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1-09-30 14:35
- 祁宏耿皓小说《消费观不同怎么谈恋爱?!》,作者:十步方寒,这里提供关于祁宏耿皓小说阅读,消费观不同怎么谈恋爱小说主要讲述了:祁宏和耿皓两个人其实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这样两个人却偏偏在一起了。网友热议:没有什么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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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观不同怎么谈恋爱祁宏耿皓小说阅读
当祁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耿皓眨了眨眼睛。
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似的,回头去看祁宏。“老祁……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爱”的字眼。仿佛一道冲刷而下的瀑布,一瞬间把他淹没在狂喜之中。
他掐了烟,回身去看祁宏,眼睛里,像是闪着无数星光,瞳孔中盈满了惊喜与不可思议。
“老祁你刚刚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你刚刚、你刚刚说……你……爱我?”
“再说一次你爱我,老祁!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他重复似的要求着,双手紧紧攥着祁宏的胳膊,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字,就让他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郑重的承诺一般。
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在意男人的后半句话。又或者对于耿皓来说,即使他在意了,也并无法真正理解。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人都在忙着搬家的事情。
祁宏给房东打了电话,说了退租的事情,他利用休息的时间,一点点将房子清理出来,并忙着办理水电费账户的交接。
耿皓也在朝阳门做着清扫与归纳。他把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收好,给祁宏腾出放衣服的位置。然后置办着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比如颜色配套的牙刷、规格一样的毛巾、情侣款的拖鞋等等。
他总是不断的向祁宏确认,这个你喜欢吗,而祁宏总是说着,都好,无所谓,你喜欢就好。
搬家的那一天,祁宏终于把自己用了六年的钥匙交还给房东。
他把自己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收拾进了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中,然后坐上了耿晧的车。
或许连祁宏自己都未曾预料,原来生活了这么久,可是当有一天正正要离开的时候,他能带走的全部,也不过是这一个土黄色的箱子罢了。
两人坐在耿晧的车上,慢慢往朝阳门驶去。
此时此刻,当祁宏坐在副驾的时候,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想到后备箱的行李,他突然确确实实的,在心中体会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地位逆差。
这种逆差,往往是高位者,所根本不曾注意到的。
就好像你去洗手间,越过正在拖地的清洁工时,对方小心翼翼的避让,如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举动。
可直到有一天,如果对方没有避让,你却不得不绕行时,人们才会在潜意识里产生愤怒时,倏然困惑的思考起来——为什么,那个避让的人,就理应不该是自己呢?
这个世界里,往往隐含着许多约定俗成的规则与界限。
年长者之于年轻人;外表体面者之于样貌丑陋者;又或者富有的人之于贫穷的人。
谁该妥协、谁要退让、谁更低贱、谁需卑微。
在爱情里,这些重重规则与界限,会渐渐让人变得面目模糊。
——仿佛连拒绝,都成了僭越。
当两人移到朝阳门去住以后,他们的关系一度变得非常和谐。
祁宏不用再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他们可以在早上醒来后,因为晨勃而彼此抚慰,甚至在射`精后、仍有时间借着余韵温存许久。
晚上的时候,祁宏下班走过一条马路,耿皓会早早的停在那里接他回家。
他们有时候在外面吃些晚饭,更多的时候,哪怕祁宏自己做饭,耿皓也不用再心疼男人会不会感到太累。
他们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偶尔约会、逛街、看电影。
每个月三千二百块钱,耿皓在手机上一笔笔的记录,他从不会让祁宏花费超过这个数字,那仿佛是被小心翼的、精打细算着的“爱情额度”,里面有种既辛酸、却又甜蜜的味道。
耿皓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点点的温暖,一些些的陪伴。当祁宏能够把这些提供给耿皓的时候,耿皓觉得自己就会满足。
入秋了以后,他给祁宏买了一双皮鞋。没敢挑特别贵的款式,但版型确实是偷偷印了祁宏的脚型,送到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祁宏犹豫很久,收下了。耿皓因为这件事,开心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以为祁宏终于能够接受这些事物。他开始变本加厉的给男人买手表、钱包、围巾、衣服。
他想把自己喜欢的、他认为好的东西,全都买下来塞给祁宏。——就好像在耿皓有记忆的小时候,母亲死后,忙于工作的父亲,总会在任何一个见缝插针的日子里,留给耿皓花不完的零花钱,或是买来许许多多玩具、食物、电子产品、所有一个中年男人所能想到提供给年轻人会喜欢的玩意。
这是耿皓从小到大唯一感受到的,被爱着的方式。
那也是他成长至今,唯一所学会的,去爱人的方式。
在和祁宏的关系变好以后,耿皓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出去玩。
在朋友与恋人之间,他还是选择了祁宏。为此Andy几人曾不止一次的笑骂他“见色忘友”。
而耿皓通常只是笑呵呵地不予置否。
但是将近年底的时候,却有一次聚会,他无论如何也推不掉。
——大麦与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再一次在LINE吧见到大麦的时候,耿皓几乎有点不敢认。
时隔短短几个月之间,原本身形略显壮硕的男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一身皱巴巴的T恤,眼袋浮肿,眼底青黑,满脸都是憔悴。
耿皓来的时候,Andy正在安慰大麦。孙衍之看到耿皓,冲他点了个头,耿皓有些尴尬。
他戳了一下于瑜,示意于瑜将位置让开,耿皓坐在大麦旁边,这个位置离孙衍之比较远。
沙发卡座里,仍旧是小团体里的那几个人,只是唯独大麦的男朋友没有来。
大麦低着头,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闷酒。直到几分钟后,耿皓看不下去,一把抢了他的酒杯,大麦才沉沉开口:“我俩分手了。”他说。
然后大麦停顿了许久,小声说道:“他要去上海,他要和一个女人……结婚。”
耿皓愣住了。
他还记得大麦的男朋友,那是一个有些瘦小的男生,比大麦矮一些,却比大麦年长。
大麦二十七,那个男生三十岁。他喜欢留一头像是日系美少年似的的短发发型,面容也漂亮而精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自己与耿皓同岁,耿皓差一点就相信了。
他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是一名钢琴演奏家,不算特别出名,但也不至于默默无闻。他时常往返于各国内外、各个城市去演奏,生活过的既潇洒又优雅。
耿皓与他不算熟悉,但是聚会的时候,只要他在北京,便必定会陪着大麦一起来参加。他不太爱说话,开口必然是冷到北冰洋的冷笑话,但每次他说完笑话,大麦都会傻呵呵的笑着捧场。他们相识于五年前,大麦的毕业典礼上,他应邀来演奏。演奏结束后,他躲在厕所抽烟,大麦看到了。大麦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真漂亮,比女孩还漂亮。他笑了笑,然后当天晚上,手机上便收到了大麦鼓起勇气发来的信息:我能认识你吗?
