突然对谢西骛多了几丝复杂的情感。

    齐蕴把十盒草莓全部带回了公寓,他喜欢草莓,不是爱它的味道,而是因为草莓长得好看,光是摆在那都令他感到赏心悦目,其他水果太容易出现歪瓜裂枣,每当他走进便利店,他的目光总是第一时间被鲜红的草莓所吸引。

    齐蕴一边修改珊瑚学园的学生作业,一边翻看学校论坛,洗净的草莓全部码放在他的正前方,抬头就能看见,学校论坛有云,某系某师兄和新生学弟之间真的不能再真了,他只看标题就知道里面的内容全是在编排他和谢西骛。这些人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他和谢西骛之间真有那么一回事。

    他特意注册了一个论坛账号,翻看以往的帖子,谢西骛不是因为他才变成众矢之的,在对方还是新生的时候,就已经名扬大学城了。同时他也看出来了,对谢西骛而言,在漫长大学四年时光里(尽管四年对医学生来说只是一个起步),所谓的同学和交友并非生活中的调味剂,甚至连点缀都算不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谢西骛的大学生活并不孤单。

    昨天晚上,齐蕴上课示范操作的时候,学生们总是说没看懂,所以他示范了三遍,因而拖堂了半个多钟头。他知道谢西骛的床单还在这里,但他下播后累得不想挪动身体,直接倒在沙发上等待困意来袭。

    之后,他凌晨五点带着十盒草莓回宿舍,看见谢西骛跟狗熊似的趴在他的床沿边上睡觉,趁着寝室只有他们两人,他情不自禁轻轻地捏了一下对方的脸,没醒,又捏了一下对方的耳朵,还是没醒,然后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谢西骛,耐心等待对方醒来。

    他翘起腿,佝偻着腰,单手托腮,在想谢西骛醒来的时候,他应该先低头,还是先开口,又或者紧张急促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对方趴在他的床上睡觉,哪怕是睡他,也不是不可以,他忽然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好笑,因为谢西骛怎么看都不是这种人。

    当谢西骛睁开眼睛之时,对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已经在心中演练过几百次的神态举止,他也提前预料到谢西骛不会要他买的东西,所以只根据自己的喜好购物。他表面沉默寡言,但却盯着谢西骛的背影,心里一直在说:谢学长,你的床单真素净,把它故意弄脏的家伙们真的太坏了。

    离开宿舍之前,他回头看了谢西骛一眼,明明他们有着同样的处境,但对方却表现出一副虚极静笃的模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过几天,王路炎整理了那群新生的班级和姓名,在拿给谢西骛之前,他提了一个条件,谢西骛必须到每个系里做运动会宣传,鼓励同学们积极参加各项比赛项目。去年的运动会就十分乏味,有人沉迷兼职,有人沉迷恋爱,反正就是有各种各样无法报名参赛的理由,最后还是学生会的人硬着头皮把每项比赛的人数凑齐。

    谢西骛问:“你就这么想看我丢脸?”

    “你脸上镶金还是镶银,丢不得?”王路炎反问。

    “没人会为我参加运动会。”

    “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谢西骛思考了几秒,最终点头答应了,既然王路炎会长如此信任他,他也不好多做推辞,诚如字面意思,他只负责宣传,至于其他方面的事,他管不着。

    从学生会出来,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谢西骛看见几张熟悉的新生面孔正在和席向阳打篮球,是很朝气蓬勃的模样,他放慢脚步,走近观看他们打球。新生学弟注意到他以后,眼神躲闪,想必还在为几天前的事而心存芥蒂,作为学长就应该有学长的样子,休息的时候,他主动上前递水给他们,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们球技真不错啊。”

    学弟们尴尬点头,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说:“是席学长教得好。”

    “原来没有他教,你们就不会打篮球。”

    “……也不是。”

    “那是什么?”谢西骛淡淡地说,“席向阳的球技确实好,我平常没少夸他好球,可惜他听不懂。”

