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4-04-07 17:04
- 主角为王亚离小说叫《折剑照霜》,作者:游仙窟,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折剑照霜主要讲述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现在他们相爱了,他们也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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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指数:8分
折剑照霜by游仙窟在线阅读
少年从官道上一路向北,终于在第二日的正午走到了关外。
官道的痕迹彻底消失在雪中。昨夜下过一场新雪,他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无尽的冷白,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也是这场新雪,掩埋了行人的踪迹,四野荒无人烟,蓝天与白雪相接,在这寒冷摄人的冰雪世界中,他勉力睁大双眼,可还没待找寻出一丝丝生灵的踪迹,眼中忽而流下两道泪水,那泪水还没来得及流尽,已然在他颊上结成了两颗冰珠。
痛。
一股迟来的刺痛攫住了他的双目,仿佛是谁用了什么暗器,将两根看不见的冰刺钉进了他的眼珠!少年急喘一声,不由得将双目紧闭,脚下虽然踉跄了一下,但他及时抓住了小红马的马缰,终于险险站住,小红马的马蹄在雪地中胡乱踩踏了几下,伴着一个焦急的响鼻。他摸了摸,摸到小红马冰冷潮湿的鼻子,口中道:
“没事的,没事的,樱桃。”
说着,他不顾那冰刺般的剧痛,努力掀开眼皮——但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光,那雪光刺得他流出更多的眼泪。如是反复睁闭几次——这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残忍的刑罚——他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怕的静寂之中,只有嘲笑般的北风在呼啸。
他在雪地之中双目剧痛的工夫,一阵寒意已经从脚后跟蹿了上来。他不敢再耽搁,当下之计,唯有活动起来,不然只有冻死在雪地中的份儿。于是他费力地拔起一只脚,向前迈去。
可是,他又该向哪里走呢?
对,他面向的方向是北方。只要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怎么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碰见一户人家,运气不好的话……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现在成了一只无头苍蝇的事实。他牵着樱桃,每走一步都疑心深雪之下有些看不见的枯枝树杈,或被掩埋的猎户的兽夹。不知道这般谨小慎微地走了有多久,他耳朵一动,忽而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绝不会听错。他本就武功高强,此刻双目已盲,更是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脚上和耳朵上——那是踩雪的声音。那一深一浅、一远一近的声音,绝错不了!此刻在他正前方的,那两足的东西,就是一个人!
少年再一次站住了脚。
小红马又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双目失明的情况下,遇见一个人,反而不知道是凶是吉;一阵鸡皮疙瘩爬上他的手臂。在他还犹豫要不要开口时,那脚步忽而转了方向,由远及近地,向他走了过来。
步伐凌乱,脚步摇晃——他一定是东倒西歪地走来的。少年想道。这人全无内力,只是个普通人。
“咦?这里怎么会……”来人轻轻地嘀咕了一声,每个字都分毫不差地被少年听进耳中,少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张口道:
“老乡,这里可有人家?我现在看不清路,可否烦你带我找个地方落脚?”
那人站住不动了。二人相隔不过四五尺。四野静了一瞬,少年听见那人道:
“你怎的满脸是冰?呀,我知道了,你这是害了眼病了。”
听声音,这人不到三十年纪,话声低沉,语调倒十分镇定,或许已见过许多次这阵仗。
“这样吧……你到我家去——”
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少年侧耳去听,那人忽然又道:“你学剑的?”
少年伸手在腰间一摸,摸到了他睡觉也不离身的那柄剑——这是京城中最好的师父、奉皇命所锻的一柄剑,剑身乃玄铁所造,剑柄为红玛瑙所制,是盖天下一等一的锋锐武器。
他不说话,只握住了剑。
“好……好……”他听见来人忽然颤抖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几乎比哭声还更凄切,笑过之后,话锋忽而尖锐起来,“那你就死在这里算了!”