他们交往了五年,感情虽然好,却聚少离多。明明两个人都不善言辞,却又看起来很有默契。他们之间总是流淌着一种对彼此莫名的信任感,耿皓承认自己羡慕过。
越是羡慕,便越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感情这么好的两个人,会走到这种地步?
“和女人……结婚?”耿皓呆愣愣的重复,“可他是Gay啊?”
大麦逃避似的弯下腰,把头埋在交叉的手臂里。他趴了很久,才直起身子,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月前……我……他、他回老家,参加……同学聚会?”
“反正遇到一个女的。其实我……他们并不熟,只是高中同学,话都没说过几句。然后那个女孩一直喜欢他吧。大概是。”
“后来都喝多了,想着回家太麻烦,就去附近开了房间,离得近的人都走了,剩下三个男的,开了两间房。反正,估计是想着自己是gay,就单独住了一间,结果……那个女孩儿进来了。”
“醒来的时候,黑着灯,结果发现衣服已经脱了,下面……下面在被咬。硬了。后来……稀里糊涂就做了。”
“你知道那种感觉吧?很恶心,半软不硬的,但是男人嘛,受了刺激,总归还是会充血。做到后来……竟然也没什么感觉了。我……他说那是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能和女的做。于是那一瞬间,就突然有一种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感觉。”
“再后来……女的……怀孕了。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爸爸。”
“所以……他们要结婚了。大概就是这样吧。就这样了。”
大麦说完以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嘴角朝下耷拉着,那是一种仿佛悲悯般的苦相。
他平淡的说:“就这样了……就是这样。”
然后他身子歪倒下去,把头靠在Andy的肩膀上,笑了笑再一次的重复:“就这样儿罢……”
那天耿皓少见的喝醉了。对于大麦男朋友的事情,杨予香和孙衍之选择了保持沉默,其余人都在众口一词的斥责着那个“人渣”。
他们不停地在安慰大麦。告诉他放下吧,你会遇到更好的。能够看清一个人的面目也是好事。你还年轻,你总还能找到另外一个的。
而大麦却始终摇着头,沉默不置一词。
他说:“耿皓,你让我喝酒吧,出来不就是喝酒的吗,把杯子还给我,我只是想喝酒。”
耿皓说:“好,喝酒。我不说别的,我陪着你一起喝。”
他们从下午五点多喝到了凌晨两点,大麦喝的不省人事。
杨予香说,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吧,于是众人这才散场。
孙衍之扶着醉酒的耿皓出门的时候,月已中天。初冬的冷风一吹,让耿皓打了个激灵,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他看清了身旁的人,于是开始在挣扎起来,“孙衍之……你……他妈别碰我!”
他大力的推开男人,晃了晃脑袋,神志还有些不甚清明。
“我送你回去吧,你都这样了。”孙衍之被推开,便松了手,他看着耿皓摇摇晃晃的,差点被自己绊倒,又赶紧过去重新扶住了他。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男人有些无奈,对耿皓的举动也颇为纵容,“现在这个时间,你连车都打不到。别闹了!”
Andy和小郑也附和着,“是啊,让孙总送你回去吧。这时间真的打不到车的!杨予香先把大麦和于瑜送回去,再回来接我们,你就和孙总的车走吧。”
耿皓摇了摇头,他觉得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都仿佛漂浮着一般,恍恍惚惚又昏昏沉沉。
他不停捏着自己的眉心,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酒吧的灯火映在夜色里,像一团团漫洇开来的光斑。
他瞪着孙衍之,突然笑了起来。他拿起手机说:“不打车。我让老祁来接我。孙衍之……我他妈有男朋友,他来接我,你看清楚!”
他说完以后,就给祁宏打了电话,快捷键按着七,直接呼出。电话被接起来的一秒,他一连声的说道:“老祁,你来接我!我在Line吧门口,你开车来接我!你当着孙衍之的面跟他说你是我老公!”
他说完以后,挂了电话。手垂下来,身体靠在栏杆上。他又咧嘴笑起来,用一种仿佛挑衅似的看着孙衍之,像是在说,看见了吗?
孙衍之无奈的苦笑,仿佛觉得喝醉的男孩儿多么幼稚一样。
“你让他来接你,最起码得有二十分钟。你要在这大冷天里站二十分钟等他吗?”
耿皓点头,大着舌头郑重地说,“对!”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孙衍之骂道:“我就等他!你他妈管得着么!”
