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by冬至靳濯晏纪珩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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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摊的晚，已经临近九点，纪珩才将装菜的篮子拿出来。

“小珩，你先装着，哥去后面对下货。”

说话的是纪安，他是纪珩的亲哥哥。

“好”

兄弟俩自从父亲死后就一直帮母亲在市场卖菜，也是因为穷的原因，纪珩今年21，还是个初中学历。

纪珩将所剩不多的白菜装进早已破破烂烂的篮子里，来回搬了几趟，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没办法，父亲死的早，母亲又不待见他，他只能尽力的替哥哥多分担些。

“呦呦呦，这不是农场主家的二少爷吗？怎么一个人干上这些苦力活了？”

纪珩抬起头，是于振鹏。

于振鹏是他们这条街的混混头子，平时就是畏着纪安才不敢多招惹纪珩。

而此刻，定是定准了纪安不在，所以又来找茬。

纪珩没理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于振鹏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将纪珩刚收拾好的白菜拿起来，掰开，一叶一叶的砸到纪珩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珩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也不能反抗，一旦反抗，那他家连在菜市场的摊子也没有了……

“我想干什么？纪小少爷不是最清楚吗？”

于振鹏向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按住纪珩，自己则是一脸轻蔑的看着他。

“跟我睡一觉，以后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纪珩生的好看，在他们这个菜市场就像河蚌里的珍珠，总有人惦记。

比如于振鹏。

“滚开！”

纪珩狠狠啐了一口于振鹏，然后猛地挣开钳制他的两人，迅速跑到身后的架子旁抽出一把刀挡在身前。

“渍，真不懂事，你说你长的这么白净，天生就是给人睡的，装什么清高？”

于振鹏走近几步，伸出手，刚想触碰纪珩的脸颊，就见纪珩挥刀，于振鹏手上迅速多了一道口子。

“艹！妈的，给老子压住他！”

得到老大的号令，身后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就将纪珩按在桌子上，说着就要扒他的衣服。

很显然，于振鹏今天是必然要得手。

纪珩被人捂住嘴，叫不出声，四肢也被人死死固定住，他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哥哥……”

纪珩眼角留下了一滴泪，他缓缓撇过头，这是他最后的傲骨。

“就是个婊子，和你妈一个样，死了丈夫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

纪珩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头。

他的妈妈才没有！

“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一阵清冷而急促的声音响起。

于振鹏抬起头，只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一边。

“咋？你也想分杯羹？呵，那你可得等哥儿几个完事儿。”

“别了，我可没你们那么龌龊。”

闻言，上一秒还在笑的于振鹏瞬间变了脸色，眯起眼盯了会儿那人，起身走到他面前。

几人都去与那男孩对峙，纪珩得了空，迅速跑到一旁整理好自己的衣物，随后蹲在角落里不敢在抬头。

“哥们儿，混哪条街的？叫什么名字啊？”

于振鹏还以为那人有什么背景，此刻还端着些架子。

“靳濯晏。”

“你们听过吗？”

于振鹏身后几人都摇了摇头。

见状，于振鹏轻笑了两声，活动了下筋骨。

“没身份没背景就敢就来混？知道哥儿几个是干什么的吗？”

“耍流氓的？”

眼看着靳濯晏神色依旧平静，还敢出言不逊，于振鹏明显恼怒，刚想动手，就听那人又道：

“于振鹏，今年24岁，以高考103分的成绩，成功当选了四里街的流氓头子，父母都在食品监管局工作，家里还有一个86岁偏瘫的爷爷等着你伺候，我说的对吗？”

于振鹏明显一怔，他居然都说对了！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靳濯晏。”

靳濯晏面色不改，双手依旧插在兜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纪珩面前。

“你们，打不打？打就快点，要是不打就抓紧滚！”

靳濯晏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身后几人，可充满怒火的声音还是极具压迫感。

于振鹏咬了咬牙，这人能把他揣在心底的秘密知道的一清二楚，明显不简单，万一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撤！”

纪珩稍稍抬头，眼看着于振鹏带着他的一众兄弟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

“他们总来欺负你？”

靳濯晏半蹲下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做不及防的对在一起，很明显，两人都愣了下。

纪珩一时说不出话，这人生的太好看了，精致的五官没有一丝瑕疵，完美的头肩比给自身又添加了几分气质，就好像……贵族的王子。

“嗯……”

靳濯晏则是被他那副眸子深深吸引。

真是……太好看了……

“你叫什么名字？”

“纪珩。”

……

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了会儿，也不知靳濯晏在想什么，纪珩歪了歪头。

“咳……那个…他们以后要是在欺负你，你就去城区找靳家，找我，我给你撑腰。”

纪珩只感觉心头一颤。

给我撑腰？

他吗？

“谢……谢谢……”

纪珩想起身，可也许是蹲太久的原因，刚一起身，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又栽了一下，还是靳濯晏稳稳的扶住了他。

这一幕，却刚好被匆匆赶回来的纪安看个正着。

“你干什么呢！”

纪安迅速跑到两人身边，一把拉过纪珩护在身后。

“哥！”

“小珩，你没事吧！哥装货的时候听老李说于家那小子又来了，就赶紧回来了。”

“我没事…是他救了我……”

纪安又拉着纪珩转了好几圈，确定弟弟没事了，才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靳濯晏。

“谢谢昂。”

“没事，举手之劳。”

纪安刚想带着纪珩离开，就听靳濯晏紧跟着问了句：

“等下！”

“嘶……还想怎么着啊？”

说实话，纪安并不想和眼前这个人有过多的交集，以前有太多这种上赶着往自家弟弟身边凑的人了，保不齐谁有没有坏心思呢？

“那个……我们以后还能见吗？”

靳濯晏望向纪珩，没等纪珩开口，纪安先怒了。

“小子！别得寸进尺！”

靳濯晏也不理纪安，继续盯着纪珩，好像他今天不回答，就会跟着他回家一样。

“嗯……我……一直在这……”

纪珩说的很小声，他认为眼前这人太完美了，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是对完美的玷污。

“那好！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那少年天生就是生在阳光里的，再深的海水都会被透彻。

