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听话by四十七

师尊不听话by四十七

百行盛典。

顾名思义，就是各行各业的商人们齐聚一堂的盛会。彼此交流境况、互通心得，但更重要的是促进彼此间的贸易合作。

但孟方舟今年已经签下两批大订单，并不需求于在百行盛典上达成其他的生意，故而他此行不准备带领商队，轻装简阵，专心陪师尊。

楚冥灵对时程没有概念，兴致一起便总是打乱出发的计划。其他人则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直到孟方舟说起百行盛典第一天的开幕式很有特色，各行业各商队轮番登场、热闹非凡。楚冥灵听得心驰神往，一问才知道他们可能赶不上开幕了。

楚冥灵：！

这怎么行！

他惊得当即催众人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上路。

就这样，向往着大千世界的楚冥灵，在启程后的第三日半，终于要离开淮安城了。

而他在淮安城里搜刮式地买来的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除了那几件符合楚冥灵审美的衣服，剩下的则基本都留在了孟府，成为府中没什么用的库存。

倒是那个捏扁脸的泥面人，楚冥灵还特意要带上。

萧术帮他拿起，握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小楚冥灵”的脸从刘海处被大拇指直接按下，整张脸横向拉伸，还凹出一个小窝。鼻子被压平了，小小的眼睛和嘴巴就躺在那个小窝里。

他问：“师傅喜欢这种面人？”

楚冥灵还没回答呢，孟方舟便殷勤插话道：“您要是喜欢我们就再去捏一个好的。”

却听师尊道：“不，要丑的。”

楚冥灵对着小人儿的青睐来得别致——正是因为它的残缺，瞧起来的时候才会别有兴味。

“我知道、我知道，”秋芍在一旁笑，“楚先生一定是觉得它丑得可爱！”

楚冥灵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遂深以为然地向她点点头。

孟方舟：“……”

虽然他们明明在讨论泥面人的话题……

但总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

楚冥灵吸取在淮安城的教训，这次对征途上的乱花不屑一顾——反正返程的时候，他想逛什么有的是时间。

格局一打开，他连坐在马车里都安分了。

甚至不再时不时就要求徒弟撩起帘子给他看看外面。

他们这一行两辆马车，秋棠与秋芍一辆，剩下师徒三人一辆。

顾虑到楚冥灵的身体，马车的速度其实一直不快。

但是认真赶起路来以后，旅途的疲惫还是席卷了楚冥灵。二徒弟的马车舒适，大徒弟的体温也熨帖。他累了便睡，倒也没有太多不适。

只是每每当他靠在萧术身上睡去后，孟方舟都觉得车内的气氛对他很不友善。沉默中仿佛在叫嚣着他的多余。尤其是每当萧术用凉凉的视线扫过他，孟方舟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只恨明明动身时秋棠和秋芍都建议他开三辆马车，但他那时却只寻思着自家马车够大够宽敞，坐三人足矣。

……孟方舟最后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在车底，在外头车夫身边。

便这样紧赶慢赶了五天。

百行盛典如期开幕。

马蹄踏碎最后一丝暮色，楚冥灵一行人在这一日入夜后，终于来到商阳城。

各商队的游行展示已在日间结束。

夜色中，商阳城上空，突然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那一瞬间绮丽的光影，像是一个起始的符号，唤醒了更多的花束。

它们尖啸着升空，突然炸响又很快谢幕，却连绵不息，各色的火光泼洒在夜幕中。

那一片的五光十色简直把楚冥灵迷出星星眼。

他迫不及待地搭在萧术身上，无比积极配合地让大徒弟把自己抱下马车。刚落坐到已经被展开铺好垫子的自己熟悉的小轮椅上，楚冥灵就手一伸指挥着一行人往前面人群扎堆的地方冲。

虽然烟花一抬头都能看到，但是那里人多肯定更有好处！——楚冥灵毕竟是个上赶着凑热闹的性子。

那一群人围着的是烟花的燃放处。

靠得近了，还能听到烟花从纸筒中射出去时，短促而沉闷的一声“嘭”。

到底人多拥挤，师尊坐着轮椅诸多不便，萧术他们堪堪停在外围，并没有往里面硬挤。

楚冥灵便在烟花正下方仰面欣赏，一边惊讶于世上竟还有如此片刻绚丽的东西，一边慨然叹到：“这又是，什么啊……”