孙衍之叹了口气,只好一连声的说道:“好好、你等吧。我陪你一起等他。”
祁宏挂上电话,脑子还有点蒙。电话里耿皓的声音,明显是喝多了,伴随着室外呼呼的风声,让老祁心里有点着急。
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临出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瞟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佝偻着背,睡眼惺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倏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听到孙衍之名字是,上网搜到男人财经杂事封面上的那张照片。相形一对比,便愈发衬托得自己像是一条臃肿而颓丧的狗。
他的脚步顿住,返回卧室,重新换上了一件耿皓买大了的薄夹克。
夹克领子很低,露着锁骨,祁宏想了半天,从抽屉里将耿皓送给自己的那条burberry围巾系上了。
那条围巾耿皓送了很久,老祁收下了,却一次也没围过。现在第一次系上,去接耿皓,也算是物尽其用。可即使这样,老祁仍然舍不得把吊牌剪掉。
他把围巾扣过来,将吊牌小心的掖在衣服拉链里面,然后拿着车钥匙出门。
银色的奔驰轿跑就停在楼下,泛着金属的漆光。祁宏上了车,头一次坐在驾驶座,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他哈着气,搓了搓手,打着火,踩着油门出了车位。可是只开了一小段,开到小区门的时候,看着马路上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心里又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忐忑与焦惶。
他拿了驾照好几年了,却一次也没开过自动挡。他甚至就没开过几次车!
要是撞了人怎么办?要是蹭了车怎么办?
这么好的车,这么新的一辆车……这是耿皓的车。
祁宏扶在档位上的手,连掌心里都冒了汗。
他喘了两口气,把车开了回去,倒了好几把才又重新停回车位里。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祁宏心里着急,他下了车,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
“耿皓,你为什么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孙衍之点了根烟。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不希望你讨厌我,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也太痛苦了吧?”他笑了笑说。
“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一没做出使手段下药之类的腌臜事儿,二也没真的占你便宜。我只不过是喜欢你罢了。”孙衍之一把钳住耿皓,将他整个身子都圈在石栏杆上。
“耿皓,你不高兴我公开说那些话,我可以道歉。可你总不能把我喜欢你的权利也剥夺吧?你他妈总不能剥夺我表达自己喜欢你的权利吧?!我不过就是说了喜欢你而已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大敌意?”孙衍之质问道。
从朝阳门到Line吧的距离其实不远,晚上车少,祁宏不到10分钟就已经进了繁华区域。只是进了街道以后,车辆却开始拥堵,几乎是寸步难行。祁宏看了看时间,赶忙结了账下车,抄了一条小路用跑的赶过去。
这条小路少有人知,夹杂在两栋建筑之间,只容一人通过。黑黢黢的路上没有灯光,只有临出口的位置,夜场蓝紫色的光影挥洒进了些许,打在斑驳的路面,仿佛将世界割裂。
在踏出黑暗的一刹那,祁宏顿住了脚步。夜风夹杂着熟悉的声音,飘落进耳朵里,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酒气,与初冬的寒峭。
“喜欢?哈!孙衍之你当我是傻子么?”
耿皓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笑。他的舌头有点麻,说出的话里带着些卷音,连愤怒都被这些微的口齿不清给冲淡了许多,“你的喜欢就是一门心思的让我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公开发的那句话,就是存了拆散我和老祁的心!你他妈就是不想看见我好过!”耿皓骂道。
孙衍之盯着耿皓,他说:“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拆散你们两个!”
他的目光深黑,夹杂着许多耿皓看不懂的深意。他后退了一步,竟像是怒极反笑,“我喜欢你是真!想让你分手也是真!这冲突吗?当然不。你可以不喜欢我。你拒绝我,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可是我就是看不下去,你非要跟那个叫祁宏的男的一条路走到黑!”
“你们不合适,懂吗!你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你们勉强的在一起只会彼此都痛苦。”孙衍之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不合适?”耿皓骂道。
而孙衍之像是置若罔闻:“你们不合适,耿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感到幸福,你就不会被这种话激的跳脚!”孙衍之盯着他说。
他叹了口气,语气宛如宠溺:“皓皓啊……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你是幸运儿,从小到大这个别人都对你太善意了,可是你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会变脸!耿皓,我只不过是不想你受到伤害罢了。”
他越说,语气便愈发有些激动:“你执着要和祁宏在一起,可是一旦你遇到任何阻碍,祁宏那样的人根本保护不了你!你明白吗他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保护你!你要知道,同性恋啊……你想做一个异类,你就必须要比任何人都出色,你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铺天盖地的恶意!就仅仅只是因为你不属于某个主流的团体罢了!”
耿皓抓着脑袋,庞杂的喊声仿佛潮涌,让他在醉酒与清醒中摇摆。
他仿佛无法处理孙衍之所说的话,不断坚持着,“我不需要他保护!我们两个很好,我们以后也会很好!”
孙衍之抓住耿皓的胳膊,他像是被某种突如其来而又莫名的情绪所主导,他的表情是愤怒的,连声音都带着一种无论如何强迫耿皓听进去的强势:“很好?!那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一再妥协,所以表面看起来很好罢了!那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物质基础去支撑你们两个所谓的很好罢了!祁宏有个弟弟是吧,你就祈祷他弟弟能顺利给他们家生个孙子吧,一旦不行,你觉得祁宏的父母真的会善罢甘休,而不是纠缠让他结婚么?你觉得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同意吗?如果他断了你的经济来源,那时候你还剩什么?耿皓!一旦你父亲强迫你去做一个‘正常人’,你有什么力量去违抗啊?!”
他愤然的说道:“是,你可以为了祁宏和家人决裂,你和他去过苦日子。而一旦你失去了自己优渥的物质,你觉得祁宏还会对你这么温柔吗?你变得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穿着超市里打折的体恤牛仔裤,什么也不会什么不懂!除了上床撒娇叫老公之外,仍把自己当个小少爷!你觉得那种时候祁宏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你温柔耐心吗?你非要等到那种时候他再抛弃你了,你还剩下什么啊耿皓!!!你想过这些没有!”
孙衍之摇晃着耿皓,冲他怒吼。他的声音大的引来路人频频侧目,而孙衍之却仿佛无所察觉。
耿皓不断反驳,他说:不会!不可能!不是那样!你他妈闭嘴!