那是纪珩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

纪安拉着纪珩坐上了小电瓶车，他们要抓紧回家了，临走的时候，纪珩依然能感受到靳濯晏那灼热的目光。

房子离市场不远，小电瓶车骑五六分钟就能到。

纪安拎着在市场挑回来的几兜坏菜叶子进了家门。

一推门，就听屋内传出几声咒骂。

“兔崽子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外面啊！”

是兄弟俩的母亲白雨商，当然，这话是冲着纪珩说的。

“妈！”

纪安对着屋内大喊，一边将菜堆在桌子上，转身先安抚好纪珩，随后才跑到白雨商身边。

“您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纪安，外面那个人害死了你亲爹！”

两人父亲，是因为有一天纪珩随口说了句想穿新衣服，纪父便偷偷前往城区想给儿子个惊喜，却不料遇到了车祸。

到达现场的时候，纪父被盖着白布，警察说是大货车被超速车辆创到，导致货物倾倒，纪父的车就在下面，所以当场死亡，连个全尸都没有。

自那以后，白雨商就记恨起了纪珩，也逐渐变得疯魔。

“白雨商！那是我弟弟！”

屋内还在不断的争吵，纪珩听得清楚，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菜放进冰箱里，挑出一部分扔进水池里清洗，然后，开火做饭。

纪珩平静的就像屋内的两人说的不是他一样。

他早就习惯了。

父亲的死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坎，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想要新衣服就好了。

是啊，都怪他……

纪安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随后便看到了纪珩乖巧的坐在餐桌前，面前还摆放着两盘菜。

“妈妈睡着了？”

“嗯，我给她吃了安眠药。”

纪安就这样看着自己弟弟平静的神色，越看越心疼。

“小珩，妈她……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她精神不正常……”

“嗯，我不怪她。”

纪珩夹起为数不多的肉片放进纪安碗里，又扒了几口饭，强忍下去悲痛的情感。

“你别往心里去，那件事……不怪你……”

“……”纪珩夹菜的手一顿，又迅速恢复正常，可声音中还是夹杂了几分哽咽，“吃饭吧。”

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不会怪他了。

如果他生在阳光下，那偏爱他的人会不会多一点？

纪珩又出了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饭碗。

他又想起刚刚的那个人了。

好像叫……靳濯晏。

纪珩苦笑了一声。

太阳无论到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像他这种在阴暗水沟中爬出来的害虫，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兄弟俩第二天六点就匆匆赶到了市场。

卖菜的摊位虽然是白雨商的名，但更多时候还是两兄弟在打理。

“给，纯肉的。”

纪安笑着递给纪珩两个包子，他打心底里认为，弟弟跟着他受苦了，所以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纪珩。

“你的呢？”

“我在早餐店吃完了。”

纪珩接过包子，从袋中拿出一个，将另一个塞进纪安怀里。

“渍，哥都说了，我吃完了，要不你闻闻我嘴里还有没有包子味？”

纪安开着玩笑，一边往纪珩身边凑，却被纪珩躲了过去。

“我吃不了，你快吃，吃完该上货了。”

纪安看着弟弟忙碌的背影，心中难免苦涩，但还是强笑着将包子吃了。

“小珩！”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两人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只见靳濯晏手中拎着几份早餐站在那儿。

“他怎么又来了？”

没等纪珩说话，纪安便迅速的将包子塞进嘴里，起身撸起袖子就要走向他。

“哥！”

纪珩一把将纪安拦住。

虽然他也不知道靳濯晏为什么来，但他来了，纪珩总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开心。

就像……长年阴暗的领地突然照射进一缕强光。

靳濯晏已经拎着早餐走到两人面前了。

“早上好啊小珩！”

眼看着纪珩只是一脸惊讶却没有反应，靳濯晏又添了一句：“我……昨天听你哥哥叫你小珩，我就也这样称呼了，不可以吗……”

“当然不……”

“可以！”

纪安刚想说话就被纪珩狠狠踩了一脚。

“那就好！小珩，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早餐！”

靳濯晏瞬间扬起一抹笑容，纪珩再次愣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腻在这短暂的温柔里。

“不用你的早餐！你又来干什么啊？”

纪安是看明白了，这小子，明摆着要追他弟呢！

“啊，那个……我就是来看看小珩……”

“小珩小珩，小珩是你能叫的吗？！”

“我……”

“哥！”纪珩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你去看李叔来没来，然后把货拿了。”

“小珩！”

“去吧去吧，我没事的奥。”

纪珩拉着纪安的胳膊晃了晃，还是将人赶了出去。

而纪安临走前，还瞪了靳濯晏好几眼。

眼看着人走远了，纪珩才开口。

“你怎么来了？”

“我回家才想起来，我还没加你的联系方式……”

靳濯晏将早餐放在一边，接着就要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你……”

“怎么了？”

“你加我联系方式干什么？”

“就是……做个朋友嘛，我父母常说，遇到了就是缘分，更何况……我还救了你……”

靳濯晏怎么敢把自己的真实心思说出来呢？

在靳濯晏的死缠烂打下，纪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好！我存下了！微信也是这个号吗？”

纪珩怔了一下。

靳濯晏这才看清纪珩刚从口袋中拿出的手机。

是一部老年机，而且是已经破旧的不行的那种。

“我……对不起……”

眼看着纪珩明显便了神色，靳濯晏赶忙道歉。

“没事。”

纪珩将手机又揣进兜里，转身去整理蔬菜了。

他到底再奢望什么啊？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差距，不是他一两秒的幻想就可以弥补的。

“小珩，我……”

“还有事吗？”

“没……没了……”

“那就快离开吧，菜市场又脏又乱的，什么人都有，你……别在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

纪珩在说，这里不是你的社交圈，遇到我这样的人只会成为你的污点。

可靳濯晏没明白纪珩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惹纪珩生气了。

“小珩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纪珩转身，对着靳濯晏露出一抹微笑。

男孩本来长的就好看，如今笑起来一看，更甜了。

靳濯晏呆滞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捏了捏拳头，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纪珩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他怎么可能和靳濯晏生气？他只是在气自己而已。

为什么……不能和他再近一点呢？

纪安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一直在角落里看着，生怕自家弟弟受欺负。

“小珩，他没怎么样你吧！”

“他能把我怎么样啊？”

纪珩看着纪安担心的眼神，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他有哥哥就够了。

“刚刚妈给我打电话了，应该是清醒了，她让我替她给你道歉……”

纪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纪珩的反应。

“嗯。”

