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渺by乘河

读渺by乘河

屋子里雾蒙蒙的，灰色的窗帘，灰色的床，灰色的书桌和灰白色的墙面。霍颐打开书柜，把柜子里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而后整齐地摆在桌面上。“呼。”他又拿起抹布细心地擦去每本书封面上的灰尘，抹布由灰到黑。“哗哗哗～”抹布上的污渍被搓成泥掉进下水道里，霍颐随后关上了卫生间的水龙头回到卧室，再把另一架书柜的书拿出来擦拭，如此反复。

“死者身上有残存的高锰酸钾，并不是体内…是会和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导致物体自燃吗。”戚渺百思不得其解，她思来想去打电话给现成的化学老师。

“嘟——”“哪位？”

“戚渺。”戚渺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异常高兴地报上了大名，

“……有什么事吗，戚警官。”

戚渺听那正经语气忍不住调侃，“你别这么冷淡嘛。”

“没事我就挂了啊。”

“有有有。”这个女人还真是对好友间的寒暄一点也不领情。“我想知道一件事。”

祝凉停了半晌，“什么事需要问我？”

“当然是关于你专业的事。哎，高锰酸钾是内服会中毒吧？那外用呢？大概达到哪种程度，和内服中毒死亡一样吗？”

她砸吧了一下嘴，没想到戚渺会选择找自己。“外用中毒是不存在的，更不用说死亡了。只有高浓度的高锰酸钾，会在与皮肤接触时间过长后烧伤皮肤。”

“烧伤皮肤？”戚渺嘟囔着重复一遍，“会导致大面积烧伤吗？还是那句话，达到死亡程度吗？”

“主要是看和皮肤的接触面积，大面积烧伤是会有的，但一般不会造成死亡。”祝凉对这一块的阐述面面俱到。

一瞬间沉默了，戚渺蹙眉，大脑高速运转究竟什么才能和陶钦的死因匹配。

“喂？““哦哦。刚想事情抱歉。”

“没事，只是听你没讲话以为断线了。“祝凉头一次说话这么温柔，好像以前都莫名地有股火星子味。

戚渺笑了笑才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哎那个，那高锰酸钾和某种些物质混合会产生自燃吧，现在倒是记起些上学时的课程了。”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正经，毕竟还是不能让祝凉察觉这跟陶钦的案子有关。

“这个可就多。但致不致死就不一定了。很多的物质与高锰酸钾混合会造成爆炸，自燃和燃烧。”

“哪些啊，祝老师给我讲讲呗。”戚渺单独拿着手机，咬掉黑色签字笔的笔头，再拿了笔录本。

祝凉听她这一说忍不住露出笑意，而后很快开始授课，“浓硫酸，铵盐和高锰酸钾混合能发生爆炸，甘油接触它能引起自燃，再者，它与有机物、还原剂、易燃物就像硫啊、磷之类的，接触或混合时可能引起燃烧、爆炸。”

她记着记着突然想到了报告上的结论的‘余下有些物质可能被溶解了’，“那这些物质有没有与高锰酸钾产生反应，之后被溶解掉的？”

“你这话说的，有点怪啊。”

戚渺及时住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祝凉觉得自己傻傻的，“啊哦没事了没事了，我随口说的。”

祝凉静下来，办公室外也传出上课铃声，“我要去上课了。”两人都还没挂，她起身，想着又说了一句，“大部分物质与某物反应过后都是会被溶解的。挂了。”

“诶。”戚渺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电话挂断声堵住了嘴巴。“看来，祝老师对她的学生也没有那么不负责任。”她想着祝凉也在对面嫣然一笑的场景就忍俊不禁。

“今天真是个顺利的好日子。”想着，她拿起手机和笔录出了警察局。

“喂，霍颐，有警察找过你吗？”

“警察为什么来找我？”霍颐问道。

“前几天我们店旁边的巷子不是有人死了嘛，昨天那两个查案的警察又问我话了，还直接跑到我家里来了。问了你和许教授，我觉得他们肯定要来找你。”

“知道了。”霍颐不紧不慢地用布巾擦拭手。

“喂霍颐，有警察来找你啊，你怎么不紧不慢的。”相比之下，庄贺雨慌乱多了。

“警察只管他管辖范围内的事，难道我打扫卫生也需要受她影响吗。”

“这可是杀人案！我看那警察好像盯上你了…”庄贺雨的声音与敲门声重叠在一起。

“有人来了，不说了。”

“谁？”霍颐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穿着绿色风衣的高个子女人。“警察。”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霍颐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戚渺看着眼前这个淡定的男人，很难想象这还是个在读书的小子，他身上的成熟稳重远超昨天那个哆嗦的庄贺雨。

“你是霍颐吗，我前来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十几分钟，不会耽误太久的，麻烦配合一下。”她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冷淡的戾气充斥着整个屋子。