孙衍之喘了口气。他摇着头,像是在看一个幼稚无知、且拒绝接受现实的小孩。那是种仿佛悲悯而痛惜的表情。
“你只是被喜欢冲昏头脑罢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陷在对祁宏那样一个男人毫无理性的迷恋中。可是你要知道,喜欢这种东西,就像感冒,哪怕你拒绝吃药,可是早晚有一天,也还是会好的。它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可总会过去的。”
“你想想自己十年前喜欢的东西,再好看的工艺品,再喜欢奢侈品,恨不得摆在桌上天天看,日日擦,心里爱惜的不得了,到现在不也还是收在了柜子里蒙尘?喜欢早晚有一天会淡的,那时候就只剩下了不合适。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些罢了……皓皓。”
耿皓也在喘气。他大口的呼吸,不断吸进夜里的凉风,他摇头,觉得胃部一阵阵翻江倒海似的抽痛。
他强忍着不断泛上来的恶心,他看着孙衍之说:“这些都不会发生!”
他说:“你怎么知道在家人和恋人之间祁宏就不会选择我?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就一定会干涉我们交往?天灾人祸海啸地震,就因为这些存在所以你就不出门了吗?!就因为害怕喜欢会淡了就要勉强去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孙衍之为什么你总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这么恶心又势力啊!”
“——因为这就是现实!”孙衍之吼道。
然后紧接着,耿皓踉跄了一步。
他突然两腿一软,强烈的恶心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他哇的一声吐了。
“耿皓!”“皓皓!”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而孙衍之离得近一些。他一把扶住耿皓,避免了耿皓摔倒在地,酒液混合着胃液,米黄色夹杂着白色沫状的液体兜头盖脸得被吐在了孙衍之的身上。
祁宏上前两步,从孙衍之手里接过耿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耿皓又断断续续的吐了一下,胃里的酒精被排泄出体外,终于让他在燥热与浑噩中冷却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祁宏,目光转向那条漆黑的小路。他看了看孙衍之,男人平静的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走远几步,从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耿皓。
他的衬衫袖子上还沾着一些液体,伸手递水的时候,一股馊臭的味道隐约飘散出来。祁宏接过水,打开盖子,扶着耿皓喂他喝了几口。
耿皓漱了漱口,站直身体,吐过之后,浑身涌上一股疲倦感。他半靠在了祁宏身上。
“老祁……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耿皓侧头看着他问。
祁宏抿着嘴唇,心里有种焦苦的感觉。孙衍之笑了一声,他看着祁宏,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耿皓,你应该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以及他为什么一直听着,却始终不肯出来。”
耿皓看着祁宏。对与孙衍之的问题,他同样企望祁宏能给他一个答案。
然而男人只是沉默。
他低头拉住了耿皓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两个人手的温度,都是冰凉。
孙衍之看到了,他垂下眼睛,叹息说道:“天气太冷了,耿皓。等的人到了,我送你上车,早点回去休息吧。”
耿皓看着孙衍之,嗯了一声。他的态度已经不复一开始那么强硬。
有时候人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别人的。当他吐得昏天黑地的那一瞬间,他始终清楚的记得,是孙衍之毫不犹豫的扶住了自己。
他的身上现在还沾着那些难为的呕吐物,连耿皓自己都会嫌弃恶心。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愿去看孙衍之的表情。
他问祁宏,“我们走吧,老祁,你把车停在哪里了?”
而祁宏紧紧抿着嘴唇,他用很小的声音解释道:“我……我没开车。我打车过来的。”
听到这句话,耿皓与孙衍之都微微愣了愣。
孙衍之叹了口气,扯起嘴角调笑着道:“看来,在寒风里冻了二十分钟,我这个司机,到底也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他说完,走前几米,先一步拉开了自己车的车门。
耿皓带着老祁无奈的跟了过去。
那一刻,耿皓心里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荒谬感。
三个人坐在孙衍之的车上,车内开着暖风,温暖的风隔绝了窗外的寒气,让人缓慢的放松下来。耿皓坐在副驾驶,而祁宏坐在后座。
他们本来想挨在一起,都坐在后排,只是当孙衍之开着副驾驶的门,邀请耿皓上车,并苦笑着说,“我可以当你的司机,但是最为一个追求者,也给我一点最起码的尊重行不行”的时候,祁宏而耿皓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开了对方的手。
汽车走走停停,开过河岸旁拥堵的一段路,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声,唱着一首德语的情歌。
耿皓拄着头,侧头看着窗外。
“老祁……我记得皓皓说过你比他大十岁,也就是三十二……比我大两岁,所以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孙衍之主动开口。
祁宏嗯了一声,沙哑着嗓音说:“孙总您客气了。”
孙衍之笑了笑,问道:“你和皓皓在一起,也快有一年了吧。”
祁宏沉默了一下,探身从座位之间去看耿皓。
“怎么了?”耿皓回头,有些不明所以。
祁宏坐了回去,摇了摇头说:“一年了……整一年了。我和耿皓,就是去年的今天在一起的。”
孙衍之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耿皓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忘了。
“话说起来,孙总倒是对我们两个的事情挺关心的啊,我以为你们这种大总裁都得忙的日理万机呢,没想到孙总看着还挺闲的。”祁宏说道,“皓皓是我男朋友,有时候不懂事儿,有劳您照顾了。”
孙衍之眉毛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应该的。”
他在反光镜了看着老祁,心里愈发感到有些厌憎。并且男人之间,在一起相处的时候,骨子里始于雄性的那中竞争本能,也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上风。
“皓皓冻了那么久,我空调开的足了点儿。你围着围巾热不热?”孙衍之又寻了个话头。
祁宏顿了一下,干巴巴说道:“不热,不劳孙总费心了。皓皓平时就喜欢耍帅穿的少,说过他好几次了。也不听话。”
耿皓撇了下嘴。
孙衍之没接祁宏的话茬儿:“围巾,皓皓给你买的吧。我听皓皓,和我们吃饭,有时候就老抱怨,说你不肯花他的钱,非得和他分的清清楚楚。怎么,现在不计较那些了?”