“小珩啊，其实当初那个事妈也不是有意要怪你的……你也知道，她这辈子就爱爸这一个男人……”

“我不怪她，而且，她也没说错。”

她恨我是应该的，但她依旧是我的妈妈。

纪安知道，自己弟弟认准的事怎么劝都劝不回来，也没在多言，不急，他每天劝点每天劝点，总能劝回来的……

靳濯晏带过来的早餐就这样被遗忘在一边，谁也没吃，直到临近中午，一通电话打断了不断忙碌的两人。

纪珩瞧了眼陌生的手机号，还是选择了接通。

“您好。”

“小珩！”

是靳濯晏。

纪珩又看了看手机号，才回复道：“是你啊，怎么了？”

“那个……我能约你出来吗？”

“啊？”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好像没说清楚，电话那头的人急忙解释道：

“那个你别误会！我就单纯的想为我今天早上的行为道歉！就在久晴海，放心大庭广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

“我马上就到了！我会在那等你！”

像是生怕纪珩拒绝似的，靳濯晏匆匆留了时间地址就挂断了。

纪珩看着手机空荡荡的屏幕，还在回味着那几句话。

“怎么了小珩？”

纪安从他接电话开始就一直注意着他，直到手中的活忙完些了，才问道。

“没什么，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跟谁啊？”

“靳濯晏。”

“又是他？！”

“哥你别对他有那么大敌意嘛，人家毕竟救了我一次，我去赴约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跟你去。”

纪安说着就要收拾摊子。

“别！”纪珩按住他的手，又道：“妈要是知道了，你跟我去见别人不看摊子，她非得骂死我不可。”

“可……”

“哎呀我不会有事的！随时和你通电话好不好？”

纪珩笑了笑，纪安还是拧不过，又嘱咐了几句才肯放他离开。

纪珩走在路上，久晴海离市场不算太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今天天气还不错，路上的行人也有很多，可能都是奔着久晴海去的，那里四季如春，倒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纪珩将外衣裹的紧了些，一到入秋，气温就会骤然下降。

来久晴海玩的大部分都是情侣家人，很少有自己孤身一人来赏景的，所以若是在从前，纪珩断不会靠近这里一步。

纪珩靠在栏杆上，海风不断激起一层层海浪。

这东西真有趣，明明自己转瞬即逝，却还要海浪替他写下曾经汹涌的存在。

“你在看什么？”

纪珩想的出神，自然没意识到旁边走来的人。

“没什么。”

“送你的。”

靳濯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纪珩，站在他身侧，与他一起欣赏眼前的景色。

“这是……”纪珩打开盒子，是一部智能手机，上面赫然印着个苹果的标志，“这太贵重了，你赶紧拿回去！”

“不不不这是……这是我以前的手机，那个……我买了新款了，这个就不用了，正好送给你。”

靳濯晏又将盒子塞进纪珩怀里，慌忙辩解。

“那这个多少钱？我给你。”

“不值钱，你不用给了。”

“……”

眼看着纪珩要将手机塞回自己手里，靳濯晏随口说了个数字。

“300！”

“真的？”

“就300！”

纪珩平时不上网，十几年来唯一的活动就是帮哥哥卖菜，自然不知道这个牌子的价钱。

“好……算我欠你的……”

“不着急！”

两人就这样互相沉默了一会儿，纪珩才开口。

“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总是赶我走？”

纪珩神色稍微怔了片刻，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污染靳濯晏而已。

这束光太耀眼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陪我待会儿呗。”

靳濯晏对着纪珩笑了笑。

此刻，海与风融为一体，成为了最美的存在。

纪珩什么也没说，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刚刚的画面。

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在臭水沟里待一辈子才对，这束光不属于他。

“那个……我挺喜欢你的……”

“……”？！

纪珩偏过头，一双漂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靳濯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别多想啊，就是，我之前就见过你，然后……就一直很喜欢你……”

“我……”

纪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真的很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没在给纪珩说话的机会，靳濯晏双手握在他的两肩，满眼真诚。

“我不好的……”

“我喜欢你，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可……为什么啊？靳濯晏，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我到底可不可以相信你的真心？

“你……等我在考虑考虑……”

“好！”

两人就这样在海边闲逛了一会儿。

这是纪珩自从父亲死后，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活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最后，还是纪安打了六个电话才将人催回去。

靳濯晏将人送到楼下，纪安竟然没有下来接纪珩，这倒是让他觉得奇怪。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靳濯晏轻笑，想试着拉纪珩的衣角，却被那人侧身躲开。

“不了，家里脏，你早些回去吧。”

纪珩也回了个礼貌的微笑，完全没注意到靳濯晏落寞的神色。

“好……”

靳濯晏还想说什么，但都是被纪珩找借口搪塞了过去，最后也只好在纪珩的注视下离开。

纪珩看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呼出一口气，也转身上了楼。

按理说，每次他很晚回来，纪安都会早早在楼梯口等着，今天却连影都没见到，属实反常。

纪珩拿出一串钥匙开锁。

老小区的房子十分破旧，隔音自然也不好，纪珩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听到了屋内有什么声音。

一推开门，就看见纪安慌忙的掩盖着什么，装作镇定的坐在沙发上。

“哥？”

纪珩疑惑，缓缓走向纪安。

“回来了，那个……吃饭了吗？哥去给你做饭。”

“吃过了，哥，你藏什么呢？”

“啊……那个……没……”

纪安摸了摸下巴，他从来不会撒谎。

“妈妈呢？”

纪珩探头朝屋内看了一眼，没有往日的叫骂声。

纪安浑身一怔，把刚刚想好的措辞忘了个干净。

“那个……小珩，你先坐，听哥说……”

纪安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纪珩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还是坐到了纪安对面。

“妈她……走了……”

纪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去世了？”

“不是，就是……”

“她不要我们了？”

“她会回来的，就是可能一时……”

“纪安，你说这句话你自己信吗？”纪珩从小到大第一次叫了纪安大名，又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她是恨死我了，抛下两个亲生儿子也要离开……”

“小珩……”

纪安想出声安慰，却又被纪珩打断。

“她留了东西吧，让我看看。”

纪安刚想摇头，只见纪珩迅速起身，从他身后抢过一张信纸。

是白雨商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纪珩或许是已经猜到了会写什么，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纪安却一直紧紧盯着弟弟，生怕他情绪突然崩溃。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好几遍，内容反复也就一个意思。