    新生们不知道谢西骛到底要讲什么,不光席向阳听不懂,就连他们也听得云里雾里。

    谢西骛打量着眼前这群人,比起张三李四平庸之流,新生们都是很有特色的长相,帅的千篇一律,丑的万里挑一,所以他只告诉了王路炎几个基本的外貌特征,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找出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失败的学长,尽管身高和相貌都很出众,但是他人已经站在球场外面好一阵子了,却没人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这群学弟喝完了水,又该转身回到球场上了。

    就在这时,谢西骛想起了辅导员对他说的那一番话,那个所谓的同学之间开的玩笑,校园这么大,偏偏开到他的床上。在上解剖课的时候,老师告诉他大脑是人体很重要的器官,要勤于思考。辅导员让他不要往霸凌那方面想,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原本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此刻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他那么好玩,下次带上我如何?”

    这群新生学弟转过头,反应过来后,大家以邀请入伙的兴奋口吻说:“好啊!”

    谢西骛也跟着笑了。

    在一个日常的早晨,谢西骛提了一袋可乐走进新生宿舍,背后有声音告诉他,某学弟不久前就已经搬走了,他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更懒得回头看是谁随口造谣起哄。他当然知道众人口中的某学弟是指齐蕴,然而他来男生宿舍并不是为了齐蕴,而是为他无辜的床单讨还一个公道。

    他的心里有一份名单,并且熟背了他们的寝室门牌号和床位,众目睽睽之下,他拉开易拉罐,漫不经心地将可乐全部倾倒在他们的床单上。用文雅一点的说法,这叫做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微笑着,用温和的语气对学弟们说:“你们一定会如实告诉辅导员,我们其实是在开玩笑,诚实是一种美德,对吧?”

    新生学弟们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事实上,席向阳和杨金格也参与了这个玩笑,最近几天两人都待在寝室,坚守在自己的床边,生怕谢西骛也往他们床上倒饮料,好在他们是室友关系,不至于直接撕破脸皮,他们和谢西骛的关系很一般,他们走阳关道,谢西骛走独木桥,在他们的印象中,谢西骛的脾气一直很好,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去对方的独木桥上蹦一蹦跳一跳。

    如今,谢西骛的报复行为,令他们略感心慌,好脾气的人发起疯来才是最难以捉摸的。眼看就要饭点了,席向阳决定自己出去买饭,杨金格留下镇守床铺。然而他迟迟没有走出大门,反而是在寝室里来回踱步,地板都快被他磨出花了,最终他试探性地问:“谢总,吃饭了吗?要不要帮你一份回来?算我请你的。”

    “好啊,鸡肉拌饭,不要黄瓜,不要芝麻,不要放醋,谢谢你。”谢西骛第一次感受到了友好互助的室友情,并为此深受感动,比修女电影还要感人,他想了想,接着补充说,“麻烦你再帮我带两罐可乐。”

    “你要可乐做什么?”席向阳顿时警惕地问。

    “我还能做什么?”谢西骛神情古怪地看向席向阳,不等对方回答,又开口,“当然是口渴了,想喝。”

    周四下午的公共课结束后,齐蕴没能从教室里走出去。当时他正整理笔记,收拾课本,身边忽然就人头攒动了。他很不安地看着这群人,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情绪,他用极低的声音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有人抢走了他手中的笔。

    此人名叫冯加嘉,因为家境不错,经常分给周围同学甜枣,所以在新生中颇有威望,几乎算是精神领袖一般的人物,新生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他之所以一眼认出了这支钢笔的价格不菲,是因为他爹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支同款,他用笔尖戳了戳齐蕴的肩膀:“你很识货嘛!谁买给你的?”

