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4-05-09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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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指数:8分
狗尾草夏知非秦旭扬小说
晚自习刚结束,夏知非被几个人堵在学校的男厕所里,知道反抗只会让对方下手更重,干脆把身体蜷缩起来,护住要害,反正也不可能真把他打死。
“卷子呢?”见夏知非不回答,秦瀚博踢了一脚,把书包从他背上扯下来扔给自己弟弟。
“搜他书包。”
接过书包拉开拉链,秦瀚轩在书包里翻找了下,把这次考试的卷子拿了出来。
“啧啧啧,全班第一很拽吗?”秦瀚博把几份卷子一张张翻过,越看心里越气。“又准备拿着卷子回去邀功?”他蹲下来,用卷成筒的卷子敲打夏知非的脸。
“说话?哑了?”一旁的秦瀚轩又补了一脚。
疼痛让夏知非的背拱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反正不管回答什么,也不过是再多挨几脚。
几张卷子很快被撕成碎片还嫌不解气,秦瀚博把手中的碎纸扔在小便池里,接着掏出家伙放水。看着卷子的字迹被浅黄的尿液浸透变得模糊,才生出一些快感。
感觉厕所的门被关上,脚步声慢慢远去,夏知非才从地上爬起来。掀开上衣看了眼,果然腰腹已经青了几块,整个背都火辣辣地疼。打开水龙头把胳膊上的污渍冲掉,又捧起水洗了把脸。老师发下来要求回去订正的试卷显然不能要了,夏知非甚至没上前看一眼,直接拉开门走了。
这种日子对于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成了秦家两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明明他从来没得罪过他们任何一个,走路看见他俩都会绕行。大概是自己的存在让两人的平庸有了对比,秦先生偶尔过问起学业会训斥自己两个儿子,请了最好的家教,成绩居然不如夏知非。
他凭什么跟秦家的正牌少爷比,他有什么资格跟秦家的正牌少爷相提并论?没有,夏知非不过是秦家收养的一条流浪狗。如果狗会威胁到任何一点人的地位,哪怕狗本身没有任何错,所有的怨恨也只会冲着狗来。因为他们不敢得罪人,只有狗可以随意处置。
捡起地上已经被踩脏的书包,夏知非在校门口取了自行车往回骑。秦家派来接他们回家的车早就走了。如果他不会骑自行车,就得先坐半小时公共汽车再步行40分钟才能到家,在他没学会骑自行车之前都是这么过的。所谓的山景豪宅,对于有钱人来说是享受,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受罪,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以直达。
人要倒霉的时候,老天爷也会跟着凑热闹。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结果骑到一半路程,天空砸下几个雨点,随着几声响雷,雨点越来越大。夏知非没有停下来找避雨的地方,反正身上已经淋湿了,多湿一点跟少湿一点也没太大区别。
晚上十点多钟,除了路两边坚守岗位的路灯,偶尔会有汽车从他身边开过去,车轮碾过,地上的积水飞溅到夏知非身上。泥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豆大的雨点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虚成一条缝凭着感觉卖力向前蹬,没留意黑暗中有一辆车从他身边开过,在他前面停了下来。幸好夏知非反应快,单脚撑地才没撞上去。
“上车。”车窗降下来,后排座上的人冷冷地发话。
司机撑着伞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
看见车里的人,夏知非抹掉脸上的雨水喊了声“大少爷。”乖乖地把自行车在路边停好坐进车里。尽量贴着门边,避免身上淌下来的水流到座位的另一边,他决定收回刚才那句话,今天也不算很倒霉了。
“我的自行车怎么办?”看司机已经重新启动了车子,他小声问了句。
晲着身边被淋成落汤鸡的人,秦旭扬转过头跟司机说:“开快点。”
没人回答他,夏知非那辆自行车离他越来越远了。被雨水淋湿的心都比不上心疼买自行车花的500块钱冷。
一路上秦旭扬没有说话,夏知非也没敢发出任何声音。在雨刷有规律的摆动声中,车子终于驶入秦家别墅的大门。
一进门,就有保姆上来给秦旭扬拿衣服。夏知非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待遇,换了鞋进自己的房间拿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旁边的卫生间,虽然4月底温度不算很低,但湿透的衣服一直贴在身上也让他牙齿打颤。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浇在身上,才把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暖热。他洗了很久,直到皮肤都被热水冲成粉色才关上淋浴。擦干身上的水渍,对着浴室的镜子左右看了眼,身上的淤青更加明显了,好在没破皮。换上干净的衣服,夏知非把浴室的卫生打扫干净,才走出来。
回到自己用储物室改造的房间,夏知非伸手在床上摸了下,果不其然,被子和床垫全被人用水泼湿了。秦家两兄弟整治他的手法还是真是几年如一日都不带更新的。把被子掀开晾在椅子上,从自己房间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一楼只留了几盏夜灯,他顺着楼梯慢慢往二楼走去。
秦家的别墅很大,秦先生和太太住在三楼,二楼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左边是秦瀚博和秦瀚轩两兄弟,右边住着秦旭扬,除了卧室还有一个训练室和一个书房。虽然没有任何明面上的限制,但秦旭扬住的这半边就像被下了结界,秦家上下从秦先生到保姆管家都不会随便踏入。就算保姆要打扫卫生,也得秦旭扬点头。
拧开右边走廊尽头的门,秦旭扬正坐在书桌前面看电脑。夏知非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轻轻关上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今天怎么回事?”