声音嘈杂。

楚冥灵音量不高，几乎要被淹没在夜色里。

萧术听到便说：“这叫做烟花，由火药改制而成。”

他的回应并不浪漫。却永远这样及时。

如此一场烟火盛会，大家都抬头望着天，随着每一朵烟花的绽放都有人发出惊叹声。但萧术仍是低眸看着师尊的，似乎能从对方亮晶晶的双眸中窥探到天上万千繁花。

楚冥灵毫不吝啬赞美：“真好看啊。”

萧术也随之赞美：“嗯，真好看。”

为了能让楚冥灵听到，萧术是提高了音量的。身旁有一名好事者见萧术似乎是第一次来的样子，便大声向他宣解道：“你是第一次参加百行盛典吧！这项盛会的发起商会之一‘杜伦商会’便是做火药起家的，每一届都会把他们研制的烟花新品拿出来燃放，开幕夜的烟花简直称得上是……”

那人说话时望向萧术。萧术比他高，他又和萧术靠得近，需要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但望着望着，他说话的声音就渐渐弱下来了。

“是……百行盛典的标志之一……”

此时一朵巨大的火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自上而下的红光映得萧术的脸半明半暗。映得那流利地下颌、锋锐的眉骨都一瞬森然。

而听他自顾自说了那么多，萧术也恰巧朝他分了一个眼神过来——

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这人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直叫得把也靠得很近的楚冥灵吓一大跳。

“斗战狂魔！你是斗战狂魔？！——斗战狂魔来商阳了？！！”

仿佛被某个词触到了开关。

人群霎时间纷然杂乱，在不断涌现的咋咋呼呼的“斗战狂魔来了！”的声音里，无序却迅速地将萧术周围退出一块空地。

师徒俩突兀地站在街道上。

秋棠和秋芍在一旁差点稳不住身形，而刚刚凑到更前面去一点的孟方舟则直接不知所踪。

楚冥灵：“……”

他已经知道大徒弟恶名在外。

但……没想到可以这么夸张。

他一时都摸不准究竟是这里人们太浮夸，还是自家徒弟太离谱。

*

随着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中七零八落地消散掉，一场烟火盛会在一顿兵荒马乱的荒诞中收场。

孟方舟从人群中挣扎着跑出来。

五人现在需要找个住处落脚。

他们沿着街道寻找旅宿，但萧术一行人进一步，惊疑未定的人群就退一步。始终保持着他们周身的空白。

随着他们终于进到一家旅店，整个人群才如同长泄一口气一般，微微松弛下来。

——但仍是没有放松警惕。

一门之隔内。

孟方舟问掌柜：“要四间上房，有吗？”

掌柜战战兢兢：“客客客官，小店人人人人已经满了，不要说四间上房，便是一、一间房也没有了啊！”

孟方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回头看萧术：“看来还得再找找。”

萧术没什么语气地“嗯”了声。

正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去，楼上突然有住户下来，给掌柜的匆匆抛了句“我不住您这家店了，钱不用找”便疾步跨出门外。

继他之后，住户们鱼贯而出，个个身影带风，像是生怕被叫住或追上。

片刻间人去楼空。

孟方舟心里大为震撼，心想这难道就是与大师兄一起出行的方便之处吗。但他面上不显，再度转头看向掌柜：“现在够了吧，要六间上房。”

——连车夫都可以一起带进城里住了呢。

掌柜的欲哭无泪：“够够、够了，客官里面请请请请。”

几人上楼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聚在一间房里，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孟方舟。

楚冥灵就不用说了，秋棠、秋芍包括萧术在此前都没有来过商阳。

孟方舟在注视下摸了摸自己的粗眉，有些歉然道：“会造成这种局面，是我考虑不周。”

秋芍最性急，开口追问：“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怕萧大哥啊？”

孟方舟道：“大师兄这些年间不是有抢劫商队嘛……抢劫的成功率太高，基本没有商队可以抵抗，所以大家对大师兄非常畏惧，生怕被盯上。商阳本是商人之城，位在东南两州交接处，交通条达，本身就有很多商户和商会落地于此，百行盛典举办后更是各地的商队都于此往来交流，人们之间口口相交中让流言变得更加严重，已经演变到商队一遇到萧术就有去无回的地步了。”