祁宏心里觉得滞气,憋着呼吸说道:“确实,有些东西计较来计较去的,没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感情。”他刻意加重了在一起三个字。
孙衍之笑了两声:“那倒是,皓皓条件好,他愿意给你花,也是心里喜欢你。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怎么,还怕金钱玷污了你的爱情不成?”
老祁攥了下拳头,咬着牙说:“孙总这是哪儿的话。”
耿皓垂下头,抿着嘴闭上眼睛。他听着车内两个人的对话,把头靠在车窗上,有种疲倦的困意。
而另一个边,两个人却还在你来我往。
“你和皓皓现在住在朝阳门?”
“是啊,怎么,孙总也在附近住吗?还是想要没事过来串个门?”
“哈哈,那到没有,我住在国贸,不过也很近。今天怎么没开车过来?”
祁宏顿了顿:“我要是开车了,怎么还能有孙总您这献殷勤的机会?”
孙衍之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下一个红灯的时候,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他的车提速极快,后排座位又比较低矮,祁宏个子高,猝不及防,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顶。
耿皓听见响声,连忙回头去看。祁宏连上一脸怒意。
“孙总这车不错啊。”他压着嗓子说道。
孙衍之也仅是因为被怼,所以心里有些不快。他也没想到会磕着祁宏,立刻回头去看。正对上祁宏一张阴沉的脸。
“这……实在不好意思。电动车就是提速很猛,我刚才也吓了一跳……”孙衍之好心解释道。
“电动车?”祁宏冷笑了一声。一直以来被压制,随着积攒起来的怒气,似乎让他亟欲去寻找一些能够打压孙衍之的筹码。
“我以为你们这些有钱人,天天嚷着要排场要面子,怎么都要开一辆好车呢。怎么孙总就买个电动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节能环保?”
孙衍之愣了一下,呐呐道:“是……是很节能环保啊。”
祁宏嗤笑了一声,“这孙总倒是不觉得丢面子了?”
孙衍之顿了顿,哑然失笑。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耿皓拄着脑袋,一脸的尴尬,他提高声音嚷了一句:“老祁你还是别说话了!”
祁宏闭上嘴,下巴绷紧。过了几分钟后,看了看耿皓,又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挺直的后背都塌了下去。
2013年年末,特斯拉才刚刚进驻中国市场。甚至大家小巷,还没有人认得出这个全新的豪车品牌。而在祁宏的观念里,所谓的电动车,也无非便是那些国产的不知名的杂牌车,因为竞争力不足,而打着新能源的旗号依靠政府扶持而勉强生存。
当他在手机上,寻着车标,而查到了这台车的信息时,他才尴尬的感受到,自己因为无知而闹了多大的笑话。
他在这场滑稽的较量里,最终败下阵来。
他明白,有些东西,诸如眼界、见识,那些终究是依附在金钱背后的附属,那是他哪怕妄图伪装,也始终无所遁形的陋迹。
两个人分手的直接矛盾,发生在耿皓生日的那一天。
耿皓本来想与祁宏单过,可是大麦说,你得出来。
我要离开北京了,耿皓。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你过最后一个生日,也和大家告个别。大家早都已经商量好了,一起给你过生日,你不出来可怎么行?
耿皓听到大麦这样说,也不好拒绝,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答应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次生日聚会,孙衍之不得不请,他毕竟是大麦的房东。
生日那天,祁宏也参加了聚会。这是老祁严格意义上,第二次与耿皓的朋友们见面,可是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却又都仿佛在耿皓的描述中,早已经对彼此失去了陌生感。
巧合的是,这一次的生日聚会,还定在了上次那间烤肉店。
两人从家里出发,大约五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店里。大桌被于瑜提前预定,除了孙衍之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到齐。
主座的位置空出了两个椅子,正好留给耿皓和祁宏。两个人落座以后,孙衍之也恰恰赶来。
耿皓等人来齐之后,自己做主,把全桌的菜都点了。然后大家开始随意的闲聊。
因为年关将近,众人都闲了下来,最近出来玩的时间比较多,因此圈内的八卦,也听了一桩又一桩。哪个名媛又傍上了哪个老板,哪对情人又劈腿各自找了炮友。
其中最让人唏嘘的,大概是圈内挺有名的一对恋人,两个人交往八年,居然几个月前也说分就分了。禁不住让人感慨,在这样一个圈子里,所谓的“长久”或“真情”,也不过都是浮云而已。
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便不免地扯到了耿皓与祁宏。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一起这么久。都一年了啊,可真快。”
“不光是我们没有想到,恐怕大家也都没想到吧。想耿皓当初刚回北京的时候,圈子里多少人追他,谁能想到他找了祁宏,而且一处就是一年。”
“是啊,确实没想到。就跟我当初怎么也不想不到,大麦你男朋友会干出那种事儿一样。”
“所以不管在一起的时候,感情多好,几年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聊天的时候,烤肉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吃到一半,孙衍之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他招呼服务员过来把盒子拆开,那里面还裹着冰袋,是一款刚从法国空运回来的精致蛋糕。
“AllesgutezumGeburtstag,”他用德语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来,皓皓,吹个蜡烛许愿吧。希望你新的一年也能幸福。”
孙衍之笑着说道,然后挽起袖子,用打火机把仿佛艺术品似的蜡烛点着。
“22岁了,以后以后可别更2了,happybirthday,小少爷!”杨予香说着给他照了张相,发在了ins上。
耿皓笑着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来,探身看了看蛋糕,然后又看了眼蜡烛。
这时店员适时地将这一块区域的灯关上,摇曳的火光更加增添了生日的气氛。有人用手机放了一首生日歌曲,大家跟着笑闹,让他赶快许完愿切蛋糕。
耿皓其实不太相信这些,但是气氛的烘托下,他却也还是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望。
他从小到大,其实从未有过愿望,今天或者明天,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他看不到未来,也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期许。只是这一年,有了祁宏,似乎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希望新的一年,自己生活能有更多的变化。希望老祁也工作顺利,少加点班,身体健康。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大家一起出去旅游,希望周围的人都能开心快乐。
他许完愿以后,一口吹灭了蜡烛,大家纷纷吹口哨鼓掌。灯光重新亮起来,耿皓用刀把蛋糕切开,然后接过众人送上的礼物。
黑色的蛋糕的顶端,用翻糖和奶油雕刻了红色的玫瑰、蝴蝶、与一个小小的银色皇冠,看起来精致可爱。大家忙着拿手机拍照,纷纷要求耿皓切蛋糕的时候不许破坏,耿皓也有几分舍不得,于是蛋糕最后剩下了这一大块。
“你过生日,这一块当然留给你自己。”大家让耿皓把皇冠端到盘子里。
祁宏嫌弃是孙衍之买的蛋糕,之前第一块就分给他,他借口太甜死活不肯要。耿皓这会只好小声哀求:“老祁,这块太大了,咱俩一起吃吧。我过生日,蛋糕你怎么也要吃一口吧?”