    齐蕴难以启齿地低下了头。

    “不会是谢西骛买给你的吧?真是难为他省吃俭用了,辛辛苦苦得的奖学金都不够你用。”

    齐蕴沉默不语,但也没有摇头否认。

    与此同时,远在实验大楼的谢西骛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见齐蕴这样的反应,冯加嘉愈发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是真的,他虽然年纪不大,见闻却广,他当着众人的面调侃说:“你陪我睡,我也给你买啊。”

    周围一片哄笑声,齐蕴心想,原来在同学们的眼中,他和谢西骛已经发展到这般亲密的程度了。他露出讨好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冯加嘉怔了好几秒,这无疑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他反手给了齐蕴一耳光,破口大骂:“婊子,你也配?”

    齐蕴捂着脸,不再吭声了。

    离开教室之前,齐蕴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方的挂钟,刚好3:40分。想要拿回钢笔,就必须跟冯加嘉等人走,是去往新生宿舍的方向,他被人推搡着走在最前面,途经实验大楼的时候,他仰头看了一眼,发现身着白大褂的谢西骛就站在其中一扇窗户旁边,恰好与他四目交汇,下一秒,对方就拉上了遮光窗帘。

    刚回到熟悉的寝室,齐蕴就被人踹倒在地,他没有尝试站起来,而是就这样注视着门缝外面,眼底没有什么波澜。

    不久之后,在一顿污言秽语中,齐蕴终于明白了冯加嘉等人找他麻烦的原因,就在几天前,谢西骛闯进新生宿舍,往他们的床上浇可乐,好在冯加嘉很大方仗义,当天就替所有受害新生全部换上了全新的床单被褥,只不过这群人没有胆子找谢西骛的麻烦,所以只好拿他撒气了。对于这群人而言,殴打他,就等同于殴打谢西骛了,换而言之,这回他是在替谢西骛受罪。

    “谢西骛为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啊?”以冯加嘉为首的受害学生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他们只是在谢西骛的床上留下几个脚印,而谢西骛却把他们床单被褥全部糟蹋了,谢西骛先前在球场还笑吟吟地说要和他们一起捉弄齐蕴,结果掉头就报复他们,可见全是一堆骗人的鬼话。

    在忍受拳打脚踢的时候,齐蕴突然想起有一个必须在月底之前完成的重要稿件,于是整个人蜷缩起来,目前看来,自己的手才是最需要保护的。

    “装什么哑巴?”冯加嘉不耐烦地往齐蕴的肚子上踢了一脚,他不信撬不开齐蕴的嘴,揪起头发,迫使对方仰头,“以前单是以为你想装女人,现在才知道你还会跟谢西骛告状。”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对你们。”齐蕴艰难回道,“我没有让他这样做。”

    “还敢狡辩?”冯加嘉听着这番棱模两可的话,更加来气了,离他最近的椅子上放着一根数据线,他拽过来,对着齐蕴就是一顿猛抽。

    其他人纷纷效仿。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尤其是辅导员的追究,冯加嘉特意叮嘱说:“别打他的脸。”

    齐蕴瑟缩成一团,挨打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这群人抽打他,并非是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而是单纯的发泄,不知是谁骑跨到了他的身上,把他当狗取乐。他想起读高一的时候,一天放学后,几名同学以“恶心”为由将他拖进女厕所殴打羞辱,他还在里面待了一夜,次日清晨才获救,因而住院了两天,后来校长亲自登门致歉,他父亲的脸色非常难看,校长就差当场跪在他家客厅了。那几名同学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因为他始终没有承认是同学们在故意欺凌自己。

    现在,就算冯加嘉等人打伤了他的脸,他也不会告诉辅导员真相,他只会说他们在玩笑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他希望跨坐在他身上的人是冯加嘉,但其实不是,在他的视线中,冯加嘉已经扔掉数据线,坐在一旁拿起火机,点烟前骂了一句:“真他妈扫兴。”

    听到这句话,齐蕴猝不及防地挣脱开了,他惊慌失措地爬向门边,同时大呼救命。

    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齐蕴拽了回来,重新按在地上,冯加嘉也略感惊诧,刚放进嘴里的烟,怎么抽都没有滋味。他站起来,走到齐蕴的身边,以睥睨的姿态抖落一簌烟灰。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齐蕴爆发惨叫,立马被人捂住了嘴,他望着冯加嘉,眼里满是惊恐之色,他整个人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不论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不停地求饶。