来人说罢,转身又走,留下少年独个怔在这里。那人的脚步声很快又被风声吞没,樱桃不安地兜着圈子。少年只能再次试探着迈出脚步,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走去。一人一马不知在北风中走了有多久,少年那几乎失去知觉的耳朵才重新捕捉到那一深一浅的踩雪声,这一回,他学得聪明许多,只是远远地跟着;樱桃也通人情,马蹄声放得又快又轻。又走了一会儿,少年才隐约听见了其他的声音:鸡鸭的叫声、劈柴的刀斧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接着是开门的“吱噶”一声,那人散碎潦倒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内,半晌,又走了出来。
*
樱桃被带去了柴房,少年被带进了屋里。
屋里烧着炭火,味道有些呛人。那股新雪的气味在少年身上慢慢化去,融成一股烟熏火燎的暖意。
他的外衣已经脱下,现下披着一条热烘烘的毯子,粗糙的织料和针脚隔着他的绸子中衣亲热地偎着他冰冷僵硬的皮肤,带来一种干燥的慰藉。他垂着看不清的黑琉璃似的双目,还是能听见后厨二人说话的声音:
“……我做着饭呢,一出来你不见了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一个回来?”
这声音是另一个人。
“怎么是我带回来的?!是他硬要跟着我!”
这是那个在雪地里喜怒无常的人。
“……好,好。你总有你的道理。……我刚才看过他的包袱,里面好多金子……”
“这不正好?叫他出伙食费住宿费……哦对,还有看眼病的药钱。”
“钱自然是要他出的……炭价又涨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喜怒无常之人似乎听够了这许多唠叨,因着他已经逃出了厨房,一路逃到了火盆跟前,一阵衣袖窸窣声中,似乎伸出了两只冻僵的手来烤。少年依旧默不作声的坐着,脸上一如往常地缺少表情:即便是经历了这样的提心吊胆,旁人也难从他脸上窥见一丁点恐慌的神色,似乎是他天生情感淡漠,又似乎是他眼高于顶,太过孤傲的缘故。
“那是我兄弟,我兄弟人很好吧。”
这人果真喜怒无常,像是把刚刚一番龃龉全都忘记,此刻又自顾自地炫耀起来,连见多识广的少年也不曾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要我说,你这样的富家公子,要狠狠宰一笔才好哩!”那人兴高采烈地道,“可他说,绝不占你一点便宜。等你眼病好了,就快快滚出去吧!”
似乎是想到少年滚出去的日子,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喜气洋洋。
“金银于我无用。你们尽可自取。”少年冷冷道。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周围的气氛,又变得阴恻恻的。
“在这里将你杀了,那些金子,我们自然自取。”那人道,“嘿!下一两砒霜在锅里,看你敢不敢吃!”
黑暗之中,少年鼻尖耸动,嗅到一阵出奇好闻的饭香。那人也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背手回厨房张罗去了。
一碟荠菜炒肉丝,一大碗白菜炖土豆,三小碗糙米饭,还有一壶自家酿的米酒。
少年从一样东西没少的包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那双玉箸时,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这绝不是他的错觉。因为当他循着气味和刚刚盘子放下的声响伸下筷子时——玉箸圆润柔和的一端没有碰到菜肴,只“嗒”地一声落在了桌面。
他顿了顿,再一次伸下筷子,这一回还是一样,“嗒”地扑了个空。
那人似乎还屏气凝神,等待他下一次下筷,但少年还没有说话,只听见筷子和筷子相撞的一声轻响,似乎是那两人的筷子碰了一下,其中一个向另一个打了个脸色;于是沉迷于这幼稚把戏的那人便吃吃笑了起来。
“你别往心里去啊。”那温和的人声说,“他这个人最爱戏弄别人,别人失意他得意,跟孩子没什么两样的。”
“要你说?”喜怒无常之人驳了一句,这时候倒不见了那狗脾气,反而很自豪一样接起了话,转头问失明的少年,“我问你,你现在讨不讨厌我?”
