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喵养我茕影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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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呀？”

“我是阿申啊，那你又是谁？”

“我呀？我是个坐|台|女嘛。”

他醉了，她也醉了。

闹哄哄的酒吧，灯光暧|昧又晃眼，酒水与汗液混杂，粗鄙的狂热席卷每一个角落。绅士和女士勿入，此处是野蛮之地。

阿申一头乱糟糟的黄色短发，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廉价的银色链子，拼拼凑凑了一身还算像样的衣服。他瘦的厉害，像一副包了皮的骨架，驼着背，人没什么精气神。指甲盖被烟熏黄，手指粗糙，关节凸出，左手小指短了一截。

茉莉的头发是红色的大波浪，上衣往下开得很低，短裙往上开得很高，紧紧包裹着她还算丰韵的身体。她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高脚凳上。脸上的妆很粗糙，很艳俗，盖住了她的年龄。手里夹着烟，她闭着眼高高昂起额头。

“喝酒啊！”阿申趴在吧台上，拿起面前的半杯酒，碰了碰茉莉放在吧台上的杯子。红着脸打了个酒嗝。

“不喝了，不喝了。”茉莉微微睁开眼，看到阿申一脸呆样傻，乐了，推了推阿申的手臂，一字一顿说道：“你都醉了。”

“我没醉！”阿申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凑到了茉莉身前，神神秘秘地说道，“A区周大财团你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

“周先生的得力手下，边哥，是我发小。”

“谁，边哥？你吹牛吧！”茉莉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我家以前和边爷是邻居，”阿申打了个嗝，“不骗你，我们打小就认识。我跟你说哦，边哥那小时候都会走路了还是不开口说话。”

“哈哈，”茉莉下巴支在手臂上，眯着眼睛，“然后呢？”

“我爸带着我去拜访边爷，边爷就在院里逗边哥开口，可就是不说话，把老爷子急得啊，差点拿家伙揍边哥。说来也奇怪，我一去，做了个鬼脸，就让边哥开口了。”

“他说了啥？”

“嗯——让我想想，”阿申拍了拍脑门，“他骂我傻|逼。”

“傻|逼？你就吹牛吧！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你还会记得？”

“我爸讲给我听的。”

“人家怎么可能会认识你，不过你确实是个傻|逼，前天你还说总统认识你呢，”茉莉握着瓶口，对准酒杯倒了点酒，酒水摇晃着洒到手上，“我前几个月还是个学生呢，可看不起这种傻乎乎的小混混了，哪知道现在会和你喝酒。”

“你是学生啊？”

“是啊。”

“可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坐|台|女呀？”阿申已经醉糊涂了。

“也是啊，”茉莉数着手指回答，“好像是三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学生。”

“你为什么不回家好好读书？”阿申拿着空酒杯往嘴里灌。

“傻了呀你，”茉莉拉开阿申的手，给空酒杯里倒酒，“呀，没酒了。”

“不好好读书，搁这儿当坐|台|女，你才是傻|逼。我要走了，”阿申站起身，头顶在吧台上醒醒脑子，“要是耽搁了老大吩咐的事情，我就完蛋啦！”

“走啦？那再见。”茉莉摊在凳子上，挥了挥手，“再见！”

阿申一步一晃悠地往外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把冰块扔到脸上的茉莉，他脱下了身上的夹克，盖在了茉莉身上，“冻死你啊，穿那么少。”

茉莉傻傻地笑着，把手穿进袖子里。

“再见！”

甩了甩袖子。

被门口的地毯绊倒，阿申趴在地上，酒清醒了一半。他慢慢坐起，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抹了一把脸。

走走停停，到了拳馆，除了一身酒气，人已经清醒了。阿申谄媚地递烟给门外的打手，就跟往常一样混了进去，挤在人堆里，被汗臭要熏到晕厥。

那个角落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围在那里，再晚东西就要没了，阿申咬咬牙打算挤过去。

“阿申。”

声音很熟悉，熟悉到难以忽视。

边西辰抽着烟坐在赌桌边，让叶安生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阿申习惯了驼着背，看到边西辰后有些不自然地想直起背，但还是放弃。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坐。”

“边哥，我还是不坐了。”

“我们有几年不见了？”边西辰随意地问道。

“六七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故作轻松地想要笑一笑，却越发拘谨，“自从边爷走后，就没有见过您了。难为边哥还记得我。”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阿申自嘲道，“就这样呗。”

一队探员突击检查了拳馆，将刚刚聚在一起买卖东西的人一并带走，叶安生让人维护拳馆的秩序，跟着探员上车前对下属吩咐了几句。片刻失控后，场面重新稳定了下来，边西辰还在这里，没人敢挑事。该打拳的打拳，看比赛的看比赛，下注的下注。