霍颐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默默地丢下她一人，“麻烦把门带上。”就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戚渺轻轻关门，环视着这个满满沉闷气息的屋子。霍颐把她带到客厅里，自己推了一把椅子先坐着。

“请。”他让戚渺坐在沙发上。

“感觉你的气质不太像还在上学的人，这就是高学历的人才们的才有的感觉吗。”她的话明明是在说笑，语气却感觉有些锐利。不知道霍颐心里是如何看待这番话的。

他没回答，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后再放下，才开口答道，“庄贺雨提前说过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小伙子如此淡定的原因吧。“你朋友既然已经提过了，那直接开始吧，我也不多费口舌了。麻烦说一下这个周星期二你全天的行程。”

“早上去学校上课，中午去庄贺雨家的店里吃饭。下午学校没课，就在他家店里帮忙。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教授给我打电话让我我回学校做个实验，晚上十一点五十左右从学校回家，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一点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简洁明了。

“什么时候从他家店里出来？”

他拿出手机翻阅了一阵，“估计十点四十二三的样子。”

戚渺细细观察，看到是信息界面，“你给谁发过消息吗？”霍颐突然抬头，一个眼神和她对视，阴暗无比。

“我朋友。”

她继续问，“什么时候到的学校？”

“十点五十左右吧，当时还看了一下时间。”

“为什么看时间？”

“准备给教授打电话说我到了，但想着已经在学校门口，离得也不远，所以没打。”

“从店里出来后怎么去的学校，路线。”

“就出来后往左边走，直走到拐角转弯进我们学校在的那条街。”

“……”戚渺沉默了几分钟，缓缓地关上了笔录。“谢谢，问答结束了。”她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霍颐并没有回礼。

“你是一个人住吗？”戚渺决定再打探些消息。

“一个人。”他把椅子搬回角落。

戚渺正对着桌子，盯着面上的专业性书很久，突然又想到问什么，“你很喜欢看医病一类的书吗？”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猜忌和恐惧都在瞳孔里打转，“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及时打住，戚渺从客厅里走出去。他仿佛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她感到后背发毛，快步到门口离开了。

霍颐拿起桌上的书进了书房，房间里寂静无声。

“呃——”戚渺抖擞身子，刚刚霍颐的眼神使她感到几分冷意，她预感这个男学生可能并不普通。

“嘟……”手机铃声作响，她按下接听键，“喂，戚渺？”

她听出是祝凉的声音，“祝老师怎么打电话给我还问我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戚渺总是有种见她就想挑逗的欲望。

“……”祝凉黑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戚渺抖擞着身子的形式变成了笑的人仰马翻，“怎么啦，没想到祝老师都会有一天打电话给我。”

“请你吃饭。”

“嗯？”戚渺哆嗦的动作幅度变小了，大脑突然短路，说话倒是有点哆嗦了，“什，什么，你说你要请我吃饭？”

“难不成我专门打电话过来骗你吗。”

戚渺脑子一转，心里乐开了花，“行啊，我早上还有事没问好呢，正好我这里刚刚忙完。”

“警察原来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祝凉小声地嘟囔，确定戚渺没有听到后继续跟她讨论吃饭的事，“你定吧，我过去找你。”

“行。”

祝凉站在餐厅门口的时候，愣了半天。

“你来了。”戚渺瞧见她从门口木木地走过来，“因为刚就在这附近，于是就想到了这家店，别介意。”

轻音乐萦绕在店里，优雅的水晶灯，花花绿绿的柜台，粉红色的橱窗，精彩得祝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所以，你原来以前经常来这招调调的餐厅吗。”她的尾音都在颤抖。祝凉本以为戚渺会选一家“餐厅”，在不济也是小吃快餐店什么的，结果是一家粉红甜品店。

“可是下午茶和吃饭是两码事啊，再说现在一点半都没到……”祝凉越说越小声，尴尬到眼睛嫖向地板。

“但是这家甜品真的很好吃嘛，我平常倒是也会来，不过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饭吃这个东西。”

那不也是你定的。她在心里吐槽戚渺。

戚渺解释的样子和平时差距很大，最后还示意性的微笑，显得有点可爱。两个人对视着，祝凉受不了她甜腻的笑容拜下阵来，“你直接点单吧。”

“服务员。”一听这话她就不客气了。

一个长相甜美的妹子快步过来，笑的可爱极了，“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份抹茶味的雪媚娘，华夫饼还有一杯无糖奶茶，你要点什么？”

祝凉接过菜单，最后犹豫不决地选了咖啡。

“你居然只喝咖啡啊。”她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再次向祝凉确认，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嗯。”祝凉眨眨眼，整理自己的衬衫衣领。

服务员走后，她对戚渺小声道：“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我点，我可能连咖啡也不会要。”