另一人似乎哭笑不得,少年听到汩汩的流水声,断续响了三次,是另一人在为他们三人斟酒。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见死不救,故意将你丢在雪地里。还因为我不许你吃我家的菜。”那人得意洋洋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所为,少年仍旧不为所动,而这也令他不满地敲起了碗。
“那你是挺讨人厌的。”少年慢吞吞地说。话音刚落,那人已经高兴得跳了起来,对另一个人笑道:
“你看吧!我说对了!第一个见我的人就这么讨厌我,可见我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这还不值得一乐么?”
他哇哇大叫,又闷了一口酒的时候,少年已经开始低头吃饭。另一人似乎已经见惯了此类光景,自顾自问少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思虑了一瞬,静静说:“我叫阿诵。”
于是那人便笑了,他这样的人,不知道笑起来是否同他的声音一样温和可亲。
“我叫程雪时。他么……你叫他王得意就是了。”
阿诵咽下口中的几根荠菜丝,不动声色道:“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王得意呛了一句,已经开始喝第三杯酒。菜不见吃了多少,声音却已然沙哑起来。程雪时对这一切似乎司空见惯,只道:
“不要喝太多了,到时候夜里起来吐,可不要叫我给你掌灯。”
王得意充耳不闻,一转眼,壶中酒已经空了大半。其他二人只是照旧吃着酒菜,一问一答地聊起天来。只听程雪时问道:
“阿诵公子是哪里人?怎么这么大冬天的,独个儿一人跑到关外来?”
“我……是苏州人。家中是做生意的。今年十月份,家里二叔到关外来采参,上月还没回来,年关将近,苏州那边离不开人,只好我自己来。”
程雪时“哦”了一声,又笑着说:
“那你这一趟可是受了不少苦啊。原来你是苏州人,那可怪不得害了这眼症呢。苏州下雪总要少些,你来到这里,冷不丁一见太多雪光,一时便看不见了。我们家里有些清热镇痛的草药,饭后为你敷上。这眼症好得快,不出三天你便能看见了。”
“多谢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时,王得意自己一人便已经酒过三巡。不多时,阿诵耳边响起一阵竹筷敲着碗沿的“叮当”之声,程雪时张了张嘴,可是和着这有节奏的敲击声,那耍酒疯的醉鬼已经唱了起来——
得意歌,得意歌,是非得意我评说!
我今与汝歌得意,汝当拍手笑呵呵!
二月末,三月初,桑生裴雷柳叶舒;
朝求升,暮求合,人不得意枉求活。
今朝应为座上宾,明朝痛打落水狗;
昨日来客断门槛,来日门前雀可罗。
美人掷果可盈车,丑女花多映愈丑;
都云老天妒英才,碎玉瓦全谁听说?
他得意,我得意,千红百紫春将尽;
枉得意,枉得意,风雪夜里烛泪多……
“你喝多了。”
程雪时忽然道。阿诵看不见他二人的脸,在程雪时之后,只有那酒鬼断断续续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紧接着“咚”地一声,是他的头撞在了桌子上,接着便睡得人事不省了。
“叫你见笑了。他酒量不好,还总是喝醉。喝醉了,还非要耍酒疯不可。”
程雪时若无其事地说,阿诵没有问,他便也没有主动提。桌上的饭菜已变得温温的,而阿诵也已经吃饱了。
“一会儿我将火炕烧热了,阿诵公子便在此处住下。我们两个人去里间挤一挤就是了。”程雪时进退有度,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说罢,又招呼阿诵坐着别管,自己将碗筷拾掇了,到厨房去洗碗。
王得意犹自趴在桌面上,酒气熏天,偶尔嘟囔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阿诵皱了皱眉,摸索着向旁边挪了挪。
二人本也相安无事,只是那醉鬼时不时咂一咂嘴,傻笑一声,笑着笑着,口中又“呜呜”地哭起来,不知道怎么就醉得十分厉害。在他迷迷蒙蒙之间,忽而听见有声音唤他,那声音时远时近,听不真切,高高低低之间,他依稀辨认出那是在叫他的名字。只是那声音冷若冰玉,高高在上,令他很是讨厌。
“王得意。王得意?”