楚冥灵：啧啧啧。

“大师兄其实在商阳还有个绰号，叫‘商阳噩梦’，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程度。”孟方舟笑了笑，“我前两三年每次来参加百行盛典都会听到一些大师兄之于商队耸人听闻的传言，如果这不是我大师兄，我估计也会犯怵吧。”

大略解释了一下情况以后，孟方舟又被缠着讲了他听过的几个传闻。

有一两个说出来连萧术忍不住都要问一句：“有这事？”

孟方舟便会同他强调：“传闻、传闻！”

最后众人以楚冥灵的一个哈欠作为结束。

三人依次向楚冥灵道了别，回到各自的房间。

萧术帮师尊褪去外衫，将他抱到床上。他原打算去吹灭烛灯，却被师尊拉住了衣袖。

师尊眨着泛起些许困意的眼睛，还有话要问他。

他便倾身过去。

楚冥灵：你抢商队的时候杀的人多么？

楚冥灵在宗门里已经听秋芍讲过很多萧术的故事，也知晓“斗战狂魔”这个略显浮夸的称号背后都是实打实的战斗与鲜血。其实吧萧术善名恶名真无所谓，哪怕是做了很不好的事，目的在楚冥灵己身，他也唯独没有资格承了这份恩德又去怪罪徒弟。

但是方才看到人们对大徒弟此般畏惧，他却是想到……以后他可是要将宗门发扬光大的。

像他们这种未来扬名立万的正经宗门，首徒要是太恶劣可不好。他这个便宜师尊应当担起责任——他看看还掰不掰的回来。

萧术立刻：“不多。”

便宜师尊轻吁一口气。

萧术补全道：“我抢的商队不多，人没有杀过。”

他早几年与孟方舟重逢之前，流浪得困顿拮据，去抢过商队。那时的他尚弱小，遵循在金陵城混迹的经验抢了就跑，哪还会与他们周旋。后来为了某些商队中押运的药草再对他们出手，那些人见了他就跑；甚至有些他不打算出手的，也见了他就跑。萧术自己都莫名。

他怕师尊持疑，继续辩解道：“秋棠与秋芍医道中人，我若杀生成性，她们未必愿与我同谋这五年。”

好有道理，他怎么没悟到这一层。

楚冥灵躺在床上欣慰点点头，喜形于色：嗯！少杀点人好啊。

但萧术默了默。

——他虽是就语境作答，却摸不准师尊是不是就语境理解的。

“师傅。”

楚冥灵眼尾仍含着一丝笑意：“嗯？”

“在秘境里是死生不论的。”

“决斗也是。”

萧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跳出语境为自己继续补充。

“还有，仇人不算人。”

次日晨。

楚冥灵醒后敏锐地发现了桌案上多了一个面具——名字是萧术告诉他的。

这对楚冥灵来说可也是个新奇玩意儿。

他拿在手里一番把玩，追问起来由。

萧术一边帮师尊束发，一边回道：“孟方舟片刻前带来的。他本欲我戴上面具遮掩面容，以致不在商阳城中太过招摇。”

楚冥灵面对着铜镜把面具扣在脸上。

孟方舟不敢太委屈大师兄，因此买的是半遮面的款型。遮住了楚冥灵的眉眼，露出他浅淡的唇与下颌。

这张面具有意去仿红狐之形，眼眶下两尾红色一路延伸到鬓边，额间还饰以两笔花纹。白底红纹，不花哨又不寡淡。

还挺好看。楚冥灵想。

他顺着萧术的话锋问下去：那他现在又不这么打算了吗？

楚冥灵的发髻很简单，萧术熟能生巧，很快梳完。

萧术：“嗯。不知为何，又说不必了。”

孟方舟正好在外面扣门：“师尊现在醒了吗？”

楚冥灵赶紧给了声回应，手上拿着面具转头看向推门而入二徒弟。

他还没说话，眼睛却似已代他开口。

孟方舟这些天都被师尊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出了习惯，在某些时候也已经十分能够领悟师尊的心意。因此熟练地就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是我昨夜想到的法子，以面具遮一遮大师兄的面容，或许能够在商阳城行动得低调轻松一些。我今早出门去买，买完以后却在街市听说杜伦拍卖行的行长已经宣称萧术是她邀请来参与百行盛典的客人，并非要对商阳城出手。