但是，阿申从探员进来后就一直在发抖，低着头不敢看，差点瘫软在地上。

“阿申，这次你逃过了，下次就不一定了，”边西辰缓缓开口道。

看到探员都出去后，阿申松了一口气，后背湿了一大片，“我，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手紧紧抓着赌桌的边缘。

“你好自为之。”边西辰说完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阿申呆在原地，很多年前，边西辰还当他是朋友的时候，也对他说过这句话；那么多年的今天，他连不爽的资格的都没有了。

像一只可怜的爬虫，对曾经发小的施舍感恩戴德。

“边哥！”十六七岁的少年，怎样都是青春活力的，阿申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黑色外套，剃着干净利落的板寸，也没有打耳洞。他从背后扑过去，不担心自己莽撞的举动会让走在前面的人生气。

听到声音就知道是阿申这个家伙了，边西辰没有转头，也没有让开，让他直接扑过来，装作生气地说：“下次你再撞过来，我直接把你绊倒。”

“那下次再说喽。”

“你撞过来都不知道收力，要吐血了。”

阿申手勾着边西辰的脖子，要稍许踮脚有些费力，边西辰自然地往他那边侧身。

没有什么不妥，从小到大，边西辰都只有阿申一个朋友。

“阿申，你该长个子了。”

“我不矮。边哥你没在的日子里，我常去看边爷。”

“谢谢。”

“哪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兄弟的嘛，边爷也是我的长辈喽。”

往日种种，以为已经忘记，其实记得是那样清楚。

他做错了吗？

“我不想一辈子当你的小跟班，不想靠你活！”

“我也不想跟爸那样做一个脏兮兮的修车工，有上顿没下顿的。”

“边哥，边哥，边哥！你哪是我哥啊？我爸让我把你当成主子来看啊！”阿申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我不想当你的狗腿子了啊。”

边西辰站在阿申面前，伸手想把阿申拉起来，“我把你当兄弟看的。”

“不做兄弟了啊！”阿申犹豫了一下，用力地甩开，“反正你以后一定是会做人上人的，跟边爷一样。我这样的垃圾，还是不高攀了。”

边西辰退后了一步，他问阿申：“你说的，不做兄弟了？”

阿申把脸埋在手臂里，瓮声瓮气：“我想我自己能混出点名堂……”

我不想当别人说起阿申的时候，说：“阿申啊，别人的狗腿子呗。”

而是能够真正地，被人认可——“阿申他，和阿辰是好兄弟。”

“不做兄弟了呗，有什么意思。”阿申默默地加了一句。

“别说气话了，好不好？”边西辰难得一次服软，在阿申面前蹲下，看阿申反应没有那么激动了，他继续说道，“那个东西是真的不能碰，一碰，人就毁了，听我的，退出不做好不好？”

“说好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我不该以前总是乱发脾气的，”边西辰小心地把手搭在阿申的肩上，“你知道的我对谁都这样，不是看不起你。以后我改。”

“……边哥。”

“嗯。”

边西辰等着阿申开口。

“退不出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不用管我了……”

“总有办法的。”

“会把你害死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湿透了压着的袖子，“你管不了，会拖累你的，边哥。”

阿申等了一会儿，发现身边的人没有离开，他抬起头看到边西辰坐在旁边，靠着墙抽烟。

“不哭了？”边西辰把剩下的半根烟丢了，揽过阿申，“我还想陪你一起哇哇大哭呢，说不定哭着哭着事情就解决了。”

“阿申，总会有办法的。”

边西辰的办法是什么呢？是一起扛呗，要命的话，反正一人一半也死不了，大不了求求老爷子，老爷子人脉广，混这条道上的讲究关系，总会卖边爷一个面子的。

阿申左手小指头切了一段。边西辰被揍得吐了好多血直接送了医院，肋骨断了划破了内脏，差点没救回来，抢救室外阿申被他爸扇了一巴掌。

好在事情解决了。

也认啦，有那么个兄弟就够了，被人说几句又怎么了，不会少几块肉，说不定别人是嫉妒呢。

可再怎么怀念，这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怎么厚着脸皮，都说不出边西辰是阿申哥们这句话了，远了——

远啦！

阿申无措地站在拳馆的赌桌边，没人会像往常一样嫌他占地方来赶他，反而给他了几分好脸色，问他边哥和他说了什么。

阿申张了张嘴，想要像六七年前一样的说，可最后还是哑了嗓子。

来人看阿申半天没反应，觉得无趣离开了。也是，阿申一个小混混罢了。

叶安生也是T大楼的常客了，做个笔录对他来讲也快成为工作的一部分。回到拳馆的时候，边西辰已经离开。他坐在办公室里问手下他没在的时候的事情。

“你说边哥跟一个小混混聊了几句？”叶安生问道，“是谁？”