他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表示不想被打扰。
“你见……见过……个……男……四十……年纪……”
他听不太清,但仍想说“没见过”,刚一张口,只感觉刚吃下去的几口饭菜就要从嗓子眼里涌出来——他赶紧合上嘴巴,在梦中摇了摇头。
那声音似乎还没有死心,因着它又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一般响了起来。他心中升起一阵恼怒,猛地坐起身来,却双目晕眩,看不真切。
“诶呀,这怎么又不睡了?”
王得意听见熟悉的语声,一抬头,看见熟悉的人,他随手一抓,抓住对方两只沾过了凉水所以冰冰凉凉的手,眼泪又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程雪时!你,你怎么就……嗝,就不是个……女的啊!”他哭了一声,嚷道,“你要是个女的……我、我就……有老婆了……”
说完,他看见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怎的,自己也“嘿嘿”乐了起来,还待张口说几句甜言蜜语,一张嘴,“哇”地吐了出来。
关外的天总是亮得更早些。
王得意醒来时,程雪时还在睡。昨夜他们同住一床,他转头望去,只见到程雪时的背影,隔着月白色的中衣,隐约能看见他凸起的清瘦脊梁。
昨夜时燃烧的炭盆、烧喉咙的烈酒所带来的热度早早地消退了,屋子里又冷得冰窖一样。他不禁伸出手去,为程雪时掖了掖被子;他们盖的被子是去年才絮起的棉花,还算暖和,被面上莫名其妙绣着一对凫水的鸳鸯——据程雪时说,这是布庄现成的料子,又很便宜,那时两人囊中羞涩,只好买了这个。
低头望去,相互依偎的鸳鸯上落着一只骨节扭曲,疤痕丛生的右手,比那两只鸳鸯的针脚还丑。
如同被烫了一下似的,他倏尔将手收了回来。
外间睡着的少年也没有醒。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上,他居然是醒得最早的人。如果在往日,前一晚他吃醉了酒,第二天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或许是太久不见生人的缘故,他睡得不太安稳。
名为阿诵的少年睡姿极为规矩,平躺着,两只手交叠在小腹上;他还是穿着昨日那件红衣,不曾脱下;不错,就看他随身带着一双玉箸的矫情劲儿,定是十分爱洁的;王得意在一旁打量他,只见他睡容平静,睫毛低垂,雪肤花貌,倒有几分过于秀气的娇憨,又听他呼吸绵长,想必仍睡得很沉。他身侧的矮桌上,放着一柄剑。
那柄剑,王得意昨日就见过了。
那是一柄过于珠光宝气的剑,剑鞘为红豆杉所制、剑柄为红玛瑙打造,末端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花里胡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习武玩玩的千金小姐的爱物……胡闹!当年我选剑的时候……
他嘴巴一抿,忽而转过头去,打断了脑海里那句未竟的话。但是后面的半句,还是在他脑中慢慢成型:若是我选剑……哪怕是一个铁片,我也照用不误。
尽管脑中作着此想,他的目光还是回到了那柄剑上。
*
阿诵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听见厨房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起锅做饭时油花跳动的“滋滋”声——此处绝不是他在长公主府的卧房;他身下的这处,与其说是一张床,还不如说是一个砖块垒成的坐榻,叫他这一整夜睡得腰酸背痛。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却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反而有了一团模糊的光影,合着一些看不真切的色块在他眼前跳动。他坐起身来,一条毯子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吃饭了!”
他听见程雪时的声音,同屋内的所有烟火气一同飘来;他去摸身旁矮几上的剑,摸到冰冷的刀鞘和红玛瑙的剑柄,和昨夜一模一样。
早上的菜同样很简单,三碗清粥,一碟腌黄瓜,一碟芥菜丝。程雪时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抱歉。要不是这几日大雪,我本想去镇上买只鸡的。”
但他做的饭仍旧味道很好:米粥上有一层厚厚的米油,黄瓜和芥菜也十分爽口——但没来由的,阿诵觉得,这顿饭对宿醉的人来说,确实再合适不过。
他抬头望去,只知道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其余最重要的五官样貌一个也看不清。不知怎的,他忽然十分确信,那个高一些的、正用筷子讨人嫌地在盘子里扒来扒去的,就是王得意。只是他用的左手——他是个左撇子?
