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博弈by水非淼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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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吧内，灯光照得有些昏暗而温馨。

左丞进去后收起黑伞，坐在吧台前高脚椅，将黑伞放在下面靠着，跟正在擦拭玻璃杯的年轻调酒师要了杯威士忌。

年轻调酒师随口应声，边开始倒酒边唠嗑了句。

“外面下雨了？”

左丞啊了声，端起刚倒满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半垂着眼皮看着玻璃杯有些出神。

临近下班前，他最终做出决定，拿着提前写好的辞职信去院长办公室说明来意，结果被驳回了。

不仅如此，院长知道这些年左丞因接触心理问题严重的患者和不听劝的家属多而感到心力交瘁，各种情绪上不太稳定，特意给他批准了放长假，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就是不肯同意他提出辞职的事。

左丞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仰头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满的，手随意扯松系得有些紧的领带，解开扣到最上面两三颗纽扣露出一半锋利的锁骨。

正欲摸烟盒的动作微顿，问调酒师，“喂，这里能抽烟吗？”

年轻调酒师语气冷谈地答：“不能。”

末了又补充道：“你要是实在想抽烟，就请去外面抽，抽完了再进来。”

左丞轻笑一声，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痞，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散漫劲儿，“啊，那算了，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沉沉的，看着烦。”

调酒师斜看了一眼左丞，忽然问：“医生吗？”

左丞一愣。

调酒师放下玻璃杯和一块白布，解释：“你刚进来的时候穿得挺正式，一丝不苟，而且我还从你身上闻到一点消毒水味儿。”

左丞嗤一声笑了。

“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个正经医生。”调酒师说。

左丞闻言并不在意，“是吗，我有个朋友也是这么说我。”

调酒师定定看着眼前这位笑得有点痞的帅哥顾客，直白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拿起白布继续擦拭其他玻璃杯。

左丞只是笑笑，感受到西装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微信有消息提示，是他好友赵召发的。

【辞职顺利吗？】

拇指虚虚按着屏幕几秒，敲下一行字回复：【没，过来陪酒】

发送一个定位过去，熄灭屏幕放在吧台上，端起酒杯又喝一口。

左丞神情散漫地支着下巴，欣赏调酒师那手法熟练灵活的绝活儿，随口说了句厉害，察觉有人坐在他旁边，以为是顾客，没放在心上。

“来两杯威士忌。”

左丞表情微顿，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直到一杯威士忌被推到面前，左丞缓缓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一下子认出这人是谁。

是一个月多前他亲自接待过一位心理有问题的患者家属，那个长得挺帅气的女高中生她亲哥向至。

因为这个向至的颜值太高，让整个心理科的女同事们春心萌动，连休息时间都要拉出来说，还把他也给拉出来说，没完没了。

“我听说你要辞职？那我妹这心理问题怎么办？”向至抬起胳膊肘搭在吧台上，在温馨灯光照射下，自然垂下的左腕上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名表，闪烁着有些耀眼的光芒。

左丞扫了眼那块名表，转开脸伸手将那杯满满的威士忌推了回去，“心理科不只有我一个医生，你可以找别人，不会影响到你妹妹的病情。”

向至眼神有些锐利地打量一番左丞，答非所问：“我发现现在的你跟一个月多前的你不太一样。”

左丞偏头看着他。

向至把后面的话补全了，“像个不正经的，你那温和有礼什么的，都是装的？”

向至记得第一次见左丞的时候，这家伙给人感觉挺温和有礼，对待每一位患者都特别有耐心、温柔体贴，也很细心缜密，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有一次他把空间留给左丞和他妹妹方便沟通，在外面走廊上无聊玩手机时听到几名医生和来看病的人讨论——

“医生，那个左医生这么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应该有家庭了吧？”

“没有，左医生至今还是单身状态，”那名男医生大约二十几岁，笑呵呵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只要是挂左医生的号，·没有人会不为左医生的人格魅力所打动。”

“您来这里好几次了吧，有个传闻您应该听过。”

那人立马笑道：“我知道，左医生是大家公认最佳结婚对象和最佳女婿，完美男神，对吧？”

当时向至听多了也是这么觉得，可那些光鲜亮丽的赞美和人设，跟眼前的左丞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左丞给人感觉特别散漫劲儿，那件挺正式的西装穿得有些随意，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痞子气质，很难想象这样的左丞竟然能当上心理医生。

“你推翻了我对你最初的印象，左医生。”