    “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可以啊,毕竟我们都是同学,要团结友爱。”冯加嘉蹲到齐蕴面前,晃了晃手中还在燃烧的烟,“先让我把烟头灭了再说。”

    齐蕴盯着冯加嘉,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张开嘴,把舌头伸出来。”冯加嘉一步步教导。

    齐蕴全部照做了,烟头在他的舌头上熄灭后,他重获了自由,只不过在离开新生宿舍前,他被人用两罐可乐浇了头。

    下午五点整,齐蕴独自坐在实验大楼最左侧的楼梯上,阵阵微风拂面,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有过夜间闹鬼的传闻,所以平常很少有人会走这里,在这个时间点,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实验大楼,但他知道好学生通常会留到最后才走,而性格冷淡的好学生还会选择从最僻静的楼梯下来。

    今天齐蕴穿的是一件宽松的运动长袖外套,正好能够将身上的痕迹全部遮掩,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他为不是谢西骛而感到微微惊讶,目光落到对方出入实验大楼的胸牌上,上面写着学生的姓名资料:何立君,临床系。

    整个大学城没人知道,其实何立君和谢西骛是一对好朋友,他们之间的友谊要追溯到高中时代。两人考了同一所大学,就读同样的专业,以后或许还会去同一家医院。当他两还是大一新生时,何立君对谢西骛的遭遇深表同情,他私下也问过谢西骛为什么会吐得那么凶猛,就算再不喜欢那位学姐,也应该适当忍耐。

    谢西骛声称自己中暑了。

    何立君不信,因为他亲眼瞧见谢西骛军训时,要么是在偷懒,要么是在划水,根本不可能中暑。谢西骛一吐成名以后,他在公共场合刻意和谢西骛保持了距离,也反复央求谢西骛配合他,他只想和女友谈一个安全的恋爱,毕业后能顺顺利利结婚的那种。

    当然,他们之间的友情仍在牢固,没受到丝毫的影响,有空的时候经常会一起出门吃饭,只是过程充满了曲折辛酸,通常情况下,两人搭乘不同的公交车,再到某一地铁口碰面,然后还要换乘好几个站,为的就是寻找一个不会产生流言蜚语的餐馆。

    毫不夸张地说,吃个饭就像做贼一样。

    大学四年对何立君而言是弹指挥间,至于谢西骛的感受,他就难以揣测了。

    这四年来,谢西骛的恐女基佬人设始终屹立不倒,何立君无数次深夜感慨,自己当初选择保持距离实乃明智之举,否则他就是第二个王路炎。新的学期,谢西骛和新生学弟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也对此略有耳闻,说来有些惭愧,平常没事的时候,他就爱混在校园论坛研究八卦,尤其是好朋友的八卦,他看得是津津有味,所以此刻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楼梯上的人是谁。

    何立君原本不信自己的好朋友是个基佬,然而四年间谢西骛从来没有和女生谈过恋爱,也没有表现出对谁的喜欢,于是他对谢西骛的信任渐渐动摇了,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好朋友哪怕是个基佬,他也会含泪送上祝福。

    何立君低头和齐蕴对视了几秒,随后语气温和地提醒说:“你是在等谢西骛吗?”

    齐蕴并不感到奇怪,毕竟整个大学城的人都默认他和谢西骛有一腿,他摇了摇头,吐词清晰地否认道:“我没有等他。”

    “他还在整理标本室,你可能要多等几分钟哦。”

    齐蕴确信自己努力表达清楚了,但这位何学长显然有着自己的独特想法,他不再继续解释了,沉默地目送何立君离开以后,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伤痕累累地坐在楼梯上,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正如何立君所说的那般,十分钟后,谢西骛单手拎着白大褂出现在他的背后,用白大褂的衣摆扫了扫他的后颈,示意他往边上挪一挪,别挡在楼梯的正中央。

