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启蒙by卡列夫司机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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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外调查满一年，向简在一个烧云漫天的傍晚回到了江渚基地。

夕阳余晖洒在笼罩着整个基地的滤虹板上，透过玻璃质感的人造穹顶，就像是投落在清澈的水面，将下方的城市映得一片橘红。

一个穿着白衬衫、将调查队黑色制服外套系在腰间的女人等在街边，甫看到乘着载满生物、矿物样本的运送车经过三重消杀驶入基地的大门，便用力招手，大声喊：“向简！”

向简坐在运送车的副驾驶，车子行驶带动气流，吹得他微微眯起眼睛，额发被风撩起，满溢着书卷气的清隽五官在逐渐西斜的辉光中熠熠发亮。

听到有人喊自己，他抬臂压住按下的车窗往外看。

一年没见覃麒白了不少，还留了长发。向简第一眼竟没认出她来，等到车子从她身边驶过才回神，仓促探出车窗往前指了指，示意自己还得跟车去趟研究院。

覃麒脸色焦急，边招手边往前追，但调查队回来的消息已经通知了研究所，不能随意在路上耽搁时间。运送车沿街驶过，转眼把她甩在了后面。

“那是小覃？”驾驶座上的队长瞥过倒车镜，不甚确定地问。

覃麒的变化太大，向简眨眨眼，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向简向来温和好脾气，鲜少有这样受到冲击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队长见状颇觉有趣，调侃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随即揶揄，“怎么，你们是约好了她来接你吗？”

向简：“……”怎么可能？

不过调查队的人总爱开他和覃麒的玩笑，向简已经习惯了。

车内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相遇，他露出浅笑，不留一丝缝隙地坚决否定：“不，只是恰好碰上。”

“碰上说明你们有缘啊。”队长年近三十，有对后辈的感情问题越来越上心的趋势，还想再问几句，一偏头，从向简温和礼貌的眼神中读出“管好你自己吧”几个大字，到嘴边的话一噎。

向简顺势转移话题，“对了，队长，我们这次……”

等到聊出几里地，队长恍觉自己被向简带跑，睨过向简眼角嘴角带笑的样子，不由摇头暗啧：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越来越不好逗弄了！

车子在江渚基地的街道间穿行，停在中心研究院外，提前收到通知的工作人员上前搬运样品。

队长与实验室的负责人进行交接，向简则留下清点样品数量。

一个小时后，整车样品全部标记入库，队长与实验室的负责人聊着天走来，向简上前打报告，队长颔首，抽空说：“行了，没你的事了，把车开回去，找小覃玩儿去吧。”

实验室的负责人也朝向简笑了笑，向简礼貌地朝他欠身，转身绕到运送车边拉开车门利落地坐进驾驶座，开车离开研究院。

黄昏的街边人来人往，换做平时，向简大概会放慢车速观察一下街道周边的变化，但他惦记着覃麒之前追在车后招手的模样，一路走马观花，二十分钟后，他在调查所外的饮品店找到来回张望的覃麒，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到街边的车位，下车朝她走去。

覃麒一直在东张西望，透着不耐的视线在人群中乱扫，从向简身上掠过，倏地顿住，回转回来，眼前发亮，腾地站起来。

向简先前在车上只是惊鸿一瞥，此时真切将覃麒的变化看在眼里，震惊程度直翻几番，及至近前，不吝夸赞道：“你现在漂亮得我都不敢认了！”

覃麒本想说什么，被向简这么一打岔，得意地“哈”了声，很是做作地去撩头发，撩到一半想起还有正事，胡乱地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脸上表情也从见到好友的欣喜迅速转为懊恼。

“怎么了？”察觉到覃麒的情绪变化，向简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吗？”

“……呃，你、你先坐下再说吧。”

“？”向简坐下，顺便跟饮品店的店员要了杯柠檬水。

覃麒一脸的难言，等到店员将柠檬水递到向简面前，才艰难地开口道：“是出了点事，但不是我，是你弟弟——”

以往覃麒也经常遇上麻烦，通常跟她妈妈有关，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离家出走一次。

向简以为她这次又是和妈妈吵架，边打安抚她的腹稿，边用吸管搅拌柠檬水里的冰块。

乍听“弟弟”两个字，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硬质的环保吸管被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捏扁。

常挂在他脸上的轻松笑意如渐趋平静的水面，在细微中消失不见。

向简一扫往日的平静，蓦地转头，目光如电，“你说向繁怎么了？”

“……”覃麒对向繁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奈何向简很在乎这个弟弟。她在心里暗骂几百遍向繁没事作大死，涩然道：“你不是在外面调查嘛，我就想着帮你照顾一下你弟弟，上个月我去学校找他，谁知道他不在学校，问了他们老师才知道，他……”

向简俊秀的眉蹙起，追问道：“他去哪了？”

覃麒欲言又止，总觉得这话硌牙，可是早说晚说早晚要说，“哎”地猛叹一声，豁出去道：“他个不怕死的，竟然没说一声，就跑到湖岸庄园去了！”

湖岸庄园在七大基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里是邬昱的地盘。

覃麒清亮的尾音在饮品店里回荡，周围几桌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向简攥着的手松开，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虹灾过后，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只能在七大基地间使用，调查队的活动范围不在信号笼罩范围内，平时都是靠无线电广播与基地联络。

为防冗余信息影响调查队的效率，他们的无线电只能接收几个对调查有正面效应的固定频段，与勘探无关种种消息都被排除在外。

换言之，向简在外的一年里，对基地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覃麒还保留着短发时的习惯，一觉棘手就拢头发，坐在饮品店里的休闲椅上，捡着重要的说：“你们刚走不久吧，邬昱就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能量暴动，把湖岸庄园毁了一半，死了十几个人，包括他当时的监护人。之后陈隆……呃，陈主席又给他找了三任监护人，结果都——”

向繁还在湖岸庄园，考虑到向简的情绪，覃麒没敢太频繁地用“死”这个字眼，意思到了便略过去。

“反正邬昱的状况不太好，连今年的全民体检都取消了。”

覃麒抓头发，“上次体检就因为邬昱心情不好取消，这次又取消，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陈主席就决定在七大基地遴选邬昱的监护人。十四岁以上的都可以报名，只要通过考核就可以去湖岸庄园。我以为他爸妈都死在大坍塌里，他应该不敢靠近邬昱，就没太盯着他，谁知道……”

覃麒后悔不已。

要是她多上点心，向简也不用驻外一年刚回来就要为向繁的事烦心。

“不过你放心，”覃麒安慰道，“我最近一直找人盯着湖岸庄园那边，向繁进去之后，里面还没死过人，我——”

“报名截止了吗？”向简在得知向繁去了湖岸庄园后就没再开口，凝神盯着桌面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里突然出声，吓了覃麒一跳。

“还没。”覃麒答完一惊，“等等，你问这个干吗？”

向简看了眼店里的挂钟，转身往外走。

覃麒赶紧站起来跟上，问：“你想去哪儿？你不会是想去湖岸庄园吧！”

向简没答。

“！”覃麒道：“你疯了？现在去那儿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向简对送死的说法不置可否，只道：“我得去把向繁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