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世界观光团陆朦潘昱by孟不归小说

遗落世界观光团陆朦潘昱by孟不归小说

潘昱肯定，有第四间房。

二人寻遍了手术室每一面墙壁，确定没有暗门，那答案只能由院长办公室揭开，可没有钥匙……总不能一脚踹开那扇门，他们会被七个护工活捉。

陆朦还没有去餐厅看过，离晚饭还有点时间，提出去餐厅看看。

他们的活动范围无非就是主楼和餐厅，自然每一处都不能放过。

二楼再度安静了下来，唯独铁架子床剧烈摇晃，与男人的咒骂、淫.秽词句断断续续。

陆朦继续脚步，异常冷血的想着，芬娜的病历上写着她有干眼症，全身瘫痪外加干眼症，她此时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走咯！雨停了，带你出去放放风！”声音听上去很愉悦，二楼下一楼拐角处，一男一女两个护工笑容扭曲。

那是不必掩饰，由内而外的扭曲笑容。

说罢，一人一只手将轮椅推下楼，苍老的男人随着轮椅滚下了一楼，陆朦觉得他可能还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好啦，看看他，他还没死吧？后天爱心团的人来了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我们可不好圆过去。”

“说他腿脚不便不慎摔倒就好啦！”

楼外的草地聚集了不少病人，陆朦大致看了一眼，有六护工都在外面，少了一个，正在206那位。

“我们走后门。”潘昱说着带路，病人与护工们都在主楼的正前方，他们走后门才能不出现在他们视线内。

餐厅背后有一个雨棚，靠近厨房放食材的小黑屋，陆朦循着气味到的这里，不用他说，潘昱也闻到了。

“腐肉的味道。”

陆朦点头，小心谨慎的打开厨房的后门，与潘昱溜了进去，味道更浓郁了。

“还是这儿工作好啊！活儿少没人管！”

“是啊！以前金院长在的时候！可没那么舒坦！”

“哎我说，我昨天开始，好像觉得我们放食材的地方有股怪味啊？”

“我也闻到了！可能死老鼠了。”

“那可不一定，不会是他们又做了什么吧。”

“哈哈哈，管他们的呢。”

两个厨师在用餐大厅大嗓门交谈，电视声音开得也不小，潘昱和陆朦完全不费力进了放食材的小房间，老鼠四散奔逃。

陆朦戴上档案室抽屉里拿的口罩，不必再专心分析是什么散发出的味道了。

“我的呢？”

“啊？”陆朦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什么？

“口罩。”

“我就拿一个。”

“……”这孩子不会为人处事，头疼。

食材屋里面有间木门小黑屋，将其推开可见地面干涸的血迹，老人的尸体仰面朝天僵在地上，身长一米五左右，大张着嘴，眼球干涸，整体骨架突出，蚂蚁不停从她的鼻孔里进进出出，腐烂的皮肉中蛆虫蠕动。

病人档案是附有照片的。

这是已经‘回家’了的黛美。

二人回到主楼档案室，窗帘半开，放眼就能看清护工有一半待在外面，另一半回了主楼，他们不能现在出去乱窜。

“今晚应该不能睡了，你先去休息会儿。”潘昱下巴朝里间扬了扬，那里面有一张单人床。

陆朦正有此意，脱下外套当被子，上床歇着去了，潘昱则找出纸笔，笔锋苍劲写下芬娜的名字，箭头向下指向外科医生，外科医生向右指向白房子，白房子往上指向金院长夫妇，金院长夫妇向左指回芬娜，形成一个四角关系。

潘昱有了一个推测。

平宇集团在他父亲手上时，是见不得光的产业，也就是黑色地下产业，直到交到他手上那年才洗白，他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往阴暗处猜测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

如果他写出的这条关系链条中，涉及到黑暗交易，倒是可以说得通的。

比如——

21:30，陆朦醒来时，身上搭着的外套除了自己的以外还有那人的。

不适应这种关怀，他抖了抖潘昱的外套送还。

23:00。

二楼没什么动静，护工们可能都回一楼某间改造成员工宿舍的屋子休息了。

陆朦和潘昱刚走到206门口，就在寂静中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情急之下二人果断进了芬娜的病房再关上房门。