左丞毫不介意真正的自己被发现，端起喝了一半的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的痞笑，“我倒是对你有点意见了，向先生。”

向至颇感兴趣地问：“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展开说说？”

左丞灵活地转着空杯把玩，沉默看着向至半秒，直截了当问：“你过来坐这儿，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向至笑得爽朗，一直握着的手机抬起来，按亮屏幕举给左丞看，表明来意，“我在这里跟一群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游戏选大冒险。”

左丞没说话，等着向至把话说完。

“他们要求我必须找到一位合眼缘的人加微信好友，而且……”向至似是有些烦恼，“我还剩五分钟，不然得罚酒。”

“不论男女？”

向至点了下头，将手机向前递了一点，“帮我点忙吧左医生，再说我确实有事要找你商量。”

左丞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微信二维码页面，又看了眼向至便转开头，虽笑着却很无情地拒绝，“不加，我刚不是说了，心理科不只有我一个医生。”

向至表情顿了一下，收起手机放在吧台上，忽地发出短促的笑声，肩膀跟着微微抖动。

左丞和调酒师同时朝他看去。

“笑什么？”左丞问他。

向至抬起手撑着脑袋笑看着左丞，“想着以前你跟我妹说话时可温柔了，怎么一脱离医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挺无情啊左医生。”

左丞轻嗤一声，“多谢夸奖。”

随即转头对调酒师说要结账，付完款拿起黑伞准备走人，肩膀被一股力气大地摁着重新坐下来，紧接着手机再次举到眼前。

“帮个忙，加好友好让我别被罚酒，”向至笑着露了一点森白牙齿，“你知道我妹的情况，而且现在已经过放学时间，我得早点回去接我妹回家，不能醉驾。”

左丞微蹙了下眉，握着黑伞长柄的手收紧了点，不露声色地说：“清吧里那么多人，你就不能找别人？非要找我？”

“是的，非得找你。”向至笑着说完没多久，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通话页面，手仍旧摁着左丞的肩，刻意加深点力道让他没法动弹分毫，顺手接通电话。

左丞其实是可以轻松甩开向至的控制，可听到向至和电话里的人说话内容，由于职业病犯了，习惯性静下心听。

“啊，我妹又来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您安排一下时间，回头我跟那同学家长道个歉……”

“好的，我一定会赶在学校关门之前把她接走……嗯好的，谢谢老师。”

向至挂断电话，切换微信二维码页面，重新将手机递到左丞面前，“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妹的情况不允许啊，加个好友好让我早点赶去学校接我妹回家。”

左丞抿了下唇神情犹疑，他当然知道向至亲妹心理上问题确实比较严重，有点麻烦。

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手机，轻吸口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加好友，再次强调一遍说过的话，“向先生，心理科里不只有我一个医生，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但那只摁住肩膀的手并没有因此减轻力道，反而有些重地捏紧了一下。

“我知道心理科里不只有你一个医生，但左医生，我这人吧就喜欢从一而终，我既然带我妹来挂你的号看病，在我妹的病情好转之前，你还是继续当我妹的心理医生。”

向至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刻意隐藏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拖长语调说：“我调查过你，除了你，没人能攻破我妹这个难搞的病情。”

左丞脸上依然挂着有点痞的笑，眼底毫无掩饰的赤裸冷意，抬起手握住那只摁着肩膀的手腕，暗中加点劲儿，说话语调十分散漫。

“可是向先生，我并不太想继续当你妹妹的心理医生，你也听说我辞职的事，虽然被驳回了，不代表以后我还会继续当心理医生。”

左丞加重语气笑道：“希望向先生慎重考虑，否则只会让你妹妹的病情越拖越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向至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疼意，面不改色，笑得愈发加深，“你都这么说了，你就继续当我妹的心理医生呗，至于费用这事儿好说，你来定，我付得起。”

左丞加大手劲儿，皮笑肉不笑说：“不用了，你就算给钱再多也没用，别白费力气了。”

向至也跟着加大手劲儿，笑得更明媚灿烂，“别啊左医生，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当我妹的心理医生，我只信任你，别人不行。”

“多谢向先生对我的信任，但这世上比我厉害牛逼的心理医生多了去了，你再考虑考虑。”

“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只信任你，只选你，你也别白费力气，就定你了。”

调酒师放下正擦拭的玻璃杯，双手撑着台边，看戏似的看着这俩暗中较着劲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踢来踢去，别提多有意思。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提示音终于打破这俩的较劲。