“如此一来大家对大师兄的疑虑应该可以打消了，用不上这面具罢。”

——但这狐狸面具倒也没白买，起码现在楚冥灵很喜欢，直往脸上戴。

孟方舟是来找师尊用早餐的。

他这一早去市集上探到的消息挺多，也包括了哪一家酒楼有好风味。

秋棠与秋芍俱已穿戴齐整，先行下楼等待。一行人随着孟方舟的引导，来到一家名叫“和顺”的酒楼。

酒楼复式结构，一楼的客桌并不多，已经被坐了个七七八八，随着几人进门，还是有一道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萧术。

就在刚刚下楼之时，楚冥灵刚想起去暗示大徒弟——虽然平日里他因行动不便两人搂搂抱抱都已经习惯了，但眼下毕竟不是在宗门，大庭广众之下的若还是如此……他这个师尊未免太失格。

萧术还点了点头。

楚冥灵觉得他们理应会在一楼就餐，正张望着为他们几人在一楼寻一桌空位。

结果猝不及防、连人带椅地腾空了。

萧术没有搂抱他，而是直接扛起了整架轮椅。

楚冥灵：“……”

啊，这就是被他信赖的，大徒弟的理解。

他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真好，出门时戴上了。

在这一刻，楚冥灵突然理解了所谓面具的奥妙。

*

用完早餐，五人在街上散步。

早间的商阳有早间的模样。

许是为了方便来来往往的商队通行，商阳的街道比淮安宽阔许多，昨夜楚冥灵还没怎么发觉，早晨看起来便更加明显。

站在商阳的道路沿两侧的建筑一望过去，十间有十间商户。路边还有摆摊的位置，也是路两边各自一列，和门面间隔出了足够通行的距离。非常规整有序。

此时大多数的商队还没有支起自己的摊位，街边大都是一些商阳城本城的小贩。

楚冥灵眼尖地又发现一个泥面人小摊。

这小摊更新奇，不仅卖面人、可以帮你捏面人，还可以教你自己捏。

楚冥灵兴致瞬间就上来了。

除了萧术没有参与以外，四人人手一个面团团。

秋棠和秋芍这对双胞胎互捏对方，秋棠更为手巧，捏出来的小娃娃也更加圆润可爱。秋芍便占姐姐便宜，指着自己手上的泥面人得意起来：“你没有我好看。”

孟方舟本来想捏个漂漂亮亮的师尊，然而实在捏得不漂亮，秋芍问他捏的是谁，他不忍心说。结果手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的秋芍直接搓了两根粗眉安在他的小面人上，说这是他本人。

两截眉毛不太对称，秋芍仍旧颇为自得地亮给姐姐求夸奖。

秋棠掩嘴笑：“确实颇具神韵。”

她这一笑，孟方舟觉得自己耳根似乎有点热。

不过他们的手艺都还是要好过楚冥灵。

楚冥灵虽然手已经能活动，但做起精细活来还是有些勉强。尽管报以最大的耐心去雕琢这个小面人的脸，它的五官还是宛如被大风刮过一般到处乱飞。

唉……没事。楚冥灵只好一边捏一边宽慰自己，人嘛，就是要学会适当放宽对自我的要求。

终于在宽松的要求下勉强完成了小面人的脸。楚冥灵又紧接着陷入不知道如何给小人捏衣服的难题。

他本想再请摊主指教一下，但一抬眼发现摊主在抖，甚至蓄了一汪的泪水快要哭了，看他那模样，估计再说一句话就要崩不住了。

这小贩是个少年人，更像是帮父母代管摊位的，显然平日里也没少受“商阳噩梦”故事的寖淫。楚冥灵转头看了看毫无参与感杵在自己身后的大徒弟，有所明悟。

他招招手让萧术凑过来。

萧术随叫随到地靠近问：“师傅何事？”