    齐蕴扭过头,迎上谢西骛复杂的目光,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也这样对视过一次。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尽收谢西骛的眼底,同时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可乐的甜腻气味,他看出对方经历了什么,也大抵猜出谁所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齐蕴被那群新生恶意报复了。此时此刻,齐学弟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坐在这里,真的搞得他进退两难,很难做人。

    齐蕴低下头,回避谢西骛的审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有被任何人打,是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说这话的时候,舌头仿佛在打结。

    “我知道,楼梯在跟你开玩笑。”谢西骛语气冷淡回道,他弯腰捏住齐蕴的脸颊,迫使对方张开嘴,果不其然,舌头上有被烫伤的痕迹。他松开手,转身上楼了。

    脚步声远去,齐蕴穿好外套,继续坐在楼梯中间观赏前方的风景。

    谢西骛回到了实验室,找了一些医疗用品,他这样做并非心怀愧疚,而是他下个月要代表院校参加大学生全国临床技能竞赛,平常用的都是人体模型,现在正好拿齐蕴这个真人练手。

    夕阳西下,谢西骛和齐蕴坐在实验大楼最僻静的楼梯上。

    齐蕴偏头凝视着谢西骛,对方正专心致志地为他检查伤势,他嘴里含着冰块,手里揣着冰袋,说:“谢学长,你们实验大楼真的太厉害了,什么东西都有。”

    谢西骛懒得搭理这种问题。

    “标本室是不是很可怕?”

    “那些器官你有,我有,大家都有。”

    “闹鬼传闻是真的吗?”

    “相信科学。”

    齐蕴又问:“做完实验的动物,最后是被拿去食堂了吗?”

    谢西骛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后去食堂,知道应该吃什么了吧?”

    “我听有人说,新生进实验室,只能在一旁刷试管,这是真的吗?”

    “假的。”

    “是不是进实验室必须穿白大褂?”

    “嗯。”

    “为什么进食堂的时候必须脱下它?”

    “因为脏。”

    “可是我明明看着很干净。”

    “细菌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你们可以随意使用实验室的医疗物品吗?万一老师追究你怎么办?”

    谢西骛抬起头:“你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被这么一瞪,齐蕴不再说话了,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嫌话多。

    谢西骛握着齐蕴的手臂,将对方伤得较重的地方用碘伏消毒了一遍,他习惯性地低头去吹,用这种古老的方法减轻疼痛,忽然之间,他意识到此举甚是不妥,立马松开了手,说:“自己吹。”

    “哦。”

    “这几天尽量别沾水,吃半流质食物。”谢西骛叮嘱道。

    齐蕴问:“什么是半流质食物。”

    “喝粥。”

    “南瓜粥可以吗?”

    “可以。”

    “玉米粥可以吗?”

    “可以。”

    “海鲜粥可以吗?”

    “可以。”

    “今晚我们可以交换床铺睡吗?”齐蕴问。

    “可……”谢西骛声音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向齐蕴,对方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然而他两之间非亲非故,纵使他们沾亲带故,他也绝对不会同意,想也别想,他冷漠回道,“这个不可以。”

    “我会替你把床单洗干净。”

    “不行。”

    “其实我没有别的目的,”齐蕴低声说,“只是看你在我的床上睡得比较舒服而已。”

    谢西骛陷入了沉默,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身处食堂,而齐蕴坐在他的对面,他吃的是清汤寡水的面条,齐蕴喝的是白米粥。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不论好听的话,还是难听的话,都已经被周围的同学议论完了。

    时间倒流回几分钟前,他的饭卡被落在实验室了,众目睽睽之下,身边的这位齐学弟默不作声地替他刷了卡。

    谢西骛坚决要还给齐蕴现金。

    齐蕴不想要谢西骛的钱。

    两人疑似起了争执,第一碗面条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齐蕴默默掏出饭卡,给谢西骛刷了第二碗面条。

    校园论坛又炸了。

    这天晚上,海绵彼安医院收治了一位典型病例患者,科室的老师给谢西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往医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优秀的医学生就应该多观察,多学习。