“纪安，别怪妈，我无法和一个杀人犯共处一室，纪珩他就是个怪物，别来找我，我的爱人很好，我不想让他在害死我这个爱人。”

“小珩，白雨商他精神有问题，你不用放心上，还有哥呢，哥养你一辈子昂。”

“嗯。”

纪珩平静的出奇，将信纸折好放在桌子上，再也没看一眼，便回了卧室。

水龙头出水的声音很大，排风扇还在嗡嗡作响。

纪珩窝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其实他的妈妈以前对他很好，有好吃的第一个给他，什么事都要以他开心为主，就连纪安小时候都感叹过“妈妈怎么对你这么好啊”之类的言语。

可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父亲死了的时候吧。

他依稀记着，那天下着大暴雨，他就那样跪在雨水里，任凭白雨商随意打骂。

“怎么死的不是你啊！纪珩！你为什么那么想要新衣服？我亏你吃了还是亏你穿了？你怎么就不知足啊？是你害死了你父亲！你这个杀人犯！你去死啊！你去死啊……！”

要说母爱伟大，确实伟大，她可以把最好的都给我。

要说母爱虚伪，确实虚伪，她将别人不要的旧衣服给我，还要告诉我这就是最好的。

纪珩笑了笑，却握紧了拳头。

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却幻想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想要一件新衣服而已……”

“我才不是怪物……”

纪珩一股脑的翻出床头柜中所有的刀片，疯魔了一般死死地攥在手里。

“妈妈，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鲜血顺着指缝躺了一地，纪珩看着自己浑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快，妈妈就会回来了。

“叮……”

一阵消息铃声传来，另纪珩恢复了些理智。

他迅速将掉在一旁的手机捡起来，就盼着是妈妈的消息，可惜，新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

靳濯晏。

“我到家啦，路上遇到了两只小狗，和你一样可爱，我就也一起带回来了，你说叫什么好？”

纪珩神色暗了下去，他点开靳濯晏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是靳濯晏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身边还有一只小黑狗一直围着他转，氛围十分温馨。

纪珩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这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

相反，他此刻正窝在一个狭小漆黑的房间里，一屋子血腥味，身边只有老鼠虫子作陪。

纪珩刚想关上手机，不料对面那人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纪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

“小珩！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了吗？小狗特别可爱！你给它们俩起个名字吧？”

“我不会，你起吧。”

“别啊，你要是不给它们俩赐名，我可就叫小白小黑了！”

“也行……好记……”

纪珩将手机放在了一边，自己窝在角落里，他感觉有一种东西正从自己体内缓缓流失，手脚越来越凉，他真的没力气了。

“小珩……你怎么了？”

靳濯晏像是听出来了纪珩声音不对，急忙询问。

“靳濯晏……我好羡慕你……”

纪珩心想，可能是要死了，最后表达一下自己的羡慕总没什么的吧？

“什么？小珩！”

靳濯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电话这头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只能拼命的呼喊。

“靳濯晏，我没有妈妈了……”

……

电话的挂断声，与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纪安一推开门便看到自家弟弟浑身是血的蜷缩在角落里，那一瞬间，纪安只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呼吸了，一边不断喊着“小珩小珩”，一边将人抱起来冲向楼下。

纪安叫了辆出租，直奔市医院。

而另一边的靳濯晏在电话挂断后就立刻前往纪珩家，敲门没有人应答，他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也动身前往医院。

纪珩还在抢救，失血过多。

纪安一次又一次的抽血给弟弟，眼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就是不灭，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纪安！”

靳濯晏就知道，纪安一定会带着纪珩到最好的医院，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这里。

“你怎么来了？”

“我给小珩打电话，他情绪不太对，我就去你们家找，发现也没有人，猜你们应该是到这了！小珩呢？他有没有事？”

纪安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就将脸埋在了掌心里。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和靳濯晏争论。

“小珩和我说……他……”

靳濯晏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问一个不熟的人你妈死了吗？怎么想都不好。

“我妈跟别人跑了。”纪安知道他想问什么，“跟个有钱人。”

“……”

靳濯晏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时听那人又开口。

“想不到吧，靳…濯宴是吧，像这种寡妇跟有钱人跑了的戏码你们富人区是不是很少有啊？”，纪安站起身直视靳濯晏，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我弟弟很好，但我不清楚你究竟对他抱有什么心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安哥，我对小珩……没有别的心思！我是真的喜欢他……”

“可你在我弟弟身边只会给他无限的压力！”

“我……”

“靳濯晏，我很感谢你救过我弟弟，但这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

纪安说的决绝，没给靳濯晏留一点退路。

靳濯晏看着纪安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

“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

“谁是病人家属？”

纪安还想争吵，就听到医生打开手术室的门问了一句，也没在管靳濯晏，转身就跑到医生面前，靳濯晏紧随其后。

纪安：“我！我是他哥哥！”

“手术很成功，病人应该是情绪突然崩溃，精神受到极大打击才引起的自残行为，家属还是要多进行开导，这段时间就让他经常放松放松心情，过几天就能出院。”

“好好！谢谢您！辛苦您了医生！”

纪安一直对着那医生点头道谢，直至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靳濯晏跟着几名护士将纪珩安置在病房里，纪安被带去缴费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靳濯晏一定要照顾好纪珩。

看着眼前人惨白的脸颊，靳濯晏只感觉心口阵阵疼痛。

“快醒过来吧，我还有好多事没带你做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安还没回来，倒是纪珩，隐约有了些反应。

“小珩！”

靳濯晏轻轻握住纪珩的手。

“靳…濯晏……是你啊……”

“小珩，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没事……”，纪珩只感觉自己的喉咙似火烧般的刺痛，“我哥哥呢？”

靳濯晏转身帮纪珩倒了杯水，说道：“去缴费了，还没回来。”

纪珩垂下头，没有在说话，就连靳濯晏将水杯递到他嘴边也没有反应。

“在想什么？”

“没什么。”

纪珩接过杯子，心中忍不住乱想。

都是因为自己，家里本来就没钱……又让哥哥操心……

“小珩，别想太多，还有我在呢，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谢谢……”

“可我不想听谢谢！”

