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宜飞行by换粒红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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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学生时代与现在似乎已经有了一层薄纱。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十分荣幸能够在此代表全体同学在这里进行演讲……”

开学典礼上，已是初三的余秋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演讲，声音从校内喇叭传出，略有些失真，但依然温和有力。

主席台下，新入学的洛禾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位发出熟悉声音的人。

是他！真的在这里遇见了！洛禾眼睛微微睁大，耳边只剩下风声，余秋潺潺流水般的声音与他的紧张兴奋的心跳共振。

“最后，祝老师们事业顺利，同学们学业有成，也祝福今秋刚加入我们附中大家庭的新生们在这里度过人生中难忘的三年。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余秋合上手中的文稿，朝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站在台上的余秋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鬼使神差的，他在主席台上抬起头朝新生那里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看见了有些呆滞的洛禾。

站在台上的余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话筒离他很近，那一声轻笑就这样被收进了话筒中，被扩音散播了出来。余秋微微一愣，转身大步走下主席台，向台下的老师道了个歉。老师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余秋常年稳定占据年级前三的宝座，独得老师们的青睐，是个十足十的好学生，老师自然不会在意好学生这一点微不足道地差错。

“天呐，刚刚那个发言的学长也太帅了吧！好想认识一下！”

“对呀对呀，刚刚那声轻笑好撩！”

“他刚刚好像是朝我们这里笑的！”

“但我听说那个学长对别人都很冷淡，每天都在埋头学习，不理人的。”

“啊，不会吧，声音那么温和怎么可能会是个冷淡的人呢？”

“没关系！我喜欢这款！”

“安静！”站在队伍后排的班主任忍不住开了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洛禾站在这群女生后面，完整地听完了她们的对话。他无法将“冷淡”二字与余秋联系在一起，在他印象里，那个与果茶店与他初遇的余秋就像是秋日的暖阳，不似夏天那样燥热，却在萧瑟秋风中为他送来温暖，照亮了前方的路。

学长一点都不冷淡。洛禾在心里默默地反驳这些女生。

他还记得我。这一点让洛禾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七年级一班。”余秋从主席台边望向那里，默默地记下了那个站在奶茶店外馋嘴的男孩所在的班级。

开学典礼结束的第二天，洛禾紧张地跑到了余秋所在的班级教室，是他好不容易从前桌女生那里打听到的。他小心地拜托了门口的一个学长，让他帮忙叫一下昨天开学典礼在主席台上演讲的那个人。

“哦你找我们班长啊。。”那个男生回头大声喊道，“余班，门外有人找你。”

余秋眼睛微微睁大，回头看向门外，见到了洛禾怯懦地攥着手站在门口。余秋眼睛一亮，放下了手中的笔径直来到了洛禾面前。

余秋当时正处于发育期，身高已经快速窜到了快180，连陈浔都已经不敢再继续叫他小孩了。而洛禾还没发育完全，因此比余秋略矮些，洛禾站在余秋投下的阴影里，不免有些紧张。

“余……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洛禾听见刚刚那个余秋的同学喊他余班，只能推断出眼前的男生姓余。

余秋笑了，拉着洛禾的胳膊往窗户那里走了些，防止挡着其他人出入教室的门：“我当时好像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余秋，多余的余，秋天的秋。不过我记得开学典礼的主持人念了我的名字，你肯定当时开小差了。”

“唔，我……”

“没事，你别紧张。我当年开学典礼也在开小差。这种代表讲话真的太无聊了，估计没人听得下去。”

才怪，我周围几个女生听得可认真了，都快打算把你的每句话摘抄下了奉为圭臬了，就差裱起来挂家里了。洛禾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我可以加一下学长的联系方式吗，如果有题目不会的话我可以问你吗？”洛禾有些紧张地抬头望着余秋。

“当然可以啦。”余秋回到座位上扯了张便利贴，在洛禾面前写下了手机号：“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洛禾有些愣住了。开学后同学们都互相加了QQ好友，来问他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只能尴尬地电话号码。而余秋给的却直接给的是电话号码。

“谢谢……学长。”

那次，洛禾惴惴不安要了电话后，两人几乎并没有什么交集。余秋不是随意给人打电话的性格，洛禾又怕打扰到余秋的生活，于是两个人几乎都没有联系过。

直到第一学期将近期末时，余秋才接到了洛禾的第一个电话。当时是余秋给了洛禾自己的联系方式，没有存对方的。打来的是一个固话，余秋接通前甚至怀疑了一下是不是广告。

“喂，你好，请问你是？”