向至低头看了眼消息，神情迟疑一秒果断松开手，从高脚椅上起身看着同样松手的左丞，“这事儿我不会放弃，我会让你答应继续当我妹的心理医生，下次见。”

话落，向至付完款后就走了。

左丞压根没把向至说的那番话当回事，只觉好笑。

没多久，赵召这才姗姗来迟。

“抱歉左丞，路上有点堵车，你……”

“不用陪酒了，走了。”

左丞丢下一头雾水的赵召，拿起黑伞直接往外走人。

“他这什么意思？”赵召一脸茫然地看向调酒师。

调酒师耸了下肩。

天色有些黑，雨也停了，街上人来人往，一家家店铺亮起灯。

左丞拎着黑伞走在有些拥挤的人群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满脑子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想着想着忽然想抽根烟，手一摸，裤兜里只有金属质感的打火机，没烟盒。

这才想起来昨天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抽完了，偏头一看正好看见有卖烟的一家烟酒店，抬脚走过去。

买完一盒烟出来，单手拿着烟盒向上推出一根，拇指拨开机盖冒出橘色小火苗点燃，吐出一圈烟雾后走进人群之中。

看着周围来去匆匆的行人，渐渐跟医院里那些神色各异的人群来回走动的一幕重叠，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和厌倦。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彻底卸下所有伪装，再也不想立人设去迎合那些人眼中最好的形象。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向至，比起那位年轻调酒师，那家伙似乎更敏锐了些，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

左丞很轻地嗤笑一声，朝着附近的天桥方向走去。

站在桥中央，俯瞰着桥下景象，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空气中残留雨后清新气味，微风有些凉意，吹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左丞一手拿着黑伞撑着地，一手揣进裤兜里，嘴里叼着根烟上下轻晃，抖落一些烟灰。

烟雾缭绕间，他眯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有点痞。

啊，难得放长假，倒不如给自己寻个有意思的乐子，顺便多多光顾朋友们开的娱乐场所，这样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希望今后不会再遇到烦事了。

京高学校门外，向至和班主任交流得还算不错。

“多谢俞老师这么关心我妹，真的实在抱歉我妹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您妹妹学习成绩那么好，我是真心希望向繁同学能快点好起来……”

他们嘴里提到的向繁此刻安静坐在辆豪车里副驾座上，脑袋微垂，马尾扎得很高，刘海遮住侧脸，不言不语。

左边响起开关的车门声，向繁微偏头看见搭在方向盘的手腕上那块名表，闪得有些刺眼，眨了一下眼，移开目光沉默不语。

“听你班主任说，你把同班同学推开，还差点把人家摔下楼梯。”向至目视前方，脸上挂着一抹明媚笑容，那双略微上挑的眼里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跟同学好好相处，你能不能别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你这样，要是爸妈还在世的话得多操心啊。”

向繁那如鸦羽般睫毛轻颤，侧脸很冷，沉默不语。

向至偏头看了眼自家亲妹这反应，轻呼出一口气说：“算了，我想办法让左医生继续做你的心理医生，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听左医生，别再任性了。”

听到“左医生”这三个字，向繁情绪很抗拒，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想再听这个话题。

向至见状暗自深吸口气，笑得更明媚灿烂了些，“回家哥给你做一桌你爱吃的菜，想吃什么？”

等了一会儿，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得不到回应，向至习以为常，边发动车子边自言自语。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给你买点你喜欢口味的怎么样？”

“哦还有……”

突然响起听着像某个摇滚乐队的歌曲，音量大得都快震破耳膜，车内陷入近乎窒息般沉默。

向至表情僵硬片刻，遇到红灯便停车，转过头暗自调整下心态，努力平复有些不稳的情绪，可那首摇滚歌在这逼仄的车内不断回响，折磨得有点闹心。

想说让向繁要不换首轻松愉悦的歌吧，但张了张嘴半天，想到向繁现在这个情况，只得把卡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绿灯亮起，向至边发动车子边坚定地想。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左丞答应当向繁的心理医生，然后竭尽所能治好向繁的病情。

向繁是他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不允许向繁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只要一想到向繁以后人生要是这么颓废度过，就受不了一点。

“我会竭尽全力让你的病情好转，小繁。”他说得很郑重。

向繁握着正在播放某首歌的手微顿，像是没发生过似的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从电梯里出来，左丞在手机上编辑一段文字发到朋友圈，在家门前输入密码进去，顺手把黑伞放在玄关角落里。