祁宏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耿皓把盘子摆在他和祁宏中间,将叉子递给他让他尝。
此时气氛热闹,小郑便也笑嘻嘻开起玩笑:“老说你家老祁小心眼,原来是真没夸张。话说我们都是蛋糕换礼物的,你是不是担心,你不给你家老祁单分一块蛋糕,回头他一生气,就借口不给你礼物了吧,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习惯性的毒舌打趣罢了。
耿皓瞟了小郑一眼,停下拆礼物的动作,抬头起认认真真的回答,“老祁早就送过我礼物了啊,早上一起床就送了。喏,你看,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把袖子往上扽了几寸,露出手腕上一款精致的男士手表,炫耀着。
他的眼睛眯起来,说话的时候盛满了笑意,眉眼之间,全是不加掩饰的幸福与喜悦。
Andy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呦,不错嘛,老祁眼光有长进啊。”
耿皓听了,心里更加开心,笑嘻嘻道:“那是~”
“老祁也送的你手表?……哈哈,那还真是巧了。”
这时,孙衍之突然开口,竟也拿出了一个纸袋递给耿皓,同样是一块男士名表。
他看了祁宏一眼,笑着说道:“不都说,所谓情意‘表’达,看来我和老祁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只可惜我好像送晚了一步。”孙衍之颇有些遗憾的摊手。
祁宏没理孙衍之,低头吃了一口蛋糕,皱了皱眉就不再动了,转而夹起烤肉闷头吃起来。
耿皓拆开孙衍之送的手表,拿出来把玩了两下,又看了看,然后推了回去。“谢谢孙总好意,这表太贵重了,我收着不太合适呀。再说老祁都已经送我一块了,我要那么多手表干什么?心意收下了,总之谢谢你。”
孙衍之有些无奈,“皓皓,贵的借口就算了吧。我本来想送你一块更好的,毕竟你都已经工作了。怕你不肯要,才选的这一个,这个你也不肯要,我都不知道再送你什么好了……”
孙衍之顿了顿,笑道:“况且这表背后刻了你的名字,你不肯收,让我拿回去天天睹物思人,就不怕你家老祁更是吃醋了?”
Andy配合着笑了两声,和大麦、小郑一起,也劝耿皓收下。耿皓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祁宏,祁宏闷头吃饭不说话。
孙衍之送的手表被暂时放在了一边,他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两眼耿皓的手腕。
过了一会,男人突然说道:“皓皓,你把你的手表摘下来让我看一眼?方便吗?”
耿皓停住了吃饭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孙衍之拿着祁宏送给耿皓的那块手表,来回翻面看了看,然后又放在耳边听了几秒钟,还给了耿皓。
“怎么了?”耿皓纳闷地问道。
孙衍之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笑笑没有说话。Andy戳了小郑一下,小郑若有所思。
“拿来我看眼?”小郑试探着问道。
耿皓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把手收回来不想给,小郑却已经起身,伸手去够了。
耿皓不情愿的把表给他,小郑看了两眼,一脸嫌弃的啧了一声,其余的人似乎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手表怎么了,我看看,话说老祁你在哪里买的呀。”于瑜问道。
祁宏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低着头,顿了几秒说:“网上。”
“网上?”小郑噗呵笑了一声,“官网吗?还是什么打折网站啊?”他把表递给于瑜,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多少钱买的啊?”Andy问道。
祁宏抿着嘴,咬了咬牙,声音有些艰涩:“大概……六千八。”
“六千八?!”Andy惊叫了一声。
祁宏抬头看他,接着Andy与小郑两人发出笑声:“我的天呐,六千八!这块表的价格两万六千八差不多!老祁你肯定又是被骗了吧!那种打折网站根本不能信,这款M家的经典机械表系列,怎么可能六千八就买到啊。香港打折最狠的时候也要一万九!”