他看起来肩膀很宽,骨架很大,坐在这矮桌旁边,简直有点局促了;只有程雪时坐得很恬淡安然。他们一个动一个静,一个急一个缓,天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玉箸将最后一口腌黄瓜送进口中。少年的饭量十分克制——甚至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有点过于克制了。或许是因为他有话要说,也或许是因为他将说的话并不中听。
王得意抬起脸来——而这张脸容,在少年的眼中,也是模糊一片。
“我有话说。”
他说起话来还是冷冷的,言简意赅的样子。他听见程雪时温柔而困惑地笑了一声,而王得意则大大地“哈”了一声,声音里有无限的嘲笑;那个模糊的影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身侧的另一个人影,似乎是在说“我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
“你们的饭,我不会白吃。”名叫阿诵的少年缓缓地说,“我包袱内的金子,你们仍可以自取。只不过,有没有命花,就不一定了。”
“阿诵这话是什么意思?”程雪时声音中的笑意消失了。
少年的神色丝毫未改,字字分明、清晰地条陈起他的猜想。
“第一,这地方人烟稀少,甚至可说是方圆十里,都没有第二户人家。
“第二,我一到这里时,王得意曾问我是不是学剑的。
“第三,你们吃穿用度极为俭省,又不去找寻生计,反而选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过生活……”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疑心你们同关口那家小酒馆中的醉鬼们一样。是朝廷‘除蠹’的漏网之鱼。”
“杀了他!”
一时间,杯盘碗碟全都跌落在地,是王得意猛然起身,掀翻了矮几;他和程雪时截然相反,但默契非凡!电光石火之间,在菜汤和碗碟的残影之中,程雪时已然出手!他手中无剑,但掌法犀利,快,很快!但阿诵比他更快!
“铮”地一声,与程雪时的掌风同时出现在王得意耳中。原来那柄珠光宝气的“娘子剑”果真不是摆设,剑锋雪亮——却是横在王得意的颈项。
滚动的喉结微微划过剑锋,那片皮肤开始发红。
“你别动他!”程雪时吐息凌乱,眼圈透红,嘶声喊道。
程雪时不是阿诵的对手。只需要这一剑,胜负就已经裁定。少年的眼睛还没有好完全,只是凭借眼前模糊的光影与耳旁的声音,就架起了这不差分毫的剑!
“你若不动,我也不动。”
在摇晃的光影之中,少年眯了眯眼,世界正在他眼中急速变得清晰明确起来;他看清了程雪时——倒不是那个笑语盈盈、从容有度的程雪时,是这个满眼通红、形容狼狈的程雪时:
他长就一张笑面,本就是令人见之可亲的文秀长相,此刻这张脸上却只剩惊惶:他穿一身淡青直裰,外头还围着一条滑稽的、不合时宜的围裙,脖子上缀着一串碧玺念珠,此刻正因为他的颤抖而摇摆不定。
转头顺着剑锋往上,他看见了一颗喉结,被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嫣红色的小口;再往上看去,这人原比他还高一头,身量很高,肩膀很宽,十足十的气宇轩昂——
那张脸并不说怎样英俊,甚至是较为普通平实的长相;只不过,那微厚的嘴唇的唇角此刻正含着一股淡淡的哂笑:这人一定很“擅长”去笑,他绝对知道怎样笑才讨人喜欢,怎样笑得爽朗快活,只是他已经很久不那样笑罢了。若是你一眼看过去,或许记不住他的长相,可要是见他对你笑了,你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张脸似的。
“好小子。”此刻那张脸上,嘴角一扯,三个字含在齿间,是王得意咬牙切齿吐出来的,“要拿我们去换赏钱?早知道就叫你冻死在外头——”
“不,我正是有求于你。”
王得意狂笑起来,颤抖的喉结压迫着这柄“娘子剑”的剑锋,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喉管也在这剑锋之上。
“好!好哇!你这样求人,是非要我们答应不可。”
“不错,我要你同我,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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