从秦旭扬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被叫住。
“秦先生打电话给班主任问了他俩这次期中考试的情况。”起因就是这么简单,明明跟夏知非毫无关系,秦先生这次都没提起自己。可那又怎么样?想找人出气还需要理由吗?想打就打喽。
“你呢?”秦旭扬把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看向面前的人问道。
“全班第一。”夏知非说这句话的时候,胸膛都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一点。管家说,秦先生是生意人,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嫌弃。即使做慈善,也没人希望丢出去的钱养了个废物。
“站过来。”秦旭扬打量了下他露在外面的部位,没有什么痕迹。
夏知非朝他靠近了几步,秦旭扬抬手把他的上衣掀起来,小腹上面很明显的一大块淤青,随即又让他转过身去。
秦家两兄弟之前被秦旭扬收拾过一回,后来就知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了。虽然上次秦旭扬收拾两兄弟的理由并不是完全因为自己,好歹也让那两人收敛了一点。夏知非背对着秦旭扬,有点走神。
“疼吗?”秦旭扬手上用了点力,检查骨头有没有受伤。
感觉对方的掌心贴自己背上按压了一下,热气透过皮肤钻进脊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行。”夏知非闷闷地应了声,疼是肯定疼的,但也没到受不了的地步。
看来骨头没事,秦旭扬的目光往旁边移了移,腰侧也青了一块。用手握在上面,正好可以把这块痕迹覆盖。掌心下的皮肤很凉,秦旭扬把衣服向上推了推,肩胛骨上没有淤青,又把人转过来。
衣服一推高,看后背不觉得有什么,一转过身来跟半裸差不多。夏知非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目光逡巡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才把衣服放了下来。
“去床上躺着吧。”秦旭扬丢下一句话,拉开门出去了。
所谓的床,不过是放在书架下面柜子里的一张折叠床垫。夏知非把折叠床垫拿出来摊开就是一张单人床,一侧有个隆起正好可以当枕头,柜子里还有一条轻便的软被。后背刚挨着床垫,就疼得他赶紧翻身变成侧躺,不用想,后背肯定也青了一片。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噼里叭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随着几声雷鸣,窗外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把软被拽过来搭在身上夏知非想起当初来秦家时好像也是一个雨天,他从没见过自己爸爸,记忆里小时候是和妈妈住在一间很狭小的房子里。会来秦家完全是一个意外,自己妈妈救了秦先生一命,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变成孤儿的自己被秦家收养了。
刚来的时候他还不到6岁,最近几年通过秦先生自己的描述以及其他人的嘴里的只言片语,夏知非大概拼凑出当时事件的经过。秦家早年是做黑道生意发家的,虽然生意做大后慢慢洗白上岸,但在道上混久了,那些恩怨情仇不会因为你想洗白就一笔勾销。
十年前,秦先生在一家会所用餐时遇上一个被仇家买凶的服务生,对方趁上菜的时候动了刀子,最后这把刀阴差阳错地被一旁同是服务员的自己妈妈挡住。匕首扎在脾脏上,虽然凶手被制服,妈妈也及时送医了,但大出血没救回来,临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对于秦家这样巨贾,收养一个孤儿就跟收养一条流浪狗一样,不过是在一楼的杂物间里放张床而已。
具体的细节无从得知,这么多年夏知非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妈妈当初为什么要替秦先生挡下那一刀?同样疑惑的还有秦太太,早些年曾一度怀疑夏知非是秦先生在外面的私生子。后来看秦先生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没当回事,加上相貌长开后怎么看都不像跟秦先生有关系的,才慢慢放下心来。
刚来秦家的时候日子还是好过的,秦瀚博和秦瀚轩两兄弟是双胞胎,跟他同年大半岁。那是幼儿园最后一个暑假,夏知非还不能完全理解失去亲人的含义,在这里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伴,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五六岁的小孩能有多少坏心眼,双胞胎也只是当多个玩伴。