一声轻微脆响，陆朦脚踝磕到了铁床床脚，默不作声跟潘昱一起钻进了芬娜的床底，忍着火烧火燎的疼。

单人床很窄，两个大男人只能侧身紧贴彼此，以免靠外的人露出身形。

潘昱背靠冰凉墙面，抬起青年的左腿搭在自己腰上，温凉手掌抚上他的细嫩脚踝轻揉，床底光线太过黑暗，他们都看不清对方表情。

陆朦咬住嘴唇微微垂头，不发出一点声音，脚上的痛感确实缓和了许多。

‘踏、踏、踏’脚步声由远及近，最近停在了206门口，打开了房门。

陆朦略微紧张了起来，而以拥抱姿态一手揽着他肩膀，一手给他揉脚的男人好像……心跳频率没变化过，泰然自若。

他第一次开始好奇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想要慢慢去了解一个人，可真不是个好想法。陆朦觉得。

“芬娜，你在等我吗。”

陆朦听出这个声音，那个脸上看着有些脏的男人。

“睡了吗？没事，我有办法让你醒。”

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那男人上了芬娜的床。

可能是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只听他又说：“还没开始呢，就醒了？”

他没有开灯，或许是不想看清芬娜爬满蜈蚣的脸。

“真遗憾你不能热情一点，你是开心的吧？我帮你杀了那个老女人，她再也不能够对着你疯言疯语了。”

芬娜当然发不出声音做出任何回应。

“我真是疯了，现在的你和从前哪有可比之处呢。”

床摇晃了起来。

潘昱还搭在青年脚踝上的手轻轻捏了两下示意不揉了，换成捂住他的耳朵。

“……”陆朦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因为潘昱的举动还是男护工的话。

男护工口中的‘老女人’，无疑是指黛美了，黛美和芬娜又有什么恩怨呢？！他总觉得没抓住关键的东西导致线索很混乱，连接不上。

不过十来分钟，那男人或许也觉得没劲了，拉上裤子拉链就走人了，动作娴熟，显然经常如此。

脚步声走远，下楼，消失，床底下的两人钻了出来。

陆朦原本想借着隐隐月光帮这女人把衣服扣好，但手僵在了半空，明早那个男护工来了，发现四肢瘫痪的人能自己穿衣服了？作罢。

“陆朦，你去236试试能否再从多赫女士那了解到什么。”潘昱下意识不想让青年听到他将会对芬娜说的话，“一切小心。”

“好。”陆朦没有多想。

23:30。

陆朦走后，206剩下一个男人站在床边俯视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

神色冷漠到有些严厉，他说：“黛美会跟你说什么疯言疯语呢，我猜一猜。”

芬娜不能说话，死寂的眼睛直视床边这男人。

“她说的是——”

“你活该。”

芬娜眼皮颤动，潘昱的一字一句翻搅起她心中的死海。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潘昱显得有些恶趣味的捉弄一般，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明明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芬娜……医生。”

潘昱弯下腰凑近芬娜，低语了什么，引得芬娜全身都轻微颤抖了起来，幅度很小，但对她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

“用有价值的东西来换我帮你解脱吧。”

她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唯一愿望莫过于解脱。

芬娜恢复平静，片刻后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潘昱认真注视她的嘴唇。

“钥匙？”

芬娜眨了下眼。

————

23:40。

卡萨布兰卡塑料假花尖锐的根部沾上鲜红血液，男人慢条斯理的给床上没了呼吸的女人穿好衣服，再用白色被子盖住她肩部以下。

手拿着钥匙站直转身时，对上了小窗口外一双灰褐色的眼眸。

男人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陆朦……站在那里多久了？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在打开院长办公室门之前，潘昱状似平常问。

“多赫女士说了什么？”

根据内容他可以推测青年停留在多赫房间的时间，不曾想他淡淡的说。

“她睡着了。”