“学长，我是洛禾，你……你还记得我吗？”对面的声音有些不安。

是那个奶茶店门外馋嘴的那个小男生。余秋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微笑，带着这一丝笑意地问道：“当然。今天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洛禾先是问了余秋两道题。两道题都颇有些难度，余秋让洛禾等等，开着免提，拿着笔在一旁厚厚地一叠草稿纸上开始演算。

算了大概一刻钟，洛禾听见余秋轻声叹了口气，不免想起余秋现在已经初三，面临着中考，却还花那么多时间做自己的题，连忙对着电话说道：“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学长先去忙中考相关的事情吧！”

洛禾没猜错，余秋当时确实很忙，在一刻不歇地准备着自主招考方面的事情。他想考的那所学校自主招考总是喜欢出一些奇怪类型的题来为难考生，余秋近期实在是有些头疼，但嘴上还是回答道：“没有，都是初中知识，我也正好当复习一下初一的内容。”

余秋叹气其是因为洛禾的电话那头并不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吵闹，总是带着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小朋友嬉戏追逐，谈话的声音，严重地干扰了思路。

洛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的，余秋内心不禁柔软了下来。

许久，余秋放下了手中的笔，捏着手机，和洛禾一条一条地讲着自己解题的思路。洛禾很聪明，几乎是点名一个方向就能立刻通畅，即使是在余秋教过的几个同班的尖子生里，也是思路非常敏捷的。

“学长真的很厉害，我问了班里的好几个同学，都没有会做的。”洛禾说。

余秋忍不住带着笑意说道：“如果我也不会，那我就白读两年书啦。这两道题难度确实不小，但里面还是有模板可寻的，可以试试拆分一下里面的一些模板。”

“如果以后我还有问题的话，我还可以打这个电话吗？”洛禾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啊，如果问题多的话，第二天来班级找我也是可以的。还有问题需要问吗？”快到妈妈催促去洗漱的时间了，余秋也加快了语速。

这句话问完后，电话那头静了大约半分钟，久到余秋以为是电话坏了，才逐渐听到了洛禾声音有些小的一段话。

洛禾还没到发育期，声音里还带着少年音。这样的声音总是让人想起飞扬的少年时光，但洛禾说出来的话却让余秋鼻尖一酸。

还是初一的洛禾说：“学长，你能帮我开一次下周的家长会吗？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

余秋举着手机的手指不免一颤，轻声回了一句：“好。”

电话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余秋还是听到了洛禾“谢谢学长”里强行压抑的哭腔。

“时间不早了，该去洗漱了。”余妈妈推门走了进来，正看到余秋有些失神地望着已经显示挂断的电话界面，有些奇怪的问：“前面和谁打电话呢？聊了这么久，平时没怎么见过你和同学聊天啊。”

余秋顿了一下，垂下头，轻声说道：“和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开家长会那天，洛禾站在教学楼后小公园的花坛旁等着余秋。家长会对于学生来说就是快乐地提早放学。按道理来说，学生可以选择在家长会时坐在家长旁旁听。不过道理只能是道理，眼下，学校里几乎都空了，学生们抓紧时间在终极审判前好好地出去玩一把。

余秋赶到时正是这一幕，洛禾侧对着余秋，望着花坛里不知名的花，秋风吹过少年的发梢，看上去有些……孤独。

“洛禾！”余秋朝洛禾招了招手，洛禾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下一刻就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谢谢学长，真是不好意思为了这种事情麻烦你。”洛禾带着清脆的少年音说着，让余秋不免有些难过，莫名地，他想抱一抱洛禾。

“没事，今天老师没有布置作业，正好休息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帮别人开家长会呢，我还挺紧张的。你成绩还可以吗？我不会被老师点名说吧？”余秋前半句说得有些勉强，毕竟初三即使没学校作业，也有一堆题库等着，不过后半句确实真心实意的。

洛禾有些骄傲地笑了笑：“还是不错的。放心好啦！”

这一刻，属于少年人的骄傲映在了洛禾的脸上，是那样的闪亮，余秋忍不住笑弯了眼睫。

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教学楼里只有一些留下来的学生帮忙整理教室，排布座位的声音，教学楼后的花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的时间直接去又太早，余秋便和洛禾一起坐在了那开满紫藤花的长廊下。