沟壑都是人为打造的,来秦家一个月后管家提醒他,不要觉得秦先生收养了自己,就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想长久地在秦家呆下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秦家三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少爷。其次尊卑有别,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秦家给的,时刻记住不要惹三位少爷不高兴。
夏知非没觉得管家说错什么,管家能在秦家干一辈子靠得就是懂规矩,办事妥帖。但自己跟秦家付钱请来的佣人还是不一样,毕竟他没有付出什么就可以获得别人眼中的“锦衣玉食”。他的处境慢慢尴尬起来,秦家的佣人们不会把他当主人,只会背后讥讽他运气太好。两个小少爷也不再把他当玩伴,只当是个可供差遣的跟班。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他当成一个透明,就像长在院子墙根处的一丛狗尾草,不拔掉已经是仁慈,谁还会费神多看一眼。
他逐渐习惯扫在自己身上或冷漠或轻视或不屑的目光,学会如何在这个家生存,努力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他没那么娇贵,不过是跑腿买买饮料买买饭抄作业背书包,出点力就行了。只需要让两个少爷时刻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没那么难。
五年级的时候,秦先生作为校董去学校参观,得知同在一个班,夏知非名列前茅,自己两个儿子却是吊车尾,回家后把双胞胎叫过来训斥了几句,算是彻底埋下仇恨的种子。他第一次拒绝了两个小少爷让自己以后考差点的要求,比起得罪秦家两兄弟,他更怕被秦先生嫌弃,总归给他一口饭吃的不是两个小少爷。
后果就是被两兄弟变着法子整治,整个秦宅就算管家保姆都看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秦太太更是对两个儿子一味地惯着,在她眼里流浪狗能让主子乐一下,也算没白养。只要不出人命,这个宅子里没人会在意夏知非过得如何。
但大少爷不一样,他是整个宅子里高不可攀又很特别的存在。只因他开口说了句“以后再让我看见谁在屋里打架就滚出去”,两兄弟从此在家里就不敢明面上找夏知非麻烦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被围殴时,大少爷为什么会开口,他却因为这一句少受了很多皮肉之苦。秦先生常年不在家,秦旭扬更像是秦家真正的主人,有难以定夺的大事管家都会听从秦旭扬的意见。
在秦家呆久了,夏知非也观察到一点豪门秘辛,别说飞扬跋扈的一对双胞胎见到大哥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连秦太太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言语。虽然没有任何人敢私下讨论什么,夏知非也能看出来大少爷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他和一对双胞胎不是一个妈,毕竟应该没人会喊自己妈“岑姨”。
除了秦先生一年少有的几次在家里的时间,秦旭扬会陪同一起吃饭,大多数时候,他从来不跟秦太太和两个弟弟一桌吃饭,都是保姆送上去。自己则是被管家要求只能在自己房间吃,以至于上初中之前夏知非跟这个比他大六岁的大少爷基本没有过交流。
“把这个喝了。”
回忆被头顶上放传来的声音打断。一双拖鞋停在自己面前,夏知非翻身从床垫上坐起来,接过秦旭扬递给他的一碗深褐色液体。
刚低头,姜的辛辣味就窜上来,夏知非一闻就知道是姜汤。他最讨厌姜的味道了,皱着眉毛想把碗从鼻子下面拿远点。
“趁热一口气喝下去。”一进门秦旭扬就让李婶熬上了,这会儿正好是不烫嘴的热度。
把碗端到嘴边,抿了一口,舌尖都被辣麻了。“好辣啊,能不能分两口喝完。”夏知非抬头小小地抗议了下。
不管最后分了几口,在对方的注视下,他也只能把一碗温热的姜汤全倒进胃里,感觉身体立刻开始往外冒汗了。
看对方虽然不情不愿,还是把一碗姜汤乖乖喝掉,秦旭扬把一块有棱有角的半透明物体塞进夏知非嘴里,接过空碗。
用舌尖舔了下,是块冰糖,应该是秦旭扬下楼端姜汤的时候,从厨房里拿的。夏知非用舌头裹住冰糖,融化的糖水冲淡了舌头上姜的辛辣味。大少爷虽然看上去跟座移动的冰山的一样,但人还是不错的。
秦旭扬从裤兜里拿出一瓶跌打油放在夏知非脚边,他平时练习散打和拳击的训练室就在旁边,跌打油属于常备药。