“我看看?”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杨予香突然开口说话,从于瑜手上接过手表,看了两眼,撇了下嘴还给耿皓。
“就是假的,你家老祁让人给骗了,重量都不对。耿皓你还是别带了。”
杨予香说着,把表还给了耿皓。
耿皓的脸上满满都是尴尬与难堪,那块手表在众人手上被传了一圈,他觉得仿佛自己的脸面,便也被所有人轮着圈的笑话了一番。
他有点不想去接那块手表,祁宏却已经先一步伸手拿了过去。男人做了一件令人诧异的举动,他面无表情的接过手表,站起来,转身就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沉甸甸的表“咚”的一声掉在了垃圾桶底部,砸在塑料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砸在耿皓的心里。那绝对不像是平常老祁所会做出的行为,一桌人都有些愣然的看着祁宏。
“假的那就扔了吧。”
祁宏回到座位上坐下,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肉。
耿皓跳起来,高声叫道:“我`操!老祁你干嘛啊!别扔呀?!……又不是你的错。”
耿皓知道六千八百块钱,对祁宏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么贵的表,退了不就行了么……老祁你、你……”他急得说不下去。于是当下,什么也没想,就跑到垃圾桶边上,半弯下腰撸起袖子翻找起来。
黑色的垃圾桶,只有一个侧口冲外。耿皓看见了手表,够了两下却拿不到,反而让表掉的更深。
他掀开盖子,垃圾桶里面已经堆了些空瓶,里面洒落的果汁、烟灰、混合着一些食物残渣与酱料。耿皓挽起袖子,咬了咬牙伸手进去,终于将那块已经沾满了酱汁污物的手表给捞起来。
“我去洗一下。”耿皓冲着众人说道。说完便拿着手表去了洗手间。
在这期间,一桌的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相互交换着眼神,面面相觑,气氛如同凝固了一样。
孙衍之叹了口气,走过去动手将垃圾桶盖子改了回去。
几分钟后,耿皓才姗姗而归。他拿着手表,抽出纸巾擦了擦水,随手装进了自己的兜里,“回家上网查查,给退了吧。实在不行就去投诉店家……现在的无良电商,唉!老祁……你、你生气了?”
耿皓一边说着,边搓`揉着自己的手。此时已经临冬,餐厅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没有提供热水。耿皓的手因为沾了水而冻得冰凉,十个指尖都红通通的,透着血色。
气氛透着一股窘迫与凝重。
于瑜突然很用力地一拍桌子,拿起自己的淡蓝色烟盒说:“我出去抽根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圈有些红。耿皓看了看祁宏,又看孙衍之,随后落在杨予香身上,最终低下了头。
杨予香没有说话,大家都沉默着。最后是老好人大麦打着圆场道,“我去看眼于瑜。”说着追了出去。
于瑜在餐厅的阳台上点了根烟,他看见大麦追出来,终于忍不住的发泄出声。
“大麦,我看不下去了!我`操,我他妈真的看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大,即使隔着一道玻璃门,大得也能让耿皓隐约听见。
“你说祁宏他他妈算个什么玩意儿啊!他凭什么让耿皓做到这种地步,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耿皓那样的人,他去翻垃圾桶啊!就他妈为了祁宏送的一块假表!我`操`他妈的!我真的看不下去!耿皓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可你看见姓祁的那表情了吗?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耿皓在那儿翻,眼皮都他妈不带抬一下的!哪次耿皓在他面前,不是小心翼翼处处讨好!收个礼物都要看他脸色,他呢?”
于瑜的声音越嚷越大:“他做什么了?他为耿皓做什么了?送一个生日礼物还他妈是假的,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于瑜的喊声渐大,大得全餐厅的人都在侧目张望。
“祁宏算他妈个什么东西啊,他他妈不就是一个老瘪三么!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啊!我`操——”
于瑜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仿佛心里有多少怨恨与不平,都倾泻在了祁宏身上。
自从耿皓帮过他以后,于瑜对耿皓的感情里,就带了一种有些近乎盲目的悦慕与崇拜。他小时候因为举止娘气,而遭受过许多暴力,他羡慕耿皓长得又高又帅,羡慕耿皓有钱,父亲疼爱,他甚至羡慕耿皓有那么多人追,仿佛他对美好所渴望的一切,都能从耿皓身上寻找到一些影子。
而这一切美好,仿佛在耿皓翻找垃圾桶的一瞬间,如同幻觉破灭。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憎恨祁宏。
“你别说话了!于瑜!”大麦嚷了一句,“你这样不是让耿皓更尴尬么?”他小声劝慰着。
于瑜的肩膀抽动,捂着脸,慢慢弯下了腰。
窗外,两个人挨在一起,小声的交流着。
餐厅内,在此时此刻,耿皓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曾经做了怎么样一件狼狈的事。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闻了闻。似乎鼻尖隐隐约约还弥漫着垃圾桶的难闻味道。他的耳朵整只红了起来,羞愧的几乎想要把自己埋进地缝里。他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那种铺天盖地的耻辱感又一次毫无征兆的出现,然后将他淹没。
他终于意识到,或许在旁人的眼里,翻垃圾桶这样的事情,如同当众大小便,或者更甚如被屎尿溅了一身。他如同一个乞丐或者拾荒者,不仅仅是去翻垃圾桶。更是在爱情里摇尾乞怜的姿态,宛如一条讨饭的狗。那是无论如何,耿皓的面子与自尊所无法容许的标签。
餐厅的光线暗带,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阳台上的景象。耿皓看到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许久之后,大麦才带着于瑜回到桌上。
于瑜没敢看耿皓。
因为这样一个插曲,原本热闹而欢庆的气氛,在一起陷入尴尬与沮丧之中。
众人刻意的岔开话题,开始闲聊别的八卦,来回来去,无非也是圈子里的那些事。
他们说谁又被已婚的男人欺骗了,谁又因为感情人财两空。
背叛、欺骗,这似乎是gay圈里恒久不变的两个主题。那些沉重的痛苦,终会有一日化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湮没在更多的悲惨之中。
祁宏始终低着头,他攥紧拳头,面庞隐匿在灯光的阴影里,沉默如一尊雕塑。
聚会结束的时候,又一件事情,让耿皓受到了打击。
在所有人临分别之际,大麦向众人告别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
“我知道,你们肯定要骂我……甚至你们会嘲笑我、或者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骗下去了。”
他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光,仿佛喝下去的坦白的勇气,又仿佛吞咽的是无数划破喉咙的刀子。
“其实……其实我一直都说了谎。”大麦突然哭了起来,“我不是去上海,我是要回老家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他蜷缩着身体,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因为亲手弄坏了心爱的玩具而后悔、难过、伤心欲绝。
“我骗了你们……不是他、不是他……出轨的不是他。那个女人发生关系,有了孩子,背叛自己男朋友,要结婚的人……不是他,是我。都是我做的。从始至终,都是我……”
大麦说出这句话以后,终于崩溃似的喊了一声。他哭着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耿皓知道那是谁。
一直以来,大麦都是他们这一圈人里,最腼腆、低调、好脾气,感情状况也最稳定的一个人。
这个转折让所有的人错愕,他们难以置信的瞪着大麦,耿皓觉得手脚冰凉。
他发着抖,喃喃的质问大麦,“你怎么干得出这种事儿,你怎么、你怎么能干得出这种事儿!”