漆黑一片的室内瞬间亮如白昼，换鞋往里走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瓶盖准备喝，手机这时就跟连环催命似的震个不停。

左丞有些烦地蹙起眉，掏出手机点开连续艾特他个不停的微信群。

这是从高中建群起至今都还在的一个老群，里面全都是熟人，有老同学也有朋友，还有其他人加入，即使上班了也照样见缝插针地热闹了一会儿，从不冷群。

赵召：【@左丞我看见你发朋友圈了，既然你放了长假，那就光顾一下我妹开的那家美容馆吧，你都三十了是该好好保养一下了】

其他人艾特他的消息一个字都没看，就盯着赵召提到“我妹”这两个字，想起在清吧里向至那家伙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说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忍了没几分钟还是忍无可忍，在输入框里编辑一段文字发送过去并艾特赵召：【您几个妹？】

赵召大概是没想到左丞会这么问，很快回复：【我有几个妹？家里就我一根独苗苗，我妹就是堂妹啊，你见过的】

左丞：【麻烦以后请说堂妹，谢谢】

赵召：【？】

左丞没再回复，仰头喝掉一半瓶水随手放在餐桌上，去卧室里浴室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洗完澡的左丞浑身沾着水珠向下流，抬手随便抹掉镜子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水汽，将整张脸凑近了点仔细打量。

眼角没细纹，皮肤一如既往地弹性好，还白了不止一个度，英俊非常，他本人已三十，说出去没人信。

其实最令他不满意的是他这个皮肤太白了，特娘炮，就算晒了一天皮肤黑了一点，但整天待在科室里，过段时间就又白回去了。

“你一个纯爷们儿的白什么白。”左丞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挺直了身拿起牙刷和牙膏，开始刷牙。

从浴室里出来，左丞只穿了一条宽松短裤，干毛巾罩住脑袋随便擦了擦，听到手机铃声响，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见是心理科里一个女同事打来的电话便接通了。

因为面对的是同事，左丞习惯性换上一副在医院里那个“完美男神”左医生，说话语气温和如春。

“有什么事吗？”

听完女同事的解释后温和笑道：“你可以从我的办公桌拿，你要的文件就在桌上，走之前忘给你，实在抱歉。”

跟女同事聊了会儿挂断电话，那张温和有礼的面具褪去，换回最真实的一面，微抬起头左右转动一下脖子，捏起毛巾一角罩住头顶往旁边床上摔去。

日月轮换，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洒进没拉窗帘的玻璃落在有些凌乱的床上。

手机闹钟准时响了，吵得左丞眉头紧蹙，翻身伸长手臂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关闹钟，半睁开眼看到锁屏上显示一条陌生的微信消息，脑子里还处于懵逼状态中，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习惯性点开——

微信头像是一块价格不菲的名表闪着耀眼光芒，瞧着有点眼熟。

过了几秒，左丞的瞌睡虫一下全跑了，带着一丝悬着的心，视线缓慢移向右边。

微信名：向至。

向至。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得，昨晚忘记把这好友给删了。

左丞有些无语，拇指点开向至的微信消息。

向至：【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谈谈】

向至：【我妹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希望你能理解一下身为兄长的我对家妹的关心与担扰】

向至：【费用你定，再多高也付得起，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继续当我妹的心理医生，请你重新考虑一下】

向至：【医者仁心，相信你很快会答应我这个请求】

左丞看完后不为所动，退出微信将手机放在枕头边，懒散趴在柔软温暖的被子上，手抓乱短发，宽阔肩膀微动了一下。

想睡回笼觉结果愣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轻叹口气又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里十几条消息，一目十行，视线停留在某条评论。

【左哥，来KTV会所，两年前新开的，环境雅致干净，保准你心情愉悦】

左丞眉毛一挑，手指微蜷，点开这人的聊天框，让他到时候挑个好的包厢。

而另一边，向至刚把向繁送去京高上学，此刻坐在驾驶座跟好友接个电话。

“听说你昨天去清吧了，既然如此，咱们很久没见了，你行行好，抽个空过来聚聚吧？”

不等向至开口说什么，姜英在电话里立马抢话道：“我知道你所有时间都花在小繁这事上，但请容我说一句真心话。”

“你别逼小繁，你也别逼你自己，求你了，出来放松一天，就一天！”