“阿申，就是江主管那边的一个小混混，一头黄毛，驼着背，很瘦小的那个。”手下回答道。

江主管是拳馆除了叶安生以外的还有一个主管，是汪叔手下的人。

“有点印象，跟江主管说一声，让阿申别做了，给点遣散钱。”叶安生想了一会儿，对手下吩咐道。

“可是……江主管会听吗？”

“那他活该倒大霉了。”叶安生冷冷说道，没半点客气，“边哥最忌讳那东西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男人的身体有了感觉。

恐慌、茫然，后来是有了一种诡异的本该如此的想法。比他自己想象中接受地更加快一些，这样的理所当然，让边西辰更加厌恶自己。

尚在学校时。

边西辰不是不知道男公关，他只是没想到男人和男人也可以。随着队伍突击了一家小旅馆，在暗红色的灯光里，视野所见都有了朦胧感，耳边除了他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有紧闭房间内传出的电视机的节目声，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沉重的喘息里混杂着痛苦和压抑的愉悦。

一个行动的手势后，有人暴力踹开最深处的那个房间的房门，前面的几个探员冲入房内，队伍后面的警惕着外边的人。

“不许动！”

房间内的动静很大，杂乱的枪声，家具掀翻声，盖过了那个奇怪的声音。边西辰还在校，不需要直面歹徒，而是守在门外，他端着枪注意着其他房间。他快步上前重重地踩上略微推开的门，枪口对准试图窥伺的人。

房间内的动静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两个探员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这人的惨状，只是觉得他流了很多血，在地上留下一道很宽的红印，鲜血从枪孔汩汩地涌出，渗入毛躁的木板里。

军靴踩在劣质的合成木板上，吱呀吱呀。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在耳边清晰起来了，类似叹息。边西辰靠在有霉臭的墙上，沉重的避弹衣压在胸口，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

身边的那扇门没有锁，细长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白色的光打在他下巴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边西辰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步，不是端枪的姿势，他用枪把碰了一下门，房内的景象、那个奇怪的声音的源头就在眼前。

两个纠缠着的赤|裸躯体……

他被吓到了，目光连忙移开，脚却移不开。

“收队！”

身边的其他探员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也有人听到了这个声音，露出作呕的表情。

边西辰靠在外边墙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人已经走光，边西辰推开了门，里面的人继续停下了动作。

“他们在找你。”边西辰压低嗓子。

“拿钱走人。”里面的人打发了招来的**。

房间里走出一个瘦瘦的男人，边西辰侧开了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面孔。等男人走出一点距离后，他却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从背影看来时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头发略长，空空荡荡的衬衫，长裤有些肥。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和阿申都不欠你的了。”边西辰对房里的男人说。

男人点了一支烟，靠在床头，“沾了道上的人，是甩不掉的，小子。”

边西辰没有回答，直接离开。

“9371你在做什么。”领队对最后集合的边西辰感到不满，呵斥道。

“抱歉长官。”边西辰快速地上车。

行动结束后，气氛开始松懈，队员之间开始攀谈，说着结束后的活动。

“去吃点夜宵，加点啤酒。”

“那你呢？”

“去酒吧，万一碰到漂亮的妞呢——”

“就你？吃屎去吧！”

接下来是一些下流的黄色玩笑，你一句我一句打趣着对方。

边西辰低着头沉默地坐在车厢的角落，刚刚的见到的那个男人是B区财团老大的儿子，叫姜卫，长得很魁梧，人有些阴沉。

阿申的事情到了后来惹到了这位爷，边西辰的命差点交代在他手中。那个时候，姜卫对边西辰说，如果抗十分钟他还能活着就放了他们俩；如果他死了的话，求饶的话，反抗的话，阿申就没活路了。

“义气？没那么简单的。”姜卫告诉他。

拳头，棍子，像雨点一般密集地落在身上，疼啊，竟然会那么疼，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打碎一般，一开始他还努力地护住要害，避开点拳脚，到了后来他只能无力地摊在地上，耳边嗡嗡地响，身体没有因为不断的疼痛麻木，而是更加敏|感，脑海只有一个念头——算了吧，再熬一分钟就算了。

“停吧。”8分钟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边西辰趴在地上，眼角已经有了湿意，勉强抬起眼皮透过人群看到这个男人，姜卫坐在沙发上，高高在上，在姜卫眼里他们都是尘埃，他们的生死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姜卫示意手下放开阿申，阿申已经哭得不行，哽咽着想要扶起满是伤痕的边西辰。

边西辰死死盯着姜卫，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彻底昏死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医院。

姜卫，他喜欢玩男人。

颠簸的车厢打断了他的思路。

姜卫压着的那个瘦弱男人，穿上衣服后看不出有什么姿色，实在是无法理解。男人和男人……边西辰看了一眼周围的队员，他不觉得自己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