所以陆朦几乎一直都在206门外。

潘昱斜睨青年一眼，他云淡风轻并不在意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没有在意看到……

看到他如果从容的往芬娜腹中取出钥匙。

啧，这人越来越对自己口味了呢。

————

潘昱随手划过桌面，沾上尘埃。

院长办公室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布局很简单，书桌茶几，一套沙发，靠背椅后面的墙上挂着不少白大褂团队合照，还有公益团队来访的合照。

陆朦打开了书桌的每一格抽屉，取出一张夹在相框里的照片。

一对六十岁左右精神抖擞的男女，中间站着一个女人，背景正是斯阳疗养院。

“潘先生……”陆朦左右端详照片，觉得有些眼熟，“这是院长夫妇的全家福？”

潘昱寻到干电池小台灯打开，对着照片。

“中间这女人是芬娜。”

“嗯？！”陆朦确实吃惊，听他这么说，再仔细看了看，虽然照片中这身材略丰盈，笑容自信甚至看上去有些高傲的女人跟206毁了容，瘦脱相的芬娜对不上号，但从五官轮廓，大概身高看来，还真是！

“芬娜是院长夫妇的女儿？”

半年前致死院长夫妇的意外，是车祸的话，就对得上了。

一家三口遭遇车祸，夫妻不幸离世，独女全身瘫痪住进了自家的疗养院……

那半张报道的后半部分，写的就该是芬娜了。

书桌正对着的整面墙书架太过醒目，奔着第四间房而来的二人没有迟疑的上前放平所有书籍，以免书籍全摔落在地制造出大动静，再缓缓挪开书架。

书架背后，潘昱手拿台灯一寸寸细看，比发丝粗一些的‘裂缝’垂直，勾勒出门的边框线条。

密室暗室的开关会在哪里，对潘昱来说，太过小儿科。

陆朦只见他走回书桌，对着墙上的合照看了一会儿，随后不知碰了哪里，第四间房的门以门中间点为圆心，九十度旋转自动打开了。

没工夫琢磨如果遗落世界观光团是单人旅程，他可能会被困这一晚上了，不对，问话他都问不出个一二。

密室里立着十几个成人高支架，好像是用来固定人体模型之类用的。与另一件手术室相似，医疗器材、手术用具一应俱全，就是面积大了许多，还有……

正对着手术床的摄影机。

为什么院长办公室里还需要这么隐蔽的一间手术室？

陆朦后背紧绷，这间手术室里的黑暗就像可化为实质性的东西，站在这里后知后觉寒意升腾，头顶好像压着乌云，无风翻涌着。

起先撞到的脚踝都突然又疼了起来。

不过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可以朝身旁的男人靠近一小步缓解心中无形压力，他不习惯。

潘昱拿着台灯走过房中每一个角落，墙角排放的手提冷藏箱吸引了陆朦。

那是类似装血袋的东西？他问潘昱。

“嗯，或者还可以装器官。”

陆朦心中豁然清明，同时感到的寒意更甚。

那个关键的信息，也许自己抓住了。

看那男人神色自若的姿态，他……早就有猜测过了吗。

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是正对手术床的摄影机。

潘昱收拾摄影机三脚架下的摄影包，里面装着充电器，取下摄影机他带陆朦退出了这个房间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

在办公室茶几下的插头上，连上充电器，摄像机屏幕太小，二人肩膀挨着肩膀打开了这台摄像机，头靠得很近，一起观看录像回放。

潘昱在设置里关掉了录像声音。

清晰画面浮现，一开始就是芬娜身穿白大褂手持手术刀站在病床前，床上长发女人的头顶对着摄像机，从她挣扎的手脚可以看出，她清醒着，只是手脚都被牢牢绑在了床上，一个年轻的女人。