靳濯晏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可语气明显变得着急起来。

“纪珩，我喜欢你。”

“我……”

“小珩，你很好。”

只是三个字，便将纪珩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真的有人觉得他很好吗……

“和我试一试，好不好？求求你……”

“好。”

纪珩抬起头，这次，他想试着走到阳光下。

纪安回来的时候神色明显不太好，而纪珩也没多问，他也不想问。

“小珩！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纪安一进屋就将靳濯晏挤到了一边，恨不得贴在纪珩身上看他的伤口。

“我没事了……对不起，哥……”

纪珩低下头，他哥为他付出太多，从小到大，他哥哥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可他只会给靠山惹麻烦。

“说什么傻话呢？是哥不好，哥没照顾好你……”

纪安想将弟弟抱在怀里，可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想了会儿，还是轻轻握住了弟弟的一只手。

“哥，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吧，摊子耽误一天可赔不少呢。”

“那怎么行？我……”

“有我在呢哥！”

没等纪安说完，靳濯晏就挡在了两人中间，十分认真的对纪安竖起三根手指。

纪安只愣了一会儿，便立刻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纪安看了看纪珩，又看了看靳濯晏，随后猛地踹了靳濯晏一脚。

“你叫谁哥呢？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眼看着自家哥哥还要踹，纪珩伸了伸手，赶忙叫停。

“行了哥。”

纪安怒气冲冲地坐在病床旁，靳濯晏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小珩啊，不是哥说你，你……”

“哎呀好了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他对我什么样，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可是……”

“行行行，我的好哥哥，您快去忙吧，有他在呢。”

纪珩敷衍了几句，还是将人打发离开了，纪珩呼出口气，再次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此刻，房间内只有纪珩和靳濯晏二人。

“小珩……”

“嗯？”

“等你好了……我们约会吧。”

纪珩只是抬头看着靳濯晏，他总能在靳濯晏的眼睛中看到些奇怪的神色，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靳濯晏。”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靳濯晏没想到纪珩会突然这么问，怔了片刻才开口。

“就是……很早之前就见过你，然后一直念念不忘，就……反正就是很喜欢你。”

靳濯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纪珩只觉得奇怪。

可他也不想深究，他现在只想珍惜好当下的生活。

毕竟，妈妈已经不要他了，多了个依靠总归是好的。

纪珩没有住多长时间医院，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庭负担不起，所以也没顾哥哥的劝阻就出院了。

今天是纪珩的生日，天上下了点小雪，靳濯晏带他来了游乐场，自从纪珩的父亲死后，他就没在来过这了。

“小珩，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靳濯晏拉着纪珩的手，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

“什么？”

纪珩笑了笑，这段时间，可能是他最快乐的记忆了。

靳濯晏就像个完美恋人，恋爱中的所有事他都会十分认真的对待，就像……早就在心里模拟了一千遍似的……

靳濯晏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纪珩面前。

是一个戒指，银色的戒指圈上内嵌了颗钻石，做工精细，很美。

“小珩。”

靳濯晏轻声唤了一句，才另纪珩从戒指的美貌中回过神。

“嗯？”

纪珩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在一起。

靳濯晏愣了片刻，随后缓缓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纪珩发现，靳濯晏总是会看着自己发呆，可也没多想，歪头笑了笑。

“我也爱你。”

靳濯晏将戒指带在纪珩的手指上，随后牵起爱人的手，缓缓走向更远的地方。

纪珩觉得，或许上天也不是那么无情，至少，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哥哥，和爱人。

又或许，是上天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派下来一位天使拯救自己。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先是让你感觉无可救药，又再即将放弃自己的时候，放出珍馐，告诉你要好好活着。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一直走到了久晴海。

天色渐晚，这里人并不是很多。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静静的吹着海风。

“靳濯晏，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

靳濯晏回答的不假思索，仿佛这就是他刻在心上的答案。

“那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怎么办？”

纪珩转身站在他对面，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他总是没把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像靳濯晏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他想问个清楚，但不知道靳濯晏会不会烦，算了，就让自己体验一下恃宠而骄的感觉吧。

靳濯晏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将手臂轻轻环上了纪珩的腰，俯身在人唇角处落下一吻。

“我不会离开你。”

可能是今晚的海风有些大，吹的惊涛拍岸，也吹动了纪珩久居黑暗的心。

靳濯晏，我信你，我把真心给你，但你不能辜负我，否则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当纪珩揽着靳濯晏的手臂出现在纪安面前时，已经是九点半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纪安面前乖乖挨骂。

或者说，是靳濯晏一个人单方面挨批。

“靳濯晏！我把弟弟交给你，你就这样带着他晚归是吧！”

看着眼前纪安拿着个锅铲对着靳濯晏不停地比划，纪珩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是这一声轻笑，另纪安稍微恢复了些理智。

“咳……总之，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保证！哥！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纪安到底也没对靳濯晏多说什么，虽然他不喜欢靳濯晏，但不得不说，弟弟跟他待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确实开朗了不少。

“吃饭吧。”

“我就不了，安哥，小珩，今天家里有点事，我父母让我回去一趟。”

“用不用送送你？”

纪安起身解开围裙就要下楼。

“不用了，谢谢安哥，”靳濯晏似乎很着急，却也转头对着纪珩道，“小珩，我先回去了，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好。”

说完，靳濯晏还不忘对着纪珩飞吻一个，于是纪珩笑着，看着靳濯晏被纪安踹出屋子。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兄弟俩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桌子上还摆着几盘菜和蛋糕。

都是纪安准备的。

“小珩，生日快乐。”

“谢谢哥。”

纪珩每年生日纪安都会精心准备，虽然有时候会被白雨商砸的稀烂。

“对了，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纪安匆匆跑回卧室，翻出一个礼盒，看样子应该是珍惜了好久。

纪安当着纪珩的面打开，是一件新衣服。

纪珩愣了片刻，只感觉眼睛有点酸。

“哥不太会挑，但这个是那家店最好看的，我想，肯定配得上我弟弟。”

衣服是一件很常见的白衬衫，但领口处缝了几颗小钻石，倒是将这衣服衬的好看些。

“我整天泡在菜市场，哪有机会穿，哥你找时间退了吧。”