    谢西骛告诉辅导员,今晚他要在海绵彼安医院和老师一起值班。

    辅导员查寝的时候,告诉齐蕴等人,谢总在医院抢救病人,今晚不回来睡觉了。

    齐蕴赶在熄灯之前洗了一个澡,然后擅自爬到谢西骛的床上睡觉,原因很简单,他身上有外伤,刚结的痂十分脆弱,睡着后磕磕碰碰难免流血,他的床单带绒,而谢西骛的床单恰好容易清洗。

    坐在一旁吃宵夜的席向阳简直看呆了,他问:“喂,你怎么跑他床上睡觉?”

    齐蕴穿着一套长袖睡衣,规规矩矩地躺着,也不怎么乱动,他小声说:“我下午和谢学长说过的。”

    那时候,谢西骛沉默了,但沉默不就代表默许吗?

    这回比上次好,谢西骛最终在科室的值班室休息了几个小时,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回宿舍拿课本的时候,险些当场崩溃,他的床铺又变成了光秃秃的模样,床单又不知所踪了,但他没功夫纠结床单去哪儿了,只能先急着赶去听课。

    课堂上,谢西骛继续推测,八成和齐蕴脱不了干系,他联想到昨天下午在实验大楼楼梯间那段奇怪的对话,他明明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没过多久,辅导员告诉他们,齐蕴有事请假一周。

    谢西骛硬着头皮找辅导员要了齐蕴的联系方式。

    “同学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关心。”辅导员向谢西骛投以欣慰赞许的目光,“谢总,你越来越像一个医生了。”

    谢西骛神情冷漠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在乎的不是齐学弟请了多少天假,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请假,他只想找回自己那命运坎坷的床单,希望齐学弟没有故意糟蹋它,否则就别怪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师,你问过他为什么请假吗?”

    “他说自己生病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辅导员如实回道。

    “从临床角度来说,受伤确实也算一种病。”

    “就是普通的感冒,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现在的学校都很重视这块。”

    “哪块啊?”谢西骛一脸疑惑地问。

    辅导员需要高举整条手臂,才够得着谢西骛的肩膀,他轻轻拍了拍,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哈,你们是学生,更应该以学习为重。”

    在接二连三的以“不”为中心的对话中,谢西骛也现学现用,他不置可否。

    电话拨了三次才接通,谢西骛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齐蕴把他的床单弄到哪儿去了,电话那头很吵,但他确认了一件事,床单确实是被齐蕴拿走了。

    电话那头,齐蕴充满歉意地表示这一周他都不会回学校,并十分愧疚地向谢西骛提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委屈谢西骛在他的床上将就一周,二是辛苦谢西骛亲自走一趟去他家取。

    挂掉通话,谢西骛气郁无比,几秒后手机提示他收到一条短讯,是齐蕴发来的公寓地址。他摁了几次门铃都没反应,只能拿出手机拨号:“开门。”

    “对不起学长,刚才忘了告诉你,我还没有到家。”齐蕴说。

    “……”

    “密码是门牌号,你自己输入吧。”

    谢西骛怀疑齐蕴是在故意捉弄他,他不信有人会把密码设置得这么随意,然而他试着输入了一遍,竟然将门打开了。一时间,他整个人变得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没有进屋,而是选择站在门口等齐蕴回来,他缺少了一点自觉性,别人告诉他密码,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进出,再者他们之间还没有熟络到这种程度。

    谢西骛望眼欲穿,坐立难安,在他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电梯突然响了,齐蕴走了出来,对方怀里抱着一个玻璃鱼缸,鱼缸里面装着两条黑不溜秋的墨龙睛。不等齐蕴开口解释,他就强压怒火率先开口了:“把床单还给我。”

    “密码不对吗?”齐蕴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你最好换个密码。”

    “为什么?”

    谢西骛在心中列了两条理由,其一密码设置得太过随意不安全,其二密码被他这样的外人知道了更不安全,但他始终说不出口,显得他很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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