掀起衣服用牙齿咬住,夏知非把跌打油倒在手里,往小腹上那块淤青搽去。手刚按上,就疼得他“嘶”了一声,只能轻轻地把药油抹在上面。还没抹两下,手上的跌打油就被拿走了。
“躺好。”秦旭扬示意他躺回床垫上。
夏知非老老实实地躺好,两手抓住推高的衣摆,被秦旭扬用药油搓得倒吸气。这个搓法,跟又把他打一顿也差不多了。
“我跟司机交代一声,以后等你上车了才能出发。”掌心下的皮肤很快被搓得发红发烫,秦旭扬看了一眼极力忍耐的夏知非说道。
“千万不要。”夏知非一口回绝,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急忙解释:“我知道大少爷是好心,如果这么做,他俩要更恨我了。自己骑车也没什么不好,又自在还能锻炼身体。就是……”他突然想起来,就是他那辆自行车还被丢在山底下呢。
“就是什么?”秦旭扬把腰腹上的淤青搓好药油,示意夏知非“背过去。”
“没什么,我明天早点出门去看看那辆车还在不在了,现在应该没人偷一辆破自行车吧。”夏知非侧着头趴在床垫上。
“疼疼疼,大少爷轻一点。”搓后背用的劲儿更大,疼得夏知非眼泪都冒出来了。
“不把药油揉进去是起不了作用的。”秦旭扬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收了点力。夏知非背上没有什么肉,掌心顺着一根根肋骨揉搓,可以感受到脊线的起伏。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秦旭扬把后背的淤青揉开,起身站起来。还没离开,裤脚被轻轻拽了下。
“谢谢大少爷。”夏知非仰起头轻声说道。
书房的灯随着秦旭扬的离开被关上,这会儿姜汤的后劲上来了,又叠加前胸后背被药油搓得火辣辣的烫。浑身上下散发的热意让夏知非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刚来秦家的时候因为秦旭扬暑假在国外一直没见着,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管家毕恭毕敬地从大门口迎回一个少年,夏知非站在储物间的门口怯生生地望过去,幼时大脑贫瘠的词汇里只能搜刮出一个“好看”。不,光“好看”还不够,他决定私自在“好看”前面再加一个“最”——最好看。哪怕很多年后,他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身边不乏相貌出众的同学,他依然确信,这个“最”字当之无愧,没有之一。
像今天这样跟秦旭扬偶遇的机会并不多,表面上看是生活在一个宅子里的人,其实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好比两条平行线。自己上初中时,秦旭扬已经上大学了,寒暑假都在国外,在家的时候很少。
两兄弟虽然在家不敢动手,但撕作业、扔卷子、把他的被子和床垫弄湿之类的小打小闹在每一次他们觉得不爽的时候都会上演。偌大一个秦宅除了一楼的储藏室,没有任何夏知非可以去的地方。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偷偷溜去二楼,秦旭扬的主卧自然是不能去的,训练室又毫无遮挡,书房就成了最佳选择。有了书桌的遮挡,不走进去很难发现后面有人。
一开始就这么直接睡在地上,身上搭一件外套。秦旭扬的书房除了他本人没人敢进来,羊毛地毯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保洁,睡在厚厚的地毯上怎么都比他在一楼睡在储物间冰冷的地板上好。一切都出奇的顺利,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别被发现就行了。
那天夏知非刚在书房睡下不久,就听见管家跟大少爷打招呼的声音。溜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看了一圈周围,身后的书架下面是空柜子,打开柜门,半人高的空间够他把整个人都塞进去。刚把柜门关上,书房的门就被推开,柜门的缝隙里透过灯光,秦旭扬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幸好对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夏知非大气不敢出,只能等秦旭扬离开后再找机会出去。