纪珩低下头，没再看那件衣服。

而纪安似乎也看出了弟弟不开心，只是将衣服收好，又坐在原位。

“哥想着……你不是和靳濯晏在一起了嘛，和他出去约会什么的，总是要打扮的漂亮些，省着他们家看不起咱们……”

纪珩夹菜的筷子一顿。

“哥，你……”

“哥原先是很烦他，但他对你好，这就够了。”

纪珩再也忍不住，当着纪安的面掉了眼泪。

“小珩，你别哭……”

纪安有些急，弟弟轻易不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只好将他抱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哥，谢谢你……”

“小珩……你记着，我是你哥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可以幸福健康的生活。”

纪珩窝在纪安的肩膀处，默默地抽泣。

他的哥哥，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然后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好了好了，快吹蜡烛许愿吧。”

纪安捏了捏纪珩哭红的鼻尖，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纪珩看了看哥哥，随后双手合十。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可以永远永远健康快乐的生活。

蜡烛灭了，纪珩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岁，今年啊，有哥哥，有靳濯晏。

……

靳濯晏一天没给自己发消息，纪珩无数次的拿起手机，就是没看到熟悉的消息框。

今天纪安让他先一个人看会儿摊，说自己有事需要处理，所以纪珩今天也没时间主动去给靳濯晏发消息。

“小珩啊，你说就这三块钱，你就给我抹个零呗！”

“张大娘，真不是我不给您抹，您这次次都在我这抹零，您说说我们都送您多少菜了？”

纪珩不断赔着笑，这边解释，那边还要装菜。

“小珩啊，给我称两斤豆角！”

“哎，这就来！”纪珩将青菜给张大娘，才对她道，“这次就给您抹零了，下次可就不会咯。”

“诶诶！好！要不还得说小珩这孩子好！”

纪珩只是笑笑，卖菜高峰期也就那一段时间，等快吃晚饭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人了。

纪珩坐在椅子上，刚拿起手机，便又有一人站在了摊子前。

“您好，萝卜怎么卖的？”

“嗷，两块钱一……”

纪珩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眸子。

“两块钱一斤吗？那麻烦帮我装几个。”

对面那人说着就要掏钱，围住半张脸的围巾也逐渐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纪珩半天没有反应，心里好像有某根弦突然松了。

而那人似乎也看清了纪珩的模样，微微一愣，随后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递给纪珩，轻笑出声。

“我们还挺有缘的。”

纪珩接过纸币，愣愣的给人装了十块钱的萝卜。

“我叫陆笙白，你叫什么？”

“我……我叫纪珩……”

陆笙白接过萝卜，对着纪珩温柔的笑了笑。

“再见啦，小珩。”

纪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这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就像……刻意安排的一样……

晚上十点半，纪安还没有回来，靳濯晏也没有发消息。

纪珩就这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的盯着某一处发呆。

房间内只有钟表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纪珩搓了搓手指，他想给靳濯晏发消息，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较真了？

正想着，只见房间门把手动了动。

纪珩抬起头，便看见纪安满脸急促的进了家门，又匆匆关上门。

“怎么了哥？”

纪珩赶忙上前，又替纪安倒了杯水。

“小珩……”

“嗯？”

纪安看着弟弟的脸庞，还是犹豫了一下。

“没事……”

“哥，你不擅长撒谎。”

纪珩将纪安脱下来的外套整理好挂在衣架上，淡淡开口。

“咳……小珩啊，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什么？”

兄弟俩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纪珩闻言明显疑惑了片刻。

“啊，没什么，哥想着，你长这么大还从没出去玩过，找个时间也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纪安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心虚。

“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珩蹙了蹙眉，纪安从未如此慌张过。

“害，咱家能出什么事啊，哥就是想让你出去玩几天。”

“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狭小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纪珩的眼神一直盯着纪安，而纪安只是揉了揉鼻子，好一会儿才开口。

“小珩，听话。”

纪安扯出一抹微笑，伸出手想摸摸纪珩的头，却被人躲开了。

“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纪珩没再给纪安多余的眼神，转过身便进了屋子。

纪安在听到门关上那一刹那，瞬间泄了气。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生活慌了阵脚。

绝对，不能连累弟弟。

纪珩靠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夜晚里唯一的一盏路灯失了神。

纪安对他而言没有秘密，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让他知道。

纪珩清楚，纪安肯定惹上麻烦了。

“叮叮……”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发出一阵微弱的振动，昏暗的卧室内才有了一束光。

“抱歉小珩，我刚到家。”

纪珩看着手机里那简短的八个字，犹豫了半天。

他在聊天框中打字又删除，来来回回几十遍，还是想不出怎么回复才体面。

“嗯。”

纪珩颤抖着手，只回了一个字，他在试探。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半个小时后，两天记录仍停留在刚刚那两句话。

纪珩拿起手机，下定了决心一般，发出一句话。

“找个时间，我们谈谈吧。”

这一晚，纪珩几乎没怎么睡。

窗外的路灯亮了一夜，灯光从窗户映进卧室，却在天即将明亮的时候断了电。

纪珩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他实在难受。

靳濯晏不知何时回了消息，却也只是寥寥几字。

“今天中午十一点，我在小街那家饭店等你。”

“好”

纪珩努力的撑起身子。

今天，好像是阴天啊……

兄弟俩第一次早上起来谁也没说话，纪安多次想开口，可看着弟弟的背影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出去一趟，今天你看摊子吧。”

“好，你去哪？”

纪安想追上去，可留给他的，只有纪珩紧紧关上的房门。

小街的那家餐馆是纪珩和靳濯晏第一次约会时吃饭的地方。

靳濯晏似乎很忙，除了凌晨的那寥寥两句，他一直没给纪珩发消息。

直到纪珩站在餐馆门口，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对着手机傻笑。

纪珩拿起自己的手机，一条消息也没有，抬头再看看靳濯晏，他好像很开心，手指一直不停地在手机上打字。

纪珩攥着手机的手用了些力。

万一，是在和朋友聊天呢？

对，一定是这样。

纪珩扯出一抹及其不自然的笑容，向着靳濯晏的方向走去。

“在和谁聊天？笑得那么开心。”

纪珩将斜挎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了靳濯晏对面。

靳濯晏只是愣了一瞬，随后自然地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朋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靳濯晏伸出手，他想去触碰纪珩，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纪珩歪头对着靳濯晏笑了笑。

可心脏好像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了一下。

一万种坏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小珩来了呀！这次吃什么！”