楚冥灵便把自己脸上的狐狸面具摘下，扣到他脸上。

楚冥灵：我看你还是需要个面具的。

师尊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

萧术低低应了一声，伸手将面具托住，在脸上戴好。

楚冥灵露出面容后，西北侧一栋楼阁上忽然响起一声压抑的怪叫。

动静不大，但萧术听见了。

他忍不住抬头朝那看去。

楚冥灵：“怎么？”

萧术：“有人在偷看，看了很久了。”

这一路上偷看的人难道还少么？

楚冥灵觉得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又一想，大徒弟主动说出来的那个人肯定不太一样，便问道：“什么人？”

萧术：“大概是熟人。”

认识就认识嘛还要加个大概，楚冥灵觉得这估计没有多熟。

况且就算是“熟人”对楚冥灵现在来说也是陌生的。楚冥灵于是没问是谁，只道：“为什么，偷看？”

萧术收回视线：“不知道。”

楚冥灵“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他正在自己琢磨着怎么给小面人穿衣。

他捏了一个深蓝色的面饼，尽量压薄，然后在小人光溜溜的身上裹了一圈。然后勉强划出了一个领口，又摸索着给它拼接上一截袖子……楚冥灵觉得自己为了给到大徒弟参与感，也是挺费心。

完成了这件泥面人身上上下唯一有相似性的一项“点睛之笔”后，楚冥灵把自己的作品举给萧术看。

楚冥灵：“是你，做给你。”

萧术愣了愣，才将师尊手中的小面人接过来。

楚冥灵眨巴眼：怎么样怎么样我做得？

萧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还没有完全凝固定形的小萧术的脸。

小萧术的一整张脸都很不安分守己，五官各个擅离职守。还裹了一件荷叶一样的衣服把自己穿得像春卷。

——都是他亲眼看着师尊做出来的。做得很认真。

萧术笑了。

他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被还沾了点楚冥灵手上粉迹的“花狐狸”面具半遮半掩，只有那唇瓣弯起的上扬的弧度，印证了这份笑意。

“特别好，”他说，“我特别喜欢。”

赞誉还挺高。

……楚冥灵觉得大徒弟这要求怕不是放得比他还宽松。

*

晃晃悠悠又逛到了饭点。

楚冥灵午餐也同早餐一样秉持着尝鲜的原则，点了一些商阳本地的特色佳肴。

这个店家也同早上那家一样，完全不敢怠慢，上菜的速度快到明显是插了其它食客的队。

孟方舟结账的时候再次暗叹：这就是和大师兄一起出行的好处么！

用过午餐后的日头正毒，楚冥灵完全没有在这样热烈的阳光下还留在街巷里饭后消食的意兴。

众人便打算直接回旅宿做个午后的小憩。

回程途中还路过了今早孟方舟买面具的摊位，于是兴起一人买了一个。

五人面具一戴，气势豪迈。

便这样走回了旅舍。

走进门以后便看到，昨夜人去楼空的旅舍，今日大厅中正端坐着一行三人。为首的是一名身段婀娜、模样颇为年轻姣好的女性。

她看见萧术——哪怕是戴着面具——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婷婷袅袅地起身朝他行礼。

“许久不见，萧大侠。苏某已经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萧术反应很冷淡，只应了一声，然后就打算带着师尊上楼。

对方却又迎上来一步，别在他们的行路上，仍旧欠着身道：“萧大侠能接受邀请到来百行盛典，苏某不胜感激。只惜未能得知萧大侠愿意与会的消息，昨夜有失远迎，多有打点不周之处，还望萧大侠海涵。”

她这一番话把自己的身份透露了个七七八八。接受邀请……他们当初接的是杜伦拍卖行发出的邀请函，楚冥灵一琢磨——那这不就是传说中杜伦拍卖行的少行长了嘛！

“苏某今日特意前来赔罪，萧大侠一路花销都可以交付给杜伦商会承担。”

萧术：“不必。”

“除此以外，苏某还有一事想与萧大侠商谈，特此等待，盖因事有紧急……不知可否得到您一点时间？”她接着补充，“无需去远，我们便在此店座谈也可，温酒已经备好，还望萧大侠赏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冥灵都有点想帮萧术答应了。

他转回头瞅瞅大徒弟，见大徒弟终于说了句长点的话。

“我先送家师回房，你再等会。”

家师。

这个词，楚冥灵倒是第一次听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