可能密闭的柜子有点缺氧,键盘敲击的声音就像催眠曲,夏知非坐在柜子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身体一歪,头撞在柜门上,直接顶开柜门从里面滚了出来。突然而至的明亮灯光让黑暗中呆久的眼睛觉得刺痛,条件反射般地闭上眼睛,等回过神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秦旭扬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夏知非傻了,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踹出去。两个小少爷已经是他惹不起的了,更别说让两个小少爷都怕的大少爷。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来,对方微微挑眉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夏知非抖着嗓子解释被子和床垫都湿了,没有地方可以睡觉才会睡到书房地上。那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秦旭扬,跟刚来秦家时对方还带着几分少年感的脸不同,现在的大少爷面部线条更加硬朗也更加冰冷,有一种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威严。
秦旭扬看着他,听他把话说完,凌厉的目光从夏知非身上扫过,最后只说了一句:“安静一点。”
这一晚上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一秒还在最低谷,这一刻已经冲上云霄。这是被默许了吗?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夏知非抱着腿坐在地毯上看秦旭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打出一个个字符,连呼吸都放轻了。大少爷不仅最好看,还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人。
等秦旭扬关上电脑准备离开时,夏知非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问道:“大少爷,以后我还可以进来睡觉吗?”他知道自己是在得寸进尺,但那是唯一的机会,他那么想的,也就那么做了。
大少爷没有回答他,看了自己一眼,拿着拷好的U盘出去了。
没说不行那就是行,他可是亲眼看见秦旭扬曾一脚把过界的秦瀚轩踹出来,一点情面都没留。现在没有把自己赶出去,那就是允许咯,夏知非管不了那么多了,脸皮太薄的人都活不过三集。
几天后,夏知非在每次用来放外套的柜子里发现里面多了一张折叠床垫加一条软被。背光的储藏室里被打湿的被子和床垫即使阴干了,也有一股霉味,表面上看着完好,内里早就腐坏。即使没有被泼水的日子,每天晚上夏知非也会上来睡觉。他是被大少爷允许进来的,这个认知让他内心的满足感爆棚,连两个小少爷都没有的待遇,但他可以。
秦旭扬回来的时间很少,偶然遇到,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地呆着就好。感觉大少爷并不讨厌自己,夏知非慢慢会厚着脸皮找点话说。交情不是天生就有的,处一处总会有点。不知不觉初中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夏知非在他面前也没那么拘谨了,大少爷虽然看着冷实际上更冷,旁人在三尺之外就能冻成冰,可夏知非就像爱斯基摩人,硬是在冰天雪地里自成一派。
身上那股燥热慢慢消退,窗外的雨声也逐渐变小,他在越来越飘远的思绪中睡着了。
生物钟在固定的时间发挥作用,第二天醒来,夏知非把床垫和软被折叠好放回柜子里。一楼的厨房已经有灯光了,李婶在里面做早餐,油烟机和煎蛋的声音让她根本注意不到外面的楼梯有人走过。
在房间里换好衣服洗漱完出来,秦旭扬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双胞胎每天的早餐都是带在车上吃,并不会起来这么早。
和秦旭扬一起坐进后排,车子驶过昨天停车的地方,对面车道的路边那辆半旧的自行车果然还在,可是夏知非也只能远远地行个注目礼,别着头眼巴巴看着那辆自行车在自己视线里越来越小。这样的富人区一辆破自行车固然没人稀罕,但是白天肯定会被保洁工当垃圾清运走。
“大少爷再见。”下车后,夏知非跟秦旭扬打了声招呼,拎着书包往教室走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少爷成了秦旭扬的专属称呼。因为跟两个小少爷同龄,又一直同班,一对双胞胎并不让夏知非喊他们二少爷三少爷,觉得听上去蠢蠢的。
因为有车送,到校的时间还早。昨晚背痛只能侧躺没有睡太好,夏知非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
“收卷子了。”课代表过来收头一天发下去的试卷了,同桌一巴掌拍在夏知非背上。
“你拍黄瓜呢?这么大劲儿。”夏知非呲牙咧嘴地支起头,反手摸了摸刚才被拍的地方。