向至看着前方，回味了一下姜英说的那句话。

……是他太逼小繁吗？

向至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习惯性找事情转移注意力，想着自己太久没出来好好玩过，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于是一口答应。

“去哪儿聚？”

姜英把电话挂断，紧接着发来一个定位。

向至定晴一看，是KTV会所，啧一声发动车子离开。

KTV会所，大厅装修得富丽堂皇，环境确实雅致干净，灯光柔和温馨，来这里的顾客也不少。

等候多时的老板一眼看见刚进来的高大身影，喜上眉梢地走上前给了对方一个热情万分的拥抱，笑道：“这两年来你太忙了，今天可总算有空过来光顾我这新店了。”

左丞笑得挺散漫，“医生这行业哪有不忙的时候？难得休长假，找你这儿好好放松放松。”

老板开怀大笑，搂着左丞朝着他精心挑选的一间包厢走去。

“我给你挑了整个会所最好的包厢，里面全都是熟人，你可以安心放飞自我了。”

左丞轻晒，没接话，被老板带着进入整个会所最好的包厢里，跟大家打个招呼，随便找个角落位置坐下。

老板让人送来最好的两瓶威士忌，叹气道：“赵召那小子现在快忙死了吧？电话都打不通。”

左丞闻言想起昨天赵召被他叫过来陪酒，人来了他却先走了，估计在心里疯狂骂死他呢，啧。

“人家可是刑警队长呢，能不忙吗？”

老板笑笑，换个话题问：“你真的决定要辞职心理医生这个工作？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才有不错的事业，别半途而废吧？”

左丞身体陷在沙发里，神情散漫劲儿，笑得有点痞，“再说吧，别说这事儿，待会儿唱一首歌听听？”

老板听乐了，“当然要听，大学那会儿你这一开嗓，我们这耳朵全都醉了。”

“说吧，是不是想要脱单了？也对，你都三十了是该找个对象处处了，你再不找一个，我这头发都要愁没了多少根啊。”

“想多了，我没打算要脱单，只是单纯想唱个歌而已。”左丞站起身说：“让我看看歌单目录，有没有我喜欢的。”

老板站起身抬起手臂挂在左丞肩上笑，“你不会唱的，你只是听歌。”

左丞配合着发出哇一声，“你真了解我，所以我能看吗？”

“能能能，您是我哥，当然能看了，走吧。”

老板勾着左丞来到点歌台前，让他随便选哪首歌就播放着听。

左丞刚看歌单目录，忽然听到谁叫了某人的名字，原本松散的身体猛地站直了，掀起眼皮神色有些冷。

刚才他是不是听到了挺熟悉的名字？

“你终于肯出来见人，可想死爷了向至！”

向至。

没听错，真的是姓向名至。

“有什么好激动？搞得我好像冷落了你似的。”向至笑声爽朗，带着些许无奈。

左丞闭了闭眼深呼吸口气，冷声问老板，“你不是说这儿全都是熟人吗？”

老板被他说得一愣，转过头往那边瞅了一眼，恍然，“哦你说姜英，那是我高中老同学，他自己带的朋友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左丞抿紧嘴角，神色有些难看，心想着正打算找个机会躲开向至就走人。

结果这想法刚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左医生？”

左丞背脊僵住，没回头。

向至以为自己看错了，特意走近仔细打量背对着的男人，确认后顿时乐了，“咱这叫什么，这叫缘分啊，世界可真小。”

老板惊讶地来回看着俩人，“你们认识？”

姜英也跟着过来，看着左丞，又看着向至，只思考几秒一下明白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左丞，转头看向向至。

“向至，你之前说找到一个更好的心理医生，该不会是……”姜英抬手指了指左丞，“他？”

向至想说是，但对上姜英那表情，到嘴边的话愣是没说出来，敏锐嗅到一丝不对劲。

姜英换上一副比较礼貌的微笑脸冲俩人点了下头，“抱歉打扰到两位了，我带我兄弟走，绝不会打扰。”、

然后抓着向至转身找了个距离较远的角落里让他先坐下，及时抬手阻止想跟过来的几个朋友，让他们暂时去别的玩会儿，便坐下来。

姜英神色很严肃，压低声音说：“听我一劝，以后别找左丞做小繁的心理医生了。”

向至面露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他不是心理医生吗？除了他，没有一个心理医生是最好的吧？”

姜英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从专业上来看，左丞确实是最好的心理医生，但你知不知道左丞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向至笑得眼尾微微上挑，“是因为他有两副面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