“啊，吴妈，老样子吧。”

“好嘞！”

吴妈是个50多岁的中年妇女，可以说是从小看着纪珩长大的，对待纪珩就像亲儿子一样。

“咳…那个……小珩，你这次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纪珩依旧面带微笑，他想拿起一旁的水壶给自己倒杯水。

可是他的手在抖。

“没事就不能叫你出来了吗？”

靳濯晏看不懂对面人的神色，只好陪着笑脸。

“对了，我前几天遇见了一个人。”

“谁啊？”

“不认识。”

“哦？”

靳濯晏挑了挑眉，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和我长的很像。”

几乎是一瞬间，靳濯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正巧对上纪珩的双眸。

“是……是嘛，哈哈，那还挺巧的……”

“我也觉得挺巧的。”

吴妈端着几盘菜摆在两人面前，纪珩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都是靳濯晏喜欢的，便和吴妈道了声谢。

靳濯晏从一旁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刚想给纪珩夹菜，便听那人又开口道。

“他说，他叫陆笙白。”

靳濯晏夹菜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名字挺好听。”

“我也这么觉着。”

纪珩不想在往下说，他也不敢在往下说。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这顿饭的气氛格外压抑。

纪珩吃完便匆匆向靳濯晏告了别。

这也是第一次，靳濯晏没有主动要求送他。

纪珩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脑子里全是陆笙白和靳濯晏。

那两个人就像天生的一对儿。

可，靳濯晏说他爱自己啊。

纪珩想着，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或许，只是认识呢？

纪珩抬起头，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那好像不是他熟悉的太阳了。

靳濯晏啊……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纪珩在路上给纪安带了一份盒饭，可到了市场之后却没有看见人影。

李叔说纪安今天压根就没来市场，一种不安的想法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纪珩放下盒饭拼了命的往家跑。

他哥从来不会扔下摊子不管的。

纪珩心中闪过一万种设想，纪安这人老实本分，结合一下这两天的行为，纪珩不难猜测哥哥到底惹上了什么。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害了哥哥。

纪珩站在房门口，可刚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他要如何面对？

屋内是他担心的哥哥，屋外有自己软弱的内心。

纪珩抿了抿嘴唇，还是将门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只有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纪安。

可纪珩刚想踏进门，便听纪安冲着他怒喊。

“小珩快跑！”

纪珩只是愣了一瞬，他想跑，可是哥哥还在屋子里。

只见两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壮汉猛地将他拉了进来，随后关上房门。

纪珩被压着跪在地上，他想抬起头，可只能看见哥哥也在奋力挣扎。

“你们放开我弟弟！有什么冲着我来！”

纪安对着为首的一名男子喊道。

“纪安，当初说好的一个月就还钱，这都给你延期多长时间了？”

为首那男子叫任辰庆，是几个人当中的头子。

纪珩心下了然。

一个月。

果然，他就说哥哥是怎么付得起那昂贵的医药费的。

“你们先放了我弟弟！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纪安挣扎着，一边愤恨地盯着任辰庆。

“纪安，你弟弟长的还不错……”

任辰庆一步步走到纪珩面前，一只手掐住纪珩的下巴，轻声开口。

“你放开他！”

纪安看不得弟弟受委屈，可此刻的他也没了办法。

纪珩红着眼，他努力地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我……我哥哥欠你们多少钱？”

“不多，五万。”

“你们放了我哥哥……”

纪安似乎是察觉到纪珩想要做什么，赶忙出声制止。

“纪珩！”

纪珩偏过头，强忍着泪对纪安露出一抹微笑，却又被任辰庆掰了回来。

“这五万块钱我们可以不要……”

任辰庆对着纪珩勾了勾嘴角，意图不能再明显了。

“只要你们别在为难我哥哥……让我干什么都行……”

“纪珩！”

纪珩没在看他，任凭几人将他带到卧室，整个房子内，只能听见纪安撕心裂肺地怒吼。

纪珩双目失神的看向窗外。

这债是因为他欠下的，那就应该由他来还。

他闭上眼，努力不去听纪安的声音，眼角还是不自觉的落下了一滴泪。

谁又能救救他呢？

纪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人影，最后还是停留在某个熟悉的人身上。

那个人迎着光向他走来的时候真好看。

可是……还会有机会看到吗？

靳濯晏，下辈子，别在遇见我了，我从来都不配做你的爱人。

窗外的路灯又亮了。

也是，他照亮的从来都不是我。

任辰庆一伙人走的很晚。

此刻，只留下窝在角落里的纪珩，和靠坐在他卧室门口的纪安。

纪安身边散落着一地现金，是任辰庆临走时扔给他的。

纪珩努力站起身，随意拉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他就像个残破的娃娃，玩完就被丢弃。

纪珩将身上的痕迹遮的严严实实，他要到卫生间洗个澡，又不能让哥哥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只是，纪珩在拉开卧室门的一瞬间，便正巧与纪安打了个照面。

纪安眼眶还是红的，嘴唇止不住的微颤。

他想伸出手抱抱弟弟，可他做不到。

他真没用，连自己亲弟弟都保护不了。

“哥……”

纪珩先开口，嗓音却是沙哑的。

“哥在呢，哥在呢……”

纪安再也忍不住，猛地将纪珩搂在怀里。

房间内很安静，只能听见纪安低声的啜泣。

纪珩想拍拍纪安的后背，可身体上生理性的疼痛让他无法做出相应的动作。

他这一生，本就不幸运，如今又像折了的野花，没人喜欢，又人人践踏。

“哥，小珩不干净了……”

“小珩对不起，都怪哥……都怪哥……”

纪安只是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便将过错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对不起哥哥，小珩总给你惹麻烦……”

五万块钱不是笔小数目，至少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足矣压垮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纪安怎么会去接高利贷，又怎么会被威胁？

都是因为自己，才让他哥半辈子都在为自己操劳，那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靠山，可他却连让靠山安心的能力都没有。

“小珩，是哥对不起你，是哥没保护好你……”

纪安声音颤抖，却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松开纪珩，于是便对上了那副如死水般的双眸。

房间内一阵寂静，好一会儿，纪安才颤声开口。

“小珩，你别恨哥。”