“昨晚那两个家伙是不是又打你了?”孟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夏知非又挨揍了。他俩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桌,这所贵族学校,除了转学出去或者插班进来的,其他同学都是跟着年级往上升。孟帆因为家里是暴发户被班上这帮权贵的少爷们排挤,正好跟同样被排挤的夏知非凑成一桌。
“还好,擦了药油,没事了。”昨晚搓药油的时候是真疼,不过今早起床确实好很多。
“你说你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孟帆叹气道,夏知非很少跟他提家里的事,但十年相处下来,也大概能知道怎么回事。
“快了,等高考完我就不用呆在这里了。”想到这儿,夏知非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秦先生给自己妈妈有一笔抚恤金,但要等自己满18周岁才能领取。等高考结束,拿上钱去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昨天发下来订正的卷子已经进下水道了,夏知非只能去跟班主任解释卷子被弄丟了。虽然这个理由很蹩脚,但成绩好的学生总会被网开一面,老师也没追究。
卷子的问题解决了,可交通工具又成了难题。一想到他又要多花几百块钱再买一辆车,心情就沮丧起来。秦先生没有指示,就不会有人给他零花钱。在大家眼里吃穿住用行都有人管,就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两个小少爷可以找秦太太要,夏知非能找谁要?仅有的一点钱还是寒暑假偷偷去游乐场卖花或者卖气球挣的,因为未满18岁,打工都没地方去。
下午的课结束,夏知非照例晚了十分钟才去食堂吃饭,减少和双胞胎在各种场所碰面的机会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今天他刚出教室门口就被叫住。
“车就停在学校门口的教职工车棚里,这是钥匙。”秦旭扬的助理把一把钥匙递给夏知非就转身走了。
这是一把电动车的钥匙,一头雾水的夏知非没去食堂先拐去车棚。按了下解锁,靠近门口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发出“滴”的一声。
就像雨后初霁,夏知非的天空一下就放晴了。虽然是辆很轻便的款式,速度并不快,但比起蹬自行车不仅省力还节约了不少用在路上的时间。每天骑回去停在别墅院子外面,等到学校再用投币充电桩充电。
夏知非想当面说声谢谢,却连着一个月都没再遇上秦旭扬。大少爷一直都很忙,跟大多数有钱人的孩子会送去国外读书不同,秦旭扬大学就是在锦都念的。偶尔听秦太太流露出几句,大意是觉得秦先生偏心,秦旭扬大学还没毕业,已经安排他熟悉公司的各项事宜了。
“欸,你知道吗?秦旭扬已经正式接手秦氏集团的工作了。”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孟帆跟夏知非聊起来。
“不知道。”猛然从别人嘴里听到秦旭扬的名字,夏知非还有点不适应。他确实不知道,没人跟他提起这事。
“听我爸说,年后秦氏集团的决策权实际上已经在秦旭扬手上了。现在是他大学毕业,秦氏集团出了正式的公告。”孟帆啃完嘴里的排骨,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全倒了出来。
“是吗?”夏知非应了声,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我去,你怎么跟村网没通一样。”孟帆也是服气了,“昨天秦氏集团官宣,肯定有媒体报道,你晚上回去用手机搜下。”
夏知非有一个手机,还是从孟帆手里买的旧手机。孟帆是想送给他的,但夏知非不想欠孟帆一个人情。晚上洗完澡躺在书房的床垫上,他拿出手机搜了下,搜索页面弹出很多词条。点进去第一个,里面配的照片就是秦旭扬发言时抓拍的一张。一身剪裁合体的铁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型挺拔,耀眼的不像是出席总裁任命仪式。
怪不得一个多月都没回来了,夏知非关上页面暗自想着。又忙毕业还得管理那么大的一个商业帝国,确实分身乏术。
再次见到大少爷已经到六月中旬,隔了那么久再说“谢谢”好像已经不对味了。夏知非说道:“现在每天上学方便多了,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对方没有回应,但不影响夏知非自由发挥:“大少爷,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果然对方把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移过来,落在自己身上。
“我想办张手机卡,不满18岁不能单独办,而且我也没身份证。”因为没人会考虑他需不需要身份证,但凡秦先生没交待的,都不会有人操心。秦先生常年不在家,户口本又在秦先生那里,没有户口本就办不了身份证,完美闭环。