“每次看到这个紫藤花长廊，我都会有个有点幼稚的想法。”洛禾抬着头，望着从顶上垂吊下来的紫藤。

一阵风吹拂来，猝不及防的冷让余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柔软的发丝被吹得翘起，连带着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起来。若是余秋的同学从这里经过，必然会想凑近好重新认识一下高冷的班长。

余秋问道：“什么想法呢？”

“咳咳，我总觉得，种紫藤花还不如种葡萄藤，葡萄也很美观呀，到了秋天还能摘下来吃，比紫藤花实用多了。”洛禾挠了挠鼻尖，眼神变得闪亮了起来，“而且这长廊这么长，如果种葡萄的话，该能结出多少啊。学校里的每个学生都能分到一些，多好。”

余秋歪头想了想那个场景，秋天夕阳下，一串串圆滚可爱的葡萄挂满整个长廊，倒也是很美的。

“我要是校领导，我就采纳你的建议了。”余秋笑着说。

“说实话，我还是挺紧张的。”余秋前面一直装着淡定，到了上楼的时候实在是维持不住了，甚至开始向洛禾寻求心里安慰。

洛禾勾住余秋的手臂，说道：“真的没关系的，我不会给学长丢脸的。”

余秋并非第一次留下来参加家长会，只是没有作为家长的身份参加过。

余秋没有告诉洛禾的是，在前两年，每一次家长会留下来帮助老师整理材料的往往是他。今年为了能够帮洛禾开家长会，特意郑重其事地向班主任告了假。

上楼后，楼梯间右手边就是洛禾的班级，洛禾和余秋挽着胳膊，倒真像是熟落的样子，站在门口负责答疑指路的学生也没有怀疑。

余秋问：“你的座位在哪里？”

洛禾指了指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每周向右顺移。”

“挺好的。最后一排也清净，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余秋笑着说。

洛禾让余秋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自己去搬了一个一次性板凳放在旁边坐下：“学长也会上课做小动作？”

“上课偷偷写写作业，刷刷题，感觉上课的时候思路会很敏捷。”

旁边的家长见是一个看上去也是学生的男生来开家长会，不免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诶，同学你好啊，请问这位是你的……？”

余秋感到身边人的肌肉似乎一下子崩紧了，连忙抢着回答道：“我是他哥哥，他家人工作有些忙，我代他们来听一下。”

“原来是这样。你们家基因真挺不错的，长得都那么帅。”旁边座位上的家长忍不住夸赞。

“谢谢叔叔。”余秋礼貌地点点头。

余秋在这一刻没想到，未来的六年，他参与了洛禾的每一场家长会，从来都没有缺席过，原因仅仅只是为了帮洛禾圆这个谎。

这个家长是个健谈性子，和余秋聊完又转过去和别的家长继续聊了。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洛禾凑过来小声地说。

“各位家长以及同学请安静，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各位孩子的初中第一次家长会，我是班主任，姓张。”班主任进入了教室，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家长们瞬间回忆起了当年被老师支配的恐怖。

这个老师，余秋认识。

她曾教过一年他的语文，后来老师因病休息了一年，就不再代班他们了。

王老师环视一圈，在余秋这里定下了目光，余秋轻轻朝她点了个头。

家长会的必备流程就是公布排名，负责的学生把期中和几次月考的分数条分别发了下去。

余秋自己拿成绩单时都没有那么紧张过，最多就是在看到成绩降了有限几名后心情浮动一下。

但对于洛禾，余秋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一张轻飘飘的纸被发在了桌上，余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一条缝看向成绩单。

洛禾的眼神完全没有离开余秋的脸，没有一丝分给那一张单薄的纸。

“不错啊洛禾，很厉害啊。一直很平稳的在年级前四十，你能在这所学校维持这个水平几所市重点高中基本上就稳了。”常年年级前五的余秋兴奋道。

洛禾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哥哥以后想考哪个高中？我争取努努力，高中也能在一起一年。”

“我准备考隔壁区的那所附中，听说那里的重本率特别高。”

洛禾微弯着眼睛：“那我们两年半后再见！”说罢，竖起手掌放在桌面上。

余秋有些发愣，随后伸出手掌，轻轻一拍，击了个只有他们俩可以听得见的掌，轻声说道：“一言为定。”

“本学期我要特别夸赞一下洛禾同学。洛禾可能不是我们班里分数最高的，但一定是学习最努力的，作业每次都完成得非常漂亮。各位家长的孩子需要学学他的学习态度……”班主任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洛禾凑到余秋耳边小声说道：“怎么样，没让你丢人吧？”

余秋笑着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