他一直在门外听着任辰庆几人是如何侵犯自己弟弟的，他想冲进去杀了几个畜牲，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被人压着，那段时间，他的脑子里全是弟弟流着泪向他求救的面容。

他想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纪安笑了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步步向后退。

似乎是意识到哥哥想要做什么，纪珩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神色，他想上前抓住哥哥的衣袖，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花花的刀子就这样插进了纪安的腹部。

纪珩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断了弦。

他亲眼看着纪安迅速从一旁的柜子上抽出一把匕首，又将匕首捅进自己的身体里，朴素的衣服上倒是难得染上了一抹鲜红。

“哥哥！”

纪珩迅速上前，这是纪安第一次靠在弟弟怀里。

“小珩，哥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有你这个弟弟……”

“哥，你不能走，小珩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能扔下小珩！”

“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害了你……”

纪珩用一只手捂上了纪安的伤口，可血液一股股的向外涌，根本止不住。

纪安抬起手，将掌心覆在了纪珩的眼睛上。

“小珩，乖，别看哥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逐渐湿润。

弟弟在哭啊……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哄了……

“小珩，是哥对不起你，哥求你，别恨我……”

纪安笑了笑，算了，死了就看不到弟弟恨他的样子了。

“纪安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恨你一辈子！”

“小珩……听话，哥去找个新家，然后等着你，你要开开心心的，下辈子我还做你哥哥……”然后，再照顾你一辈子……

纪珩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只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逐渐没了力，他也可以渐渐看清哥哥的样子了。

可是哥哥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到他了。

“哥！纪安！！”

纪珩发疯了一般猛地摇晃着纪安的身体，可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曾经高大的靠山哥哥啊，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了纪珩怀里。

“哥，我求求你，你别留下小珩一个人……”

纪珩将头埋在人怀里，希望能得到一丝安慰。

可回应他的，只有纪安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

小时候，哥哥说难过了就可以去找他，哥哥永远会给他出气，哥哥一直在他的身边。

哥哥，你食言了。

“哥，我求求你，小珩不恨你了，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小珩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啊……”

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会对他笑的哥哥了，哥哥真的不要他了。

“是你们都恨我啊……”

是你们都恨我，才会一个个的都选择离开我。

……

纪安死的第七天，纪珩跪在他的坟墓前，目光却一直落在遗照那张熟悉的脸庞上。

“哥，小珩很想你……”

“哥，前几天李叔问我，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去上货……”

“我说，你去帮小珩找新家了……”

纪珩牵强的扯出一抹微笑，伸出手，轻抚上了墓碑。

“哥，小珩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啊……”

……

身边只有一阵风吹动树枝的声音，纪珩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对了哥，靳濯晏……他要订婚了……”

“不是和我，那个男孩……叫陆笙白。”

三天前，纪珩接到了靳濯晏的电话，可等到的只有分手的消息。

靳濯晏向他坦白了一切。

和纪珩猜的一样。

陆笙白是靳濯晏儿时的玩伴，两人青梅竹马，可陆笙白却在三年前突然失踪，就在靳濯晏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纪珩。

两个人是那么像，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样貌声音……

可靳濯晏说……

他有一点不像陆笙白。

他的眼里总像是含着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纪珩根据靳濯晏说的时间大概回忆了一下，他在和陆笙白表白的那天晚上，自己在干什么呢？

哦，对，他被侵犯了，他的哥哥也死了。

那天不管靳濯晏说什么，纪珩都没有反驳。

他爱靳濯晏，可靳濯晏不爱他。

而且从来都不是他。

哥哥说他像朵小向日葵，是啊，他这一生都在追逐太阳，可太阳却对他避之不及。

纪珩站起身，长时间的跪姿让他的膝盖有些疼，起身的那一瞬间还是踉跄了几步。

“哥哥，我当初要是听你的就好了……”

纪珩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正巧落在纪安的坟墓前，“他当初救我，只是不想看着那张和他爱人一样的脸屈于人下罢了……”

“哥哥，小珩会听话，你回来吧……”

……

那天，纪珩来参加了靳濯晏的订婚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会是自己最后一份牵挂。

那天很热闹。

纪珩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他，可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陆笙白挽着靳濯晏的手臂，恩爱无比。

两个明明那么相似的人，生活却截然不同。

可能是上天不公，悲惨的人一辈子也逃不开自己的命运，可自带吉星的人，从出生就被太阳围绕。

“靳濯晏，那段日子里，你有没有一刻爱的是我？”

纪珩小声嘟囔，可目光却失了神。

他怔怔的望着两人的方向，那两人被人群簇拥着，欢笑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那种场合，纪珩也曾想过。

他也想挽上靳濯晏的臂弯，骄傲的告诉别人，我也有人爱了。

可臭虫就是臭虫，从阴沟里爬出来都带着一身腥……

台上那人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竟真的顺着纪珩的视线与人对上了目光。

纪珩好像穿了一件白衬衫，很新，领口处还缝了几颗小钻石。

靳濯晏微微一愣，那人和初遇一样，只是眼里仅剩的纯澈不见了，他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他们两人之间，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再回过神时，纪珩已经站到门口了，靳濯晏看见他的嘴唇在动。

他再说，我爱你。

……

纪珩再次来到了久晴海，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似乎能看到往日自己和靳濯晏的身影，还在对面的沙滩上追逐打闹。

可眯了眯眼，曾经的自己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真心呢？”

纪珩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说给海听还是说给风听。

“也不怪你。”纪珩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又开口道，“都怪我太普通了……靳濯晏，你爱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我好想……配得上你啊……

他什么也没有了。

爸爸，哥哥因他而死，妈妈，爱人又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他。

“我这一生啊……如同狼藉……”

纪珩迎着海风，致使他保持为数不多的清醒。

“靳濯晏，如果你以后再听到我的名字时，想起的又会是谁？”

纪珩看了看不远处冰冷的海水，只犹豫了片刻，便果断的将那部只有靳濯晏一个联系人的手机扔进海里。

“不会了……”

你不会再听到有关我的一切了……

纪珩闭上眼，缓缓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阳光照射在纪珩全身。

这次，他要光明正大的拥有一次太阳。

十二月冷风刺骨，他一人面对死亡。

没人知道，他这一生，爱过谁，又恨过谁。

冰冷的湖水中，纪珩仿佛看到纪安再次对他伸出了手，就像以前那样。

“小珩，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