没有SIM卡,意味着出门用不了手机,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wifi。而且,如果有手机卡了,他就可以顺道问一下秦旭扬的手机号,以后再说“谢谢”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说完夏知非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放在书桌上,证明自己确实有一个手机。
一部屏幕好几道划痕,边框也磕了几个口的手机落在秦旭扬眼里,让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我一个同学换了新手机,我就把他之前那部买下来了。看上去旧,其实性能很好。”夏知非解锁手机,展示了一下它的灵活性。
孟帆家里不缺钱,手机看上去磨损严重,是因为这小子既不贴膜也不用手机套,每天不当回事地丢过来扔过去。今年的果机新款一出就把去年刚出的顶配淘汰了,夏知非才花了500,还是硬塞给他的。用孟帆的话说,夏知非不要他也是直接扔抽屉里了。
“过两天。”秦旭扬说完把目光又移回电脑屏幕。
夏知非理解的“过两天”是过一阵子,但实际上大少爷的“过两天”还真就是过两天。两天后,夏知非洗完澡去书房的时候,秦旭扬已经坐在书桌后面的老板椅上了。
“试试看。”
一部新手机递到自己面前,夏知非接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用手机的时候很少,孟帆那部是完全够用的。嘴巴张开半天,末了只憋出一句:“谢谢大少爷。”
“只会说谢谢吗?”
“嗯?”夏知非有点怀疑秦旭扬刚才是不是对他说话了。
“把旧手机的东西都转过来,以后用这部。”秦旭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旧手机里没多少东西,两部手机贴一起,几分钟后就完整备份过去了。
“大少爷,我的手机号是多少?”看手机上显示有信号,夏知非顺口问道。
拿过新手机,秦旭扬在键盘上拨出一组数字,很快他自己的手机开始震动。秦旭扬把显示了来电号码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夏知非看了几遍就记住了,是一组很顺口的数字。
睡觉前,夏知非把刚才拨出去的那个号码点了新建联系人,备注写上“大少爷”。即使不备注夏知非也不会弄错,因为手机通讯录里只有这么一个人。
期末考试结束预示着高一也画上句号了,高二分文理科,夏知非终于可以不和一对双胞胎一个班了,光这件事就足够他开心了。
秦家在全球各地都有房产,一放暑假秦太太就带着两个儿子出国度假了。这是夏知非最轻松的日子,秦太太和双胞胎不在家,管家和保姆也不会在意他去哪儿,只要晚上回来睡觉就行了。
寒暑假是夏知非唯一能出门挣点钱的时候,但寒假太短,中间又有一个春节,还得靠暑假。小时候还不觉得,越大越发现身上没钱太不方便了。别说手机、自行车这些跟基本生活关系不大的,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如果不是自己挣钱买了两件日常穿的,就只能一年四季穿校服。
夏知非倒是不在意这些,钱可以自己挣,能有现在的生活没被送去福利院他已经挺知足了。对于秦家上下,他只是一个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不能要求别人对一个陌生人有多少关心。
之所以要找孟帆买旧手机,因为夏知非也觉得需要一个了解外界的途径,每天学校秦家两点一线早出晚归,管家保姆也并不会跟他多说什么,自己跟村网没通也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大都是手机支付,没有手机实在太不方便。以前因为只能收现金,错失了不少生意。
有了之前的经验,夏知非一大早出门把电动自行车停在离秦家最近的一个地铁口,直接去鲜花批发市场买了五扎玫瑰。从背包里拿出专用的剪刀,把每支花修枝去刺整理掉破损的花瓣放进单独的包装袋里。他不贪多,每次只进100朵,拿到步行街10元一支卖完就回去,如果到晚上8点还没卖完,剩下的就便宜点处理掉,每天能挣好几百。
但是今天步行街还有几个跟他一样卖玫瑰花的,导致一上午过去,花并没有卖掉太多。夏知非看着大半桶玫瑰有点发愁,掏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眼,附近好像有个刚开不久的商圈,他准备过去碰碰运气。
狗尾草夏知非秦旭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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