戚渺捂着嘴无声地笑起来，“你请我吃饭，就委屈一下了。下次我请你的话，我委屈回来不就行了。”说完她还做了一个挑眉的姿势。

“你就贫吧。”祝凉偏头往窗外看，但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了。

两人都心有灵犀地笑了笑，随后开始认真地谈论工作。

“对了，你不是说今早还没问完吗？还有什么。”

一谈到工作，戚渺就正经起来了，“你今早不是说高锰酸钾与一些物质接触或混合就会燃烧嘛……”

“不仅会燃烧，还会爆炸。”

“嗯对对对，还有爆炸，那你说的这些物质哪些能够溶于水呢，就是单独的一个物质，哪些能溶于水。”

“这么说吧，首先是浓硫酸，它的稀释过程会放出大量热，如果把水加入到浓硫酸中，会因为水的量少受热沸腾然后四处飞溅，量的多少还有可能会爆炸。然后，铵盐，是可以溶于水的，但是有少量的难溶于水，比如NH4MgPO4。还有甘油也能溶于水，并且因为C3H8O3分子式，物化性质和水是类似的，并且可以与水任意比例互溶。有机物，还原剂，易燃物这些都是代名词，能不能溶于水，还要看到底是什么物质。”祝凉像讲课般一点没觉得累。

“那也就是说基本都能溶于水。”戚渺呆呆地看着笔录。

祝凉喝了一口服务员刚端来的咖啡，偷偷地凑近戚渺，“具体是关于什么的，你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我有点小问题吧罢了。”她没注意到对方的靠近，只是感觉声音好像变大了，戚渺往后移靠在椅子上，一脸忧郁地摇晃着手中的奶茶杯，看着它心神不宁。

“哦——”，祝凉明显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戚渺。”

“嗯？”戚渺木讷地抬眸，呆愣的样子乖巧极了，祝凉轻咳一声憋住笑意。

她打算说些其他事转移戚渺的注意力，“之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警察呢，怎么今天没见他？”

她一听祝凉提詹一，这下更烦闷了，“说起这是还是怪我，我就不该给他准假。”戚渺吃着蛋糕就偏离了轨道，和她聊起天了，跟祝凉吐槽昨晚发生的全部故事。

“猫猫这么可爱，自己养多好。”戚渺嘴里塞得满当当，一副儿童怄气的模样。

她没想到戚渺也有那么幼稚的一面，这个聊天内容真是让祝凉大开眼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种动物，”

“像什么，猫吗？”她继续往嘴里塞华夫饼。

“一只穿着中性的仓鼠。”祝凉忍俊不禁。

“哈？仓鼠？”

戚渺和祝凉吃完出店门已经快到两点钟了，“现在都两点了，你不上课吗？”戚渺掏出手机，想到昨天的两点十分她正在教室里上课。

“我是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现在没课。”

“哦我都忘了课程每天不一样了。”戚渺想半天，侧过身子问她，“哎祝老师，你能不能把你的课程表给我一份？”

“课程表？你要那个干嘛。”祝凉揉揉疲惫的眼睛。

“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课，什么时候休息，好看准时间约你。”戚渺露出那种痞气的笑。

祝凉则用那种迷惑的眼神看她，“请我吃饭吗。”

戚渺的笑容逐渐消失，“一次吃饭可能用不着课程表。我知道你的时间，下次就不会在你忙的时候打扰你了，是吧。”

“行吧，那我考虑一下，可以的话，晚上发你微信。”她先人一步，这次没让戚渺抓到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为何，祝凉一直对于社交这样的事并不是很了解，但刚和戚渺认识不久就能开起互相的玩笑来，她都不忍嘲笑自己刚刚的幼稚。不过，那些话倒也都是她的心里话，戚渺内在，确实是个很可爱的人。

“提取现场的潲水了吗？”戚渺问法医。

“已经提取过了。正在查验，根据尸检，应该有什么物质被溶解了。验证结果马上出来了。”

戚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十分钟后，一个男人带着一份报告走出来，“检验结果出来了，案发现场的潲水里含有高浓度的甘油。”

“甘油啊。”‘甘油接触它能引起自燃。’祝凉的声音在戚渺的脑海里回荡。

“高锰酸钾和甘油接触产生了自燃，死者的死因是被烧死。那这样作案手法也就出来了。凶手将高锰酸钾和甘油接触引起燃烧，至于怎么引燃到死者身上的，这个问题还有待考究。”戚渺反复翻阅检验报告，“要进行下一步了。”

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

傍晚，刚回到家的祝凉记起了中午和戚渺的交谈。

——‘在吗？’祝凉给她发了微信。好巧不巧，戚渺也刚好打开手机，看到消息后秒回。

祝凉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发送了一个文档，上面标注课程表三个大字。

“哈哈哈。”戚渺好像就没觉得祝凉会拒绝，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她可是当下拒绝事情的性格。戚渺翻了翻文档，随后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祝老师。我看你这几天挺忙的，就不打扰了。’等到祝凉的回后她才关闭了微信界面。

“过几天见吧。”戚渺靠在座椅上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