而大麦团着身体,在哭泣声中,再也没有回答耿皓。
一场生日聚会,好似只留下了尴尬与惆怅。
分别的时候,没有人和大麦说话。
当大麦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耿皓看着他沉重的脚步,突然察觉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任何一个人。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钟。耿皓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去查祁宏的购买网站。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我看看怎么才能退掉。”
耿皓边说边搜索着,祁宏报了个名字,耿皓搜了几次都搜不到,结果却发现网站早已经被关闭了。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啊,老祁。”耿皓又问了一遍。
祁宏沉声说:“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耿皓愣了愣。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月前,祁宏就已经在精心准备他的生日礼物,可是最终的结果,却闹了这样的一个乌龙。
他叹了口气,安慰祁宏道:“算了,没事。我把钱给你吧。六千多呢,也挺贵的。你从哪挤出来的这些钱啊……我都不知道。”
祁宏抬眼看着耿皓,他发出了一声说不清意味的嗤笑。
耿皓没有听清,他扭头去看祁宏。而祁宏坐在沙发上,只是注视着耿皓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祁宏心里竟有了一种仿佛大石落地般的解脱感。
他看到耿皓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不确信般的问,“老祁,你刚才说什么?”
祁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分手吧。”
“耿皓,我们分手吧。”
耿皓把表放在桌子上,大踏步的走到沙发前,一把拎着祁宏的领子问他,“老祁你他妈再说一遍?”
祁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耿皓的手,他头一次用上这么大的力气。他说:“我说多少遍都行,分手。”
耿皓二话没说给了祁宏一拳,使出了他当兵训练时实打实的力气,祁宏挨了一下,顿时被激起了火气。
“我`操——”祁宏骂了一声,“你是听不懂话吗?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耿皓提高声音嚷道:“凭什么!你他妈凭什么和我说分手!你凭什么啊!”
“就因为一块破表,你居然和我说分手?你他妈凭什么啊!从头到尾我做错什么了吗?”
耿皓心里有种委屈,决堤般狂涌而出。
餐厅里那种丢脸而无地自容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所有的狼狈、不堪,都化作无处发泄的憋闷。
他想我不该过生日吗?还是不该收下祁宏的礼物?我不该欢天喜地的把你送我的东西戴在手腕上,想要炫耀给所有人看?还是不该将他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他想自己小心翼翼的讨好、费尽心思的迁就,可所有的一切换回来的却是一句分手。
他不明白自己从始至终,究竟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
祁宏听到这三个字,好笑的心想,自从他们在一起,仿佛他已经听了太多遍的凭什么。
凭什么呢,祁宏想,凭什么他就不能分手。
“就凭我不喜欢你了,耿皓,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已经受够了!”
耿皓浑身震了一下,松开祁宏。他心里有种仿佛被刺破了一个口子似的感觉,他想祁宏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或许祁宏真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他急促的喘着气,浑身有一种仿佛在被凌迟般的痛彻。
他挣扎了许久,咬着牙说,“我不想分手。”
耿皓说,“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我不想分手,我喜欢你,老祁。”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所有骄傲,他以为自己已经卑微得挽留到了这个地步。
祁宏至少该有哪怕一分心疼。
可是祁宏“呵”了一声,他指着自己道:“你喜欢我什么呢,耿皓。你看看我,我这个模样,这个德行,你他妈到底喜欢我什么啊,耿皓!啊?!”
他吼完以后退了一步,像是又想了什么一样冷冷地笑:“哦,对了。你喜欢的是,我干你干的很爽是吧!差点忘了,你亲口说的,你和我在一起不就图我器大活好吗?”
“十九厘米啊,你约一千个一万个都难找吧。你他妈不就是喜欢我这点么?!”
祁宏又退了一步,然后他猛地上前揪住耿皓,冲着他喊道:“排着队想要操你的人,不是都能从中国轮到法国了吗?啊?!想要操你的人那么多,你他妈缺我这一根吗?!你就缺我这一根吗!你为什么要喜欢我这种人啊!”
祁宏吼完以后,就看见耿皓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耿皓瞪着祁宏,他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在发抖。他看着祁宏轻声道,“祁宏你还是人吗?”
祁宏松开耿皓,耿皓的表情,让他心里难受的好像有一把刀在来回的磨。
耿皓透过眼睛模糊的水光,看着在光影里仿佛要消失的男人。
他想不出有一天,从祁宏的嘴里,自己能够听到这样伤人的话。
“今天是我生日……老祁,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吗?你他妈就和我说这种话……祁宏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你他妈就是个畜生——祁宏!”
耿皓疯了似的扑上去,与男人扭打成一团。
而祁宏攥着耿皓的手腕,他虽然用力挟制,却始终没有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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