芬娜戴着口罩，看不清她表情，不过她利落的动作表明，刨开一个清醒之人的肚子与宰杀什么小动物没有区别。

女人的内脏器官在镜头下展露无遗，芬娜小心用手术刀剥离女人的肾脏放入冷藏箱中。

整个过程不时能看到那双被绑住的手握拳再松开，直到再也没了力气。

每一个录像大同小异，全是年轻人，被摘掉的器官各有不同。

就算关掉了声音，陆朦也仿佛听到了他们的惨叫。

潘昱没多大反应，与他预料的一样，他关掉摄像机，有出入的在于他原本以为被芬娜非法摘下器官是来自疗养院病人，录像回放中却全是年轻人。

“他们……”陆朦皱眉，顿了顿继续说，“应该都是护工。”

办公室内残余的文件资料证实了这一点，确实是斯阳疗养院以前的护工。

可……

“那剩下的七人为什么报复到疗养院病人身上？”

潘昱稍作思索，想到了某个甚是‘有趣’的可能。

他们从到这个世界开始，被护工牵走了太多注意力，受虐的病人们理所当然的被他们安放在了‘无辜’立场上。

二人暂先回到档案室。

再次翻出所有的36个病人的档案，除去芬娜，他们一一重新查看另外35人的病例报告。

越看……陆朦手指越控制不住僵硬。

35个人无一例外不是肝脏就是心脏或肾有问题，这样看来附加的精神疾病一类简直像是混淆视听。

半年前，院长夫妇还没死时，他们或许是一批表面入住疗养院，实际等待器官移植的人，那对夫妇死后，他们成了一批被用来泄愤的人——

全都疯了！这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注意到青年的走神，潘昱长臂揽过他肩膀捏了捏肩头，带他去了办公室，只有那里有一部座机。

翻找电话号码时，男人不自觉笑了笑，陆朦很有意思，他不怕直面尸体，上吊的也好，腐烂的也好，对他取钥匙的举动也无动于衷。

却在得知恶意满满的事件真相时，晃了神。

潘昱拨通了爱心团还有市局的电话。

二人没再回档案室，就在办公室长沙发坐着休息，小台灯或许是快没电了，光亮暗了些许，直到开始一闪一闪的。

陆朦没吃晚饭，大脑又高度紧绷过，有些乏力困倦，闪烁灯光达到了催眠的效果。

他往后靠着，阖上眼睡去。

潘昱翘着二郎腿侧过上半身面朝他，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手掌支着额头。

眼底流淌的情绪言说不清，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陆朦那双瞳孔而已。

可此刻那双眼睛被眼睑遮盖，他还是很喜欢。

心里到底是什么破土而出，谁知道呢。

————

今日是个晴天。

上午八点，二楼脚步声嘈杂，206的芬娜死了。

无人追究是谁干的，明天就是爱心团到访的日子！黛美死了，不要紧，可死的是院长唯一的女儿！

潘昱和陆朦在办公室的窗边看到几个护工匆忙跑出了疗养院，大概一小时又跑回，并带回了鲜花。

“他们大概要搞一个沉痛的送别仪式。”潘昱嘲讽的笑说。

只是做什么都徒劳无功，车队开进了疗养院，颇有势不可挡的意味，警车开道，紧跟其后是公益团队的车。

护工与35个病人都按指令集合在了主楼前的草地，警长表明接到了举报电话，前来查看。

“我们下去吧，潘先生。”

潘昱拿上整理好的文件档案还有摄影机，应了一声。

下楼时忽然说道：“陆朦，你多大？”

“二十二。”

“我三十，比你大。”潘昱暗示，该换个称呼。

陆朦不再像上次那样直接叫声潘总，他是不太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潘昱好像很在乎称呼的问题。

潘先生、潘总，都不是他想听的，大他八岁直呼其名肯定不合适，陆朦还是知道的。

“嗯，潘老板。”

“……”

潘昱怔愣后是啼笑皆非，正常人该顺杆爬，亲近些与人搞好关系的。

这人太矛盾，聪明凉薄却又单纯，糅合出的感觉有一丝丝要命啊。

潘昱将文件与摄像机交给警长那一刻，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白房子。

草地上只剩下他与陆朦，往前一步就是深海。

远处娇娇划船而来接他们。

潘昱无从得知，昨晚他猜测黛美对芬娜的‘疯言疯语’只说对了一半。

黛美说的是——

你活该，我们都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