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by叶锦城庄砚沈遇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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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奶奶的葬礼，办得仓促简陋，流程是邻居告诉他的，殡仪馆则是庄砚帮忙联系。

待偃旗息鼓后，沈遇抱着棕色的骨灰盒，怔忡地坐在轿车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庄砚连着几天没怎么睡，一直在忙前忙后，此刻正坐在另一头休憩，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

今天的阳光很好，斜斜照进车里，在那浓密的睫毛上跳舞。

沈遇小心靠近，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钳入庄砚垂在身侧的手中。

睡梦中的少年像是被惊动，皱了皱眉，却没醒，只迷糊着回应他，反扣住他的手。

前方蓦地传来一阵笑声，是坐在副驾的管家，透过后视镜看沈遇，说道：“我们少爷，人很好的。”

“……嗯。”沈遇回得没什么感情，眼睛被刘海遮着，看不见里头的情绪，双腿则略显局促地动了动，说道：“他人……很好。”

管家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温和地递过来一小包零食，说：“吃些东西吧，距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困了就睡一会儿，这几天，你也很辛苦。”

沈遇不习惯接受他人的善意，犹豫许久，才接过零食，嗫嚅着说“谢谢”。

车一路从殡仪馆开到郊区的老旧小区，再由被叫醒的庄砚护送，总算到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沈遇刚掏出钥匙，门却像是有感应似的，从里头打开。

一脸凶相的男人站在玄关处，在沈遇与他对上视线后，咧开抹残忍的笑。

庄砚顿感不妙，下意识伸出手去挡，一道银光从眼前划过，随之而来的，是小臂上的一阵钝痛。

凶神恶煞的男人，并未将目光移向他，只对着煞白了脸的沈遇，“嘿嘿”直笑：“乖儿子，这几天去哪儿了？不会带着你奶跑了吧？”

沈遇搂紧怀中的骨灰盒，眼底翻涌着恨意，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想上前，却被庄砚牢牢护在身后。

“你是谁？”庄砚瞥了眼被砍伤的手臂，皱紧眉头，和男人对峙。

他生得高大，甚至比对方还高半个头，一身黑衣极具压迫感，眼神很冷，比外头的天还冷。

男人和他对视了两秒，一脸怒容，说：“我是谁？老子是你后面这小崽种的亲爸！”

庄砚愣了一瞬，耳边回荡起沈遇的那句“我会杀了他”，更用力将人护在身后，说道：“原来是叔叔，我听他提起过，不过这欢迎回家的仪式还挺‘独特’的，倒是第一次见。”

男人看他没有把沈遇交出来的意思，一时怒火中烧，叫嚣着“什么欢迎不欢迎的，你算什么东西，别挡老子教训小的”，举着方才划伤对方的小刀便冲了上去。

沈遇被吓懵了，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就看到庄砚半跪在地上，压制着男人，后者则“唉唉”地嚎，沾着血的刀被丢在一旁。

庄砚又变回先前波澜不惊的模样，转头看向沈遇，示意他：“我手机在口袋，你帮我打通讯录第一个电话，就说我碰到了点麻烦，让他带人过来。”

男人一听这话，挣扎得更厉害，嘴里还骂着不三不四的话。

庄砚于是低头看他，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手上力度未减分毫，说了声：“滚。”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庄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给管家发了条消息，转身时看到沈遇还在原地发呆，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发软，走上去，摸了摸他的头。

“先进屋吧，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你放心。”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信服。沈遇垂眸，看了看怀中的骨灰盒，似是才想起什么，嗫嚅着道：“你的手……”

庄砚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被刺了，撩起风衣的袖子，查看伤口。

男人拿来行凶的刀，是很普通的小刀，所以伤口不深，但划得很长。他皱着眉，将被血浸透的里衣袖子撕开，想了想，又转头看向沈遇，问道：“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跌打损伤的药？”

“有的。”沈遇拉着他未受伤的一边手臂进屋，在靠窗的储物架上翻找，后者则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屋子里没什么潜在危险，才在沈遇的示意下坐下，安静让他给自己处理伤口。

家里头没有碘伏，只有酒精，湿棉球一碰到伤口，沈遇的耳边便传来庄砚隐忍克制的粗喘：“很疼吗？”他小心翼翼地对着伤口吹气，加快手上的动作，好不容易处理完，身后便传来敲门声。

管家提着个黑色购物袋，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少爷，您要的东西。”

“嗯，给他吧。”庄砚打量着手上缠的绷带，顿了顿，又道：“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和司机先走，明天再来接我们。”

“是。”

送走管家后，沈遇提着袋子，坐到庄砚的身边，斟酌片刻，道：“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后者朝他举了举自己的胳膊，说：“带着伤回去，不太好。”又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桌上的骨灰盒，“奶奶要安置在哪里？”

沈遇抿了抿唇，抱起骨灰盒，走进奶奶的卧室。

他没有钱置办墓地，骨灰盒也是庄砚借钱给他买的，还有那些送葬费。

棕色方盒被放进奶奶衣柜最上面的隔层，锁了起来。

沈遇看着里面，清一色洗得发白的衣物，恍惚间，好像再次意识到，这间卧室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那股令自己安心的味道，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消散。

庄砚在客厅等了许久，没等到沈遇出来，隐约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进去打扰他，只安静点了两份外卖，待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后，才去敲了敲卧室门，对黑暗中背对自己的沈遇说道：“出来吃饭吗？我点了外卖。”

“……噢。”沙哑略带鼻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的主人才慢腾腾从里面出来，坐到庄砚的旁边。

庄砚神色如常，好似没看到他通红的眼眶，递上去一份饭，说：“你的。”自顾自埋头吃起来。

沈遇茫然地看着里头的番茄炒蛋，青椒炒肉，又抬头望向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庄砚推过去一碗汤，神色如常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印象里的点了，不爱吃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

他说的“印象”，是很久以前，在沈遇家里住的那一晚。

当时奶奶给他们做的菜里，沈遇吃得最多的，便是现在饭盒里的这两道菜。

庄砚吃了几口饭，察觉到对方没动筷，又抬起头，放软语气说道：“快吃吧，菜冷了不好。剩下的等吃完再说。”

沈遇沉默着，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起米饭。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里堵得厉害，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一股脑儿涌出眼眶，被合着饭咽下，间或泄出几声哽咽。

对面的人就像没听到那些异样的声音一般，吃完饭后，安静坐在原地等待。

“我今晚在客厅睡，你有什么事就出来叫我。”

“我会帮你的。”